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靳卓岐眉眼不动地看着她, 微微仰着下颚,眼神淡睨着。
“你想怎么放肆?”
聂召眼神落在靳卓岐湿漉漉的白衬衫上,臂弯里还勾着那件浸了水沉甸甸的西装外套, 煲贴在腹部的白色衬衣褶皱明显,束手的衣袖也被挽上去了一些。
直直地站着, 低沉又有些轻漫的嗓音显得本就高大的身影有些斯文败类。
“看你能让我干什么了?”
聂召不疾不徐说着, 眼神放在他脸上没移动过一下。
“你知道我向来得寸进尺的。”
靳卓岐给她的这件外套没有扣子,又过于宽大, 她只能用手指撑着衣边不掉下去,跟靳卓岐对话时, 手指抓得死紧,指尖的用力分不清是因为说这句话, 还是因为怕衣服滑落。
过了这么多年, 跟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感。
话音落下, 耳畔车库外的雨滴声都显得不是很清晰,反倒是冰冷车库里, 气息有些升温。
聂召有了一秒的出神,眼神还在游离着的那一刻,就立即被面前的男人捕捉到。
他像是一直盯紧他的猎人,抓住机会,长臂伸过来,轻而易举勾着人的纤腰,聂召完全不受控制地因为他的力道而往他胸口撞去。
身体相撞的那一瞬间, 肩膀上的衣服从肩头坠落,却没完全掉落在地面, 而是因为他握着她的腰的阻碍,而折叠着坠在他小臂上, 摇摇欲坠一般。
肩膀有风灌来,冷意拂过。
聂召也不躲闪,主动配合踮起脚吻上了人冰凉的唇瓣,在舌尖描绘着他薄唇的纹路。
不像是以往一样冰凉,有些温热,不强烈,却又让她觉得像是缓缓袭来的风暴。
这是一个异常温和又漫长的吻。
聂召能感觉到他扣着她腰的手臂都不是特别用力,只是堪堪撑着她的身子,却让聂召无可避免地依附着这微弱的力道,如同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
从唇上撤离,聂召睁开眼眼眸里都有些氤氲的水雾,眼尾一点点殷红,是因为喘不过气给逼出来的。
滚烫的呼吸还在交濡着,男性的气息太重,召下意识低垂着头,跟他靠的太近,低眸的瞬间,额头仿佛能擦过他的下巴,她还没说话,就感觉到了身后的衣服重新紧紧披在了她肩膀上。
下一秒聂召就被他拉着手往别墅走了。
聂召目光落在他低垂着的指骨上,有力,宽厚,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的很明显。
她心里莫名涌上一种,靳卓岐一直是个吃软的人。
或许单单在她这儿,他好似特别容易放弃底线。
别墅内开着空调,室内灯光大开,碎碎还在旁边一个木质小碗里舔水喝。
洗过澡,从二楼下来,聂召穿着一件吊带长裙看到靳卓岐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面前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部美剧。
她扫了一眼,手指摸着栏杆往楼下走去。
或许是因为这件崭新的睡衣长裙有些瘦,即便对聂召来说并不能说束缚,也能显示些婀娜身材,一走一步都摇曳生姿一般,长发被吹得半干,如瀑布般搭在肩膀上,聂召把头发勾在耳后,还没走过去,听到靳卓岐在接听一个电话。
手机没开扩音,但对如此寂静的客厅来说,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是他让人帮忙调查文艳的事情,聂召却觉得对面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坐在旁边,歪着头看着靳卓岐问:“对面的人是江悬吗?”
他的声音有点特别,跟年少时好似也没太大的变化,声音总是很低,带着些不刻意的气泡音,聂召记忆犹新。
靳卓岐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聂召不甘示弱:“我记你也挺清楚的。”
她就是有些意外,江悬当时并不是很喜欢靳卓岐,为什么还会愿意在他手底下工作?
因为他给的工资高么?
但国内各行业都急需人才,江悬那种在高中就是佼佼者的人,出了社会也不会太差,就算不是靳卓岐,也会有无数大展拳脚的机会。
靳卓岐侧过头,语调很散漫说:“他之前耳朵受伤了,我送了个人情,让他去国外治疗,顺便在美国留学。”
聂召脑子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靳卓岐咬着那根烟,抽了一口,又夹在指骨之间,手心摁着沙发扶手,食指微动,烟蒂灼烧出来的烟灰落在地面上,他那双漆瞳直直打向她。
“因为你,他被付坤的几个朋友打了,左耳听不见,不过医生还算专业,给他治好了。”
靳卓岐嘴角的笑意很散漫:“他回国之后,亲手把那几个人搞的家破人亡,一报还一报。”
一些细枝末节灌进来,聂召才恍然回忆起来他当时说要跟亲戚做生意,他当时还在上学,怎么可能离开A市,所以都是为了骗她的说辞。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吗?”
徐徐的嗓音落在耳畔,聂召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面前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绸缎睡衣,领口开着扣子,眼睫低压着,满脸都是慵懒到没骨头的模样,像是一个餍足又野性的野兽,压着无穷的危险性。
“为什么?”聂召问。
“因为我讨厌你因为对别人愧疚,再出现什么去弥补谁的举动。”
手指那根烧着的烟应声落地,他微躬着身子,手掌越过肩扣住她的后颈,往眼前压,眼神睥睨着她:“就比如,文艳不会在出现在京宁了。”
“聂召。”
他的嗓音淡薄而轻:“你只能欠我的。”
聂召没吭声,只是看着他,随后点了点头。
“好。”
她本来对文艳的感情也不是很深,或许因为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做不了真正的无情无义。
靳卓岐能帮她解决最好不过。
他是很会算计的商人,聂召相信他不可能像是葛元凯那种财大气粗试图用钱平复一切的方法解决文艳。
一整晚,聂召睡在客房。
这个房子里新放进去了很多崭新的衣服,干洗过,一条条按照着她的尺码跟风格放在客房一百平米的衣帽间里,琳琅满目,低奢漂亮,认识宋珂这个学习设计的朋友,聂召即便很少买,也深知这些大牌的价格。
光是这些礼服跟高跟鞋,都要上千万了。
可聂召并没有跟靳卓岐同居的打算。
她是要追人,不是来当金丝雀的。
三楼有一件琴室,里面橱窗里放着的一把吉他还是吸引了聂召的注意力。
除此之外他似乎有收集一些稀有吉他的习惯,整个琴室放着的电吉他居多。
而这个薄荷色的吉他,是以前聂召喜欢的那一款。
靳卓岐还在书房处理工作,聂召自顾自把琴拿了出来,拨动了一下琴弦,清脆轻灵,可见主人保存得完好程度。
她刚拿出来还没试,手机响了一下,聂召掏出手机,看到是童画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回来之后没多久就跟童画互相加了微信,她在大厂工作,平常很忙,专业过硬的原因,在京宁过得远比当年好得多。
听闻她爸爸在前两年就因为腿伤感染过重,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而去世了。
也不难想她是怎么跟葛元凯那种人混在一起的。
葛元凯这个人除了对朋友会大方点用点心,对感情从来不会认真,或许是天生多情,他身边那些女孩只有主动靠近他的份儿。
童画:【聂召,葛元凯最近,在国内吗?】
聂召把吉他放回原处,坐在旁边椅子上回复:【不在,他回美国了。】
入了三年部队,最后还是跟着他远在国外的舅舅做起了生意,他从小就聪明,对那些也得心应手。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聂召的回复有些过于直白:【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还问这个干什么。】
葛元凯甩的她,他谈恋爱一直都不超过三个月。
童画回:【嗯,我很喜欢他。】
聂召:【没必要。】
聂召给葛元凯打了个电话,说了让他不要再管文艳的事情了,对面大概能猜到是靳卓岐帮她处理了,也就行了一声,聂召又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答案之后才给童画回:【他这两年应该不会回来了。】
即便是回来,估计也都是跟朋友约面出去玩,不会久待。
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被束缚的人,他爸妈选择让他当兵还真的丝毫不了解他的性子,出来之后葛元凯整个人都开始疯玩,跟高中一模一样。
童画:【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聂召沉了口气,刚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魂不知鬼不觉的靳卓岐,正散漫靠着门,那双眼静静看着她,一副正在观赏漂亮橱窗里玩具的眼神。
聂召被他忽然闯入视线惊了一秒,还没说话,靳卓岐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当晚,聂召睡在客房,有些不习惯这里,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第二天要上班的缘故,定了闹钟,很早就醒了。
洗漱完开了门,低眸看到楼下靳卓岐正在看着手边的财经日报,餐桌上放了一些汤包跟小米粥,很清淡健康的早餐。
应该是在附近早餐店买的。
碎碎在远处一张脸都趴进猫碗里去了,可能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回过头冲着聂召喵了一声。
聂召坐在靳卓岐对面,目光落在他指骨下压着的报纸上,他正低着头看,吃饭也不是很专心,另一只手捏着筷子悬空在中间,过了两三秒,抬起头跟聂召对视上了。
她的气色不算太好,脸色细白,在灯下显得不太正常,眼下还有些黑眼圈。
靳卓岐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时间,声音清淡问:“睡得不太好?”
