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合一

    这两日朔风凛冽, 都快赶上数九寒天, 苏澜在马场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还不好捂个汤婆子,渐渐的, 她也没了陪她们玩儿的耐心。

    “若涵姐姐,要不算了吧,我应当是没什么天赋。”苏澜将弓箭放在了陆若涵手中,羞愧难当,“我太笨了,着实学不会这些。”

    陆若涵低眉含笑,“只是你第一日学有些生疏罢了,日后多练练便好了。白公子的箭术不错, 妹妹可以向他讨教一二。”

    苏澜看了白方瑾一眼,算是看明白了,今日戏弄她是真, 要撮合她与白方瑾也是真, 可当真是怪了, 她又不曾碍着陆若涵什么事儿, 那陆若涵总是为难她做什么。

    若是因为李承珺,那大可不必,人家喜欢的可是堂堂正正的大男儿, 在她这儿出气,岂不是弄错了人?

    “若涵姐姐,白公子, 我也该回去了。”苏澜咳了几声,“今日还未吃药呢……”

    “那苏五姑娘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受风了。”白方瑾见她咳得难受,有些不忍,“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必了,多谢白公子,我认得路。”苏澜福了福身,便离了马场。

    ……

    等苏澜走远了,白方瑾便也准备离开,却不想陆若涵叫住了他,“白公子。”

    白方瑾蹙眉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转身笑道:“陆姑娘还有事?”

    “听说你与苏澜要定亲了?”

    白方瑾笑意褪下,“也不知陆姑娘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话,家中长辈都不曾提起过此事,陆姑娘说出来,也不怕毁了苏五姑娘的清誉?”

    他也不傻,这群姑娘家的怕是平日里闲着没事儿做,方才逮着机会就欺负那苏五姑娘,但他只是个外男,也不好替苏澜说什么话,否则更会让人难堪。

    陆若涵面露愧色,“是我说话有些不妥了,我只是听姑姑说起此事,又瞧见苏五妹妹似乎对白公子也心仪,便以为此事定下了,却不想——”

    只见陆若涵松了口气,“白小公子这般说那便好,我就怕白公子日后听说了某些事后会有些膈应。”

    白方瑾脸色极差,这些个人怎么回事?说话绵里藏针,虚伪至极,他怎么会不知,这陆家姑娘总想往晋王身边贴,可人家懒得理她,这下子又要来搞什么幺蛾子?

    “听说前些日子苏澜与太子殿下和晋王走得极近,两位都给苏澜送去了不少药材,晋王……还给她送了一把弓箭……”

    “所以呢?”白方瑾笑出了声,不再端着谦谦君子的姿态,“人家爱送什么就送什么,乐意送给谁便给谁,陆姑娘在这酸个什么劲儿,若你想要,就去找晋王讨要啊,瞧他给不给你。”

    陆若涵面色一僵,看着周围的人向她投来戏谑的目光,分外窘涩,“白公子怎么这般说话,我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

    白方瑾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呵,女人可真是会装。

    陆若涵紧握双拳,死死盯着白方瑾的背影,是了,许久不见白方瑾,她都差点忘了他之前是怎样的性子,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跟那个人一模一样,让人生厌的紧!

    ……

    苏澜回到马厩旁,可已不见了苏衡的身影,就连李承珺也不在了。

    她刚准备转身离开,面前突然闪出一道身影,她吓得惊叫了一声。

    无南抱着剑站在苏澜面前,“苏五姑娘,属下已经送苏小公子回去了。”

    “是……是吗?”苏澜下意识道:“那晋王呢?”

    “主子也回了营帐,如今正在休息。”

    苏澜松了口气,苏衡那孩子应当没乱说什么,若是真有,以李承珺的性子,定是直接寻上门来了。

    “那多谢大人了。”苏澜微微点头,“苏澜先行告退。”

    “苏五姑娘慢走。”无南看着背影有些失神,她也没瞧出这苏澜有没有问题啊,主子怎么总抓着她不放……

    苏澜没有回营帐,只叫了人带了句话给府里的人,说是自己先回客栈一趟,要去换身衣服。

    马车刚行至街角,苏澜便让车夫停下了,“我先去药铺买些东西。”

    车夫有些为难,“五姑娘,小的不敢耽搁,还得回营复命呢,若是有什么需要,不然差遣给其他小厮,让他们跑个腿吧。”

    “没事,你先回去吧,客栈就在前面那条街上,我认得路,我自己回去便好。”苏澜执意下了马车,车夫也不再执拗。

    苏澜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才踏进了药铺里。

    “姑娘看病还是抓药?”坐堂先生抬起头,看了眼苏澜又低头开始抓药。

    苏澜将药铺扫掠了一眼,“抓药。”

    “可有药方?”

    “有。”苏澜从袖中取出一张揉捏褶皱的纸,递了过去。

    坐堂先生拿过她的药方仔细看了看,“姑娘稍等,这方子的药我有备好的,我去后头直接给姑娘拿来。”

    “多谢大夫。”苏澜点点头,见大夫往后屋走去,苏澜脸上的笑意渐失。

    她立马走到药柜前,将离她最近的几个打开,匆匆翻找了一会儿,可里面除了正常的药材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她方才分明看见一只信鸽飞进了这家药铺,要是她猜的没错,这里定是谁设下的暗桩。

    只是不知是李承珺的还是李驿昀的了。

    连续翻找了十几个药柜,可愣是没找到,急得苏澜有些手忙脚乱的,心都快卡在喉咙口了,那大夫怕是快拿好药出来了。

    金银花、羌活、苦参、白鲜皮、白薇……一个都不是。

    苏澜屏气凝神,只听见耳旁响起脚步声,她飞快地将所有药格都推了回去,恢复原状。

    信到底藏在哪了啊!不管了不管,随意再开两个,若是没找着,她就夜里再来探探。

    许是她今日的运气都留在了这一刻,在最后两个格子内她终于发现了异样。

    她飞快地剥开药材,从里头抽出一张字条,内容很是简洁,只有四个字:

    上山,下地。

    什么鬼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跟没写一样。

    苏澜立马将东西塞回药格中,又将药拨了拨,将其掩盖住,立马回到堂前。

    “姑娘,药好了。”与此同时,大夫从后堂走了出来,“这里有五贴药,姑娘每日日中服一次便可,是药三分毒,姑娘切不可多吃。”

    “多谢大夫。”苏澜接过,留下了半贯钱,提着药便走了。

    她脑中一直回想着方才那四个字:上山,下地?

    上的是什么山,下的又是什么地?

    正在苏澜沉思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澜回过头,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匆匆往那家药铺走去。

    男子自然看到了苏澜,两人四目相对,苏澜立马掩饰起脸上的神色,装作只是路过,不在意地转过身去。

    待确认那男子进了药铺,苏澜才停下脚步往回走。她靠近药铺,贴着门缝听着里头两人的话。

    “方才那女人是谁?”

    那大夫回道:“没事,只是一个抓药的。”

    “抓的什么药?”

    “治风寒的。”

    “确定?”

    大夫不在意道:“放心,我瞧过了,她身子弱的很,确实是来抓药的,晋王不会派那样的人过来试探。”

    青衣男子这才放下心来,“主子送来的东西呢?”

    “稍等片刻。”

    苏澜根本没法知道里头在做什么,只听得出有一药格被拉开,那大夫又抓了一把药包了起来。

    她现在能确信的是,这药铺就是一处暗桩,还是李驿昀的,离京城那么远,消息传递还那么频繁,只能说明李驿昀最近会在洛城有大动作。

    “走了。”青衣男子丢下两个字就走了出来。

    苏澜赶忙闪身,窜进了最近的巷子里,她拼命揉着眼睛,将眼泪挤出来,在脚步声愈近之时,她开始抽泣。

    果不其然,那青衣男子停下了脚步,朝她看来,见是方才碰面的那个女子,他满脸狐疑,可他一言不发,抬腿便要走。

    “这位大哥。”苏澜叫住了他,楚楚可怜道:“我方才扭到了脚,疼的紧,根本走不得路,我婢女也不在,大哥可否好心送送我……”

    “一旁就是药铺,姑娘为何不直接找大夫?”青衣男子警惕地看着她,眼中暗藏着杀机。

    “我……我不敢再去了。”苏澜低下头,有些为难,“那家药铺的药太贵了,我就怕我身上的银钱不够……也只是小伤,回去敷一敷便好了,只是大哥可否行行好,扶着我去前面那条街,我就住在那家客栈里。”

    苏澜摸了一把眼泪,就往他身上靠去,与此同时,她右袖中滑出一把小刀,她轻轻一割,那药绳便隔断了一半。

    “滚开!”青衣男子狠狠将苏澜推开,“别在这儿费老子功夫。”

    苏澜“一个不稳”顺势跌坐在地上。

    那男子并未有一丝怜香惜玉,冷冷地看了一眼苏澜,抬腿就走。

    可他还未走上十步路,手上的药绳突然散开,包好的药顷刻间洒在了地上。

    苏澜定眼看去,却不见方才看到的那张字条一并落出,只有滚落了一地的药材。

    这药不就是方才藏着字条的那味药吗?叫……叫什么来着?

    苏澜这才意识到,先前自己急得都忘了看这是什么药。

    青衣男子皱眉,口中咒骂了一声,立马俯身将东西捡起。

    苏澜立马起身一瘸一拐走了过去,弯下腰捡着一地的药,“大哥,我帮帮你。”

    “走开,别多管闲事,小娘们给我死远点,想死就直说。”男子暴躁不已。

    苏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药一并放进了他手中的芦苇纸上,“我……我走就是了……”

    她赶忙拖着步子往回走,等拐过了墙脚,她才停了下来,她伸出右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两颗药,是她方才替那青衣男子捡的时候偷偷留下的。

    苏澜放到鼻尖轻嗅了几回,可依旧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药,她不禁有些后悔,当时没跟着那人好好学识药,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她这半吊子愣是没派上用场。

    她想了想,还是将两颗药塞进了荷包里,可刚刚将荷包挂好,就察觉到周围多了几道陌生的脚步声。

    “哟,瞧瞧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

    从巷子里突然窜出三个人来,为首的那人大腹便便,顶着满面油光,苏澜站得老远都闻到了他口中吐出的浊气。

    “哎哟,姑娘,就你一个人呀?”为首的那人搓了搓手,“是不是迷了路?妹妹你说,要去哪儿,哥哥带你过去,这一片儿哥哥我最熟了。”

    苏澜转身就准备离开,洛城人太多,不好出手,若是被人发现,她很难脱身。

    “哎哎哎,妹妹走那么快做什么!哥哥还想好好与你说说话呢。”那肥头大耳隔着苏澜的斗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里风太大,妹妹还得冻着,要不随哥哥去其他地方聊聊?那里还有卖你们小姑娘家的衣裳首饰,你瞧了定是喜欢。”

    “不了,多谢几位大哥,家中还有人在等着,若是回去晚了,他们会着急的。”苏澜一脸娇柔,纤薄单弱之象让人更是瞧了心痒痒。

    那混混瞧着她这般玉软花柔,身子早就燥热起来了,手脚越发的不规矩,“没事,你先随哥哥去,哥哥再给你家里人写封信,怎样?”

    苏澜心中冷哼了一声,她已经给过机会了,是他们自己不要的,那就怨不得她了。

    苏澜突然褪去一脸的凄凄然,目光突然凌厉了起来,“方才你不是说对这里熟的很吗?”

    那混混一愣,只听苏澜继续道:“那你知不知道阴曹地府怎么走?”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苏澜在装腔作势,不禁捧腹大笑,“阴曹地府?妹妹说话可真有意思,别在这儿装了,我们几个还能怕了你不成?哈哈哈——”

    另外两人应声附和,“就是,哈哈哈,乖乖听我们爷的话就是了,我们爷保证让你快活够。”

    苏澜冷笑了一声,将斗篷解下,豪气地丢在一旁,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处传来“咔哒”之声。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几个混混身上忽然起了鸡皮疙瘩,直勾勾地盯着苏澜,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这……这好像与他们想的不大一样啊……

    “我可不管你们现在认不认得,反正等等都会知晓了。”苏澜冷哼了一声,一脚狠狠踹了过去,手上也没闲着,她打人从不打脸,专挑身上最痛的地方打。

    不一会儿,巷子里传来鬼哭狼嚎之声:

    “啊啊啊,姑奶奶,姑奶奶饶命!”

