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池蔚然抱她抱得很紧。
是恨不能将己身寸寸溶掉,融入她的那种抱法。
“不会了。”
他的语气轻而郑重,清清楚楚落在宁潇耳朵里。
“以后不会了。”
像是对她说,又是对自己说。
池蔚然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知道真相的那天。
那时候还小,那个事实像海啸一样在心里回荡。
他的父母并不是忙,只是单纯地不爱他。
他们各自有牵挂的其他人,最终却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诞下了他。错误的结合如果能有些安慰人的结果——比如上升的股票,扩张的版图,那多少还是能忍的。但是孩子这种存在不一样,每多看一秒,就会翻涌出无限晦暗和自我怀疑的情绪。为了让婚姻更好的持续,夫妇俩心照不宣地把他扔给了保姆。爷爷就是在这时候站出来,将他接回了家。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当然也抱过希望。
只是太忙了而已。
这样告诉自己。
但池蔚然一向讨厌自欺欺人,从发现、确认事实后,他就立刻抛弃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在爷爷又一次在新年安慰他时,冷静道——
我知道,他们不会回来。
……也不一定。
七岁的池蔚然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他们需要我的时候,会回来的。
一语成谶。
他们想把他也拽入那个人生轨道。
在回国找他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并抓住了他当时的软肋,换句话说,只是通知他而已。
在爷爷的最后一段日子,他已经帮池蔚然安排好了略显突然的计划,说是为了锻炼他,一为报恩,二为避开。老爷子考虑了很多,本来以为那个工程一年多就能结束,毕竟林家郡的能力摆在那里,东南亚那块区域离得近,池蔚然可以随时回来,在羽翼渐丰前,池家父母也没那么轻易找到他。
可命运总是阴差阳错,不打一声招呼,就卷人入漩涡。
风暴之中,没人能独善其身。
池蔚然总觉得,以前像夜行在茫茫海上,即使看不见,知道灯塔安静地亮在那里,岿然不动就是好事。
宁潇身边有兄长,好友……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会有爱人。
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小孩儿,要永远沐浴在日头之下才好。
可兜兜转转,她又到了他怀中。
他们的灵魂依偎在一起,就能为彼此挡挡冷风。
宁潇埋在他怀里哭了很久。
一直到日头高挂,冬日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人发间微微发烫。
光照是神奇又日常的存在,像人人都能享受到的神迹,安抚世间所有动荡的灵魂。
等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周围已经快被纸巾团淹没了,脸也被人用热毛巾细细擦净了,他正在帮她梳头。
“订了什么时候的票?”
“忘了,明天还是后天。”
宁潇没精打采地收着纸团。
“你今年的年假休了吗?”
池蔚然把她头发扎成低马尾,轻描淡写道:“要不要留下来,一起跨年。”
宁潇没说话,但是眉头已经微微挑了一下。
这代表她觉得想法不错。
“怎么样?”
宁潇轻咳了一声:“你今年……打算请几个朋友?”
她的语气毫不在意,似乎只是顺口一问。
“一个啊。”
池蔚然看着她,唇边勾起一点笑意,语气理所当然:“请女朋友。”
宁潇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吧。”
今天过节,池蔚然是在家办公的,给她弄好午餐后就回了书房,临走前嘱咐了一大堆,宁潇把人赶走了,说她自己会看着办的。
一楼没人,宁潇乐得自在,自己在客厅里狂草写待办事项,好容易休一次假,当然要好好玩……更何况还有免费导游,不用白不用。
在客厅里玩了会儿健身环,宁潇汗都没出太多,又去冲了个凉——
池蔚然买的新衣服把一楼衣帽间堆满了,都是她的尺码,宁潇找了套最舒服的,t恤和运动短裤,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叼着她刚热好的速食烧麦,在客厅里吊儿郎当地晃来晃去。
突然,她眼神从角落里某个袋子扫过,不忍卒视地刚想闭眼,也就是电光火石间,宁潇忽然福至心灵。
她眼睛都亮了。
谁说这块布没用的!
书房。
“好。合作愉快,那就有劳了。”
结束最后一通跨国电话后,池蔚然刚休息了一分钟,忽然看向门口,轻笑:“猫那儿干嘛呢?”
宁潇笑眯眯地手背背后,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视察一样扫视了一圈:“忙完了?”
池蔚然撑着下巴,懒洋洋道:“这要取决于你找我什么事了。”
“想找你玩个游戏,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
宁潇笑容诚恳。
池蔚然笑了笑,干脆地阖眼。
“然后呢?”
宁潇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池蔚然刚想捉紧,忽然,两只手都被反扣在了椅背上,紧接着,一阵细碎的摩擦声响起,他的手腕被缠绑在了一起。
“好了!”