聂召点了点头说:“还行。”
靳卓岐没再多说。
“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聂召说:“我上班的地方跟你不太顺路,我打车就行了。”
靳卓岐视线保持看着她的姿势停了两三秒,站起身捞起外套跟车钥匙就走客厅离开了。
客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聂召盯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大早上的生什么气。
不过她跟花店的老板预定了,每天早上都会送去他们公司一束玫瑰花。
或许是因为这束玫瑰花太过张扬,更何况是靳卓岐这种身份的绯闻,被传播出去之后跟林思凝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聂召去上班时还收到了一条来自林思凝的微信,质问是不是她送的花。
【聂召你还要不要脸?你怎么还好意思纠缠他的?】
【高中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跟靳卓岐在一起过,你每次都要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勾搭他吗?】
聂召根本没搭理她。
她如果真的在靳卓岐那儿有一点存在感,也不至于找人找她手机号发这种信息了。
倒是聂召挺好奇,她会出现在靳卓岐旗下的公司,到底是不是“旧相识”的缘故。
上午忙碌了一天,中午下班之前聂召给靳卓岐发了微信,问他中午准备吃什么。
靳卓岐回复:“食堂,或者外卖。”
说是这样说,他甚少在公司食堂吃午餐。
“我去找你吗?”
他发的语音,聂召也就发了个语音条过去。
刚下班的办公室发出了些许嘈杂声响,这句语音里还带着同事问文航叫了一声召姐。
靳卓岐停下手里的工作,声音漫腔漫调:“找我干什么?”
聂召实话说:“蹭饭,你们公司的午餐应该会比我们对面的面馆好吃,我都要吃腻了。”
靳卓岐发了条微信:【自己过来。】
聂召立马合上电脑往外走了。
临时跟文航招了招手,微笑着说:“不了,你们去吃吧,我有约了,下次吧。”
几个人非要在这两小时的间隙去附近爆火的火锅店排队,也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号。
本来说好一起,可聂召想到今早靳卓岐的态度,就觉得有点危。
打了车,花费了半个小时才到他们公司大门口。
聂召走进去之后Anja就认出了人,走出前台穿着一身职业装礼貌问:“请问是聂召小姐吗?”
聂召点了点头:“你好。”
Anja的声音格外公式化:“老板说让我带你去十九楼。”
她跟着人一起上了直达电梯,站在电梯内才说:“老板还在开会,估计还要二十分钟结束,说让您先在休息室等一下。”
“叮”的一声,电梯缓缓停下,聂召跟着她绕了半圈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的布局很简单,远处放着一排木质架子,上面放着些许绿植点缀,硕大的冷色泽落地窗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这栋大楼周遭的风景尽收眼帘,甚至可以看到远处一片海上的瞭望塔,还有几轮轮渡在海上来回环游。
整个办公室的格局跟他家里的客厅差不了多少,旁边还有一个硕大的卧室,简单干净,对他来说应该算临时凑合的地方。
Anja站在沙发旁边看着聂召轻笑着说:“老板说让您先用午餐。”
聂召在想,他们公司的员工都这么公式化的吗?
点了点头,又问:“你是不是要下班了?”
Anja摇了摇头:“我还要一个小时,前台需要轮班的,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聂召目光落在面前桌子上放着的几分午餐上,都用了打包盒密封起来的。
扫了一眼后问:“这是你们食堂的饭吗?”
“是的。”Anja一边说着,一边用视线瞄着聂召这张脸。
她倒是试图从网上搜罗一些有关于这个女孩的消息,毕竟听说她是老板的初恋,可各大搜索引擎都搜索不到任何东西,关于她的词条好像也被炸掉了。
听闻前一段时间,公司的法务部还给靳总打了一个私人官司,好似就是跟一个造谣的博主有关。
这些种种,保不齐就是因为她。
长得确实是超凡脱俗的漂亮,身上有一种自带的不媚人的明艳感,说是哪家豪门出身的千金也不为过。
果然啊,能把靳总这种富可敌国的商界掌舵者完全拿捏的人,能是什么凡人。
“聂小姐,你跟我们靳总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或许是因为现在下班时间,她也没忍住向来八卦的心。
主要还是因为,聂召的性子看上去真的很随和,美的有攻击性,又不缺爽快坦诚。
“不是。”聂召稍忖说,“我还在追。”
是吗?
Anja正想要追问些一手八卦,身后传来有些沉稳的脚步声,她耳朵微动,瞬间板直了身子,挂上一副职业微笑:“那聂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工作了。”
不是说要开两个小时吗??
聂召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她有点可爱。
靳卓岐在公司这么吓人?
“好。”她含笑说。
Anja转过身,叫了一声:“靳总。”
靳卓岐没吭声,越过她走向沙发。
Anja没敢再回头,离开休息室关门的那一瞬间,看到靳总坐在她旁边,跟她贴的很紧,顺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次性筷子拆开递给她,声音清淡问:“怎么不吃?不合口味?”
还不是男女朋友。Anja瘪了下唇从十九楼离开。
她怎么看着她老板那样子,就差说一句“嗨,老婆。”了?
第72章
聂召摇了摇头说:“想等你一起吃的, 你平常都这么忙吗?”
靳卓岐一边拆着外面包装一边说:“最近有一个竞标,还有跟MT的合作,在跟项目组对接。有什么忌口吗?”
聂召又摇头:“我都可以。”
食堂的菜面向没有五星级餐厅那么精致漂亮, 口味却更符合大众的喜好。
对聂召这种在前两年走南闯北随便凑合的人,对餐食已经完全不挑了。
休息室有些安静, 聂召侧过头, 才瞧见靳卓岐正捏着筷子盯着她看。
聂召不明所以看向他,用手背蹭了下嘴角:“怎么了?”
靳卓岐移开目光, 低垂着眉眼说:“没什么。”
或许是当年对聂召艰难吃饭的样子记得太深,即便是现在她吃饭很慢, 咀嚼的时候像只小仓鼠,看上去还是有胃口的。
起码饿了知道吃饭。
刚才的画面, 只是让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在台海, 她连饿都不知道, 吃一点东西都想吐,每次的进食只有看着他才能勉强增多一些, 好似那些东西都是为了他吃下的。
让靳卓岐常常觉得心疼。
靳卓岐没什么胃口,一共也没吃两口。
聂召吃了半饱,把目光移到放在远处工作桌上的玫瑰花上,整个工作室都是冷色调,鲜红的玫瑰花成了渲染这里的唯一色彩,以几近刺目的颜色闯入视线,让每个会进入这个休息室的人无法忽视。
“靳卓岐, 你今天早上怎么了。”
靳卓岐在她的视线中起身收拾餐食盒,没看她, 轻描淡写的:“什么怎么了?”
聂召听着他明知故问:“你知道。”
靳卓岐声音听不出情绪:“被你拒绝我还要死皮赖脸送你,这才是你想看到的吗?”
“聂小姐追人追的未免太舒服了。”
聂召盯着他没吭声。
他这语气跟有刺一样, 明显是带着火气的。
她回想了一下,从昨晚在车库的吻,一直到回到别墅。
脑海里忽然抓到什么。
“因为那个电话?”
他没吭声。
“我朋友在追葛元凯,我帮他打探一下而已。”聂召解释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葛元凯,因为那天被他送去医院吗?
“靳卓岐,我们直白点不好吗。”
说想要,说不想要,说喜欢,说不喜欢。
就跟他昨天说讨厌她对别人愧疚一样。
靳卓岐坐在沙发上,也对这种跨不过去横杠感觉到有些疲惫,他捏了下眉心,声音清冷倦怠:“聂召,你后来被葛元凯带走了。”
他抬眼时的眼睛里甚至有些阴鸷:“跟我在一起就好不了,跟他就能好?”