    “我错了,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

    苏澜看着缩在墙脚的男子,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今日你们运气挺好,遇到了我。”

    “姑奶奶,我们错了,放过我们,我们立马撤,永远不出现在您面前了。”他缩在墙角捂着自己的肚子,这姑奶奶当真惹不起。

    本以为遇到个娇滴滴的小姐,哪知道是藏的极深的母夜叉,他这疼得怕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了。

    那人还未喘上一口大气,只见苏澜脸色一变,将自己的夹袄上的两颗绣扣一扯,两行清泪随之挂了下来。

    三个混混比方才还吃惊,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都忘了喊疼,这……这又是在做什么?

    只见苏澜飞快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拎起,两人调了个位儿,她蹲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全然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

    混混甲:……

    混混乙:???

    混混丙:!!!

    他大爷的,这是怎么回事!分明被打的是他们,这姑奶奶还在他们前面装柔弱?

    “爷,爷……”一直躺在另一边地上的混混突然爬了起来,“有……有人来了。”

    那抓着苏澜手的混混转过身,见巷口站着一道人影,又看了眼楚楚可怜的苏澜,根本摸不清如今是什么状况。

    苏澜呼吸有些急促,看起来像是真的被吓到了,可只有她自己知晓她有多紧张。

    她注意到旁边有第五个人的时候,那人已经在附近了,她不能确定他是否听到又或是看到了什么。

    若是旁人还能糊弄过去,可来人怎么偏偏是李承珺!要命!

    李承珺负手站在巷口,冷眼瞧着还未缓过神来的几人,浑身尽是杀意,“还不快给我滚。”

    几个混混哪里见过这阵仗,见他衣着华贵,定不是寻常人家,权衡之下,讪讪地绕开李承珺逃离了。

    苏澜看着李承珺,尽力挤出两滴泪来,“多……多谢晋王相救,苏澜感激不尽……”

    李承珺望着她,眼底情绪暗涌,不着一言,一步步向她靠近。

    苏澜见四周都没有人,她捡起了地上的斗篷给自己随意系上,福了福身,“晋王殿下,民女先回客栈换一身裙衫,先行告退……”

    苏澜低着头,就要离开,可是李承珺就似不曾听见她说话一般,并未有侧开身子让她走的意思。

    苏澜微微皱眉,将身子往右侧挪了挪,可李承珺也随着她往旁边挪步。

    苏澜抬起头,四目相对,却被他的眼神猛地一刺,她突然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只见李承珺渐渐靠近,阴沉的气息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何她感觉今日的李承珺有些奇怪,看着她的眼神……也不似平常。

    李承珺突然一把抓住苏澜的右手,将她禁锢于墙脚,滚烫的气息尽数在她的颈间。

    “还要在我面前演吗?”

    苏澜脑中警铃大作,怎么回事?她被发现了?

    一想到这儿,苏澜呼吸都不由得紊乱了些,但她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生怕让李承珺看出了端倪。

    “晋……晋王……你这是做什么?”苏澜故作瑟瑟发抖的柔弱模样,“我的手有些疼,可否先松开,苏澜可是做什么事让晋王不快?若是有,那苏澜——”

    李承珺眼睛腥红,情绪暗涌翻滚,下一刻似要喷薄而出。

    他切齿低吼:“够了!宋幼清!”

    苏澜浑身一震,惊起一身冷汗。

    他知道了?谁说的?苏衡那小子吗?苏澜强撑着不让自己在李承珺面前露出一丝破绽,装作不解,“宋幼清?晋王口中的人是谁?”

    李承珺缓缓靠近,他的气息缠绕在她脸旁,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苏澜也不知该怎么办……

    她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这男人,贴那么近做什么!站远了是不能说话了吗?

    李承珺冷笑一声,“不愿说?好,那我换个问法,你和宋幼清是什么关系?”

    熟悉的名字再次从他口中吐出,苏澜不知为何,心尖猛然一颤。

    万千思绪从她脑海中飘过,她如今敢断定,李承珺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能承认,死都不能认,大事还未完成前,宋幼清便是已死之人。

    苏澜深吸了一口气,懒懒抬了眼,不再作平日里的娇羞状,李承珺已经觉察到她的异常了,再装傻充愣,百害而无一利。

    “晋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苏澜褪去伪装,偏头看向巷口,“何须再来问我。”

    见到这样的苏澜,李承珺并未很惊讶。

    “我只想听你亲口解释。”只有他自己知晓,衣袖中的那只手握成一拳,指尖紧掐着手心,手心里已冒着薄汗。

    苏澜知道,李承珺想听到的不过是她承认自己就是宋幼清,但在此之前,她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

    “我曾经听将军说起过,晋王殿下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可这两日见下来,我却不这么认为……”苏澜勾起唇角,“将军的死,晋王还耿耿于怀吧。”

    李承珺眼中裂痕斑驳,他死死盯着苏澜,想要从她眼神中寻找到一丝欺骗的蛛丝马迹。

    可他终究失望了,也不知道是他投有过多的期望,还是她掩藏得真的过真,他竟然开始对自己起了一丝怀疑。

    苏澜轻笑了一声,“晋王不会认为我就是将军了吧。”

    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讽刺地看了眼李承珺,“将军三年前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替她埋的尸骨,就葬在锁龙坡,晋王若是不信,自己去看看便知。”

    突然,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被死死被压在墙上,耳边传来不似活人气息的声音,“你再给我说一遍!”

    苏澜使劲挣脱,可动弹不得分毫,心中不由暗骂:这狗男人,下手还真狠!

    “晋王想……听到什么?”苏澜咬牙,“将军还活着?咳咳,晋王想自欺欺人到何时……”

    “那日我分明见到她了!她回来了!”李承珺红着眼,切齿痛恨,“你休要骗我,若是有虚假之言,我能让你死在这里!”

    苏澜都能感觉到李承珺的失控,她觉着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她使劲全力一字一句道:“那日是我!”

    李承珺眼神一震,掐着苏澜的手不由得松开了。

    苏澜这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扑到一旁猛地咳了几声。

    “你把话说清楚。”李承珺眼眸深邃,如深潭不见底,毫无波澜。

    “晋王是不是觉得我的眼睛很像将军?”苏澜惨白着脸勾盈一笑,“将军当年也是这么说的。我是将军在五年前捡来的,其实也算不得捡,我孤苦伶仃一人,四海为家,得幸遇上了将军,后被将军收留。”

    李承珺一言不发。

    苏澜继续道:“将军教我骑马射箭,教我功夫,后又将我的身份替换成苏澜,我本是将军的一枚棋子,可不曾想……”

    苏澜冷笑一声,“将军死了……我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找了三日才找到了将军的尸身,还好是冬日,尸体只是轻微腐烂,我把尸身带去锁龙坡葬了起来。”

    “将军曾与我说过,那里是北部最高之地,站在山上,或许还能望到京城,想来将军是喜欢那个地方的,我便把将军留在那里了。”

    “李驿昀害死了将军,我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便以苏家五姑娘的身份入京,我先前所做,不过是为了让晋王误以为我是将军,让晋王你放松警惕罢了……”

    “我在京城一人,很难行事,希望能得到晋王的帮助,晋王也想杀太子不是吗?他既为我们共同的敌人,为何不一同处事?”

    李承珺周身阴沉冷冽,让人觉得没有活人的气息,苏澜呼吸都沉了沉,他难不成不信?

    “你说你是她的人,何以见得?”

    苏澜松了口气,他既然会这么问,说明他开始动摇了,她咬咬牙,孤注一掷,“前些日子我调动了将军的暗桩,晋王应该不会不知,只这一点,晋王总该相信了吧,将军不会把这个告诉外人的。”

    暗桩是她的后手,暴露了没有好处,可显然若是不自行说出,根本无法取得李承珺的信任。

    “不仅是我,谢将军也知晓。若是晋王不信,大可去问谢将军。”苏澜敢说这话,是因为她知道,谢常安嘴巴很紧,李承珺就算真的去,根本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

    李承珺一把捏住苏澜的下巴,眼中如同滴了血,“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千万被压下的情绪又翻涌而起,苏澜冷笑一声,“晋王不是知晓吗?通敌卖国,最后死于乱箭之下——”

    李承珺手中的力猛地一收,狠狠地捏住,指节泛白,褪去了血色。

    苏澜闷哼一声,眼眶中都泛出泪光。

    这狗男人!疼死她了!

    “我要你说实话!”仿若从地狱爬出的厉鬼,阴冷的气息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苏澜心有怒气,可不敢发泄出来,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男人这么倔,非要她把尸体摆在他面前,他才信是吗?

    “晋王这是何必!非要听到是李驿昀杀了他才甘心吗!”苏澜低吼,“说了又能如何,将军都已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晋王还是太心软,三年过去了,那狗皇帝和李驿昀竟然还好好活着,果然是血浓于水啊,晋王若是下不了手,就不要在旁人面前提将军,你不配!”

    李承珺将手一收,眼中满是厌恶,“我与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还有,李驿昀的事我不准许你插手,若是发现你有什么动静,我不会管你是不是她的人。”

    “将军的仇,我会替将军报的,不劳晋王费心。”

    李承珺将手垂下,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撕裂开来,方才手中的触感已告诉他了,那是苏澜的脸,并非易容术。

    的确,苏澜除了眼睛,没有什么再与她相像了……

    呵,何必呢,在绝望之前又给了他希望。

    锁龙坡,好一个葬在了锁龙坡……

    李承珺失神,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巷子。

    苏澜猛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李承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恨得咬牙,“苏衡!你完了!回去非打死你不可!”

    臭小子,肯定是他告诉了李承珺什么!果然,对那小子不能太好。

    苏澜揉了揉下巴,真的疼死了,都快脱臼了。

    回到客栈时,苏澜发现拂冬也在,她正在门口张望着,见着苏澜来了,她赶忙上前,“姑娘,你可算来了,奴婢等了你许久呢。”

    “等……我做什么?”苏澜倒吸一口凉气,下巴疼得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奴婢原本在营帐等姑娘的,听人说姑娘回来换身衣服,便特意赶回来看看,哪想到姑娘也不在客栈,又不知去哪里寻姑娘,只得在这儿干等着。”拂冬赶忙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来,“姑娘快捂捂,怕是冻着了。”

    苏澜一个激灵,身上终于有了暖意,抱着汤婆子不撒手。

    “咦,姑娘怎么冻得下巴都红了?”拂冬见苏澜下巴出有红痕,以为她是冻得,“奴婢再去那个汤婆子来。”

    苏澜没有解释,难不成她说是被人掐的?不行,她太没面子了!

    “你把药拿过去,给我熬一帖吧。”买都买了,还花了她半贯钱,可不能浪费了。

    “姑娘是去买药的,为何不与奴婢说,这些小事让奴婢跑腿就好了,姑娘亲自去做什么!”拂冬又是埋怨又是自责,“姑娘快去屋里坐着,奴婢去打些热水,姑娘梳洗一番。”

    苏澜点点头,脑中还在想着那四个字,若不是方才李承珺突然出现,她定然是可以重新追上那男子一探究竟,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只能靠她瞎猜了。

    一番梳洗之后,苏澜躺在床榻上休憩,拂冬在给她整理衣物,“咦,姑娘,这是什么?”

    苏澜转过头,见拂冬拿着自己的荷包,还将里头的那两颗药倒了出来。

    苏澜只想闭着眼装死,若不是她知晓这孩子没什么心机,她都快要觉得她是某人安排在她身边的细作,哪能一找一个准的。

    “咦,这不是蚕沙吗?”

    苏澜猛地坐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拂冬,只见她又轻轻嗅了嗅,“是蚕沙没错了。”

    “这是蚕沙?”苏澜走到她身边,“你确信?”