宁潇兴奋地叉腰:“可以睁开了哈哈哈哈哈!”
池蔚然无奈地睁眼,并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感受了下手腕上的布料,蹙了蹙眉:“这个是你昨天买的那身吧?”
被她拧成布条……可真会换位思考。
“你好聪明哦池总。”
宁潇双手捧着脸,手肘撑在书桌上,笑得眼睛都弯起:“你求我,求我我就放了你。”
“如果我说不呢。”
池蔚然悠悠然道:“你打算怎么样?”
“接受惩罚咯。”
宁潇耸了耸肩。
池蔚然今天是临时决定在家办公的,本来出门前澡也洗好了、西裤衬衫也换好了,结果回头看到宁潇,又收回了脚步。
所以话音一落,宁潇指尖垂下,若有似无地力道从他西裤上抚过。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宁潇诚恳道:“我也得帮你一下才行,你说呢?”
池蔚然唇边的笑意顿了顿,黑眸微眯,语气也带了点警告:“宁潇——”
“今天圣诞节嘛。我就不客气了。”
以这句话为开场,宁潇接下来也就真的不客气了。
池蔚然每次主导的时候,都要逗她半天,欣赏她被吊的不上不下的样子。
宁潇记得可太清楚了,今天都给他还上了。
…………
她间隙甚至还要抬头,眼睛发亮地观察他的反应。
…………
…………
“宁潇。”
池蔚然的声音几乎是贴着齿间挤出来的:“你别后悔。”
“态度不好。”
宁潇遗憾地摇了摇头:“那池总您就自己解决吧,我先走……啊!!”
突然间,有什么在空气中断裂的声响。
宁潇得意地晃出去没两步,就被人捉了回去。
池蔚然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
她再次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
最后战斗结束时,整个书房都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宁潇捡衣服去洗澡的时候腿都软了,她不让池蔚然碰他,并咬牙切齿地把人关在洗手间外,愤怒地边搓泡沫边发誓:“我一定会赢的,下次!一定!!”
“以后机会多的是,不急。”
洗手间外,男人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带着餍足后的笑意。
他没说错,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跨年前一晚,他们一天都没浪费。
他们在大雪纷飞时去看遍了所有圣诞树。
从hudson、纽交所到洛克菲勒中心门口,宁潇给每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拍照,都用最正的角度。池蔚然围观了一次就了然,问她是不是在给它们拍身份证照,宁潇满意地点头:“是的!”
在一家教堂门口,池蔚然趁她跟树自拍的时候,顺势弯腰,下巴卡着她肩头,笑眯眯地蹭了一张合照。
灯海璀璨,笑意却更盛。
根据宁潇列好的清单,他们去中央公园压了马路,在附近买了新鲜出炉的贝果和蛋糕,还去看了《hamilton》,宁潇非常喜欢这部音乐剧,在网上看过许多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散场以后,她的眼圈都红了,激动红的。
“现场好牛。”
宁潇整个人满足得飘飘然。
“喜欢什么,我们慢慢看完。”
池蔚然搂过她肩,眼里蕴着笑意。
“现在可以去吃夜宵了吗,小宁同学,我还没吃饭。”
他把跟施落崭那边的工作统统改成了线上,吃饭时间直接压缩没了。
“走,宁老板请你!”
宁潇手一挥,气势很足:“想吃什么随便说!”
“哪都可以?”
池蔚然勾着她肩,眉头轻挑:“浴室行不行?”
宁潇给他腹部来了一下,脸上飞了点绯红,还好被夜色遮全了:“我说的正经饭,你能不能靠点谱。”
这几天确实没浪费,套差点不够用了。两个人的精力谁也不输谁,每天在外面逛完,回家都还能充分利用各个地点,但也不一定全在晚上,有时候白天想起来,有兴致了也会做。
“宁老板请客,”
池蔚然轻扬了扬下巴:“那你选餐厅,我跟着你。”
他手机忽然响了,池蔚然扫了眼,接起:“等我一下。”
有了前车之鉴,池蔚然并没有走开,只是站在她身后两三步的位置。
他们此时刚好走到了十字街头,宁潇正站在原地纠结,往东有一家日料,往北有家地中海风格的餐厅,但是很可能都要排队。正苦思冥想,她突然无声蹙眉,余光掠过又收回,唇边的笑意倏然一淡。
真是执着啊。
“今天几号?三十吧?”
池蔚然刚好走过来,顺便问她:“是吗?”
宁潇愣了两秒,才点了头:“啊,是。”
池蔚然也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声线很淡:“好,你决定。”
等池蔚然收了线,宁潇拍了拍他。
“我记得那条街过去,教堂后面的小路上,有个中餐厅,规模有点小,不过味道很好。去试试?”