她说她喜欢孟寻,靳卓岐倒没觉得她有那么喜欢了,相反葛元凯才是在她人生中跟她最是亲密无间的人。
两人之间融洽到像是真的没有任何隔阂的家人。
她在他面前比跟他更肆意放松,即便靳卓岐知道,经历这么多,他俩没有办法跟几年前比较,可还是忍不住去想。
“不是,不是的。”聂召颦着眉,随后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你知道付坤给我发过一条消息吗?他说,他跟你说我会去找你,如果我死了,你就——”
聂召靠着那个短信撑下去的。
聂召眼睫微颤,抿了下唇,又缓声问:“卓哥你知道我认识了你几年吗?不算离开的。”
“我最好的年纪都给你了。”
靳卓岐盯着她没吭声,聂召就低下头,声音平静都是强忍着的,她想到离开靳卓岐那段时间的戒断时期都打冷颤。
“要我脱吗?”
聂召眼角有些红抬起头看他:“让你看看我身上多了多少抹平不了的伤疤。”
话音刚落,靳卓岐指骨都攥紧到泛白,心脏处的一根刺得深到拔不出来的刺又开始隐隐作痛,看着她的样子,靳卓岐下意识想要别过头,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直观地感觉到了聂召绝望跟想起以前时恐惧的情绪,清晰地认知到,她过得没比他好多少。
门外的敲门声打碎了休息室的一切绷紧情绪。
江悬敲了门,听到靳卓岐说进,才推开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熟悉的面孔,盯着她,眼神很少见地怔了一下。
随后迅速反应过来,移开目光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语气很公式化:“靳总,MT的人就来了,一会儿的会议正常进行吗?”
靳卓岐站起身,扫了聂召一眼:“推迟吧,你先去送聂召上班。”
江悬点了点头说:“是。”
聂召偏着头看向门口的江悬,过了那么多年,他倒是没什么改变。
情绪缓缓被压平,聂召沉了口气坐起身,跟着江悬一同下了楼。
下楼时,好巧不巧,看到了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个头跟她差不多高,束着长发在脖颈后,手里拿着好几个文件夹,正在跟旁边的男人谈话。
擦肩而过的瞬间,聂召听到了身后的女声,程橙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或许是因为职业习惯,说话语速干练直爽,给人一种十分精明的感觉。
程橙瞟了旁边经过的聂召一眼,朝着刚下一楼的靳卓岐伸出手,目光落在靳卓岐那张仍旧完全符合她审美的脸上,唇瓣绽放,笑着说:“靳总,程橙,好久不见。”
靳卓岐没想到MT派来的人是程橙,毕竟大学时候程橙还在伦敦,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纽约。
他也只是淡薄地伸出手跟她碰了一下,说了声你好,上了直达电梯去办公室谈合作。
项目组刚上班便忙的不可开交,谁都没想到午餐时间刚过,投资商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来,实在有些火急火燎的架势。
即便没有提前预约,因为前些天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的原因,倒也没有打个措手不及。
相反,靳卓岐的淡定让这个几十亿的投资仿佛不值一提。
最近都是阴天。
阴云密布,空气潮湿,等到国庆彻底结束,秋季的迹象便会愈发明显。
聂召不喜欢秋天,这个季节让人想不到什么美好,即便夏天炎热,可人提到夏季,都好似是一场浪漫青春。
秋天能想到什么的?只有凄凉,无尽的阴沉潮湿,像是墙头开始生长的杂草,很是不堪。
开的还是靳卓岐的那辆劳斯莱斯,聂召坐在后排,说了地址之后,便侧着头发呆。
中途红灯停了一分多钟,聂召才看向江悬说:“江悬,高中的时候抱歉,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江悬对上后视镜内聂召的双眸,轻笑了声:“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不是靳总,我也不会到现在的位置。”
普通人可能需要几十年呕心沥血的奋斗才能登上的位置,江悬却年纪轻轻在首屈一指的上市公司如日升天,靳卓岐对帮他做事的人从不吝啬,这些年如果没有他的提拔,他绝对不会坐到现在的地位,享受到普通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你们平常很忙吗?”
江悬说:“也还好。”
他平常除了工作,一直都是他给靳总开车。
“刚才那位——”
江悬顿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说,又听到聂召自己填了后半句。
“靳卓岐跟她在一起过吗?”
江悬当时除了在医院治疗,就是跟在靳卓岐旁边,对他的事情他远比远在国内的付坤知道的更清楚。
“应该没有。”他的语调沉定。
聂召轻笑:“但也没拒绝。”
江悬没吭声,只是说:“过去的何必揪着不放。”
聂召:“也是。”
她只是感觉到那个女孩眼神里自信的光芒有些刺眼,又或者是跟靳卓岐侃侃而谈的态度,让她忽然明白了靳卓岐刚才的情绪。
喜欢到无法忍受对方跟另一个人有丝毫的交集,就是现在的感觉吧。
疼,还酸。
像是含着一块带刀片的柠檬,咽下去,除了绞出稀烂的血肉,还酸到嗓子肿胀,神经紧缩。
两人的公司距离太远,聂召几乎是卡着点到的公司,下午倒不是特别忙,聂召扫了好几眼手机,也只是把屏幕盖在办公桌,没给靳卓岐发过一个字。
合约谈妥,程橙坐在谈判桌上却没动,目光看着会议室扫了一眼,随后把目光落在了窗外的风景上,这个角度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京宁市中心大厦的繁荣景色。
“靳总晚上有时间吗?”她随口问。
靳卓岐抬眼看她,十指拢合放在桌面上,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公司并不提倡酒桌文化,如果还有什么顾虑,程小姐可以直说,对我们的合作双方都有益无害。”
程橙轻笑了一声,盯紧他:“靳卓岐,就几年不见而已,怎么说我们都算是旧友,不至于对我这么冷漠。”
她站起身手指在一排排椅子上划过,随后站在玻璃窗前,“我从小就在英国,后来去了美国工作,还没在京宁玩过。”
“刚好趁这次工作之余能有机会转转,靳总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吗?”
靳卓岐站起身,手背轻拍着西装上的褶皱,抚平之后目光冷淡地看着她:“如果你想玩,找谁都可以,我的时间很宝贵,不适合浪费在这里。”
程橙歪过头看:“适合跟她浪费吗?”
她一直知道,她跟那个女孩长得有一些想象,靳卓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唯独对她的好感没有过于抗拒。
见到那个女孩之后,程橙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她的长相,以及浑身冷厌的气质,都是程橙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学不来的。
她看上去要碎了,女孩都会忍不住想要把她一片片捡起来。
像是靳卓岐这样控制欲极强又享尽一切权利的男人更是。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声音冷淡又疏离:
“投资的事情全权交给项目组,我不希望程小姐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程橙微微挑眉。
“靳总还真的是从来不让自己吃亏,就许你利用我,不能我占你一丁点的便宜。”
她可不觉得她有这么大的架子,让靳卓岐这个集团CEO亲自去一楼接待,他就是想要那个女孩看到罢了。
一个高智商的猎人,向来知道怎么调动猎物的情绪,让对方崩溃到自投罗网。
靳卓岐轻笑:“程小姐想多了,”
“Austen,送程小姐下楼。”
等人从会议室离开,靳卓岐才重重靠着办公椅,目光落在窗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
置顶的那个人,没给他发任何微信。
第73章
晚上, 靳卓岐被朋友拉去酒吧喝酒,持续的两三天他都没收到聂召的消息,倒是办公室里的花没断过, 像是一直扰乱着他的心思,自己却全身而退。
他哪是猎手, 他有了致命的弱点, 拼劲全身力气也只有一个输字。
或者是被追这件事传扬出了圈子,到了酒吧还有人不怕死地调侃靳卓岐最近是不是感觉到被猛攻了, 还受不受得住。
靳卓岐撩起眼皮。
“怎么,你羡慕了?”
男人低着头倒酒, 跟靳卓岐碰了一杯:“开什么玩笑,我羡慕什么?欸, 卓哥, 你这意思, 我们快有嫂子了?”
如果不是靳卓岐松口,谁能连续一周给他送玫瑰花啊?
