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共吟 > 11、第 11 章
    聂召在凌晨疼醒,挣扎着站起身打了120之后就昏迷过去。


    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了,额头上围了一圈绷带,她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有医生注意到她醒来,扶着她坐起身。


    小护士个头小小的,一双圆圆的眼睛像葡萄,戴着口罩也难掩惊讶的表情。


    “你醒这么早?饿了吗?医院楼下有早餐卖。”


    聂召摇了摇头,又感觉唇上有些疼,嗓子也干,破铜锣嗓似的声音:


    “谢谢。”


    小护士又说:“你的手机刚才响了。”


    说完她就把旁边的手机递给了聂召,方便她拿。


    聂召又说了谢谢,小护士从病房离开。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事可以摁旁边的红色摁钮。”


    聂召点头,视线移到手机上,一个小时前,葛元凯打来的。


    给他回拨了过去。


    “有事吗?”


    葛元凯听着聂召的声音,微微皱着眉问:“你嗓子怎么了?”


    “感冒了。”


    “哦。”


    葛元凯没怀疑,问她:“你要不要回来?我给你安排地方,或者我给你安排出国。”


    他没那么大能耐,真要安排也只能去求他爸。


    聂召说不想去。


    葛元凯沉了口气:“聂召,你还是回来吧,这事儿本来就是——”


    听到那边没吭声,葛元凯又不知道要不要说了。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没事挂了。”


    “欸不是啊。”葛元凯吞吞吐吐半天才吭声,沉了口气,“我要走了,后天的飞机。”


    聂召盯着空无一人的病房,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腿上,问:“去哪?”


    “你知道的,我爸一直想让我进部队,不是个三五年回不来,我也没得选。”


    葛元凯早上给她打电话前还一个人去了海边,跟前炮友睡了一晚,此时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抽烟,早上人少,只有几个散步的来来往往,空气都冷得刺鼻。


    他盯着东边那刺目的阳光,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他不得不走,但他走了,聂召就没人管了。


    她平常看上去跟谁都能玩在一起,但把对方当真朋友的几乎没有,她看上去薄情又冷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颗心冰凉凉的,葛元凯都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跟她玩到一起。


    “你有事给他们打电话。”葛元凯只能这么叮嘱。


    聂召:“哦。”


    葛元凯啧了声,有些不满地嚷嚷:“你这么冷漠的吗???我进部队之后手机都不通了,能打个电话回来都难,我真服了,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把我送那边受苦。”


    听着他那跑跳如雷的语气,聂召勾了勾唇,拖着调子:“为你好,等你回来,还有他的关系,想干什么不成?”


    葛元凯很潇洒地说了句:“哥志不在此。”


    说完,电话双方倏然沉默了几秒。


    葛元凯声音有种说不明的低落:“召,别玩了,好好过。”


    聂召仰着头,眼睛酸疼。


    唯一对她好的人也要走了。


    “不给你送行了。”


    她声音有些闷。


    葛元凯顿时有些激动了:“你他妈不会哭了吧?不至于不至于啊,哥还没死呢。”


    聂召的情绪瞬息收回:“滚,挂了。”


    “哎喂,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


    葛元凯又一句一句跟交代后事儿似的:“你,别跟他们一起玩了,去了垃圾大学也行,也别上那什么破网了,我手上的钱都转你银行卡了,你省着一点儿,应该还够你逍遥个几十年的。”


    “也别联系孟寻哥了……”


    葛元凯又迅速转移话题说:“等哥回来,说不准谋个一官半职的,有我什么就有你什么。”


    聂召身子往后靠了靠,手机都没力气拿了,只是开了扩音垂在身侧的被子上,缓缓听着。


    “行。”


    “还有。”


    半久,他说:“别吃特效药了。”