池蔚然耸肩,勾唇笑笑:“好啊,能吃就行。”
餐厅不好找,里面的位子也确实不多,老板娘是四川人,用英文问了一句,看是中国人又麻利地切了语言,让他们自己看菜单,她还得在后厨帮忙。
“帮我点个水煮肉片,麻婆豆腐多麻多辣,”
刚坐下没多久,宁潇又起了身,语气自然地晃了晃手机:“姜姜找我,这里太吵,我去接个电话。”
“好。”
池蔚然都没抬头,认真看着菜单,顺口嘱咐了一句:“别着凉。”
等她人影出了门,男人才抬起上目线,黑眸沉沉地望向门口。
很久以前,他看过一个欧洲的纪录片,讲一只被赶出狼群的孤狼,奔袭了几百上千公里,去到了平原上,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吃一些小型动物充饥,总在晚上独自行动。
这样的动物因为经历过,除了自己什么也不相信。
但人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
不一定非得经历过才变成那样。大多数时候,只是天性如此。
只要是坏事,恨不得一肩全挑了,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去。
宁潇这个人,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大概也变不了。
池蔚然很轻地叹了口气,拨了个电话出去,顺便把菜点了,视线也时不时望向窗外,她打电话的身影还是偏瘦长。
“水煮肉片,麻婆豆腐,一个蹄花,蛋炒饭,再加个冰粉谢谢。”
电话那头已经无语:“……”
正想挂电话,池蔚然又淡声开了口,切了一口流利的德语。
——位置经纬我已经发你了,越快越好。
德语是对面男人的母语之一。
那道男声过了很久才低笑了声,声线华贵低沉。
——我能知道你提前的原因吗。池总。
“章生,”
池蔚然转了转手里的茶杯,语气散漫:“我以为你不是喜欢追究细节的人。”
对面的人曾在香港待过一段时日,但知者寥寥。
用粤语叫法,意即在透底。
其中已经隐隐含了不愿被探究的警告之意。
被称章生的男人也不恼,笑了笑:“好。这份大礼,我却之不恭了。”
挂了电话,章生坐在老板椅深处,有一搭没一搭转着尾戒。
池蔚然——
在工程师林家郡因公牺牲的前一年,他发现了林家郡身边有这个年轻人。林家郡计划里要通过的一段路程,会横穿柬城以西的某一带,那里是唐予法这个华商的地盘。
唐予法并没有把池蔚然看在眼里。但他那时候就发现,池蔚然这个人,行事风格近乎于妖,善左右逢源,釜底抽薪,惯借刀杀人。趁着唐予法跟方家斗的时候,借了方家的力,把唐予法弄得元气大伤,那块重要的地盘差点失守,而等情况稳了下来,林家郡该办的事早都办完了。
唐予法差点没气疯,等冷静下来,又觉得应该把这种危险人物收进麾下。
可那时候池蔚然已经回了国。
他看得出来,池蔚然并没有把人赶尽杀绝的喜好。
这点跟他确实不同。
可惜唐予法这边大概还是不死心,派了眼线盯着人,还盯到了池蔚然的逆鳞上。
池蔚然对那块地盘了如指掌,知道他对这块蛋糕感兴趣,转手就把绝密资料给了他,只留了一个核心的方位,那个地方被捣毁,唐予法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本来说好,最后行动前才给的。
现在忽然急着邀请他掀了唐予法的老巢——
池蔚然身上的变数不多,猜都不用猜,答案就在明面上。
不过看那样子,还有闲心报菜名,大概率是以为唐只派了盯梢的人过去吧。
想了想,最后还是发了一条信息给池蔚然。
算是一点合作成功的诚意。
唐予法这个人,聪明又不够聪明,作恶又作不彻底,没什么文化,还喜欢给手下干将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
只有贪心够多。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扣着杯沿,踩着地毯走到窗边。
这一层够高,像置身云端。黑暗中,所有的楼宇、车辆、行人都像玩具。
忽然,他手腕随意一扣,倾杯,古典方杯内的威士忌酒液色泽漂亮,下一秒,通通浸入了名贵的地毯。
算提前祭奠了,祭贪心与消亡。
与此同时,餐馆内。
池蔚然边等菜边盯着窗外那道身影,正想着要不要叫人回来,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唐留了不止龙g一个。朱雀也在纽约。】
池蔚然全身的血液都有逆流的错觉。
他径直冲出了店,身影快到上菜的老板娘都来不及拦。
“哎你们的菜都好了,吃不吃啊——”
池蔚然一把拉过街边打电话的女生,对上了双陌生的眼睛。
“抱歉。”
池蔚然心顿时坠到了最底:“请问……刚刚这里站着的女生,你有看见吗?”