这么笨拙的追人方式, 也就靳卓岐能吃的下。
靳卓岐目光落在指骨的戒指上,一直也没吭声。
酒局的话题来的快散的也快,更别说是靳卓岐不想回答的事情。
灯光酒绿,歌舞升平。
褐色的酒精在玻璃杯中摇曳晃动,泡沫从酒杯中喷涌而出。
话题很快带到了旁处。
男人转了一圈回来之后,旁边还带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少年,看上去年龄不大, 刚毕业不久的青涩感扑面而来。
男人叫了他一声“小言”,被拉着坐在了靳卓岐面前。
靳卓岐微微侧了下头看向他, 又看了看少年,眼尾挑起。
男人硬着头皮才走到靳卓岐面前的, 知道他的底线,这次也是在赌。
踹了他一脚,眼神暗示着:“你他妈说话啊,别磨磨唧唧跟小姑娘似的。”
叫小言的男生忙的磕巴做着自我介绍,站在靳卓岐面前低着头,双手攥得死紧:“靳,靳总,我叫何储言,今年24,前几天面试过你们公司,但是被刷下来了,我知道公司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也明白错过来之不易的面试机会是我没有充分准备好,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给我一次机会!”
靳卓岐扫了一眼旁边的向齐森。
向齐森朝着靳卓岐笑了笑,一张脸都不要了,声音吊儿郎当的:“卓哥给个人情呗,我表弟,刚毕业。”
靳卓岐并不觉得酒吧是个适合谈工作的地方,更别说,他的手下只培养有能力的人,不管什么原因,如果连面试都会错过,会被公司拉入永不录用的黑名单。
向齐森既然把他拉到他面前,就不单单是抱着想让他进入鼎力资本成为一个小员工的打算,有向齐森这层关系,其他公司很轻松可以进去,没必要来鼎力。
靳卓岐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何储言,精准捕捉到什么,随口问了句:“你毕业之后没去工作吗?在哪家公司实习?”
对比靳卓岐的从容冷淡,何储言心都要跳出来了。
大学几年,靳卓岐一直是他追逐的目标,如果不是面试那天出了车祸晕过去,他爬也要爬到鼎力去面试,那是他期待已久一直向往的地方。
此时见到一直瞻望的对象,何储言都不敢跟他直接对视上,压迫感太强了。
“我毕业之后跟着朋友出去自驾游了两年。”何储言嗓子眼发紧,还有些难堪,“当时生了病心情不是很好,就出去走了走。”
回来之后,国内的经济发生了巨大的翻转,在瞬息万变的商场,一切都让人难以捕捉。
同时他也听说靳卓岐回国了,接手了本就在京宁霸占一方领土的一家风投公司,空降成为各大股东全票通过的CEO,一跃成为京宁趋之若鹜的人物。
何储言努力放轻松说:“是跟几个朋友去的,谁知道他们几个回来之后都跑去国外发展了,就剩下我留在国内。”
“但我比较喜欢国内。”
“是吗?”
何储言莫名从这两个冷淡的回应声听出了几分很感兴趣的微弱情绪,如果兴致缺缺,他没有接话的必要。
毕竟名校出身,他即便是对商场还没有完全了解,勘察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靳总对旅游感兴趣吗?其实我们当时一群人去的,要不就是无业游民要不就是富家子弟,一起出去了一两年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联系方式也没交换,就跟跟团似的。”
“我还拍了很多照片跟视频。”
他没见靳卓岐有别的反应,就拿出手机翻了相册给靳卓岐看,其中大多数是在雪山,荒野里的照片,还有几张开着牧马人在无人区。
何储言忽然意识到了齐森哥说他有希望让他不要紧张的原因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合照上的一个女孩身上,手指一个个指着介绍:“这个是我,这个是小天,这个是……”
一直介绍到最边缘站着的女孩,她穿着一件军绿色束身短袖,深绿色工装裤,长靴,整个人淡漠都冷淡,看上去很难靠近。
“她叫碎碎,好像是跟别的两个女孩一起来的,不过她最不爱说话,平常跟少跟我们交流。”
何储言抓了抓后脑勺,笑着说:“我感觉她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靳卓岐盯着照片上的人,眼神还有一秒的恍然,随后脑子里想着她出去的那些年,开心吗,快乐吗?
她没有葛元凯,没有别人,把自己放在孤独又黑暗的笼子里,自己舔伤口。
她说,她是靠着付坤给她发的那条信息才努力活着的,而那条信息是关于他的。
这意味着,靳卓岐也是她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一环。
“为什么?”靳卓岐微微侧头,问了句。
何储言有了一秒的愣,随后说:“她不爱说话,就某次跟我们提过,她好像有个挺刻骨铭心的初恋。”
当时每个人都喝的有些微醺,坐在极光之下,迎着寒风,半瓶酒都陷入了软土里。
“她说,如果她没什么愿望,有时候希望前男友就算痛苦也要一直喜欢她,又有时候觉得配不上他的喜欢,她不值得。”
“然后她说,等回来之后,她想吃回头草,不然不知道自己努力活着是干什么了。”
何储言努力回忆着:“不过天南海北的,我就没见过她了,靳总认识她吗?”
“有她的视频拷贝给我一份,你明天去上班。”
靳卓岐没吭声,站起身就走了。
何储言却有些抬不起头,看着靳卓岐离开包间的背影,周遭的嘈杂仿佛都被他排开。
他不太开心地灭了手机,沉了口气,看着后来坐过来的向齐森,表情仍旧很难过:“齐森哥,我其实,只想多一个面试的机会,这样直接去上班人家都知道我是走后门了……”
向齐森扯了扯嘴角,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他妈真以为就你这学历能进鼎力??他们公司之前可是霍呈决在管,全都是从伦敦名校来的,没有一些独立处理项目的经验门都进不去,他们可从来不缺高智商人才,能进去你就给我烧高香吧。”
如果不是意外看到他手机里的视频,向齐森根本不会帮这个忙。
靳卓岐即便是被霍呈决带出来的,也是真的有本事在,他的能力跟手腕,让他能够在如今已经饱和的市场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从来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去的。
对工作上的事情,向来雷厉风行不容许任何差错,更不会让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留在自己手下造成丝毫隐患。
“我只是给你开了路,听说江悬要离职了,能不能把握住取代他的位置还要看你自己的努力,鼎力资本内部内卷到可怕,公司的每个人每时每刻脑子都在转,你跟不上节奏,只有被淘汰的下场。”
何储言面试之前自然了解过,江悬算是靳卓岐的心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处理,相当于靳卓岐的左膀右臂了。
他有些意外江悬居然要辞职,如果他解约,估计五到十年都不能在投行工作。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顷刻之间赶上江悬那个怪物绝对不可能。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我明白,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失败了一次,不会有人会愿意再次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他会紧紧抓牢,抓死。
聂召最近工作忙碌,升了职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很折磨精神。
她最近准备搬家,还在挑房子,她手里的钱,加上一些近年的购房优惠,拼拼凑凑全身家当填充上,也能付起一个小房子的首付。
房子需要挑,急不来,她也就平常会随便看看。
手机里那个人的微信记录看了无数遍,都快要翻烂了。
最近没有什么新电影上映,他工作也过于忙,聂召想约他出来都有很多顾虑。
还没等到她联系靳卓岐,最先联系她的人居然是江悬。
聂召愣了一下,从办公室出来站在安静些的茶水间接听了电话。
“喂,江悬?”
江悬听到这边很安静,问了句:“你下班了吗?”
“没有,今天加班,不过也快了,还有一点收尾,有事吗?”
江悬顿了一秒说:“卓哥在酒吧喝酒,说让我接他回去。”
聂召没吭声,又听到江悬说:“其实卓哥已经两年没喝过酒了,平常最多碰一两杯,但今天醉到陈继巡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人,应该喝得挺醉的。”
聂召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要我去吗?他今天心情不好?”
“不知道,不过他心情不好应该只会因为你吧。”
江悬说:“我去你公司接你。”
聂召保存了文件,合上电脑说:“好。”
下了楼,江悬开着靳卓岐的那辆黑色卡宴停在了门口。
聂召盯着车牌号,确认后上了车,坐在副驾驶。
江悬扫了她一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舌尖泛苦,表情却仍旧始终如一,甚至极力用冷淡伪装自己。
“你不问问卓哥为什么不喝酒了吗?”
聂召也不抽烟了。
可他这么问,就不仅仅是不喜欢想要戒酒这样的简单原因。
“为什么?”