    聂召说好。


    ***


    聂召下午就出了院,跟学校请了假,躺在家里足足一周才重新回学校。


    黑板旁边写着几个粉笔字,距离高考还有六十天。


    后来的几天,聂召都在教室食堂跟厕所三点一线。


    她脑子里想到了葛元凯说的,让她上个大学。


    葛元凯学习很好,大概因为家里没一个学习差的,他就算不学随便看看书都能考到全年级前几,每次都特别傲地夸自己聪明,让她多跟着他混也能补补脑子。


    葛元凯比她大一岁,在台海上了一年大学,即将入队当兵,顺应他爸妈原本安排好的,大概要三四年才回来。


    聂召低着头看了眼手下的数学课本,看了两三秒,合上,又两三秒之后重新打开。


    就当熬过毕业打发时间了。


    从厕所回来,桌子上湿了个透底。


    聂召站在过道旁边扫了一眼,书被乌黑的水沾染的成了团,还有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黏在上面,一桌子的垃圾让人恶心到想吐。


    卢湘注意到聂召的举动,忙的走过去,抿着唇站在她旁边有些生气了,但又没有办法。


    聂召揣着兜,抬脚随意踹了下凳子,跟危楼似的凳子摇摇晃晃几秒,零散成一堆废柴。


    应该是被谁直接拆掉了螺丝。


    “聂召,你跟我坐吧。”卢湘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


    或许是因为这半个月来遇到的这种事情太多了,走路时不时被撞一下,接热水被打翻烫红了手背,以及往她抽屉里放土钉,一些小学生的校暴行为。


    卢湘有说让她去告诉老师处理这件事,聂召反问她:“你当时被造谣怎么不告诉老师?”


    她瞬间没话了。


    聂召跟习惯了似的挺平静,一丝波澜也无:“没事,我去办公室问问能不能再找个凳子。”


    卢湘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看平常去食堂时会遇到兆锐那几个人,他们要不就高声故意侮辱人,要不就用眼神挑衅地盯着她看,卢湘自然也能看出来聂召被欺负跟那些人有关系。


    她的预测还真预准了。


    “那你快点去,快要上课了。”


    聂召“嗯”了一声,揣着口袋出了教室的门,一整个下午都没回去。


    就剩下两个月毕业,她大可一直请假不回学校,或许当时她就不应该入学。


    去了办公楼三楼跟凌季同请了假,很意外,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直接同意了她的假期,语重心长地说:“最近是关键时刻,其实老师也知道对高考提高不了多少了,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然等高考那天晕倒了就什么都白费了。”


    说了一堆,聂召掏了掏耳朵,觉得这凌季同是不是发疯了?平常在课上对学生要打要骂,忽然这样她还有些不习惯。


    出了办公室的门,从过道离开时聂召还下意识透过玻璃往办公室看了一眼,目光扫了一一眼凌季同刚才着急忙慌关掉的笔记本界面,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


    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她扯了扯嘴角,低着头往大门口走。


    给了请假条,一路畅通。


    李拓最开始看到从门口出来的聂召,两个学校的距离实在太近,站在这儿眺望他都能撇清女生的脸,更别说聂召那身形,那漂亮的身姿整个a市高校找不到第二个。


    李拓捅了下旁边的靳卓岐,说了声:“喏。”


    靳卓岐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又往前看,一眼盯住了远处那道人影,她低着头,长发散着揣着兜,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听。


    旁边付坤也好奇看过去,笑了:“哟,巧不巧,遇到一个逃课的了。”


    李拓笑了声没吭声,他大概知道靳卓岐为什么关注这个女孩了,只有付坤个傻逼还以为她人好才帮他们在警察局说话。


    “你一会自己去啊?要不我也买个菊花给阿姨?或者敬个酒什么的。”


    靳卓岐剜了他一眼。


    付坤立马做了个闭嘴的姿势,这可不敢开玩笑。


    “我闭嘴。”


    靳卓岐打了辆车扬长而去。


    一旁李拓也挥了挥手,双臂承在后脑勺,懒懒散散地往前走:“我回去睡觉。”


    付坤忙的勾着李拓的肩膀把他拉过来,兴致挺高地提议:“我们去打游戏呗,晋级赛了,带带我带带我。”


    李拓毫不留情:“松开,不玩,睡觉。”


    付坤松开手,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吼着:“整天就知道睡觉!怎么不睡死你啊,傻逼!”


