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吻厄 > 39、三十九
    39.


    宁均言问过他英明神武的大哥一个问题:


    怎么发现姓池的心怀不轨的?


    宁均廷没回答,让他保留着脑子好好赚钱,不要思考一些高难度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确实很早。


    甚至,宁均廷怀疑那时候连池蔚然自己都没发现。


    这四个人性格迥异,但意外的玩得很好。


    在宁潇升高中那一年暑假,四个人在宁家聚餐,宁潇出去了一趟,是最后到的,一回家,先把萧霁拉到了一边,跟他说了点什么。


    餐桌另一边,姜知瑶还在创新性地兑饮料玩,宁均廷无意间抬眼,发现池蔚然的神色却起了微妙的变化。


    宁潇一坐下,池蔚然递过去橙汁,似无意地问她,去忙什么了。


    她对池蔚然做了个鬼脸,把话题直接扯开了。


    宁均廷看得出来,那天直到结束,他都显得兴致缺缺,心不在焉。


    宁潇、姜知瑶、萧霁、池蔚然,这四个人认识的太早了,一路上学几乎也没有分开过太久,即使他们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认识新的朋友,也不影响这几个人之间的感情。


    萧霁跟宁潇有单独的事要说,再正常不过。


    这种反应,宁均廷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排外。


    宁潇如果有秘密,她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也能不能有别人。这样绕过了池蔚然,就像让他感到严重的……不安。


    宁均廷了解这种感觉。


    想做某个人最了解、最靠近的存在,于是生出无法控制的占有心。


    这次休假结束前,宁均廷跟宁潇长谈过几次,生活、工作、安全……各个方面。


    在感情的话题上,他没多说,只提醒了她一点。


    情绪内核越稳定的人,平衡摧毁时越失态。


    宁潇当时不太理解,但也没细问。


    现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宁均廷这句话。


    她认识池蔚然这么多年,极少见他这样。


    池蔚然是个从不会迁怒,也不会在重要时刻泄露真实情绪的人,他气到顶点,会直接把对方当透明人。


    池蔚然撂下这句话,不止任清越,连宁潇人都怔住了。


    似冰冻般的几秒过去,池蔚然也全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宁潇轻吐出一口气。


    “你发什么邪火?”


    任清越神色沉了沉,扣住池蔚然的小臂:“请你松开。”


    池蔚然唇角忽然一勾,黑眸深不见底,语气恢复了平静。


    “如果我说不呢?”


    宁潇觉得疲累,从下飞机开始,每一秒钟神经都是绷紧的,本来想着今晚见完,一鼓作气把公事解决再好好休息,现在这根弦已经到了临界点。


    “你先松开。”


    她望向池蔚然,语调很轻:“等我忙完公事,我们谈谈吧。”


    池蔚然凝视着她,唇边那点笑意都消失殆尽。


    人一生中也许会有这样的时刻。


    一切光明与幻梦都像是垒沙成塔,发现这一点的同时,恐惧便像狂风席卷。越想留住什么,越会被迫看着它消失。


    “宁——”


    任清越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刚想提醒什么,就见宁潇低下头盯着,突然道。


    “很疼。”


    池蔚然目光微闪,抓着她的手骤然松劲,垂眸扫了眼。


    霎时间,人都冻住了。


    一片醒目的红。


    宁潇抽回手轻甩了甩,转身就走:“任总,可以回去了。”


    任清越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他,很快跟上了宁潇。


    回了会议室,他追上去道:“我再去给你要个冰袋吧,不用急着讲,先休息一下……”


    宁潇摇摇头,拉起一个笑容:“我自己知道,不碍事的,我冲了很久,这个都不会起水泡。”


    任清越面上担忧不减:“但是疼啊,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那样说,就那样跟他干耗着?”