“我……不知道啊,是有人请我在这站的,说十分钟付我五百。”
眼见着面前惊艳的男人神色愈发难看,女生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谢谢。”
池蔚然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太晚了,注意安全。”
他望向四周零散的人潮,哪里还有宁潇的影子。
池蔚然努力稳了稳心神,给宁潇打了电话。
占线。
池蔚然飞快挂断,拨通了一个本地号码。
“richard,帮我追踪一个位置,之前发过你的,现在、立刻。还有另一个人的资料,以我现在的位置为圆心,一百五十英里半径,搜出他。”
男人的神色极寒,整个人透着股肃杀之意。
龙g跟了他们多久,追踪器就装在龙g身上多久。
但朱雀……那个人比龙g精明太多,手段恶心,也管用得多。
池蔚然本来打算跨年以后再解决的。
是他失误了。
*
宁潇并不是一时冲动。
她观察了很久,才确定了盯梢的人没有可轮换的人员。
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她这几天兴致勃勃的记录,有时候转身过快,对方反应不过来,让她用手机抓到过一些片段,就这样拼出了跟踪者的全貌。
一米七五上下,体型中等,方脸,眼尾下垂,同款不同色的尼龙外套换着穿,很轻易地就能混到人群里。
宁潇并没有把人揪出来,正正经经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
如果只派一个人,这个人能力还一般,盯个梢都盯的漏洞百出——那就说明背后的人重心就不在她身上。这片土地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地盘,但凡那个中心人物脑子正常,就不会把真正的精锐或心腹空投到隔了一个大洋的地方。
确定了这点,宁潇就只剩一个小目标了。
借当地警方的力量,把对方先揪出来。
毕竟,总是她在明对方在暗,想想让人怪不爽的。
尤其是——
最近她生活状态有所变化,不像以前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现在对方盯着她,就等于盯上他。
一想到池蔚然也被迫跟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有牵扯,被观察、记录,这一点让她极其、非常反感。
她也问过自己,就忍到跨年、回国以后不行吗,反正对方也暂时按兵不动……
答案飞快浮上心头。
不行。
她多一天都忍不下去。
跨年前,附近的街道警备力量提升,是最方便的时候。
所以她刚才选餐厅的时候,还特地挑了条警卫多的辅道,只要对方跟她产生了肢体冲突,接下来就好办了。
为此,宁潇还偷偷从池蔚然家里拿了个小物件。
一把改良过的m9军刺。
上天保佑,让她在池蔚然发现前把东西放回去吧。
哄人可太难了。
48.
在临近辅道、人烟稀少的转角,溏龙——通常叫他龙g的更多——龙g跟以往一样,心里暗骂一句,这女的真是背后长眼睛一样,又冷不丁回望。
龙g迅速收了脚步,找到了掩体。
他闪进了两栋建筑之间的缝隙,背紧紧贴着窄墙。默数了一会儿,正要探头出去看,肩忽然被拍了拍。
龙g头皮发麻。
他是钻到了极窄的缝隙里,背后怎么可能有人呢?
在僵了一秒后,龙g回身的同时,下意识就要拔枪,但为时晚矣。
一道黑影自他头顶覆住。对方犹如鬼魅,修长的双腿撑在墙壁上,人几乎是腾空的,在他拔枪的瞬间,她已经凌空跃起,一记狠辣飞膝顶在龙g太阳穴上,随即稳稳落在他肩头,摘下山羊皮手套,眸里燃着火,在龙g脑袋上猛打了几下:“跟踪、女生!跟踪是吧!他妈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
龙g忍着晕眩,正要把这诡异的女人甩出去,腰间猛地一空,有人从背后取走了抢,枪口随即对准了他的腰。
他咬了咬牙回头。
……这段时间的跟踪对象之一,宁潇。
她唇边挂着笑,跟他懒散地打着招呼。
“先生,认识一下吗?”
“你——!”
龙g又惊又怒,话音还没落,就被一个手刀砍晕了。
“烦死了。”
女人长相甜美,顺势从他脖子上跳下来时,却冲宁潇吹了声口哨:“美女,胆子很大嘛,拿枪竟然没抖!”
“还好。”
宁潇有点不好意思,勾着枪摸了摸头。
“等等,退下膛!”
女人大惊失色地提醒,正要冲过来,就看见宁潇笑了笑,忽而抬手,飞快退了弹药,推了套筒左侧卡榫——
她不能更熟悉了,那是在分解枪械。
但宁潇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很快就变成一堆零件。
“哇。美女你跟谁学的?很有天分哎,你很喜欢纽约吗,要不要考虑来加州——”
女人目瞪口呆,飞快掏出了名片,殷勤地递过去。
宁潇接过,失笑:“谢谢啊,夏小姐。我只是喜欢玩这类玩具……”
她避重就轻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对了,你刚刚说,有人聘了您来帮我忙?”