    “对呀,蚕沙就是蚕粪,我祖母家就是养蚕的,小时候我一直住在祖母家,也会替她养蚕,这蚕粪也都舍不得丢,听说可以入药,我们都收起来一并卖给药农的。”

    拂冬点点头,“我不会认错的,这个就是蚕沙,姑娘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路上捡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觉得有股药味,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就捡着了。”苏澜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蚕沙……

    若说把字条放入蚕沙中可能是巧合,可给青衣男子带走的药中也是蚕沙,这就没那么简单了。

    可为何偏偏就是蚕沙?苏澜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想什么呢?”拂冬见苏衡有些发愣,不禁失笑。

    “没什么,你去替我熬碗药吧,我觉得从马场回来身子不大舒服,可能染了风寒。”

    “那姑娘赶快坐着,我现在就去。”拂冬一刻也不敢耽搁,拿着药走出了房门。

    苏澜将两颗蚕沙收了起来,将荷包重新挂在了身上,推门而出。

    只见客栈的掌柜一人在厅中,一边写着东西一边打着算盘。

    苏澜稍稍轻缓了步伐,朝厅中走去,只见那掌柜的抬起头来,见到是苏澜,笑了笑,“姑娘好。”

    “掌柜的好。”苏澜笑脸盈盈,可心中却是震惊,这洛城究竟藏着多少人。

    这掌柜的也不一般,方才她有意放轻脚步,这掌柜却能一下子就察觉到。

    “姑娘怎么回客栈了,不与家中的人一道出去吗?”掌柜说着话,手中动作也不停歇。

    “我身子不好,玩不尽兴,在外头也是扰了他们兴致,不如一个人回来待着,我也自在些。”苏澜在他一旁的木桌前坐下。

    “掌柜的就一个人打理这家客栈吗?”除去他,客栈中也只有两个打下手的店小二。

    “足以。”掌柜无奈地笑了笑,“姑娘不知,我们这洛城啊,人少,来往的人也不多,就这儿屁大点地方客栈比人还多,大家都抢着做生意,我若是再找几个小工,怕是日日入不敷出的。”

    苏澜不禁失笑,“我来了两日,觉得洛城这地方人杰地灵,往偏了走,还有不少横山,风景秀丽,为何会没有人来?”

    掌柜抬眼,“姑娘这就不知了,我们这儿靠北,离边关说远也不远,那边战事混乱,哪有人往这儿跑。这一回倒是新奇了,来了那么多商队,我们开张大半年都接不到那么多客啊。”

    苏澜笑而不语,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掌柜的可知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山,我在这儿还得待好几日呢,总不能一直闷在房中,总想出去走走。”

    “姑娘你可问对人了,我自小生在这儿,哪座山在哪里我闭着眼都能给你指出来。”

    掌柜干脆放下手中的活,“北边有座玉竹山,上头还有小庙,南边好玩的就是八角山和川谷山了,不过就是远了些,若是姑娘想爬山,可以去白薇山,就在这附近,早上早点上山,傍晚就能下来。”

    玉竹、八角、川谷、白薇!

    苏澜心中一颤,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苏澜压制着心中的喜悦,打趣道:“这些名字可当真有趣,都是以中药名儿起的。”

    “哟,姑娘还懂这个呀!”掌柜的也跟着笑,“老祖宗留下的名儿罢了。”

    苏澜失笑,故作不经意道:“如此说来,岂不是还有羌活山,龙胆山与蚕沙山了!”

    掌柜的一愣,大笑,“姑娘也真是有意思,不过并没有羌活山和龙胆山,蚕沙山倒是真的有一处!”

    苏澜一惊,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珺:是她演得太真,还是我太蠢……

    众人:你蠢!

    李承珺:……

    对不起打扰了!

    第33章 晋王作死第8天

    “哦?不知那蚕沙山在何处?”苏澜压抑着心中的雀跃, 故作镇定道。

    掌柜的顿了顿, 神色有些微妙, “那蚕沙山比起这儿远了不少,在西北角呢, 离这儿数十里,不上山,来回路程就得大半日呢,姑娘要是去玩儿,选些近山便好。”

    路上就得半日?那她再上个山岂不是一日给糟蹋了,她若是平白无故消失一整日,定是会引起旁人怀疑的。

    “姑娘,你怎么又走出来了, 外头冷,等等伤着身子了可怎么办?”拂冬立马给她搭了一件斗篷。

    “没事的,也还在屋内呢。”苏澜起身, 微微颔首, “多谢掌柜, 苏澜不做打扰了。”

    掌柜付之一笑, 继续埋头打算盘。

    苏澜回了房中,褪下衣物便钻进被子里。

    “姑娘可是要午憩了?”

    苏澜闭着眼,闷闷地回了声“嗯”, “我听掌柜的说,山上景色宜人,想着明日早起去后山瞧日出, 如今得先休憩一番。”

    “日出?”拂冬不明白自家姑娘在想什么,这么冷的日子她要上山看日出?“姑娘,你的身子哪里吃得消呀,要不等回暖了些再看。”

    “不要。”苏澜闷声耍起了小性子,“平日里我都出不得府,好不容易来了一回洛城,若是看不得,日后怕是也没机会了。”

    拂冬见自家姑娘这般小心翼翼又委屈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那……奴婢陪你一道去?”

    “也好,路上也能多一个伴儿。”苏澜侧了个身,“我先睡了,等父亲他们回来了,你就说我这两日身子不适,明日去不得围猎了。”

    “是。”拂冬应下,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

    入了夜,屋内只点着一盏烛火,暗光打在墙角,一道黑影缓缓闪过。

    苏澜秉着气,悄悄下了床,剥开墙角放着的碎瓷,将底下的一根短香取了出来,她将其点燃,丢在侧榻旁。

    轻烟弥漫,只见守夜的拂冬呼吸渐渐轻缓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苏澜这才放下心来,她火速将能带上的东西都一并带上,吹灭了烛火,翻窗而出。

    她绕了两条街,才在一家客栈的马厩中找到了一匹好马,白拿人家的东西总归不好,她索性往马厩中丢了一两银子,便翻身上马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耳边风声灌入,她并未察觉到,方才的马厩旁隐匿着另外两道身影。

    “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把马追回来?”一道黑影闪入马厩中,捡起某物递给另一人,“还留了一两银子。”

    男子轻嗤,将银子掂了掂,“一两……还真是看得起我的马……不必追,你好好留在这儿便是。”

    ……

    寒风呼啸,苏澜紧了紧外衣,压低身子,夜里着实太冷了些,再这样跑一个时辰,饶是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

    苏澜夹紧马身,扬起马鞭挥下,马猛地往前冲去,她身子都不由得往后仰了仰。苏澜眼睛不由一亮,运气还不错,挑着的这匹大宛马耐力似乎不错。

    得益于这匹马,苏澜跑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她环顾四周,见密林中皆是黑压压一片,便挑了个偏僻的地儿将马拴住,“乖乖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苏澜点起火折子,就往山上走。

    她之所以摸着黑过来,只因不想跟李驿昀的人碰上,未查探清楚前,她不敢冒然行动。

    她隐隐感觉,此事与老皇帝来洛城脱不了干系,。

    上山,下地……上的是蚕沙山,那下的是什么地?这里头又藏着什么秘密?能引得当朝天子千里迢迢亲身来此地。

    苏澜突然脚步一顿,手飞快一动,将火折子灭了,隐在树后压低了呼吸声。

    只听不远处传来几道火光,糅杂着杂草的“窸窣”声与抱怨,“事情确定都安排好了,没有一点落下?”

    “头儿,您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安排几个人给我留在那儿,别走动,等我接应了太子殿下你们再做下一步行动,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搞砸了事情,要你们小命。”

    “是,头儿,我立马就去安排。”

    苏澜气都不敢大喘,暗暗心惊,这大晚上的,李驿昀还要来?她费了这么大功夫想要避开他,最后还是没避开?

    火光映在他们身上,苏澜瞧得很仔细,这些并非是羽林军,只是李驿昀的几个手下。

    那所谓的头儿沿着山路往下走,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苏澜跟着另一人上了山。

    果不其然,走了不过两刻钟,就望到不远处泛着点点的火光,苏澜将身子趴下,不敢动弹。

    “你来了啊,太子殿下呢,还有多久到?”有一道黑影快步走了过来,给方才那人丢了个水囊。

    他一把接过,猛地喝了两口,擦了擦嘴,“头儿下去接应了,再过半个时辰铁定到了。里头的人呢?怎么样?”

    “别说了,吵死了,那几个小孩一直哭,打一顿也不老实。”

    “这么点儿事都干不好,废物,我过去看看。”他将水囊往一旁丢去,迈着大步往前走去。

    苏澜皱眉,孩子?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苏澜压低声音,绕了远路,跟到了所在位置,只见平地之上有一八卦阵图,一鼎丹炉立于一旁。

    空中弥漫着浓重的沉香味,似乎还夹杂着血腥味……

    隐匿于夜色中的苏澜不由得皱眉,听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若隐若现的啼哭声,她确信的是,里头不只有一个孩子。

    大晚上的,将那么多孩子带到这深山之中,定是不同寻常。

    苏澜捡起地上的石子,就要往场中丢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可手刚抬起来,还未使劲儿,手就突然被人抓住。

    她暗道声不好,立马反手就去顶,可身后之人比她还早一步,一把抓住了她另一只手,直接将她压在了树干上。

    被压制的滋味很不好受,苏澜一个抬腿就要踢去。

    “再动一下试试!”

    背后清冷的声音不能再熟悉了,苏澜一顿,思索了片刻便放弃了挣扎,罢了,她也打不过他,下巴如今还疼着呢。

    苏澜不说话,等着身后的人放开她,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身后之人有反应,她咬牙切齿,“晋王何必呢!”

    “我与你说过,一个人不得擅自行动,苏五姑娘没听进去吗?”李承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她的人,坏了我的事,我一并处置。”

    “晋王若是真的想拦,早在客栈就能把我拦下了,不是吗?”苏澜现在算是明白了,她就说呢,怎么还能在客栈中寻着这么好的马,感情那是李承珺的!

    她前脚来,他后脚就到,定是在客栈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

    这狗男人,自己查探不到消息,就干脆尾随她前来,是她大意了,这下让他白白捡了个便宜!

    李承珺松开了她,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有你,我一样能跟着李驿昀来这儿,只不过是如今时候早些罢了。”

    瞧他这说的是人话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澜轻吐一口气,没准备与他多说什么,自顾往场中看去,只见方才那男子从旁边的一处洞穴中走了出来,骂骂咧咧,“你们怎么做的事情,人死在里头了也没人来通报一声?都等着太子殿下亲自来削你们脑袋吗?”

    一旁的人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男子一脚踹了过去,“还不给我把人处理干净了,尽是给我找些晦气事儿!”

    被踹的那人立马跑进洞穴,不一会儿拎着个东西走走出来,往苏澜与李承珺所在的方向走来。

    苏澜下意识要往后一退,可后背突然抵到了另一个人,她强忍着没叫出声。

    这狗男人,站哪儿不好,非要站在她身后!

    苏澜本想挪一下身子,却感觉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处扣住了她,她能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气息也放缓了,苏澜明白,李承珺这是叫她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那人越靠越近,突然在距苏澜五步之远处停了下来,将手中的东西一抛,呸了一声,擦了擦手便往回走。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窜入她鼻中,她这些年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敌人的血,对血的气息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眼前的一面,却叫她切齿,被丢过来的分明就是一个不过二三岁的孩提!

    苏澜挣脱着李承珺的束缚就要前去查探,可李承珺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松。

    “放开!”苏澜咬牙低吼着。

    李承珺抬头望了眼已经离去的那道身影,“已经死了,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苏澜转过身看向他。

    黑夜之中,唯一能分辨的便是眼眸之中的那抹月光,李承珺看着她的眼睛时,呼吸猛地一滞,赶忙偏过头去。

    “我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苏澜没察觉李承珺的异样,以为他不想解释。

    苏澜觉着李承珺定是知道些什么,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并不意外。

    “是,我知道。”李承珺看向她,“我不仅知道这里有什么,还知道李驿昀想做什么……”

    苏澜心骤然一紧,“他想做什么?”

    第34章 晋王作死第9天

    “他想做什么?”苏澜又耐着性子问了一回。

    可李承珺却一言不发, 定神望着不远处的坡地, 苏澜根本看不清他的情绪, 见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应,她不免有些心烦, “我问你——”

    突然,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重新压在了树干上,她刚要踹上去,只见他眼神一沉,如同凌厉的刀刃割在她脖颈之上。

    后半句话苏澜再也说不出,她屏气凝神,气都不敢大喘。

    她也察觉到了, 身后有人。

    苏澜闭着眼听着身后的动静,脚步声有些凌乱,她暗暗数了数, 估摸着有七八个人。

    寒风穿透着密林, 发出呜咽般的啸声, 就连人声在林中也格外分明, “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苏澜一惊,不仅是李驿昀, 老皇帝都来了?