    宁潇弯腰看电脑屏幕,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是不知道那人的耐心,比我们加起来都要多。”


    “你讲不讲都一样的。”


    任清越把电脑屏幕忽然一摁,叹了口气:“我听了上半部分,觉得很好,可以了。走吧,去医——”


    宁潇眉心微蹙。而他话音没落,会议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感觉你们差不多了。”


    进来的人身形高挑,往会议室门上松散一靠。


    也不等谁回答,池蔚然冲外面微抬了抬下巴:“辛苦了,进来吧。”


    有个气质清隽的男人随即踏进来,手上拎着药箱,冲宁潇微微颔首:“你好,我姓庄——可以看看您烫伤的地方吗?”


    这么多年,宁潇身边亲近的,要不就跟她一样,混混气质浓提刀就能上的,比如萧霁,要么是无耻的百分百纯血疯子,比如门口那个。


    所以,她一向对书卷气浓的人没什么抵抗力,便乖乖伸了手。


    “您刚刚用凉水冲洗了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庄墨用碘伏帮她消了毒,又问了过敏情况,才翻出药膏帮着涂上:“还好,不是特别严重,如果起了水泡,记得再来处理。”


    宁潇点头,有些腼腆:“谢谢啊,您还随身带药箱,好周到啊,呵呵。”


    话到最后,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我是医生。”


    庄墨失笑,随即从西装内衬摸出一张名片:“我有行医执照的。施董是我老板,不过我也有开诊所,你可以直接到这个地址报名字。”


    “真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宁潇有点不安:“那就……不耽误了?”


    “好。”


    庄墨的笑令人如沐春风,不过他始终是顶级精英,情商也有相应的水平,自然能感觉到屋内的暗流涌动。


    很快,他收好东西离开了。


    出门前对着池蔚然轻声道:“没什么事,这两天注意点,别多用那只手就行了。”


    池蔚然嗯了声:“辛苦。”


    庄墨拐到门外,走廊上还候着三个人,都是他手下的医生,他拍拍他们肩,示意大家可以撤了:“kyle那边我会去汇报。”


    ——谁让池蔚然反应大成那样,施落崭被结结实实吓到了,以为晚两分钟人要寄了,赶紧把整个私人医生团队火速出借。


    庄墨去楼上,给施落崭汇报了一下大概情况。


    “问题不大,放心。”


    “知道了,辛苦了小庄。到时候那孩子后续要换药什么的,也帮忙看着点。”


    庄墨离开房间后,kyle——中文名施落崭——在窗边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他是个技能全点在生意上的商人,从小父母离婚,跟着母亲远渡重洋长大,这半辈子刀光剑影地趟过来,头一次觉得,上天如此偏爱他。


    这段时间,施落崭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池蔚然是他的贵客。


    施落崭算是借了光,因为他父亲叫林家郡。


    林家郡因公牺牲前一年,他认识了池蔚然。


    那份巨大的人情,算是落在了他手里。


    这是池蔚然会抽出时间,过来一趟的原因。


    而他需要池蔚然帮的这个忙……


    从法理上来说完全可行,道义上确实欠三分。


    毕竟,明年他会遇上的,是准备扩充海外领地的池安竞。


    池蔚然虽然不喜欢他父母,但也不喜欢蹚浑水,更懒得惹麻烦。


    这些天,施落崭跟他打交道,终于发现了比自己还会打太极的人。


    几年前,在林家郡身边做副手时,池蔚然的风格就已经够鲜明。


    那时候他擅长插科打诨,却又精于洞察人心,行动力一流,上一秒跟人谈笑风生,下一秒就毫无负担地把人轻松引到陷阱中。


    拥有松弛的弦,捉摸不定的灵魂,于是能在风险与绝境中,把浪尖变成自己的乐园。


    几年不见,这人比原来更滴水不漏了。


    施落崭几乎叹服,甚至动了干脆把人挖来麾下的心。


    结果竟然让他见识到池蔚然面具破裂。


    施落崭是眼看着他从进酒店、发现人家身影那一秒开始,灵魂如何被抽离。


    他很满意。


    这叫什么,谁都难过美人关啊!