“对噢。”女人笑得眼眸晶亮,往前踏了一步,差点被晕倒的人绊倒,她不动声色地把人往里踢了踢,伸出右手:“我叫夏醒言,叫我言吧。”
宁潇握住她的手,感慨道:“辛苦了……不过可以问一下,是谁委托的吗?”
她知道美国有这类安保服务,不过池蔚然也不像是会外雇团队的人。
刚才宁潇打算动手前,忽然被这个女生拦下,对方笑颜灿烂甜美,递了她一颗糖:“节日快乐——”
这句分贝很高。
“我会绕后解决的。你放松就好。”
这句分贝颇低。
就这样,在最紧急的时候,宁潇的直觉选择了相信面前的人。
夏醒言纠结了一会儿:“按理说不行,但……他离你也不远,要不——”
“天,你们gu3不是很靠谱吗。”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一道桀骜微沉的男声冷不丁响起:“我付了很多钱哎。”
“就是这个寸头哥……我先走了,你们聊。”
夏醒言笑眯眯地回收,临走了还在宁潇脸上捏了一把,轻声感叹:“尊漂亮啊你。有时间来加州找我玩。”
陷入了一些无限被捏脸循环的宁潇:……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为这个又见面的银发寸头惊讶,还是为这个银发寸头长得跟萧霁一样嚣张而惊讶。
在宁潇眉头紧锁,正在思索着是不是只是长相相似的杀马特时,对方再度开了口。
“不是……池蔚然是不是傻|逼,你知道他家在纽约多少保镖吗?都不管这个人的啊?”
开口就骂池蔚然。而且挑人不在的时候。
如假包换的萧霁没错。
他的五官锐得跟狼一样,高挺的鼻骨、线条利落的下颌,面上锐角极多,不笑时能吓哭小孩儿。
宁潇深吸了一口气,冲上去就是一记上勾拳:“萧霁你他妈的!你藏这么久不露面你好意思啊?!”
“我靠宁潇你轻点,我他妈马上回国了!!”
萧霁也急了:“你让我贴着创可贴见人啊?”
“我不同意,作为姜姜的家属你我、拒、绝!”
宁潇气得头发都要冲天:“你给我过来——!”
突然间,她动作跟被按下了暂停键似得。
宁潇飞快从兜里摸出手机,按了两下,已经没电黑屏了。
“等会儿再算账,”
她的神情紧张,拍了一下萧霁:“手机借我快快快!”
池蔚然。
刚刚心跳太快,差点忘了这茬。
萧霁把手机递过去,神情难以置信:“你不会没编好理由就跑过来了吧?”
宁潇懒得跟他废话,飞快拨通了电话,那边响了两声,接倒是接了,但不是池蔚然的声音,是一道礼貌的中年男声。
宁潇有印象,这是偶尔出现的管家的声音。
“抱歉,池先生现在有急事。稍后他会打过来的。”
说完,压根没等她回复,电话直接被挂了。
“哎我是——”
宁潇目瞪口呆地望着手机,再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你快找充电地儿吧。”
萧霁收回手机,锋利的眉头一挑:“估计他只会接你电话了。”
“我去找他吧,他应该走不了多远。”
宁潇已经无心跟他开玩笑,联系不上池蔚然,她比刚才还紧张。
“来不及的,他又不会用走的,你有能定位他的东西吗?”
萧霁想了想:“我想想啊,这个人和同伴的据点在新泽西……如果他过去,现在的车况,不到四十分钟吧。”
“什么?”
宁潇神色严肃,心一沉:“同伴?”
“昂,”
萧霁耸耸肩:“我跟了几天发现的,他会把信息同步给他的同伴。不过你跟池蔚然的风格真是南辕北辙啊,”他摸出个口香糖扔到嘴里,边说边皱眉:“池蔚然从来都是喜欢算总账吧,不会多管跟着他的眼线,这里算是他半个家了,他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打草惊蛇。但你就是一心想抓出这人。”
“是我惹过的人招来的,又不关他的事。”
宁潇蹙眉:“我的事我肯定自己解决啊。”
池蔚然要是冒险了受伤了,她又只能被迫看着的话,只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萧霁夸张地笑了下,也不怕疼,猛地把自己耳钉拽下来,在掌心抛了两下:“宁姐啊,池蔚然惹过的人得从这里排到凯旋门咯,你以后要有麻烦,别替他操心了成不,直接扔他那儿!他弄十个不嫌少,弄十一个不嫌多。”
“好了别看我了,赶紧找人吧。”
萧霁在心里叹了口气,腹诽道,最好赶在人发疯前吧。
宁潇刚走出两步又折返:“……你有车没?”