    苏澜看向李承珺,可见他神色自若,并未有一丝意外, 她不禁心中郁结,这男人太会藏事儿了,改日得从他口中套出些消息才行。

    苏澜将捂着她嘴的手狠狠扯下,最后之际又瞪了他一眼。

    反正她如今在李承珺面前已是新身份,也就不必再藏掖下去,只要不露出什么马脚,这男人不会再怀疑的。

    苏澜微微偏过头探去,果真瞧见几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李驿昀与皇帝,两人皆是便衣,这身布衣倒是将老皇帝的帝王之气压下不少,隐匿在黑暗中,旁人怕是根本认不得。

    “父皇,都已准备就绪了。”李驿昀扶着皇帝走到丹炉旁。

    而此刻,八卦阵图中跪着一鹤发童颜道士,他见着李驿昀与老皇帝来,又行了个礼,这阵仗倒是玄乎,可不管苏澜怎么瞧,她愣是觉得这是个坑蒙拐骗的主。

    大晚上的能在这儿,定是做什么不安生的勾当。

    “道长,今日之事,能确保万无一失?”老皇帝挣开了李驿昀的手,亲身扶起道长,“若是道长做成此事,朕可封道长为国师,决不食言。”

    道长立马磕头,“能替皇上分忧是贫道的荣幸,贫道无所欲求,只望皇上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老皇帝眯起眼来,“好……好一个万寿无疆,那朕的万寿无疆可就靠道长了。”

    “皇上请随贫道来。”鹤发道长起身,引着老皇帝往洞穴处去,“童男童女都已备好,还请皇上亲自选一对儿,贫道便开始替皇上炼药。”

    声音隐隐传来,震得苏澜心头一紧。

    童男童女?炼药?

    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苏澜气息都开始紊乱,脊背发凉,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只见老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可都是双生子?”

    “皇上放心,贫道不会弄错的。”道士引着李驿昀与皇帝进了洞穴,随之只听得里头传来了啼哭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回响在幽谷中。

    苏澜压抑着胸膛中的怒火,一手贴着短刀鞘,一手将刀缓缓抽出,可此时李承珺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苏澜将其一把甩开,压低声音道:“晋王没瞧见他们在杀人吗?就这么袖手旁观?”

    李承珺依旧淡然置之,“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若是不去,那些孩子会死!”黑夜掩藏着苏澜滴了血般的双眼,她将心中所有的愤懑都堆砌在了李承珺面前。

    李承珺终于有了其他反应,不过只是轻嗤一声,“你去了,他们只能死得更快。”

    苏澜望着他,抿唇一言不发,只不过三年不见,为何他变成了这般冷心冷面之人……

    苏澜轻笑一声,“晋王不想救便是,我救人凭我自己的本事,用不着靠你。”

    李承珺凝视须臾,终是松了口,“那些孩子应当都是被喂了药,就算救出来也难逃一死,今日作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你冒然前去,这些孩子不仅活不了,还会引得更多的孩子无辜牵连。”

    苏澜紧紧握着自己的短刃,将欲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晋王您说说,我们又该如何?”

    “等着就是了。”

    苏澜一口气出不来又咽不下去,只得瞪了李承珺一眼以作发泄。

    她还未来得及再想些什么,只见李驿昀与老皇帝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个道士。

    只是此刻,那道士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任由他们在自己怀中撕心裂肺地哭泣。

    “快些吧,时辰不多了。”李驿昀催促道。

    “是,太子殿下。”道士赶忙将两个孩子丢在了地上,上前将那鼎丹炉打开。

    苏澜预感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身子不由自主便向前倾,可她身后之人早就意料到,一把扣住了她的肩,将她扯了回来。

    而此刻苏澜再抬头时,为时已晚。

    那两个孩子被硬生生丢入了丹炉之中,伴着零星的火光被溅出,尖锐的嘶喊与哭叫声响彻云霄,熊熊烈火缓缓将其哭声吞噬,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那道士顺势将丹炉顶合上,于八卦阵心打坐,口中念念有词:“天灵地杰,吾奉天命,结死还生,阴阳相扣,愿得长生——”

    要不是李承珺拦着她,她早就冲过去了。

    长生!又是长生!十八年了,这狗皇帝竟然还信这些,若真有长生,这狗道士还肯献出来?早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百姓信奉为神明一般的君王……竟然为了虚无的长生,肆意剥夺着年幼的生命。

    “终于……终于等到了啊……”老皇帝按捺不住欣喜,握着李驿昀的手也在不住地发颤。

    “父皇,您先在洞中等候,这还需一两个时辰,夜里露水重,会受寒的。”

    “不,朕就在这儿等着。”皇帝此刻也全然没了顾忌,在一旁的草垛上坐下,一手不停地攥着他的混元珠,闭着眼念念有词。

    苏澜握着刀的手已冒着细密的薄汗,指尖毫无血色,眼中的恨意侵蚀着她的理智。

    她本不必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也不必深入朝堂与一群丑恶嘴脸之人明争暗斗……

    她分明也可以像其他女子一般,在家人的疼爱与包容中长大,可以趴在父亲与母亲怀里撒娇,亦可在及笄之年嫁给门当户对的夫君……

    可她什么都没有……都是这狗皇帝,他毁了自己的一生!

    苏澜一把抽出自己的短刀,就往前扑去,李承珺未料到苏澜会猛然挣脱他,下意识就去夺,刀刃锋利,他堪堪避开,却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眼神突然沉了下来,上前一步,另一手直接扣住了她的腰,往后一扯。

    苏澜哪想到这狗男人直接上手,手肘狠狠往后一顶,李承珺下意识一挡,她所有力都狠狠砸在了他伤口处,饶是李承珺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道声音不响,可还是被警惕的李驿昀察觉。

    “谁?”李驿昀猛地一回头,阴厉的眼神在黑暗中查探,“来人,给我搜!”

    “是!”场中其余人皆朝着二人所在位置而来。

    苏澜这下真的是被气到了,她方才那一下都未使着全力,这男人怎么这么没用,这儿点疼都经受不住!

    火光迎面而来,将林中照亮,两人的身影很难再隐匿下去,苏澜索性蒙上面,将手中的短刀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划破了最近那人的喉咙,只见他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短刀定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有人,在这儿!”一声惊呼将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苏澜正欲解决下一个,不料她手上突然一道力将她一扯,她猛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栽在地上。

    “走。”李承珺没准备与她解释太多,拉着她就要往林子深处撤去。

    见李承珺不想打杀,苏澜只得作罢,“等等,我把刀取回来。”她一个闪身踢开了最近一个人,借力一跃,将树干上的短刀握在手中,直直入鞘,动作一气呵成。

    李承珺望着苏澜的身影,突然一顿,面前的身影渐渐与脑海中的那个人重合。

    “还不走?”苏澜见李承珺还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出来,罢了,不管他,她先撤了。

    李承珺回过神来,将脚边的石子一勾,狠狠砸在了身后之人的胸膛上,这才跟着前面那道黑影离去。

    李驿昀望着两道渐远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好你个李承珺,终有一天你会死于我之手……不过那一日,也不远了……”

    ……

    苏澜停下脚步,跑得着实有些累了,夜里太冷使不上劲儿,先前又跑了半个时辰的马,她早就没了多少气力,这才不过跑了几里地,她便蹲在地上气喘吁吁,拼命咳了几声,口中血腥味都涌了出来。

    而另一人与她便是天差地别,他站在一旁神情淡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你这样,还想给她报仇?能近的了李驿昀的身吗?”

    李承珺觉得自己也是可笑,方才他竟觉得苏澜有些像那人,但在看到眼前一幕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晋王少瞧不起人!”苏澜抬起头剜了他一眼,见身后没有人跟来,不由得抱怨,“方才晋王若是出手,我们根本不必跑,区区十几个人再加上李驿昀,对付起来,我们俩绰绰有余。”

    苏澜话音刚落,只见李承珺突然眯起眼,缓缓靠近。

    苏澜被这突如其来的阴沉压迫地不敢起身,“你……你要做什么?”

    李承珺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我似乎并未与你提起过我身手如何,苏五姑娘,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们俩就能打得过李驿昀呢?”

    苏澜一愣,倒吸一口凉气。

    要命,她说漏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欢迎戳专栏收藏预开文(开坑必填)

    《重生后我在王府当咸鱼》

    《三两仵作》

    文案:

    一朝灭门,沈岑因贪玩出府而侥幸留得一命,孤苦无依只得东躲西藏。

    可身为大理寺卿之女,沈岑既不擅琴棋书画,也不会刺绣女红。

    身无分文的她只能凭借着十几年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验尸之法,在明城县中成了一名小仵作。

    县中渐渐传开,衙门来了一个小仵作,验尸从无差错,每回收一两银子……

    沈岑本以为自己便这般度过此生,却不想某日县里来了一位大官。

    他站在沈岑面前,正颜厉色道:“验尸多少银两?”

    沈岑瞧他一身贵气,定是有钱之人,她伸出手指毫不心虚地比了比,“三两。”

    男子直接丢了三十两过来,“日后跟着我,替我验完十具尸,我便放你回来。”

    沈岑于是屁颠屁颠跟着某人走了,可她这辈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某日,沈岑兴冲冲地跑到某人面前,“大人,我已验完九具尸了……”

    某人一顿,“哦。”

    自此,她再也没碰过一具尸体,从来不愿某位大人都开始亲力亲为。

    沈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第35章 晋王作死第10天

    苏澜呼吸一滞,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瞧自己这张嘴, 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苏澜粲然一笑,“这自然是不必猜都能知晓啊, 晋王这般玉树临风、威风凛凛之人,定是有得一身好功夫。”

    李承珺轻笑,听着她在那儿鬼扯,手中的力道不减半分,“你别在这儿插科打诨,本王问你,她是哪一年于哪一月又在何处捡了你的?为何她不曾与本王提起过你,就连谢常安也并不知晓你的存在。”

    若不是她了解李承珺, 怕是会被他这番话给套了进去,谢常安那人的脑子可是只剩一根筋,若无她的应允, 就算李承珺把刀架在谢常安脖子上, 他也断然不会说什么的。

    苏澜故作思索了片刻, “五年前在悬马坡, 将军遇见了我,那时候是冬日,将军见我一身褴褛, 说是可怜,便将我带了回去。”

    “我也并不知晓将军可曾与晋王和谢将军提起过我,于谢将军, 我也不过是远远地瞧见过几回,不过谢将军未曾见过我,就算真不知有我这么一号人也是情理之中。”

    李承珺松开了她,将信将疑,“本王与她相识多年,就连她身边养过几条狗本王都记得清清楚楚,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大活人本王会不知晓?”

    苏澜深吸了一口气,这狗男人可是在将她与狗比?她咬着牙,强行扯开嘴角,“晋王又不是将军的什么人,将军为何要事事与晋王说?晋王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李承珺也太瞧不起她了,放狠话谁不会!苏澜觉着若是再跟在李承珺身侧,定是要被气得半死。

    李承珺嗤了一声,满是不屑,“其他的没学来,她的伶牙俐齿倒是学得分毫不差。”

    “承蒙晋王夸奖。”苏澜站起身来,捏了捏有些酸麻的腿,“李驿昀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我们还是赶紧下山,等天一亮,若是叫人发觉我们不在客栈中,又是一桩麻烦。”

    苏澜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将其点燃,可即便是如此微弱的火光,依旧将能将李承珺那张勾人的脸映得分毫不差。

    这狗男人最会骗人的便是他这张嘴,再者便是他的这张脸了,不过可惜了,美则美矣,是个断袖……啧……

    李承珺自然没有忽视苏澜脸上遗憾的神色,心有有些不解,可也并未问出口。

    这几日下来,他只觉得这个苏澜有时神神叨叨,有时又伶俐机敏的紧,也不知究竟哪些是假象……

    夜越来越沉,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与火光糅杂在这片密林中。

    “晋王是何时得知老……”苏澜轻咳两声,“皇上在让道士炼制长生不老药?”

    “苏五姑娘如今可是在明目张胆从本王口中探消息?”