江悬驱车往酒吧走,一边说:“他在某一年除夕夜,自己在家喝酒喝到胃出血,旁边还放了不少的安定,我去的及时,安定倒是没吃,送到医院躺了整整一星期,医生差点没救回来,说他的胃已经遭不住任何酒精跟刺激了。”
“霍叔都不想管他了,说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聂召。”江悬又冷不丁说了一句,“你没发现吗?卓哥也一直戴着一块手表。”
聂召的脑子在一瞬间轰隆了一声,宕机了一秒,猛地侧过头看他。
很多商业人士都喜欢戴手表,男士对自己的手表跟车格外看重,仿佛是身份的象征。
或许是因为这跟她每天用什么皮筋一样太过不起眼,他的手表也经常换,都是一些价值千万的限量款,就跟此时坐着的这辆黑色卡宴上,他的车子太多,聂召也就见怪不怪了。
车子停靠在酒吧门口停车位。
江悬侧头看她:“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悬看着聂召轻笑着说,“聂召,卓哥真的很爱你。”
病态一样爱着你。
他陷的太深了。
明知是沼泽,百般疮痍,偏向你行。
聂召忽然想到在台海的那段时间,她粘人,重欲,像是有性,瘾,要把靳卓岐抽根剥茧。
他又如同献祭一般吻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聂召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起伏得厉害,手指都发抖。
除夕夜,是靳卓岐给她发消息,让她回复他一句那天。
也是靳卓岐意识到那句默契的约定是假的那天。
手上的手表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要遮盖跟她一模一样的疤。
江悬把手里的车钥匙递给她,轻声说:“聂召,你送卓哥回去吧。”
他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这也是他喜欢的女孩,喜欢了很久很久。
但靳卓岐对他有知遇之恩,高中时即便是等价交换,他也帮过他,大学更是,如果不是靳卓岐带他回英国发展,他的人生早毁掉了。
他又觉得有些佩服靳卓岐。
他内心或许还是有足够的自信的,自信这个女孩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也清晰地知道他早早被圈了绳索颈环,避无可避,下意识谋划未来的一切。
他要这个女孩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江悬看到聂召的那一刻,他不敢抬眼,不敢暴露任何异样,甚至都不敢喜欢她了。
太痛了。
疼到无法呼吸。
他连喜欢都没资格。
因为他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拿来隔开他跟聂召的东西。
他要彻底退场了。
聂召到酒吧包间时靳卓岐还正仰躺在沙发上,扫灯照过去,照清楚男人有些泛红的眼角,喉结在上下滚动,通红到如同充了血,胸膛起伏的频率倒不是很快。
桌面上已经放了至少五六瓶酒了。
聂召推开包间门,不顾旁边所有人的视线,看看一眼酒瓶,又蹲在他旁边轻声问:“难受吗?我送你回去。”
旁边的人都停歇了动作,看着这边,借着音乐,又开始低声交头接耳。
靳卓岐只是低眸睨着他,呼吸紊乱,漆黑双眸平静如潭,一个字都没说。
聂召抿了下唇,拿着旁边的外套,刚转过头,看到靳卓岐高大的身子一如既往疏懒地躺着,却伸出了手让聂召去拉。
沉了口气,她没好气地伸出手去拉他,拽了半天,人纹丝不动的。
她有些生气地去踹他支着的长腿:“你走不走。”
靳卓岐就笑,笑完站起身,浑身跟没骨头似的,顺势拉着聂召的手,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从包间带离。
靳卓岐的半个身子都支撑在聂召身上,或许也清楚她撑不住他这么高个子一个人,大部分力道还是自己支着,只不过这样的紧贴像是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在下意识寻求温暖。
聂召从他有些清醒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他还没有醉到失去理智。
把人拉着上了车,聂召坐在驾驶座开车往他家走。
旁边靳卓岐歪着脑袋倚靠着后椅,眼神放空放在前面。
车内酒精的味道很重,他浑身上下都仿佛被酒水润湿了一般,整个人都没劲儿极了。
聂召一边开着车一边有些担心地扫了他一眼,问:“难受吗?”
靳卓岐就侧着头把视线慢悠悠放在她身上。
“嗯。”
“江悬让你来的?”
这辆车一直都是江悬在开。
聂召嗯了一声,又问:“你家有醒酒药吗?”
靳卓岐没说有没有。
“不用。”
聂召又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人冷恹的脸上,只好做罢。
车在路上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聂召下了车拉开车门,靳卓岐还闭着眼躺在副驾驶上,从他平稳的呼吸跟上下起伏的喉结来看,应该没睡着。
聂召就这么站在车门前,目光看着他,轻声说:“你喝酒干什么?江悬说你现在不能喝酒了。”
靳卓岐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刺到了,忽然侧过头,满身酒气地看着她,眼白都有些红血丝。
“聂召,你根本就没有心。”
聂召微颦眉:“什么?”
靳卓岐手指贴了下滚烫的眼皮,微垂着头,颓废又狼狈似的,脑子里回忆着什么,指骨旋转着无名指的戒指。
“你真觉得我发烧的时候跟你做能爽吗。”
“我那些年对你不好吗?”
聂召张了张唇,没吭声。
“还是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划分到你的世界里。”靳卓岐一帧一帧地侧过头看她,沙哑的嗓音仿佛带着微颤,“就把我的动心当做看不见。”
聂召下意识就想到了某晚,靳卓岐第一次让她去他家,两个睡眠习惯背道而驰的人如同互相取暖,单纯抱着睡了一夜。
靳卓岐忽然轻笑了一声。
目光落在她身上,他们好像一直像是现在这样。
她坦然自若地站在门外,而他浑身疲惫,用着几近脱力的视线去看她,隔着车门,被困住的也只有靳卓岐。
聂召低着头,那句对不起被生生吞入嗓子里。
“靳卓岐,我知道,你爱我比我爱你更多。”
时间问题难以跨越。
“可是我现在也只有你了。”她说。
她说完扶着靳卓岐下车,他的脚步有些悬浮着,却彻底挣脱开了聂召的手臂,走速很快,没几秒就把聂召落下一大截。
聂召站在他身后,跟着他的脚步,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真的喝醉了。
清醒状态下他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聂召脑子里又想到了靳卓岐左手腕处的那个手表,手表之下该是什么样子的,跟她的一模一样吧。
狰狞的伤疤,发苦的过去,意味着两人都曾寻死腻活。
她大步跟上靳卓岐,走进了客厅,人已经上了二楼去洗澡了。
倒了一杯温水上去,翻找了半天还真没找到醒酒药,也是,他平常已经很少喝酒了。
浴室门口的衣服凌乱地堆积着,喝醉了都洁癖到嫌弃自己身上酒重,这些衣服大概也不想要了。
聂召没管,盯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听着里面徐徐传来的水流声。
聂召低下头,倏然微低着头,把身上的外套也扔在了床上,随后是短袖,白色内,衣,以及裤子。
衣服堆积在床边,聂召推开了浴室的门走进去。
……
……
一整个晚上,整个二楼都传遍了交织不停的声响,她说不出话来,眼睛哭到肿痛,中途晕过去两三次都被剧烈的声音震醒,过了不应期,靳卓岐走过来她就知道要开张。
每次都在想如果因为这个被送入医院还挺丢人,也每次都会顺利清醒过来继续,脑子发沉到精神都恍惚。
结束后天空起已经泛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潮味,开了窗户,有风吹来,聂召缩了缩脖颈,入目便是白皙的天花板,感官逐渐恢复,首先意识到的就是紧紧捆着她细腰的手臂。
他无名指的戒指也贴着她的侧腰,聂召忽然想起了他指骨上戒指的由来,脑子又开始一片空白。
是她在台海的某天说,靳卓岐,我们结婚吗?