“那边。走。”
萧霁指了指对面停车场。
“去哪?”
上车以后,萧霁问。
“纽瓦克。”
宁潇边系安全带边往前指:“快开吧别看我了,先走,我等会儿给你具体地址。”
萧霁诧异,但视线从宁潇手中另一个手机上滑过,很快了然。
这是龙g的手机。
宁潇本来预备要在蛛丝马迹里翻很久的,翻着翻着都沉默了。
就在打车软件里。
出现频率最高临港口的一个地址,离这车程五十分钟左右。
只要是他跟他同伴的栖身地,池蔚然肯定能找到,以最快的时间赶到。
“……第一次见这样做任务的。还敢打uber。”
宁潇咋舌:“还要留电子发票。”
萧霁差点没笑死:“可能是怕老板卷款跑路了。”
宁潇没有心情笑,一直在试图拨通池蔚然的电话,她担心的太多了。
担心池蔚然失控会被抓住把柄,担心对方火力强悍,担心——
萧霁看了眼她脸色,收了笑意:“坐好,抓稳了。”
接近午夜,路上的车流已经少了太多,萧霁把油门直接踩到了底。
*
朱雀是个代号,算是龙g的上峰。
他是负责坐镇据点的人。
唐予法在美东有好几处仓库,算是秘密储货仓,纽瓦克是离其中一个仓最近的地方,又靠近纽约,方便龙g去跟梢踩点。
他们得到的指示是不用管池蔚然,但是要把女方活着带回去。
他在独栋别墅里边监听边喝酒,龙g那边的信号却突然断了。
朱雀眉头一皱,飞快意识到不对,上楼就要收拾东西,一边把所有信号掐断拔掉。
其他零碎的不用带,重要证件和刚实验完的复合毒|品还是要带上的。他有一条隐蔽的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刚走到一楼门口,朱雀听到门外动静不对,转身就打算从窗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门几乎是被轰开的。
整扇倒下。
朱雀刚要拔枪,便有年轻男人踩着门板走进来,看也没看,抬腕就是一枪。
朱雀肩上中弹,咬牙正要给枪上膛,就被身强力壮的保镖扑倒。
“啊——”
他失力倒下去,伤口被扯开,痛得他伏地几分钟,听得清男人在楼上检查房间的动静,想挣脱,可惜被人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只能咬牙切齿、双目血红地望着走到面前的池蔚然。
“好久不见。”
池蔚然用□□拍了下他的脸,面无表情:“她人在哪?”
“你找的太晚了,”
朱雀跟在唐予法身边数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知道这下逃不过,闻言只是扭曲地大笑:“给她收尸都晚了!我把最好的货给她试过了,把她操|得死去活来,现在人都喂鲨鱼了——”
“您冷静点。”
安保团队里最了解他的richard低声道:“他只是想刺激您,如果……那线索就断了。”
池蔚然没说话,踱步到旁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吐出。
忽然再度折返,枪口抵住,直接打穿了他膝盖。
“我以前留你一条命,是因为你不配。”
池蔚然音色森然,对面前人的嚎叫置若罔闻:“我要让你留到最后,让你看着你们的失败,但看来没这个必要。”
“t582那边现在有人了吗?”
richard摁住耳返,很快走到池蔚然身边:“582仓库在我们手里了。”
朱雀的脸色煞白,眼睛都要瞪掉了,那里的货是价值最高的,有一批他盯着实验完的新品——
“炸了。”
池蔚然轻声道。
“找到几个,给我清几个。”
“你敢?!”
朱雀嘶吼道,目眦欲裂地作势要扑过来:“我他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等你变成鬼再来吧。”
他似乎已经什么都不在乎,话也是轻飘飘一句,上膛的动作却快速坚决。
池蔚然举起枪口,对准他的瞬间,却听见有人在叫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池蔚然整个人本来就恍惚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一颤。
他是到了哪里?
为什么又能听见她的声音。
“池蔚然!!!”
在场安保团队虽然都没正式跟她打过照面,但无人不认识她,都自动给她分出一条路,包括richard在内,都无声松了口气,赶紧把朱雀拖出去上了医疗。
宁潇整个人扑上来,一把抢过他□□退了弹,吓得脸色都变了:“!你疯了啊!要为了这种人搞脏手吗?!”