    “探消息?晋王说这么难听做什么,我只是问问,随口问问!”苏澜原本就只是试探着询问,却不料李承珺这般噎她,她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偏过头看着前路。

    “苏五姑娘不是要替她报仇吗?连这点消息都探不出?”李承珺一副“痴人说梦”的神色看了她一眼。

    苏澜气急,心中又暗骂了几声狗男人,这才稍稍解了气,等下了山,两人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反正她又用不着他。

    这蚕沙山上的秘密还是她先发现的呢,这男人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

    两人兜兜转转在山上盘了一个时辰,露水越来越重,一阵寒风刮过,冻得苏澜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不免有些烦躁起来,“怎么还没下山?晋王不识路吗?”

    李承珺明显一愣,他眼神一沉,眉间微挑,“不是你在带路吗?”

    苏澜:???

    她何时带路了?她一直跟着他在走啊!感情说,方才那一个时辰都白折腾了?

    “这山头本王也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认得路。”李驿昀脸上毫无心虚,振振有词道。

    “晋王的意思是,我就不是第一回 来了?”若不是她只剩这一个火折子了,她非得把这火折子往他脸上砸。

    “我瞧你走在前头,以为你认得路。”

    苏澜气急,“晋王的侍卫呢?”

    李承珺淡然道:“没带。”

    苏澜另一手紧紧握拳,恨不得将他捏碎,“那晋王的鸣镝呢?”

    李承珺挑眉,“本王出门带这做什么?”

    苏澜深吸一口气,合着他什么也不带,就是出来深夜游山玩水的吗?

    “火折子只剩这一个了,还能燃两盏茶的功夫,既然我们已赶不及下山,就先找个地方休憩一番,也只能等天稍亮些再做打算。”摸着黑也不是不好走路,只是身上湿气太重,她穿得又单薄,根本撑不了多久。

    李承珺并无异议,跟着苏澜前行。

    可苏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功夫他这么好说话?可细想李承珺也没有要害她的理由,若是想除掉她,早就动手了,或许,他也不过是想从她这儿套些话罢了。

    苏澜没再多想,一边走着一边捡拾着地上的干木枝,一炷香后,她怀里已是满满一捧树枝。

    正在此时,苏澜脚步一顿,压低了呼吸声,侧耳倾听,空中风声呼啸,隐隐还能传来风鸣声,她眼睛一亮,“附近有洞穴。”

    凭借着微弱的光,苏澜三两步上前,剥开前方的一些枯草枝干,果然见露出一洞口来。

    苏澜朝里头喊了一声,不时便传来了回声,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儿吧,夜里透不进风,不会很冷。”说着,她便走了进去。

    李承珺站在洞口,见她一番动作颇为熟练,眼角的浓愁有些化不开,“苏五姑娘似乎对此熟悉的很……”

    苏澜头也不抬地拾掇着地上的草尘,“自然是跟将军学的。”

    如今她是知晓了,无论李承珺问什么,都往宋幼清身上推便是,反正死无对证,李承珺就算有所怀疑,但也拿不出她扯谎的证据。

    苏澜将枯木搭好,升起了火,这才感觉身子上有了暖意,她坐在火堆旁烤火,将外衣脱了下来。

    李承珺见她动作麻利,丝毫不避讳,“苏五姑娘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深夜与另一男子独处一地。”

    苏澜一手撑着下巴,拿枝条拨弄着燃着的木枝,“这有什么的,以前又不是没——”苏澜猛然止住,硬生生将“与你”两字咽了下去。

    “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苏澜看向他,“曾经我跟着十几个大老爷们躲在洞里几宿,这不还好好的嘛。”

    苏澜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又不嫁人,管这么多做什么。”

    李承珺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一紧,“听苏衡说,苏五姑娘要与白家的幺子结亲。”

    “晋王何必打趣我。”苏澜将手中的枝条也一并丢进了火堆中,“我如今也不过是苏家的庶女,又没身份又不得宠爱,根本不可能嫁入白家,就算苏家同意,白家也瞧不上我,我这样的身份做个贵妾怕都是高攀。”

    李承珺笑了笑,“哦?苏五姑娘认定是白家瞧不上你……而不是你根本瞧不上白家?”

    苏澜脸色一僵,笑意全无,“我似乎有些不明白晋王这是何意?”

    “苏五姑娘既然都不在我面前演那般病恹恹的模样了,何必再藏掖。”李承珺靠在石壁旁,“白家虽是皇商,可家底再殷实,也只是个商贾之家,无权无势,嫁过去对你来说根本毫无作用,别说李驿昀了,连皇宫也入不得半步。”

    苏澜紧握双拳,暗暗咬牙,这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

    “哦?既然晋王这么说了,那苏某可否认为,晋王这是在自荐?这偌大的京城,想必除了皇上与太子,就是晋王最有权有势了吧。”苏澜侧过身,缓缓靠近他,“那我若是来做晋王的侧妃,晋王可愿意?”

    李承珺一愣,她知道这女人无所顾忌,却不想她这般大胆,他起身一把扣住苏澜下巴,“想做本王的侧妃?”

    在李承珺的强势之下,苏澜也并未躲闪,她直勾勾地看着李承珺,“嗯,晋王怎么看?我觉着我也长得不差,更何况是以苏万州之女的身份嫁入晋王府,晋王还能借此取得苏万州的人脉,如此算来,晋王似乎也不亏……”

    “我觉着这笔买卖十分划算,晋王可以考虑一二。”

    李承珺冷哼了一声,将苏澜扯开,他上下扫了她一眼,“苏五姑娘就这么认定……本王会喜欢你这样的?”

    苏澜:???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她这样的?她这样的怎么了?当初换脸之时,她也没叫人往丑了换啊。

    虽说跟以往比不得了,可把如今的她往外头摆,也不比旁人差多少啊,怎么到了李承珺这儿……

    苏澜轻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了一旁,“晋王似乎也太高看自己了。”

    他这般说,瞧着她乐意似的,就算她当真嫁过去了,岂不是守活寡,她可没那么蠢。

    “晋王许是弄错了什么吧,这有权有势的又不是仅你一人,我若是真要接近李驿昀,为何不直接做了李驿昀的良娣来的容易。”

    苏澜一说到这儿,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是了,她先前怎么就不曾想到这法子呢!

    李承珺:???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珺:我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

    无南:是的,主子。

    李承珺:替我拿把刀来!

    第36章 晋王作死第11天

    苏澜越想越觉着此法可行, 若要细查李驿昀, 定是要多次探访东宫, 东宫戒备森严,她也难保不出差错, 最好的办法便是找机会留在东宫。

    前几日便有传言,李驿昀要选太子妃,她心中有数,让她做太子妃实属有些异想天开,但若是做个妾,也是绰绰有余的。

    让她做妾,她心中自然也是不愿的,但也不是不可, 等事成之后她跑路便是,那时李驿昀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功夫管一个妾。

    苏澜觉得此法甚好, 脸上也不由得透着欣然之色。

    李承珺瞧着苏澜在一旁窃喜, 不知为何, 心中有些郁结, 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苏五姑娘算盘倒是打得挺好。”

    苏澜自然知晓李承珺接下来想说什么,无非又是一些膈应人的话, 她立马打断他,“晋王自便,我要睡了。”

    说着, 她便就着一旁的枯草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今夜她太累了,再休憩两个时辰,便又要赶路,她可不想把功夫费在与李承珺唇枪舌战之上。

    苏澜闭上眼,听着洞外的风声与火堆的噼啪声糅杂,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

    李承珺凝视着她的后背,待她的呼吸声渐入平稳,他才起身往洞外走去。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鸣镝,朝空中飞去,听得一声鸣响之后,那鸣镝便又落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被李承珺接在手中。

    他将鸣镝重新放入怀中,回到洞中躺下,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承珺看了眼苏澜,见她睡得沉,了然地笑了笑,就她这般警觉性,还想杀李驿昀?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他并不知,此刻的苏澜正被梦魇纠缠,根本挣脱不开。

    ……

    眼前是一座方院,苏澜跨入院中,却不由得一阵心闷,这院子有些熟悉,可她竟一时间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何处。

    她顺着回廊往前走,却见一个小身影从她面前跑过,她没有瞧见那孩子什么模样,可孩子腰间的一块白玉晃了她眼,她心口突然一紧,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小孩,你——”苏澜伸手就要去拉,却扑个空。

    那孩子一手攥着弓,一手握着箭,兴冲冲就往前跑,苏澜跟上,可方入主院,就见那孩子躲在门外一声不吭,脸上已全无笑意。

    苏澜凑近了些,便听见屋内传来泣声:

    “幼清,是娘对不住你,娘未曾好好照顾你,你还那么小……为何老天待我如此不公,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八年了,娘整整想了你八年……你回来见一见娘,幼清,娘不知你在那儿过得好不好,你回来让娘瞧一眼……”

    苏澜突然心口一疼,有些喘不上气来。

    幼清?她不就是宋幼清吗?里头那人又是谁?为何说她已经死了八年?

    千万思绪在脑中翻涌,苏澜感觉自己知道些什么,可总也抓不住。

    “夫人,幼清已去了那么多年,你是该放下了,幼容也是我们的孩子,如今她替幼清好好活着呢!”

    那妇人声音陡然一变,“可她不是幼清!终究不是!我的幼清没了,我的儿子没了……”

    “冷静些,你想人尽皆知吗!这是幼清那孩子的命数,你该想开些,好歹幼容还在,不是吗?”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可我每回瞧见她,我都能记起幼清来,若不是她,我的幼清不会死!为什么死得不是她——”

    “荒谬!”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话,男子恨恨道:“幼容也是我们的孩子,可你为何这般厚此薄彼,那你又何曾想过,幼容从小被当做男儿身养着,她又有多少身不由己!”

    刹那间,苏澜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身子仿若藏于冰封中一般,冰冷刺骨,她的手都在颤抖。

    苏澜下意识就去瞧那孩子,只见那孩子低着头看了眼手中的箭,不哭也不闹,冷着一张脸不声不响地扭头就要走,苏澜拼了命要去抓孩子的手,“幼清,别走,幼清!”

    眼角的泪滑落,滴在手上,却砸得她心口生疼。

    “别走——”可话音噎在喉咙,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声来了,她眼睁睁地瞧见年幼的她撒开腿跑开了。

    苏澜欲上前追去,突然脚下踏空,身子一震,周身的束缚退去,似有某种解脱。

    她猛地睁开眼,见眼前一片漆黑,回神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如今躺在洞中,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梦……

    苏澜摸了把脸,见手心一片湿润,自嘲了一声,真是丢人,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哭鼻子。

    她转头看了眼,见李承珺躺在另一边,毫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她这辈子都没在李承珺面前哭过呢,可不能丢了这个人。

    苏澜再无睡意,悄悄地起了身,并未惊动李承珺,她走出洞口,随意寻了块石头,便坐在上面望着月。

    也不知是入夜天凉,还是赏月的人无心,今夜的月色都清冷了不少……

    苏澜叹了口气,或许是老皇帝在炼长生不老药之事触动于她,让她回想到了往日的事情,她竟然又做了那个梦。

    她抱膝而坐,将头埋进臂里。

    如今,大家都知她是苏澜,却鲜有人知她是宋幼清,而那些人中,又有多数并不知,其实她连宋幼清也不是……

    想来也是郁结,就连她自己也是十岁那年才知晓原来她叫宋幼容,宋幼清是她的孪生哥哥,后听小娘说,哥哥是在两岁那年没了的。

    她对这个哥哥并无记忆,而自她记事以来,府里的人都称她“幼清”,她哪里想过事情真相竟是这般……

    那日撞破母亲与父亲说话之后,她便了然,自己不过是母亲对失子的慰藉,亦不过是父亲对家业的期望。

    那时父亲也只是个伯爵,可即便如此,也万万不可断了宋家一脉的香火,父亲一生只娶了母亲冯氏做正妻以及小娘聂氏,家中也只有三个孩子,唯一的嫡长子夭折,定是需要有人顶上的。

    小娘与她说过,她与哥哥极像,若不是府里的人,根本瞧不出差异来。

    也正是因此,她才占着宋幼清这一身份苟活至今,时间长久,府里的人也全然忘了还有宋幼容这么一个人,她也便忘了自己这一名儿,若不是方才的梦,她根本不会想起。

    十八年了,她都不知自己为谁而活,亦不知自己究竟活成了谁……

    这般想着,又一滴清泪落下,打在她的衣袖上……

    往日身上就算多了几道血口子她都不会哭,可不知为何,做回了女儿家的身份,她倒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了……

    沉浸于伤感中的苏澜突然察觉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赶忙吸了吸鼻子,抹着眼角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压着自己的哭腔,“晋王大晚上的不睡做什么?”