    *


    宁潇跟任清越说了抱歉,再度约了时间。


    在整个会议室只剩两人时,她率先迈开步子,走出了房间。


    池蔚然也没多说什么,跟在她身后。


    她走出酒店,走到大街上,伸手拢住风衣,呵出的雾气很快成了白霜。


    入目都是明亮繁华的灯饰,钢筋铁骨的高楼耸立,在云端碰头。


    街上人不少,不远处还能看到彩灯装饰的圣诞树。


    过马路的时候,宁潇目视前方,冷不丁开口。


    “你不觉得你公私不分吗。”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仍在身后。


    “是吗,不觉得。”


    池蔚然语气平淡。


    “任总是公是私,他自己清楚。你讲不讲下半场,他给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听到了。”


    他听到了,才进去的。


    于是确定了一件事。


    宁潇没答,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池蔚然迈步稍宽了些,到跟她并排的位置,侧目扫了眼,轻嗤一声。


    “所以,是偶然的缘分,还是设计好的缘分,谁有私心谁知道。”


    不用细听,都能轻易摘出几分咬牙切齿来。


    池蔚然自认不是喜欢吃味的人,他的心胸一向宽广。


    但是。


    ……他妈的任清越的狼子野心别大写加粗写在额头上了好吧!


    他现在本来就很危险了,被一个短信搞到快精神衰弱,奋斗多年归来仍是老友。


    这些天一边周旋公事一边复习短信,看一次吐血一次。


    池蔚然状态的确不对。


    搁平时,宁潇高低要损他几句,退一万步说,也要试探下——


    可现在,她精神层面已经老僧入定了,完全没有那个心思。


    走到圣诞树附近,宁潇停下了脚步。


    “池蔚然,我有话跟你说。”


    她在衣兜里的手攥紧,尾音都有些发抖。


    池蔚然没应,皱着眉把她手飞快取出来。


    刚涂了药膏不久,乱碰乱磕别到时候发炎了。


    触碰到她的瞬间,宁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池蔚然动作一顿。


    他抬眸,视线仔细从她面上扫过,轻柔而不由分说地捉过她手腕。


    她手心攥着什么。


    池蔚然:“松一下。”


    宁潇垂着眼沉默,最后还是缓缓摊开掌心。


    一个卡通小挂件,金属镶边。


    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


    看清楚她握着什么的瞬间,池蔚然已经明白过来。


    她知道了。


    他抬眼看了看近处的圣诞树,轻之又轻的深呼吸,吐了口气出来,压住翻涌上来的杀意,重新看向宁潇。


    “你想说什么。”


    “——除了对不起。我不想听那个。”


    “换个有新意的。”


    宁潇看向他,眼圈发红,一向挺直的腰背像是失去了支撑,微弯了下来。


    “那我能说什么。那天就是我喂的。”


    池蔚然径直打断她,声音有些冷:“宁潇,你是不是就喜欢把所有事情都往身上揽——”


    宁潇轻声道:“我知道什么对你最重要。”


    池蔚然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神情变了几变,最后笑了出来。


    “你真的知道吗?”


    即使气得要顶不住,他也几乎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明亮的,覆盖着一层水膜的,失落的灰色与愧疚。


    宁潇的心看着轻,实则重。


    她要守的,想紧握的,大部分都丢了。


    从精神上来说,她自认已经是个丢盔弃甲的逃兵。


    池蔚然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件事他本来打算带到坟墓,不然以现在的情况,宁潇只会自责到要么崩溃要么远离。


    宁潇没有说话。


    “你要是这么想道歉,”


    池蔚然俯身,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语气恶劣又轻挑:“……就换个方式。”


    宁潇忽然抬了抬手,掌心温度偏凉,骤然贴上他面颊,眼底有很重的红血丝,声音轻到可以落在雪花上。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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