池蔚然还愣着,宁潇直接把他揽进怀里,被重量压得后退好几步。
好在她核心力量够强,赶紧撑住,轻拍了拍他背,拼命安抚:“我没事,我没事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潇才感觉到压在她肩头的除了重量,又多了一点湿意。
“别这样吓我了。”
池蔚然的声音轻不可闻,几乎要碎在地上。
宁潇心跳差点直奔一百八,心有余悸道:“……你才是,别这么吓我。”
本来萧霁说的她还没打算完全相信,结果比她想的可怕太多。
池蔚然掌心在她背上摸索了几下,像是确认她的存在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
两个快要被对方吓到魂飞魄散的人花了一周才缓过来。
期间萧霁充当了苦力,联系gu3和richard的团队帮忙处理后续,把几个仓库上报官方一锅端,又拍下了朱雀在手术后,看到老大唐予法从塔尖跌落、失去所有后的反应,还要把头发染回黑色,换回他正常的男模走秀风穿搭。
但两个人都没空搭理他的劳作成果。
……不。
准确点说,他们都没有搭理对方。
在回过神后,两个人吵了惊天一架。
宁潇没想到池蔚然绝口不提的海外出差,是危险到这种程度的事;池蔚然也被她试图拦在他跟前,不想让盯梢的人打扰他、遇到危险也打算自己解决……种种叠加到一起的事实差点气昏了。
这两个人在新年到来后,进行了时间最长的一次冷战。
包括但不限于萧霁的接风宴、姜知瑶的生日会、中学五十周年校庆——
等等一系列持续大半个月的活动,两个人该来就来,该当对方是空气就当对方是空气。
他们间的空气冷成那样,姜知瑶都不好再跟萧霁赌什么气了,要不她连吐槽的地方都没有。
校庆后同年级的人扎堆聚餐,选在了离学校很近的一家粤菜馆。
姜知瑶是第二个到的,萧霁已经帮她占好位置。
“哎,你真的不知道他俩在纽约到底怎么了嘛?”
她把包顺手递给萧霁,坐下来小声烦恼道:“我还以为俩人能成呢,这怎么回来关系更僵了。”
“别管他俩。”
萧霁眉头一拧,给她冲了茶杯,桀骜地冷笑。
“俩神经病。”
宁潇那种气往自己身上走的还好,池蔚然身边人就倒霉了。
首当其冲就是池安竞束清那对父母,萧霁是亲眼看着,两人怎么从本来去酒店兴师问罪,置问他为什么要和对手合作,结果被正没处撒气的池蔚然当了出气筒,把他们的薄弱地带灰色作法全都扔出来一一提过,最后冷笑——
怎么,需要我把这些一起提供给施总吗?不想就滚。
收回思绪,萧霁把茶杯和碗一一清完,听见姜知瑶叹了口气。
“不会都不来吧……”
姜知瑶话没说完,就见池蔚然推门进来,黑色衬衫和西裤,清劲艳色里卷着一阵风,慵懒和煦、又带点笑意。
虽然不是同年级的,但是在场也没人不认识池蔚然。
跟他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池蔚然!”
“哇池总来了,我就说我今天看到你了,有人还不信!”
“人家朋友都在我们班的好吧,瑶姐!”
有人叫了姜知瑶一声。
姜知瑶勉强笑了下,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跟宁潇正陷入史无前例的冷战,她要是跟以前一样,不就等于背叛了潇崽吗。
这两天她打电话过去,宁潇接起来基本都是在睡觉。
可别是伤心过度了。
不过很快,她的到来打破了姜知瑶的担心。
宁潇不仅容光焕发,还把长发染成酒红色,她的眉眼本来就深邃灵秀,整个人都透着股活力。
她一进来就跟所有人开开心心地打了招呼,又飞奔过来跟姜知瑶拥抱。
在场还剩下两个位置,一个就在池蔚然旁边,另一个要绕道走——
宁潇扫视一圈,自然地选择了走远路。
众人当然记得两个人以前就互相看不顺眼,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还是熟悉的配方,便拿宁潇开起玩笑来。
“哟小宁你还这么记仇啊!万一以后你要跟对手合作呢?”
“就是啊,来来今天我们一定不醉不归,以前甭管有什么恩怨,大家都在酒里干了啊!”
有喜欢活跃气氛的男人端起了第一杯酒,又主动跟身旁的宁潇碰了碰,目光里难掩兴奋:“潇姐,你都不在微信里发照片的啊?等会儿给我个手机号呗,我记得你喜欢酒哎,我们到时候续摊——”
他做了个喝酒的动作,拍着胸脯保证:“我知道很不错的一家酒馆,到时候找上芝芝一起去!”