    苏澜有些庆幸,她的软弱被掩藏于夜色之下,李承珺根本瞧不见。

    “苏五姑娘不也是?”李承珺在苏澜身边的石头上坐下,“专挑夜深人静之时出来透气?”

    “晋王这就不懂了,我这是在赏月!”苏澜嘴硬道,又偷偷侧过身抹了把眼泪。

    李承珺轻笑了一声,“那本王还真是第一回 瞧见有人边哭边赏月的。”

    苏澜深吸了一口气,气得咬牙,这狗男人非要戳穿她?这样说来,他方才定是在假寐。

    苏澜偏过头,缄默不言。

    “你与我说说她的事吧。”苏澜并未瞧见,在说到“她”时,李承珺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苏澜声音有些哽咽,她扯着一旁的杂草,“有什么好说的,晋王与将军情同手足,我怕是没有晋王那般了解将军,晋王问错人了。”

    “情同手足”四字让李承珺脸色不可见地沉了下来,他轻吐一口气,“你叫什么?”

    苏澜哼了一声,“晋王这是来打趣我吗?方才还一口一个苏五姑娘呢,这会儿又装作不认识了?”

    李承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倒是比月色柔和了些,“除去苏澜这一身份,你叫什么?”

    苏澜一愣,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杂草,她转过头看向他,不知为何,心间有些触动,竟让她毫不自知地褪下了自己的防备。

    苏澜望着他的侧颜,鬼使神差地回道:“我叫阿容……”

    第37章 晋王犯傻第1天

    破晓之时, 苏澜便沿着来时之路往回走, 她一路上有些心神不宁, 有意与李承珺避开了些距离,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她一回想起夜里的那一幕, 觉得自己定当是鬼迷心窍了,为何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还告诉他自己叫“阿容”……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李承珺有心,去镇国侯府细细查探一番,定能有所察觉,到时不仅是她的身份被扒出,镇国侯府也会为此受牵连。

    哎……月色误人!太误人了!

    两人下山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苏澜见山下停着一辆马车,不由得警觉起来。

    “是本王的马车。”李承珺都未瞧苏澜一眼,便上了马车。

    此时, 从马车后走出一个人来, 替李承珺掀开一侧的帷裳, 他朝着苏澜微微点头, “苏五姑娘。”

    “无南大人。”一贯细心的苏澜此刻并未发现,无南身上沾着湿气,皆是夜里所结的露水。

    见李承珺并未有邀她一同坐马车的意思, 苏澜赶忙上前。

    “那个……晋王……”苏澜瞧了眼他的马车,干笑了两声,“我瞧着晋王的马车如此宽敞, 一个人坐着怕是有些铺张了,不如晋王让我也——”

    “苏五姑娘昨夜不是骑了马?”李承珺一手掀开帷裳,侧身看了眼苏澜,“若姑娘将马弃于此地,那才叫真正的糟蹋了,况且,那马平日都是我亲自照料,是匹难得的千里马,仔细算算可价值百两。”

    “不说苏五姑娘昨夜将我的马私自骑走,那给的一两银子也只够它一日的饲料,不过,若是苏五姑娘想将马买下来也并非不可,记得将银子送来,给无南便是。”说完,李承珺便头也不回地入了马车。

    苏澜一口气上不去亦下不来,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瞧他这说的是人话吗?这会儿子功夫与他计较起银子来了。

    苏澜听他一言,更是觉得昨夜自己定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她怎会在他面前卸下防备,他分明就是只善于伪装的狼。

    苏衡轻哼了一声,背离着李承珺所在的方向走去,自己骑马就是,难不成她还稀罕坐他马车呢?

    站在一旁的无南也是疑惑,今日这苏五姑娘是怎么了?为何瞧着与往日不大一样……

    他见苏澜往林子深处走,有些不忍,“主子,苏五姑娘是个女子,怎可让她独自骑马回城,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突然,无南戛然而止,他顿觉浑身冰凉,一道冷厉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帷裳,如芒刺背。

    只听得里头的人淡漠道:“若是再多言一句,你便自己走回去。”

    无南赶忙偏过头,不再说话,他坐在车板子上,拉起缰绳驱马前行。

    “慢着。”

    无南惊得一把拉起缰绳,“主子有何吩咐?”

    “你一路跟着她,若有异常,入城之后便向我禀报。”李承珺掀开帷裳,“马车我来驱便是。”

    “是,主子!”

    那一头,苏澜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昨夜拴马之处,可令人气愤的是,马却不见了踪影。

    昨夜的抑塞与方才的郁闷殽杂,苏澜不满地踢着脚边的石头。

    可她脚下突然一顿,下腹传来隐隐胀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叫她一阵懊恼,真是的,怎么偏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

    她捂着肚子蹲下身缓了缓,她记得她小日子还得过两日,怎么今日便来了。

    她一股脑儿地将气都撒在李承珺身上,果然,遇见他准没好事!

    苏澜无奈,只得就着不爽利的身子往回摸索,如今马也没了,李承珺也走了,她除了走回去又有何办法!

    苏澜一边走着,一边踢着石子,将其当做李承珺泄愤,口中念念不停:

    “臭李承珺,有马车了不起,就你会显摆!”

    “你个大男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自己坐马车,叫我骑马,狗男人!”

    “你这样的人,哪有女子愿意嫁给你……罢了,我都忘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女子,你爱搁哪儿就搁哪儿吧,姑奶奶我就看着你孤独终老!”

    ……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闷哼声,苏澜突然皱眉,“谁?给我出来!”

    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了一道身影,只见无南一脸尬色,他摸了摸鼻子,“苏五姑娘。”

    他原本是想跟着苏澜的,可见苏澜一直在那揶揄自家主子,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怎么?晋王让无南侍卫监视我?”苏澜冷笑了一声,将覆在小腹的手收了回去。

    “不曾。”无南立马否认,他并不知自家主子做了什么,竟让苏五姑娘这般不满,身为下属,他自然不好再火上浇油,“是主子让属下来护送姑娘回城的。”

    苏澜暗暗轻嗤了一声,满脸不信,“看来晋王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他算到我的马跑了,走回城中还得好几个时辰,特意派了无南大人过来,路上还能与我解解闷。”

    “苏五姑娘误会了。”无南心虚地偏过头去,此后便不再说话。

    她下腹的垂坠感越来越沉,额间都起了虚汗,苏澜觉得自己脚步都有些虚浮,应当是昨夜受了凉,才引得身子不是,如此一来,她怕是也撑不到回城了。

    “苏五姑娘可有不适?”无南见苏澜面色苍白,不似做戏,也起了担忧。

    “没事,无南侍卫随晋王走吧,不必跟着我,待路上遇到了别家的马车,我叫人顺路载我回去便是了。”

    “可是王爷说了,让属下——”无南一顿,抬头之时声音陡然提起,“王爷!”

    苏澜猛地抬头,便见李承珺坐在马车的车板子上,一手攥着马鞭,身上的贵气丝毫不减,他望着她与无南两人,说不出是何情绪。

    苏澜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前走去,经过李承珺之时,也并未放慢步子。

    哼,惺惺作态,谁稀罕他的马车,就算李承珺求着让她上马车,她也不会上的。

    她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可最叫她最引以为豪的便是她的骨气,当年就算被敌人踩在脚下,她也不曾吭声求饶,如今他一辆小小的马车又能奈她何?

    李承珺清冷依旧的声音从马车旁传来,“车中备了热茶,若是苏五姑娘不嫌弃,可以进来饮一杯。”

    苏澜脚步一顿,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听得“热茶”两次,她不由地感觉全身都暖了暖。

    “还有些糕点,苏五姑娘若是不介意,也可尝一尝。”

    苏澜这下当真是再也走不动了,都一宿了,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等她回了城怕是要日上三竿。

    罢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苏澜扭头就往马车走去,还不等李承珺说什么,她便一脚踏上马车,钻了进去,厢内的暖意不禁让她颤了颤身子,整个人活过来一般,就连腹部的胀痛也消隐了不少。

    不得不说,李承珺这马车还是极好的,苏澜将榻上的热茶一饮而尽,又见一旁摆着一个汤婆子,立马抱了过来,缩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李承珺一并进来,在她对侧坐下,见苏澜无精打采地靠在马车上,脸上血色全无,他不禁皱眉,“病了?”

    困意袭来,苏澜累得不想动眼皮子,她敷衍了几声,“你别扰我,让我安静地躺一会儿。”

    知道李承珺在身旁,苏澜极为安心,若有情况,他会有所察觉的,自己根本不必担心,这般想着,她便卸下戒备,又睡了过去。

    她不知,自她沉睡起,李承珺便一直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回 这么毫无顾忌地盯着她,她脸旁的任何一处他都不放过,分明是两个人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他总能从苏澜身上瞧见宋幼清的影子。

    他有过怀疑,苏澜就是宋幼清,可他自知,他毫无证据,昨夜相处下来,倒是渐渐打消了他的这个疑虑。

    不说两人脸不像,苏澜还比宋幼清矮了两寸有余,亦比宋幼清轻瘦不少,一个人怎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再则,他瞧得真切,苏澜昨日用刀之时皆是左手,若她非左利手,用刀并不会如此流畅,而宋幼清却惯用右手使刀。

    李承珺收回目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当真是魔怔了,三年了……他依旧不肯接受她已死的事实……

    他余光一扫,突然顿住,视线汇聚在苏澜的右手之上,只见她右手小指之处包着一块黑色的薄布。

    她受伤了?可细看也根本不是包扎的手法。

    李承珺猛然想起,她平日里似乎也是这般,总是攥着一块帕子,帕子从不离右手,每次都将自己的小指部分藏于帕子中。

    她的右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李承珺眉头微蹙,眼神暗沉下去,他探身伸手就去取她手见的那块黑布。

    睡梦中,苏澜感觉手中有东西被抽出,她心猛地一紧,她吓得立马睁开了眼睛,将右手一缩,藏于身后,警惕地看着李承珺,“晋王要做什么!”

    李承珺眉间的阴郁却越发深了,这个叫“阿容”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身上会有这么重的煞气!

    作者有话要说:  苏澜:以后别跟着你三叔混了。

    苏衡:姑姑,为何?

    苏澜(笑而不语)

    ————————

    第38章 晋王犯傻第2天

    苏澜见李承珺半身探了过来, 早已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不禁讽刺道:“原来晋王也是这般, 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却不想是个道貌岸然之人, 算是我错看了。”

    “苏五姑娘若无心虚,何必像这般藏掖?”李承珺坐了回去,视线却不曾从她手中移开。

    “晋王多虑了,民女可没有心虚,如今你我二人在马车中,民女自是要防备着些,若是晋王真对民女做了什么,那民女岂不是连个哭的地儿都寻不着了?”

    “到时, 若晋王再耽误了民女嫁入东宫,怕是会误了不少事儿吧。”

    李承珺轻笑一声,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 “李驿昀喜欢懂事的, 苏五姑娘这性子……怕是入不得他眼。”

    “晋王这就错了, 对一人有意, 并非是只因那人的性子,而是因为对她有意,便可包容她的性子以及一切。”苏澜也跟着端起茶喝了一口, “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取决于太子,而并非晋王。”

    “那本王就先祝愿苏五姑娘得偿所愿。”李承珺将温茶一饮而尽,扣在了一旁。

    苏澜一愣,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她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就借晋王吉言了。”

    说罢,她便歪着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路上,两人皆缄默不言,李承珺一直翻看着手边的书,也并未抬头。

    一个时辰后……

    苏澜察觉快要入城,她连忙起身,“多谢晋王,就送到这儿吧,我会自己回客栈的。”

    李承珺也未拦着,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苏澜一把掀开帷裳,“多谢无南侍卫了。”还未等无南将马车停下,她便跳下了马车,加快脚步往小路里走。

    “主子,可否要绕路走?”

    马车中传来轻响,“不必,他早已在城中等着,不必遮掩行踪了。”

    “那可否要告诉苏五姑娘一声?”