    说完自己怒气冲冲去了附近网吧开了个机子。


    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太多,一台台电脑几乎都空着,网吧里静悄悄的,只有键盘噼里啪啦的微弱声响,还没走到位置上,好巧不巧又看到了刚才的妹妹。


    他转了个头跟她旁边的兄弟换了个位置,坐在聂召旁边,咧开唇很友好地打着招呼。


    “hi~这么巧,还记得我吗?”


    聂召带着耳机,停下了手里敲键盘的动作,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有事吗?”


    付坤咳嗦了声,略含歉意地说:“上次不好意思啊,不是有意的。”


    他可能真的会错了靳卓岐的意。


    聂召往他旁边看了一眼,没看到靳卓岐,又问:“他没跟你一起?”


    得。


    还真看上卓哥了啊?


    “你指的谁啊?”付坤眨了下眼,故意问。


    聂召很直接,眼睛跟他对视着:“靳卓岐。”


    “你会打游戏吗?带我上个分我就告诉你。”


    付坤很是为难地说:“平常要卓哥行踪的很多的,我也不能只告诉你不告诉其他妹妹吧。”


    “开游戏。”聂召神色淡漠,撂话。


    学习她不行,其他的就没她不行的。


    “爽快!”


    付坤加了她的游戏账号,瞧见人的段位,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卧槽”,眼睛都亮了。


    深藏不漏啊。


    随后开了晋级赛,全程被聂召的操作秀到,他基本是躺赢。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他认识的女孩打游戏这么牛逼的。


    兴致冲冲地准备开第二局,聂召直接退出了。


    “行踪。”她手指屈起,敲了下桌面。


    付坤第一次见她还真没想到聂召这性格,说话都直来直去的,很硬,有种命令人的感觉。


    但又不觉得烦,说实话,对比林思凝那种整天在靳卓岐旁边哭哭啼啼的人来说,他更喜欢跟聂召这种性格的人交朋友。


    “他请假了,没在学校。”


    “去了陵园,就光明路那边那个。”


    怕从段位上掉下来,付坤也不玩了,从口袋里抽出一根棒棒糖吃。


    墓地?


    外面正在下雨,天色有些昏暗,比平常天黑时间早了有两三个小时。


    这个时间点,去招鬼作法吗?


    “他去那干什么?”


    “今天是他妈的祭日。”付坤说。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弹,聂召脑子都空白了。


    她瞬间扭过头去看电脑上的时间,五月份了。


    她清晰地记得孟寻做手术的时间四月二十七号,也就是说,在孟寻做完手术的第三天,靳卓岐妈妈靳如馨就去世了。


    她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盯到眼睛酸疼,垂着眼,睫毛微颤,几秒后骤然站起身急,动作很大,旁边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女孩只是跟机械一样,转过身匆匆往外走。


    “欸?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付坤咕嘟着看着人背影。


    聂召在门口打了车,这里到陵园大概要半个小时,她又去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玫瑰,到了陵园之后因为不知道在哪,聂召打着雨伞抱着花在里面转了很久。


    晚上没什么人,灯光倒是亮着,她看着一排排墓碑,在想她死了之后或许只有葛元凯会给她立一个。


    大概过了有十五分钟,聂召老远看到远处站着一个男生,个头颀高,穿着一身黑,手指里捏着一把黑伞,露出的一截腕骨,瘦到能看清分明的骨节。


    聂召知道没走过去之前靳卓岐就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他没转过头,聂召走到他面前,手指拢紧手里的白玫瑰。


    靠近他那一刻,倏然一种冷意往身上冲击,她的牙齿冷到打颤,肩膀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这里的气温好低,低到仿佛进了医院的停尸房。


    远处天边整个漆黑,光线照清雨水落下的痕迹,空气里潮湿又阴冷,处处显着死亡的气息。


    “对不起。”聂召的嗓音喑哑,手臂紧紧抱着花束。


    她不敢放下手里的花,只是看着靳卓岐挺拔的身影说了一声对不起,又微微扭过脖子,看着上面的墓碑上写着——靳如馨之墓。


    看来她没有结婚,或许是个单身母亲,又或许离异带着靳卓岐,一个女人能够独立养育一个孩子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这也是聂召怎样忍受都没有跟文艳撕破脸的原因。


    她想,或许靳卓岐当时带着靳如馨去了台海医院之后,知道能够治好时大概看到了生的希望,那或许是他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所以不顾一切借了高利贷也要做手术。


    聂召不知道他后来怎么还上的,也不知道后来他妈去世的时候他遭受了什么。


    也忽然明白,他休学了一年的原因。


    “滚。”


    靳卓岐看都没看她一眼,冰凉的声音混在雨水跟冷风里,低沉又阴寒。


    “你怎么有脸来这里。”


    聂召低着头,声音低到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来赎罪不好吗?”