宁潇跟他碰了碰杯,微笑着抿了一口。
“我现在酒量不行了,你们到时候去玩吧。”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了快要被覆住的手,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全程都没有抬眼往对面看过。
直到散场后一个小时。
餐厅附近就是cbd区的四季酒店,池蔚然最近住在这的行政套房。
从出了电梯开始,男人就扣着她的腰吻得极深,一路跌跌撞撞往房间里走,开了房门后用脚把门勾上。
全程间隙谁也没多说话。
宁潇的视野里有晃动的天花板,一团火焰在她四肢百骸游走。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
宁潇一边自我唾弃,一边放纵自己沉溺其中。
算了,意志力培养……
以后再说吧。
-
第二天,池蔚然还没完全醒来,伸手习惯性地一搭,完全清醒了。
空空如也。
他刚翻下床,就被人丢了一件衣服,盖住了满是抓痕的上身。
“穿上,走了。”
相比起来,宁潇已经收拾的齐整利索,拎着个小包,淡淡问道:“我记得你有澳大利亚签证吧。”
“……有啊。去哪?”
池蔚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别问,直接跟我走,你敢吗?”
宁潇歪头反问。
池蔚然:……
他常用给她的激将法放在他身上依然奏效。
“有什么不敢。”
池蔚然轻笑。
他想过宁潇可能要去哪儿,但没想到她要去的地方那么远。
从s市飞墨尔本,十一个小时。
“订不了头等舱,少爷你凑合一下,实在受不了可以跳下去。”
在客舱坐下来以后,宁潇微笑着对他道。
池蔚然忍着笑意,噢了一声。
“知道了。”
宁潇前一晚明显没睡好,狠狠睡了一觉。
他如愿把她的头轻搭上了肩头,非常满意,但自己怎么都睡不着,盯了她一路。
下了飞机,依然马不停蹄地赶路。
宁潇联络的样子看着很熟稔,但还是没告诉他到底要去哪。
尽管如此,越接近目的地,池蔚然心中越是浮现出清晰的答案。
她要去phillip岛。
南半球,很容易观测到一些星云。
宁潇让司机转悠了一圈,最后在离海近的地方停下了。
入了夜,礁石拍打海浪的声音尤为清晰。
今天天气还不错,但温度偏凉,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
宁潇一下车就先抬头看天。
看完就松了一口气。
池蔚然慢腾腾地跟在后面,海风将他衬衣吹得鼓起。
宁潇觉得有点暗,便把手机手电筒打开,照在自己的下巴底下,想想不对,这个效果会有点像鬼,就又收了回去。
“这里,”
宁潇摊开掌心,往天空的方向严肃地示意。
“能看清什么,你应该清楚。”
池蔚然唇边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
他悠悠然抬头望向银河:“什么啊?不太清楚。”
宁潇不想跟他顶嘴,继续严肃道。
“大麦哲伦星云,本星系群中著名的河外星系之一,也是银河系的伴星系,跟位于杜鹃座的小麦哲伦星云是一对,其中含有几亿颗恒星。”
他的房间里挂过小麦哲伦星云。
小麦云是南半球裸眼能看见最遥远的天体之一。
“我以前看到你挂过,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
宁潇抿了抿唇,抬眼望向肉眼可见的、清晰恢弘的星系。
“等认识它了,我就想,有一天我赚到钱了,一定要请你亲眼看一次,震翻你——”
她被自己以前的想法震到了,说出口才尴尬地轻咳一声。
“反正……不管你自己看过多少次,我还是想带你看一次。你一定会记住。”
宁潇定定地,望向他的双眸,一字一句。
“因为这些都会消失的。我们也会。”
她一直觉得,人最伟大的地方,在于以尘埃之身,探无穷之远。
一辈子太短了。
短到需要留出空隙,抬头望一望天际。
“我还想跟你说,池蔚然,我经常看你不顺眼。”
“你瞒着我我很生气,你失去理智我也很生气,反正我觉得,遇到你就总是容易生气。”
“但——”
宁潇举起手,晃了一下,对戒幽幽闪着光。
“认识你还是最好的事之一。”
她火焰一样的红发被海风陡然吹乱。
被糊了一脸的宁潇:……
这男人是他妈真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池蔚然走上前,轻柔而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好头发,动作里缠绕着无限眷恋。
他的神色郑重,俯首,额头贴住她的,轻声道。
“没有其他人了,就让小麦云替我见证。”
“我们结婚吧,宁潇。”
无数帧画面被海浪涛声卷过。
他的宇宙亮光,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递了颗糖过来开始的。
她摸到了他灵魂滚烫的火,并冲入其中。
梵高手稿里说,butwheneveraffectionisrevived,thereliferevives.
这句话第一次看到,池蔚然就把它顺手记了下来,但并未奢望真正得到它。
可宁潇让这句话实现了。
情义被唤起之处,生命得以重生。
生命很短一瞬,
但他们会爱很长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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