    话音刚落,却见李承珺将帷裳拉开,漫不经心地看了无南一眼,“我瞧着你对人家似乎极为上心。”^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没有,属下不敢。”无南急忙否认,他只是见着自家主子对这苏五姑娘有些不一般,这才随口提了一句。

    李承珺冷笑一声,将帷裳放下,“不必告诉她,叫她吃些苦头也好,省的她日后见着李驿昀无所畏惧的,没有本事,就别轻视任何人,摔疼过一次,日后也就知道小心翼翼了。”

    “是。”

    ……

    苏澜沿着小道往白薇山走,她边走边将自己的一身黑衣褪下,用短刀在树下挖了个坑,将其埋了进去。

    待完毕后,她将短刀藏于怀腰间,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叹了口气,取出帕子遮掩了起来,往前走去。

    不出她所料,果真在山脚下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见着苏澜立马跑了过来,将手中的斗篷给她系上,“姑娘,你吓死奴婢了,出来了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还穿得如此单薄,夜里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我见你睡得熟,叫了好几回也不见得你醒,我等不及了,便只好自己出来了。”苏澜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拂冬懊恼不已,“哎,奴婢也真是的,昨夜也不知怎么回事,睡得这么沉。”

    只见拂冬突然神色一紧,“姑娘,现下城门口正在严查出入城之人。”

    苏澜呼吸一滞,“那你又是如何出来的?”

    “如今只准出城,不准入城。”拂冬压低声音道:“是太子殿下了令,奴婢只说是昨夜城中入了两个贼人,一男一女,如今正严令封查呢。奴婢怕姑娘不知,冒然入城会让人拦着,便在这儿碰碰运气等着姑娘。”

    苏澜轻哼一声,好一个严令封查,她可头一次听说封城只准出不准进的,李驿昀此番异举,不过是确信李承珺与她根本来不及赶回城,想要在城门口堵着他们罢了。

    “姑娘,那我们可怎么办?”

    “我们只是出来爬山,又没做什么事儿,你怕什么,你越是心虚,别人越瞧着有什么。”苏澜轻笑了声,“走吧,我想回去歇着了。”

    苏澜与拂冬走到城门外时,便见李承珺已在城门外,而李驿昀此刻正立于他面前,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

    “晋王!”拂冬不由得惊呼,“晋王为何会在城外?”

    “小点声!”苏澜立马将她往后扯了扯。

    可为时已晚,李承珺顺着声音看了过来,连带着李驿昀也一并瞧了过来,苏澜嗔怪地瞧了拂冬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行了个礼,“民女参见太子,参见晋王。”

    “无需多礼。”李驿昀负手而立,审视着苏澜,脸上依旧是惯有的笑意,“今日倒是巧了,本宫只是随意出来走走,却不想能在城门口遇见了皇叔与苏五姑娘呢……”

    李驿昀的话意味深长,苏澜知晓,她出现在此地的这一刻起,李驿昀便开始怀疑她了。

    苏澜低下头,“民女也不知……竟这般巧,能在这儿遇见太子殿下。”

    说完,她娇羞一笑,咬着下唇,久久不曾抬起头来。

    李承珺看着苏澜脸颊之上似乎还起了红晕,不由得皱了皱眉。

    “哦?不知苏五姑娘是从哪儿回来的,现下也不过卯时,看来苏五姑娘很早就出城了呀?”

    苏澜抬起头,并无一丝胆怯,“民女昨夜就出城了,与婢女拂冬一道去爬山看了日出。”

    可谁知李驿昀一听,嗤笑一声,“这可真是世上的巧事儿都赶一道了。”他往苏澜身边靠近了些,笑道:“皇叔也说,他昨夜去看日出了。”

    苏澜一愣,朝李承珺看去,可李承珺却是半个眼神都不曾递给她。

    苏澜不禁有些纳闷了,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他李承珺非得要与她同一个?

    苏澜故作惊讶道:“晋王殿下,这么巧吗?”

    可李承珺依旧不说话。

    李驿昀笑了声,“让我再猜猜,或许还有更巧的事儿呢……不知昨夜苏五姑娘是去的哪座山?”

    “民女昨夜——”

    “你来说。”李驿昀打断了苏澜的话,看着一直缩在苏澜身后的拂冬一眼,“你不是苏澜的贴身婢女吗?昨夜应当与你家主子一道吧,应该不会不知道上的是哪座山。”

    “回太子殿下,昨……昨夜……”拂冬被李驿昀的气势压低有些喘不过气来,拂冬下意识地看了苏澜一眼,“昨夜奴婢陪姑娘去了白薇山。”

    李驿昀丝毫不意外,他继而道:“就只有你们俩?”李驿昀余光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李承珺,“没有旁人了吗?”

    “没了,就只有奴婢与姑娘两人。”拂冬不知李驿昀这是何意,只得这般说,但她也万万不敢说出昨夜她没跟着自家姑娘一道出来,若是让人传到府里人的耳朵里,她怕是还会被责打。

    李驿昀直起身,笑了笑,声音都柔和了不少,“想来苏五姑娘也是爬山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外头冷,别冻着了。”

    “多谢太子殿下。”苏澜福了福身,脸上的娇羞不减,“太子殿下也请保重身体,民女告退。”

    李驿昀摆了摆手,便放苏澜二人入了城,李驿昀瞧着二人的身影渐远,这才回过身来,“皇叔,您如今可越来越爱打趣侄儿了,若不是苏五姑娘回来了,侄儿当真以为皇叔去看日出了呢……”

    李承珺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扳指,“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苏五姑娘没瞧见我呢,毕竟我的轻功……太子殿下也是见识过的,不是吗?”

    李驿昀的神色越发阴沉。

    ……

    两人走了一段路,拂冬见没有人再瞧她们,面露担忧,“姑娘,奴婢方才说得可有不妥的地方?”

    “没有,说得挺好。”苏澜朝她笑了笑,“回客栈之后你也这么说便是。”

    李驿昀这人她了解,疑心太重,若是她与李承珺说的是两处地方,反倒叫李驿昀怀疑。

    她也是在李驿昀叫拂冬回话之时才明白过来,越是“巧合”,越是让李驿昀深信有一人在说谎,而那个人不会是她,只能是李承珺。

    李承珺或许在入城之前就已想好要将她从此事摘出去,一人担下了。

    苏澜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口,心中沉闷不少,李承珺选择将她推出去,就意味着又要将另外一人牵扯进来。

    他在自己人与她之间,选择了她……

    “姑娘,怎么了?”拂冬见苏澜眼眶都有些红了。

    “没什么。”苏澜抹了抹眼睛,“外头风太大了,刺得我眼睛疼。”

    “那姑娘快回去歇着吧。”

    “嗯,走吧。”

    可还未走两步,苏澜突然顿住,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若有所思。

    “姑娘又怎么了?”

    苏澜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事。”

    苏澜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甚,她知晓李承珺这人心思深,可她并不觉得李承珺是个料事如神之人。

    今日之事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个巧合,可在她看来并非如此。

    李承珺究竟是如何得知……她要去白薇山看日出的?苏澜心越来越沉,如今她敢料定,她身边有李承珺的人。

    苏澜故作不在意道:“拂冬,我要去白薇山之事,可还有人知晓?”

    拂冬脸色猛然一变,有些支吾道:“是……是还有人知晓,姑娘奴婢错了,不该乱说话的。”

    “是谁?”

    “奴婢出门之时……被二姨娘拦住了……”

    苏澜眉间一动,“嗯,我知晓了。”

    第39章 晋王犯傻第三天

    苏澜回去后便一直待在客栈中, 一连两日, 她都躺在床榻上不出门, 倒不是她借口推脱不见人,而是她当真病了, 自那日回来起,她便一直咳嗽不止,整个人也忽冷忽热的,浑身无力。

    “姑娘,该喝药了。”

    苏澜低沉间听见了有说话声,她懒懒地睁开眼,“拿走吧,方才不是喝过了, 怎的又要喝?”

    拂冬将苏澜身子扶起,“这是晋王特意命人送来治风寒的药,听人说, 只需喝个一日身子便能好起来了。”

    苏澜靠在拂冬身上, 手都无力抬起, 借着她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姑娘吃颗蜜饯儿吧。”

    苏澜偏过头, “不必。”她重新躺下,强行将那股药味儿压下,“你出去吧, 我想睡一会儿。”

    “是。”拂冬替苏澜重新掖好布衾,端着碗走了出去。

    房中一下子沉静下来,苏澜睁开眼, 声音沙哑,“晋王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来我这儿可都不走正门了。”

    李承珺从窗口一跃而入,随之将窗合上,“看样子本王那药也是白费了,瞧着苏五姑娘这般,哪里是个病恹之人。”

    苏澜轻哼了一声,将头埋进被中,“晋王若是要挖苦我,不如改日吧。”她如今真是没有一点要与他斗嘴的兴致。

    “明日是射猎的最后一日。”

    苏澜一顿,明日是最后一日不错,可那又如何,“晋王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李驿昀该有所动作了。”

    苏澜突然坐起身,她探出头去看着李承珺,“晋王何意?前两日李驿昀不是已在蚕沙山炼药了吗?那日他失败了?”

    李承珺倚在窗口,“你当真以为他千里迢迢来了洛城,只是为了炼长生不老药?”

    “难道不是吗?”苏澜脸色苍白,眉间结着阴郁的气息。

    “自然不是,想炼长生药的是皇帝,李驿昀不过是借此将皇帝一并带来洛城,以掩饰自己的目的罢了。”

    “那他想做什么?”

    李承珺并未回应,往苏澜的床榻旁走来,“李驿昀早已知晓我在监视他,如此一来,那日他定是会亲自来拖住我,我抽不开身。”

    苏澜自然察觉到了,李承珺说话并未带上“本王”二字,她了解他,这种时候,八成都是李承珺在服软求人,可他又抹不开面子说个“求”字。

    苏澜暗暗得意了一番,她冷哼了一声,“那晋王今日来找我,是希望让我去查探一二?”

    “正是。”

    苏澜暗笑,可表面装作被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到了,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晋王手下这么多人,还能缺了我一个?晋王没瞧见吗,我如今身子不好,连下床都难,哪里还能出门,更别说查探了。”

    “所以我今日命人给苏五姑娘送来了上好的风寒药,这是我的私药,喝两贴就能除寒气,到夜里时苏五姑娘应当可以下地了。”

    若非身旁无物,苏澜真想将他的脸砸得稀巴烂,她就说呢,李承珺怎么会这么好心给她送药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既然晋王让民女去,可总不能不说是何事吧。”李承珺就是吃准了她不会放过李驿昀的一点秘密,这才肆无忌惮地使唤她。

    “李驿昀到时会秘密派人前往蚕沙山,你跟着他们的人便是。”李承珺从怀里出去一卷羊皮,丢给了苏澜,“东西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在李驿昀的人手上,能不能拿到就看你本事了。”

    苏澜将东西展开,看到卷中描绘之时,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藏宝图?”

    “可以说是,但也并不完全是。”李承珺只是扫了她手中的羊皮卷一眼,“听说是她留下的,几年前,她搜罗了不少前朝贵胄之墓的陪葬品,将其都藏在了这里,用于军队所需。”

    “不可能!”苏澜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他,竟然说她留下了一处宝藏?还是以不干净的手段得来的?

    她若是有这本事,当初也不会那么狼狈,如今更不必以苏澜的身份苟活着。

    “哦?是吗?”李承珺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澜,“你又不是她,为何这般确定。”

    苏澜冷着脸道:“将军从未与我提起过此事。”

    李承珺轻笑一声,“她身上最多的便是秘密,怎可能事事都与你说。”

    “那也不可能,将军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洛城与边关相距数百里,她为何要舍近求远将这些东西放在蚕沙山中。”

    李承珺走到苏澜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旁人不会想知道这处宝藏究竟是谁留下又是怎样留下的,他们只想知道是否真的有这处宝藏……”

    “民女恐怕会辜负晋王的期待了,晋王还是另寻他人吧,这蚕沙山的秘密——”

    苏澜话还未说完突然被李承珺捂住了嘴,她刚要挣脱,突然察觉到了门外的异样,该死,方才光顾着与李承珺说话,都不曾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外头传来了拂冬的声音,还伴着另一沉重的脚步声,“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苏澜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一把攥住李承珺的手,也不知此刻她哪来的力气,将其狠狠一拽。

    更诡异的是,李承珺似乎也忘了挣扎,顺势往床榻上一扑,翻身进了床榻内侧。

    苏澜连忙用布衾将他盖上,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还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奴婢去瞧一瞧姑娘。”

    苏澜还来不及将罗帏放下,门便被推开了,生怕拂冬会靠近,苏澜立马装作刚醒来的模样,“拂冬,怎么了?”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正在门外呢。”拂冬走过来,想要将苏澜扶起。

    苏澜猛地咳了几声,伸出手示意她不要靠近,“太子殿下怎么来了,你也真是的,明知我身子不好,还让太子殿下过来,若是将病气过给太子殿下了可如何是好!”