聂召当时很害怕靳卓岐离开,她有一段时间非常没有安全感,就像是一个极其热爱他的饕餮,把靳卓岐当成最最心爱的玩物,可她也明白在这场感情里,靳卓岐是那个可以随便离开的人。
只要他不愿拯救,聂召就会死在那个没有他的暗无天日的梦魇中。
聂召想到了结婚,这仿佛是她能想到的,最权威的认证。
他说好,买了戒指,单膝下跪给她戴上。
可第二天聂召就全部忘记,也把靳卓岐视若珍宝的戒指随手弄丢了。
只剩下一枚,牢牢圈死了他。
从始至终,造成靳卓岐这种病态爱意的罪魁祸首,都是一个聂召罢了。
聂召平躺在床上,感觉某处,肿了,醒来之后眼睛很酸,眼睛蓄着水珠,顺着眼角往下流,坠入头发里,一片冰凉。
她平躺着很久都没有说话,唇瓣干裂到流血,隐约记得靳卓岐没有停歇动作,给她喂过两口水喝,可身子一直在颤栗发抖,生生被全部呛了出来。
除了脸颊被闷出来的洇红,整个人像是被蹂,躏坏了的玩偶,腿都麻木到,无法并齐。
靳卓岐在她醒来后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目光落在怀抱里一动不动睁着眼的女人身上,松开抱着她的手臂,起身坐在床边,又侧着头沉默不语地低眸看着她,说:“疼么?我去给你买药。”
聂召见他起身,才动了动眼珠,骤然抓住他的手腕,停息他的动作。
她的嗓音嘶哑到有些唇齿不清。
“我……这几年没有谈过男朋友,也就跟你过。”
靳卓岐看着她,指尖微动了一下。
“我知道。”
她那么青涩。
“靳卓岐,你会负责吗?”聂召看着他,问出这句。
心里绷着的弦断裂开,空气终陷入持续的寂静,靳卓岐反手握住她的手心,轻揉捻了一下,嗓音沙哑:“负。”
“我会娶你,一直都想。”
“我爱你,聂召。”
所以就算以后结婚,也不是为了负责。
单纯是我爱你。
经年难忘,再相逢,爱意终如虹。
第74章
聂召当天没上成班, 艰难地拿起手机给上司发了条消息之后,从外面买完药的靳卓岐回来了。
她坐在床边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看到他低着头看着药膏的说明书,正要拧开, 被聂召抢走了。
“我自己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闷。
靳卓岐见手里的东西被夺走, 也不跟她抢,只是盯着她泛红的耳尖说:“你看不见。”
聂召低着头说:“够得着不就成了。”
靳卓岐去外面拿了吹风机过来, 出去不到三分钟,她就已经涂完了。
他顿了一下, 坐在床边把吹风机插在插板上,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噪音, 他语气清淡问:“涂好了?”
聂召曲着双腿靠坐在床边, 由着他给吹头发,懒懒发出一个鼻音。
“嗯。”
他的指尖时不时会摁一下她的头皮, 跟按摩一样,很舒服。
聂召的后脑勺几乎都靠在他掌心里。
头发吹干之后,他放下吹风机揭开被子,把正在闭着眼享受服务的聂召给吓了一跳,猛地摁住被子,眼神都惊愕。
“干什么?”
靳卓岐沉默了一秒:
“我又不是禽兽,我看看你涂好没。”
聂召微皱眉:“好了, 我说好了就是好了,不给看。”
“我又不是没看到, 你羞什么?”
“你让让我怎么了。”
靳卓岐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法。
“行, 想吃什么。”
聂召问:“你做的吗?”
“家里没有蔬菜,需要去超市买,暂时先买一点,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番茄炒鸡蛋。”她说。
靳卓岐嗯了一声,站在原地却没动,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随后轻腔慢调说:“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聂召压着嘴角:“这算什么?”
靳卓岐一字一顿:“未婚妻。”
……
等她出了门,聂召才揉了一下有些臊红的脸,这样的对话好像她被一份番茄炒鸡蛋卖了似的,也太好说话了。
从房间里找了件舒服的睡衣穿上,又继续涂着刚才其实没有涂好的药,像是被蹂烂掉的红花裹着一团白色药膏,往里试探时疼的她冒冷汗。
昨晚真的有点过了。
聂召此时才倏然想起,他昨晚好像有某次没戴套。
实在有点太乱太疯狂了,他还没拆开,就被聂召神志不清地勾住了脖颈环着腰索吻求爱。
她不知道靳卓岐还记不记得某次没戴,他没吭声,聂召也不主动说。
下一秒她就收到了靳卓岐发来的消息。
【要不要买避孕药。】
【抱歉,下次不会了。】
她要说不买,好像是很想怀孕一样。
【买吧。】
回复完,关掉了手机抱着碎碎下了楼。
碎碎倒是很瞌睡,到了楼下,连它平常最喜欢的玩具都不玩了,闭着眼趴在沙发上继续睡觉。
聂召撸着它柔软的肚皮,生生把小猫给弄醒了。
它仰起头冲着聂召茫然地“喵”了一声,随后趴在她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起来,又开始继续睡。
聂召有些无聊地打开了电视看,随便选了个综艺看,听着旁边的声音,聂召又想到今天好像是周三,他不去上班了?
现在这个点了,聂召感觉他下午也不会回公司了,就在手机app上看了一眼下午场的电影。
国庆过完没多久,已至秋中,下一个节日要等到圣诞节跟除夕了。
想到秋天,很多人想到的便是桂花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香气要溢到堵住鼻息。
聂召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靳卓岐在学校打篮球比赛的那天,秋天难得的一个高温天气。
连带着场外的那个炙热的吻,都有着浓重又褪不掉的桂花气味。
她低着头看手机里的那个视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了,为了防止在手机相册里被误删还没办法备份,聂召把这条碰巧帮别人拍摄才留存下来的他打篮球视频发在了某个社交主页,个见,这样就算是手机掉了,也可以登陆账号查看。
沙发旁边往下陷时,聂召才猛地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靳卓岐。
他坐在她身边,黑漆漆的眼眸正盯着她手机上的视频上看。
聂召下意识想要灭掉手机,就被靳卓岐从手心里抽了出来,她关了个空,有些不敢看他。
有一点的尴尬。
“干什么,这是……那次去你们学校的时候——”聂召还没说完。
靳卓岐盯着左下角的视频浏览量,即便是设置了个人可见,上面仍旧显示了观看过的次数。
7885次。
聂召抬起手把手机抢过来了,灭掉了手机,抬眸就跟靳卓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对视上了。
她推了他一下,用劲儿太大,失去平衡,差点自己掉下沙发。
“我饿死了,你买鸡蛋没。”她试图转移话题。
“买了,就这一会儿就睹物思人了?”
聂召睁大眼睛,语气很坚决:“没有,真人我都用了,还需要睹物思人吗?”
聂召又迅速改口:“不是,说错了,我都有了。”
靳卓岐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等着老公给你做饭。”
聂召听到这个自称有一瞬的没反应过来,随后笑着踹他:“你滚。”
靳卓岐穿着件黑色单薄的毛衣,袖子挽到臂弯,低着头在打鸡蛋,聂召盯着看了也一会,伴着客厅海绵宝宝的动画声响,穿着棉拖站起身快步走去了厨房。
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靳卓岐。
他身上还穿着围裙,炒了一个辣椒鸡蛋,有些呛人,靳卓岐微侧着头看她:“去那边等着,很呛。”
聂召摇了摇头:“不要,想抱着你。”
她纤细的手臂从他的腰部穿过去,手指交握,跟他严丝合缝贴着,柔软的面颊也贴着他的后背,很轻地用鼻尖抵着脊骨,微微低着头,最后用额头抵着他的背后,姿势亲密无间。
靳卓岐手指都顿住了,他很久没下厨,又害怕做的不好吃聂召不喜欢,一边注意着鸡蛋的熟透程度,一边感觉着背后的亲昵。
“怎么跟碎碎似的。”
碎碎就很喜欢蹭人,一下一下的,有时候上班太过疲惫,他只要一伸手,碎碎就乖乖地狂奔过来,脑袋在他手掌下蹭。
乖得要命。
“嗯,想多黏你一点儿。”
聂召的微微踮起脚,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卓哥。”
靳卓岐嗯了一声,“快做好了,饿了去茶几上拿水果垫垫,我刚才买的切好的。”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靳卓岐顿了一秒,把手里的鸡蛋放进盘子中,关了火侧过头看她。
“干什么?”
“我……想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靳卓岐说完,她就非常热切地想结婚。
也可能是真的被那个程橙被激到了,她承认,她心有些悬着。
“你不想吗?你在床上还说好的。”聂召见他没吭声,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靳卓岐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幽怨,轻笑了声,一手端着菜,一手勾着她的肩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结,流程也得过,年底吧,除夕。”
“聂召,我比你急。”
聂召听到这个日子头皮都紧了一下,这天,好像总是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靳卓岐又不知道怎么的倏然想到,他还没给聂召过过生日。
他只给聂召过过一次生日,就是在18年2月份时,严格来说也不算,那天是二十八号,那时候聂召生病很严重,已经到了精神恍惚濒临发疯的状态,她偏执古怪,整个人的思想都跟平常人不一样。
靳卓岐下了班也给她买了蛋糕,当甜点吃,她一口也不想吃,甚至发脾气,坐在沙发上哭。
靳卓岐只好走过去抱着她,任由她发泄似的咬着自己的肩膀,想要把皮肉咬开,吞掉骨头。
靳卓岐在那天最后一刻,抱着人赤条条地,冲刺着,汗津津说了句“聂召,我的女孩22岁生日快乐”。
她好像听不懂似的,亲了亲他的嘴角说“卓哥,我爱你”。
她每次精神失常听不懂话,都会说我爱你。
靳卓岐回过神,聂召就坐在沙发上捏着筷子吃鸡蛋,手肘撑着桌面,一边往远处看着,一边咬着嘴巴里的鸡蛋吃,看上去津津有味的。
她很好养,并不喜欢吃什么精美的山珍海味,反倒偏爱一些小炒家常菜。
靳卓岐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看她吃饭的样子心里都好像被一股热泉涌满出来。
聂召是真的有些饿了,毕竟昨晚做了那么多动作,她的体力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撑着,禁欲很久的男人彻底开荤,完全没打算放过她才一次又一次把已经晕了的人撞醒。
靳卓岐做了好几个菜,还煮了米饭,京宁的人似乎都很喜欢吃白米饭。
即便是很饿,还是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聂召问了他一句:“你下午还要去上班吗?”