    靳卓岐轻笑了声,垂落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甚至有些颤抖,微弱的灯光能够映照出男生脖颈的青筋爆起,像是要崩裂似的。


    他目光阴寒地看着她,嘴里的讥讽意味很足:“聂召,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听,你是想赎罪吗?你是没地儿去了。”


    他说的也许对,如果不是因为网上的风波,或许就算是找到靳卓岐,知道他在遥远的a市,也不过打电话让他开价,或者任由他开出几个条件作为补偿,除此之外好像别无他法,这是聂召仅能做到的。


    她混得场合糜乱不堪,骄奢淫逸,当时的靳卓岐,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跟她的世界有丝毫关联。


    聂召的脸色白了白,只是仰着头看着他,昏暗的灯光照在少年冷硬的五官上,他的脸颊很瘦,瘦到整个人都是立体的,五官轮廓极其分明。


    空气中的潮湿气灌入,她站在这里看着靳卓岐瞳仁漆黑的眼,又看向冰冷的墓碑,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一种对死亡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脑子里闪过些许幻影,像是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没敢再看眼前的墓碑一秒。


    “你想要什么?”


    聂召屏着呼吸,嗓音发抖:“你爆出那些消息,应该不止想要看到现在的状况。”


    他不会放她轻易离开a市远走高飞。


    他想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痛不欲生。


    靳卓岐没吭声,空气中是一种窒息的沉默。


    雨声滴滴答答的响声让人听起来心脏加速,仿佛是凌迟处死前的寂静。


    聂召嗓音沙沙的,声调不高:“把我送给你吧,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靳卓岐。”聂召低下头,双眼有些无助,略显绝望地闭上眼说,“你别碰孟寻,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做的,是我瞒着他强行让医院做的。”


    “他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要的,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也很无辜,靳卓——”


    “他无辜?”靳卓岐似乎笑了,冰凉修长的指骨捏着她的下颚骨,用着要掰下来的力道,把人的脸颊都捏得变了形,“所以我还要感恩戴德是吗?聂召,受益者怎么可以说是无辜。”


    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手里的雨伞掉落,浑身都被淋湿了,被迫仰着头,头发黏在脸颊上,穿得单薄,本身就削瘦到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女孩看上去弱不经风,露出的腕骨跟脖颈瘦到惊人,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掰断。


    可那双眼,不光是做出怎样的姿态,在怎样的画面里,都好像满是傲气与不服输,这是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


    聂召只是仰着头,雨水滴落在脸上有些睁不开眼,天冷到渗入骨头缝里,死死扣着下颚的那双手很粗糙,冷硬的像是一块利刃最尖锐的地方,聂召微微闭着眼,不太敢面对他那锋利的眼眸。


    靳卓岐松开手指,力道直接让聂召整个人跌落在地面上,“砰”的一声,身子骨跟硬石灰地撞击,要震碎似的,钻心的疼,她的手掌在地面划出一道痕迹,仿佛磨掉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刺痛感让她的呼吸都开始紊乱掉。


    靳卓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阴狠,语调也阴鸷至极。


    “你跪一晚吧,看她会不会心软原谅你。”


    话音落下,他打着雨伞抬步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之前,声音不轻不重:


    “聂召,你最好祈祷自己够玩久一点。”


    天空倏然打起了雷,电闪雷鸣,刺眼的雷电光线劈天开地似的横扫过眼前的墓碑。


    聂召浑身狼狈坐在地面上,满脸苍白,雨水渐大,要糊住眼睛,黑白分明的双眸盯着看了几眼,耳畔嗡嗡的,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全身被折断的声响。


    被玩得久一点。


    所以她要好好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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