    拂冬也是一脸委屈,她压着声音道:“奴婢说了姑娘身子不适,可太子殿下非要来看看姑娘。”

    苏澜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朝着门外虚弱道:“太子殿下,恕民女无礼,这两日染了风寒,不能接见太子殿下,待民女将身子养好了,再亲自向太子殿下赔不是……”说着,她还假意咳了几声。

    “无事,本宫只是瞧着这两日不见苏五姑娘身影,才听苏四姑娘说你病了,这便过来瞧瞧。”

    苏澜不敢妄动,李驿昀今日来定是要瞧瞧她是否是真病。

    “本宫叫太医配了一方药,已给了苏五姑娘的婢女,这两日苏五姑娘便好生歇着吧,猎场风大,还是不必去了。”

    苏澜虚弱道:“多谢……太子殿下。”

    “好了,本宫也不耽搁苏五姑娘歇息了,若有不适,苏五姑娘便找太医瞧瞧,就说是本宫准许的,这些乡野郎中可比不上太医。”

    “是,承蒙太子殿下厚爱。”苏澜轻咳两声,恨不得李驿昀赶紧走,“拂冬,你去送送太子殿下。”

    “是。”拂冬刚要上前,李驿昀便将她拦下了,“留下来照顾你家主子吧,我认得路。”

    说罢,李驿昀便负手往楼下走去。见李驿昀走了,拂冬才将门关上。

    李驿昀还未走几步,只见一店小二端着热水正往楼上走,脚步有些急,他一时间没瞧见人,往李驿昀身上撞了上去,顿时,手中的木盆落在了地上,滚烫的水飞溅开来。

    那小二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公子恕罪,是小的不长眼。”

    “阿德,你做事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掌柜赶忙过来赔不是,“公子,是小的有失,小的在这里给公子赔不是,还请公子见谅。”

    “无碍。”李驿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让他替我将身上的水渍擦擦便是。”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二颤抖着站起身,连忙给李驿昀擦着衣袖,他缓缓靠近,背过身,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无异常。”

    李驿昀笑了笑,“好了,你自己忙吧。”

    那小二捡起木盆慌忙退下,掌柜瞪了他一眼,赶忙送李驿昀出了客栈。

    房内。

    “姑娘,可是这布衾太热?为何姑娘脸这么红?”拂冬走过来,说着就要来替苏澜揭布衾。

    苏澜吓得身子一颤,立马往床榻里侧一缩,将布衾裹得更紧了些,“没有,我只是被太子殿下吓着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苏澜说着立马将头埋入被中,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脸上的燥热应当越来越重了。

    方才往后靠时,她真真切切感觉到撞在了某人身上,而此刻,她的后背正紧紧贴着他的前胸……

    一种异样又莫名的感觉在她心中涌起,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以往也与他亲近过,两人勾肩搭背都不在话下,如今怎么……

    她越是想要不在意,可身后的炽热感越是灼烧着她,烫得她呼吸都重了不少,苏澜根本不敢再动。

    她心中默念,期盼着拂冬赶快出去,可拂冬一直盯着她的床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姑娘,可千万不要闷着头,出了汗容易受凉,你现在的身子可万万糟践不起了。”拂冬生怕苏澜将自己闷出病来,作势要来揭布衾。

    苏澜欲哭无泪,拂冬若是再不出去,才是真正的糟践她啊……

    苏澜如今甚是心虚,察觉到拂冬手伸来时,她又是下意识一躲,身子不偏不倚正好撞入了某人怀里,某人似乎身子一僵,还带着不可听闻的闷哼声。

    苏澜再也抑制不住,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怒气,“我说了,让你出去,我要睡了!”

    拂冬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

    拂冬第一回 见自家姑娘这般,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立马应声退下。

    见拂冬将门合上,苏澜气得一把掀开布衾,对上一双异常深沉的眼,“晋王方才为何不跳窗离开,以你的功力,分明就不会被李驿昀发觉!”

    此时李承珺右手撑着脑袋,慵懒地靠在床榻之上,发丝都有些凌乱,“苏五姑娘怕是弄错了什么,方才分明就是苏五姑娘将本王拉到床榻上的,不是吗?”

    苏澜咬牙,“那晋王可以走了吗?孤男寡女共处一榻,若是说出去——”

    “姑姑!”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闯入苏澜耳中,吓得她一把将布衾盖在李承珺脑袋上,狠狠往下一压。

    房门应声推开,一个小人儿迈着小腿跑了过来,“姑姑,你病好些了吗?”

    说着,他伸着小手就来探苏澜的脑袋,“姑姑怎么这么热?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姑姑好多了。”苏澜将他扯开,“你走远些,姑姑要把病气过给你的。”

    “不,我不走。”苏衡拍拍胸膛,“我身子好的很,不怕生病,姑姑,你一个人定是无趣的紧,我来陪姑姑说说话。”

    “不……不必了……”苏澜真的想把人丢出去。

    苏衡以为她在客气,便走到床尾,将自己的靴子一并脱下。

    苏澜吓得整个人一颤,“你做什么!”

    “衡儿想与姑姑说说话,那自然要躺在床榻上呀!”

    第40章 晋王犯傻第4天

    见苏衡将靴子都脱了, 苏澜眼疾手快地将他捞了过来, 她赶忙掖好被角, 轻咳了两声,“不必了, 你赶快回去吧,等等你爹找你该着急了。”

    “我与爹说了,我要来姑姑这儿。”苏衡铁了心要陪苏澜,他低着头,不安地攥着小手,“姑姑前几日都不来找我,衡儿觉得定是前两日做错了事儿,惹得姑姑不开心了。”

    苏澜气忽然不顺, 她都忘了她还没找这小子算账,可如今三个当事人皆在这里,说这些当真合适吗……

    “没有, 姑姑没有怨你。”苏澜咬咬牙, 极不甘心道。

    “姑姑定是怨我了, 连着好几日姑姑都不见我……”苏衡甚是委屈, “姑姑病了这么几日,定是闷急了,我想陪姑姑说说话, 不然我过意不去。”

    “你当真不用过意不——”苏澜话音未落,只见苏衡突然挣脱开了她,可她根本来不及作何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 苏衡一溜烟儿地从苏澜身边窜开,嬉笑着爬上了床,“我人小,睡在里头就好,姑姑睡在外头。”

    见苏衡已经一脚踏进床榻内,苏澜呼吸都不由得一滞,“过来,你睡在外头。”

    “不要,我想睡在里头。”苏衡迈着小脚小心翼翼地往里踩,他试图避开苏澜,可不知为何,似乎还是踩到了什么。

    “姑姑,对不住,衡儿可是踩着你了?”

    苏澜自知没有被踩,那苏衡踩到的便是……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手中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狗男人,掐她做什么!

    苏衡见苏澜疼得皱眉,以为是自己踩疼了她,吓到脚一软,整个人往内侧栽去。

    苏澜暗道声不好,可她如今也没有气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苏衡倒了下去……

    只听得布衾里传来一道闷哼声,苏澜心猛地一颤,而苏衡也被吓得也不知所措。

    苏澜与苏衡大眼瞪小眼,苏衡终是开了口,他谨慎小心道:“姑姑,你在里头藏了什么?”

    “没什么,你赶快下去吧,姑姑要睡了。”苏澜赶忙将他半托起,想将他丢下床。

    可苏衡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他紧紧地盯着床榻内侧的异常凸起处,将布衾猛地一扯。

    苏澜闭上眼,完了!

    布衾之下的景象一览无余,只见李承珺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苏衡,神色如常,毫无心虚,只是面上带着些许红晕,苏澜知道,他定是被闷出来的。

    见事情暴露,苏澜也不多做无用的挣扎,她索性松开了苏衡,破罐子破摔。

    苏衡:“……”

    李承珺:“……”

    两人面面相觑,苏衡不停地眨巴着眼,似乎也未反应过来,为何他三叔会在……姑姑的床榻上?

    “三……三叔?”苏衡凑近了瞧了瞧,又胆大地揉了揉他的脸,见面前之人的确是李承珺没错,这才惊呼,“三叔,你为何会在姑姑床上!”

    苏澜赶忙捂住他嘴巴,“臭小子,你想死吗?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李承珺倒也是不慌不忙,他坐起身来,悠哉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你问我?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苏衡理直气壮道:“我来陪姑姑说话呀。”

    李承珺丝毫不慌,“那我也是。”

    苏衡又问道:“那你为何偏要在床上与姑姑说话?”

    苏澜也看向李承珺,她倒是要瞧瞧他该如何解释,这小鬼头可缠人的紧,很难打发,若是不合他心意,他能与你一直纠缠下去。

    “你不是也在床上吗?你可以,我便不成?”李承珺笑了笑,“这是什么道理?”

    苏衡一时语塞,他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可又觉得李承珺说的十分在理。

    趁着苏衡还未缓过神来之时,李承珺翻身下床,顺手将苏衡一把捞起,“回去,让她睡一会儿。”

    “三叔,我还未与姑姑说话呢。”

    “没瞧见她身子不适?差这一日吗?”李承珺脸色都冷了下来,“若是不走,日后都别来了。”

    苏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承珺的眼神吓得整个人缩了回去,“三叔,我……我知晓了。”

    李承珺将他放下,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我问你,今日你看到了什么?”

    “我……”苏衡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澜,见苏澜的眼神与李承珺如出一辙,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我瞧见姑姑躺在床上睡了,我便走了……”

    苏澜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有时候还算得上机敏的,她也不白疼。

    在两道灼灼的目光中,苏衡兴冲冲来,蔫头耷脑地走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二人之时,气氛却有些不自然。

    李承珺偏过头,“东西我已经交由苏五姑娘,还请苏五姑娘妥善处理,明日苏五姑娘也只需找到地方所在便可,不必冒然现身。”

    说完,李承珺便一个翻身出窗,消失在苏澜的视线中,只留下苏澜一人攥着手中的羊皮卷陷入沉思。

    直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觉着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她低头看了眼,若非床榻凌乱,她差点以为方才都是假象。

    这是第一回 ,她与李承珺以这样的姿态躺在一张床上,方才的一幕幕与触感叫苏澜又烦躁了起来。

    她索性躺了下去,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

    ……

    另一边,无南一直在隐蔽处等着,久久不见自家主子来,正心中猜疑,欲要上前查探一番时,却见李承珺款步走来。

    无南见他发丝凌乱,衣袍都带着往日不可见的褶皱,脸上似乎还带着还未消散的红晕……

    他心头一震,赶忙低下头,“主子,太子那边属下已经查探回来了,太子今夜便会——”

    “无南,我问你,女人身上可都有香味儿?”

    无南猛地咳了一声,他诧异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确认是自家主子无误,这才试探着道:“主子这是何意?”

    方才不是好好说着太子的事儿吗?为何提到了女人?

    无南又抬眼瞧了自己主子一眼,越想越心惊,他家主子不会和苏五姑娘……

    “我在问你话呢。”李承珺显然有些不耐烦。

    “主子,这您就问错人了,属下也是个糙老爷们,怎么会懂女人家的东西……”无南赶忙将自己探究的眼神压下,“不过属下听人说起过,这叫体香,是女子身上独有的气息。”

    李承珺神色一顿,微微抬起头来,“独有?”

    “属下也是听人说的……”

    李承珺低眉垂眼,眼中是化不开的阴沉,为何他方才会觉着苏澜身上的气息……很是熟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无南:……主子,是我想的那样吗?

    李承珺:……你猜

    ——————

    (咳咳,今日有些短小,明日争取多更)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