靳卓岐摇了摇头:“不去。”
他的语气听上去不上班绝不是因为聂召的这句话,而是本来就没打算去上班。
聂召放心了,“我们下午去看电影吗?我买了电影票。”
靳卓岐点了点头说行。
没有什么好看的片子,碰巧今天有一场重映,一部很老的青春港片。
只有一场,在下午五点二十开场。
俩人出去的早,就在附近转了一圈,不是节假日,街上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奶茶店出了新品的十里江南桂,聂召不怎么爱喝奶茶,只不过街道上桂花的香味实在太重,外加上很有书香文墨的纸杯设计,聂召在手机上点了一杯。
尝了一口,跟想象中的味道差不多。
聂召不知道靳卓岐是不是故意的,他衣柜里放着给她买的秋天的衣物,除了那些极有设计感的款式,褂子什么的都跟他有用款。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深驼色,靳卓岐是纯黑色,腰间的腰带松散地垂在身侧,显得本就颀长的身高愈发挺拔高大。
有风吹过来,聂召缩了下脖子,双手抱着热奶茶,下意识歪过头看向靳卓岐。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微微侧着身子给她挡着风,高大的个子把人完全笼罩在身下护着。
“说了今天有风,是阴天。”
聂召点了点头:“嗯。”
“我不是不听话么。”
说得理直气壮。
靳卓岐:“……”
远处有一个大学生在路边摆摊,一张漂亮的小三轮车上放了很多小饰品,好似都是手工做的,也异常精致有些小设计,所以围绕了不少年轻人。
聂召拉着靳卓岐就往那边走,一直到走到前排,眼睛盯着一根红绳看了好久,很单调的红绳,什么配饰都没有,是一对。
她回头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靳卓岐,跟老板买了这个。
很便宜,或许是为了讨个彩头,五块二。
聂召把上面用来捆在一起的标纸撕开,把其中一个给了靳卓岐。
“给你吧。”
靳卓岐捏着纤细的一根,不可避免想到了聂召之前买的那个,是她特意去了寺庙求来的,可被他扔进了下水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个吗?我那个时候还想去寺庙求愿,那边树上挂了好多好多祈福带。”
可后来她还是只买了红绳就走了。
靳卓岐把玩着红绳,并没有戴在手腕上,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愿望吗?下次再带你去。”
聂召看着他,眼眸中映照着男人那张俊朗的脸,摇了摇头:“没有了。”
她的语调平静又虔诚:“靳卓岐,求神不如求你。”
因为我想要的只有你。
第75章
来看电影的人并不算太多, 电影似乎是临时排档的,这部小众青春电影也并不是很火。
聂召买的票在第五排最中间,借着光坐进去, 俩人安静地等着电影开场。
因为前些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已经有好几年没看过电影了, 在这种安静又暧昧升温的环境里, 只是坐着都能感觉到一些空气中飘来的甜。
或许是爆米花的味道。
聂召没那么爱吃甜的,可能这些年在电影院吃爆米花喝奶茶成为了一个必不可少的形式, 靳卓岐给买了一小桶,拆开后没等聂召反应, 捏了一颗放在她唇边。
她下意识张唇用牙齿咬着,从中咬开, 舌尖碰到甜丝丝的味道, 顺着喉尖沁入心脏。
腻到人发晕。
她刚侧着头往旁边看, 电影院的灯刚好黑,屏幕上湖蓝色的海水光亮打在靳卓岐脸上, 聂召眼神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触手可得的距离,一边嚼着嘴巴里甜到浑身打颤的爆米花,一边想吻他。
脑子里又有点可耻地想到了昨晚。
刚开始横冲直撞有些疼,聂召知道他也没过,但仍旧很快熟练,他很会安慰她。
又想做了。
可惜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并不太好看, 影响后排单独看电影女孩的感官。
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聂召伸出手从椅子扶手上跨过去, 手指去抓靳卓岐的手,随后牵在了一起。
靳卓岐瞟了她一眼, 亮光正对着聂召那张漂亮妖艳的脸,他也没吭声,反手把人五指交叉抓着。
细腻的手腕贴着,他的温度比聂召高了许多,电影开场了,她一边看着,一边伸着拇指去摸他手腕上的手绳,就那么来回搓着把玩,靳卓岐也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知道这份爆米花过甜,不是她喜欢的,就喂了几颗,放在手边了。
一场电影看的挺安静。
后面的剧情大概猜的差不多,这估计是个be片,剧情挺狗血,聂召想松开手给他发信息,却被人倏然抓紧了。
聂召歪着头扫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摸手机。
靳卓岐松开了手,手机亮了一下,是聂召发过来的。
【人生果然比电视剧更狗血。】
【下辈子你还想遇到我吗?】
靳卓岐低着头,挺不专心地回:【如果还能有幸遇到再说。】
他说有幸。
如果结局是现在这一秒,再经历一次又何妨。
电影散场,不少女孩依偎在男朋友肩膀上哭,聂召本来就是个泪点挺高的人,如果不是当年生病,她都会怀疑自己泪腺是不是早就死掉了。
看着别人腻腻歪歪旁边男朋友哄着叫着宝贝乖乖哭的我心疼,聂召这种性格做不太出来,况且她今年都二十六了。
早上还因为肿了不敢吭声。
毕竟隔了那么多年。
走出影院,外面天色深蓝发沉,红霞漫布,在城市的狭缝中飘着挤不进来。
聂召拉着他手,心旷神怡说:“我跟你撒娇你哄吗?”
靳卓岐睨了她一眼:“你试试。”
聂召摆了摆手,大步往前走着:“还是得了,以后你随机应变吧。”
靳卓岐轻笑了声,盯着前面几步的方向聂召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看上去松快又懒散,跟旁时疏离冷淡的气质完全不同。
聂召又倒着走,眼盯着他,身后硕大又赛博朋克似的高楼大厦无数环道,霓虹跟火烧云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火。
她揣着兜倒着走,倏然叫他:“靳卓岐。”
靳卓岐抬着眼皮看她,懒懒发出一个鼻音。
“嗯。”
“多笑。”她说。
靳卓岐大步跟上,顺势揽过她的肩膀:“好。”
***
回去路上顺便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很多食材,推着购物车时聂召忽然想到了台海那段时间,她也经常跟靳卓岐去超市,因为不爱出门,但对当时的她来说,不出门又不好。
靳卓岐就经常带着她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他推着车跟在他身后,等车里东西太多,就被他接过车让她跟在一旁,她跟小尾巴似的,全程都不说话,偶尔靳卓岐会问她有没有想要的。
聂召当时一个有些厌食的人能想要什么。
她就故意说:“买把开刃的刀。”
靳卓岐异常冷漠,好似一瞬间生气了。
“这个不行。”
一整天都不会理她,等到晚上才会抱着她睡。
她盯着购物车里的食物看,顺手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两份切好的蜜桃跟柠檬。
靳卓岐侧着头扫了她一眼,又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聂召就摇了摇头说:“没了。”
他买了很多,聂召都觉得那个冰箱里放不下,不过他家好像不止一个冰箱。
聂召又忽然想到在台海那段日子,靳卓岐把她养的太好了,衣食住行都惯着她,她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宠爱过。
当时没感觉,离开他之后才感觉到整个人生都很崩溃。
她像是个每天都会被人穿好衣服的洋娃娃,有一天,自信地以为可以决战世界,结果衣服扣子都弄不好。
结完账从超市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吹着冷风,聂召缩着脖子。
她手里就提着她放进去的两份水果,轻飘飘的,靳卓岐两只手里都有东西。
他走的很稳重,看上去毫不费力。
一起往停车场走,聂召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一边说:“靳卓岐,在台海的时候,吃惯了你的东西我都吃不下其他的了。”
他做的也没有特别特别好吃,世界上的顶级厨师多的是,可总是有一种味道,让聂召忘不了,她都要怀疑这人会下蛊了。
“那我一直给你做。”靳卓岐松散说。
聂召抬起头,微微挑眉。
他高大的个子被路灯映照下来,拉了好长。
“你不要上班么?就你们公司那个上班程度,我能看到你一眼都困难。”
靳卓岐轻描淡写说:“暂时不上班,请假了。”
聂召一愣:“你请假?”
什么时候请的假?
“庆祝有了个女朋友,休息一个月。”
聂召:“……不至于吧。”
靳卓岐眼眸溢出些笑:“怎么不至于?”
正经谈。
往死里谈。
第76章
回去之后聂召还没等到吃饭就有些困了, 洗完澡迷迷糊糊地坐在沙发上,客厅开着灯,旁边碎碎正在玩着它的专属玩具。
刚到家时外面就下了雨, 窗外的雨水把空气中浓郁的桂花香全部压盖,变成潮湿阴郁的万物。
开了空调, 洗完澡她穿着一件单薄白色真丝睡衣, 白皙如玉的肩膀暴露在空气里,她懒得上楼拿毛毯, 侧眸瞧见刚才靳卓岐穿着的那件大衣,随后捞过披在肩膀上, 身子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浑身放松, 没骨头似的。
肩膀的大衣似乎还有余温, 一层层覆盖身上的凉意, 聂召舒服地眯了眯眼。
聂召低着头随手播放了个电视,自己低着头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盒黄鹤楼跟一只打火机, 旁边还有几个骰子,她百无聊赖地玩着,玩一局输一局。
又盘起腿在手机上搜吹牛的技巧,后来还是玩一局输一局。
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聂召下意识抬起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一个校园的小甜剧上,里面的女主角正好是林思凝, 用的原音,也难怪尽管靳卓岐的公司从来没捧过她, 也能成为一个小十八线,她在娱乐圈长得并不算出彩, 演技也还青涩,台词说的却极好。
聂召并没有多在意,看了两眼之后挑换了个台,目光落在远处厨房的靳卓岐身上。
困意压着神经让她睁不开眼皮,就侧躺在沙发上犯困,迷迷糊糊的,眼睛张合,过了许久,呼吸平稳,缓缓闭上了眼没再睁开。
她习惯了蜷缩着身子睡觉,背靠着沙发靠背会有些安全感,碎碎见状喵了一声,见聂召没反应,慢吞吞地爬进了她臂弯,把自己当成抱枕似的,在她胸口处取暖,也跟着睡。
客厅呼呼的热气让冰冷的设计显得十分温情,仿佛一切都被晕化了。
靳卓岐做了些简单的晚餐出来,刚想叫她,扫见沙发上的场景,瞬间失了声。
聂召正闭着眼,额边有些零碎的头发往脸上扫,随着呼吸出的热气,在鼻尖微晃,巴掌大的小脸精巧又安分。
她个子不矮,细条条的,整个人瘦又白,就这样盖着他的那件黑色大衣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怀里还不忘捂着小猫,一副很不安心的状态。
靳卓岐放下手里的晚餐,就这么低眸盯着看了几秒,还是放弃了叫她醒来吃饭的打算,等半夜醒来再吃也无所谓,大不了点外卖或者热一热,再做也行。
他从她怀里把碎碎给抱了出来,放在旁边的猫窝里,客厅的空调并没有关上,留下了一盏小灯留给碎碎。
再走到沙发边抱起聂召,动作放轻徐徐上了楼。
卧室内开着灯,靳卓岐把空调也给打开了,窗外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声远比刚才要小许多,却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他给人盖上被子,自己去浴室冲澡出来,擦干头发,掀起被角躺在了她旁边。
聂召感觉到了身后炙热的胸膛,薄被本就有些重量,开了空调,身后有被一团火炉围着,她半梦半醒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在烤架上的鱼,主人也不知道翻个面,她的背后要焦掉了。
靳卓岐感觉到她微动了下肩膀,想要离他远点,往旁边没被暖热的被窝里躺去,也就松开了手臂,任由她跟他中间隔出会蹿风的缝隙。
停了几秒,靳卓岐下床把空调给关了。
十几分钟后,聂召成功回到了他怀抱里。
他低着眸,卧室里关了灯,看不太清女人的睡颜,但听着呼吸声跟大致位置,还是能在脑海里描绘出来。
靳卓岐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放的极轻,手指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一举一动温和入骨。
“召召。”
“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方了。”
一夜好眠。
***
翌日,聂召一早就要去上班,又想到靳卓岐昨天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请了假。
早上一起去外面吃了早餐,聂召坐他的车。
黑色宾利大张旗鼓地停在小公司门口,还是吸引了几个同事的视线。
靳卓岐没下去,车窗也没打开,聂召下了车跟他挥了下手转身就走了。
刚走没两步,还没到公司门口,就被旁边几个同事围着,问那位谁,问她是不是脱单了。
聂召轻笑着:“算是吧。”
“卧槽,那辆宾利,我下辈子的全身家当都买不起,召姐你闷声干大事。”
“是干什么的啊?富二代?还是什么资本家或者小公司老板啊?”
旁边一个女人皮笑肉不笑的也跟着凑过来:“不会是什么暴发户吧,挺多暴发户看上去有钱,但其实都没什么素质的,还有那种年纪上去的那种,也都不行,光有钱有什么用。”
聂召扫了她一眼倒是没吭声,侧着头跟旁边同事招呼:“走吧,快迟到了。”
她跟林思凝一直都没什么交集,聂召也是偶然才知道,这个同事跟林思凝是大学时的朋友,只不过不在一个专业,或许因为这个,对她一直针锋相对。
但办公区不在同一层,聂召听着她时不时带刺的话也不受什么影响。
她还是成长了,如果是她的十八岁,估计现在已经撂起酒瓶子闷人脑门了,她折磨人的招数可花的多。
或许是因为多了个男朋友未婚夫,聂召的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想打开手机扫一眼,给他发个微信什么的,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显得她有点粘人,挺矫情的。
说到底她不太会谈恋爱,那种甜腻的话没脸说出来,也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个流程。
倒是宋珂,最近似乎谈了个小男朋友,比她小四岁,活生生一个小狼狗。
没谈过什么恋爱,前两天跟宋珂聊天,她还吐槽弟弟接吻前问她这样亲好不好,可她都想要床上什么姿势了。
太涩了。
跟靳卓岐他俩不太沾边。
等回过神,手机里就传来了一条微信消息,靳卓岐发来的,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聂召:【准备随便吃点。】
那边反应过来:【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吃饭?】
聂召瞬间明白了,他还真没去上班。
【你真不去上班了?】
靳卓岐回:【上,明天要去广州出差,一周。】
聂召瞬间想下午请假了。
下一秒理智把她拉回来。
【去吃火锅吧,天冷,就在我们公司附近,你能吃辣吗?】
他们中午午餐时间实在太短,但凡跑远一点都回不来。
她不想跟他吃个饭都是急匆匆的。
靳卓岐:【可以,都随你。】
中午下了班,聂召就拿着工作卡大步从工位离开,下楼时还遇到了同事问她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聂召晃了晃手机轻笑说:“去吃饭。”
还没成功逃脱,就被旁边一个女孩挽住了手腕,彻底扼住了想要迅速离开的脚步。
“召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或许是因为早上有人送她,这件事在一上午的时间传播到了整个工作室。
聂召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名气,她也不想细想,或许是因为林思凝朋友的谣言,又或许曾经年少轻狂的烂事,她都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可事实却是聂召想的太复杂了。
单纯就是因为她好看,能在京宁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么优秀的条件跟长相还单身,不少狼都会注意到她。
聂召点了点头,刚想说她男朋友就在门口,抬眼就瞧见靳卓岐正站在门外,低着头应该是在给她发消息。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褂,昨晚她赤肩披着的那件。
就算不看那张脸,从背后看那一身骄矜的气质便能扯住人的目光。
旁边几个同事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正好对上靳卓岐回头,脚步都不自觉跟着停歇了,眼神里的错愕毫不掩饰。
毕竟这位,京宁响当当的人物,即便是不在一个圈子,他们公司也高攀不上跟这样名号的人有交集,可只要是在圈子里会听到些风言风语的人,没人不知道他。
聂召没过多解释,大步朝着靳卓岐走过去,侧眸看了他一眼,双手插着兜跟在他旁边往远处的车上走。
“等很久了?怎么不在车上,天冷了。”
靳卓岐侧眸看了她一眼,脚步还是慢悠悠的。
“让你们公司的人知道一下,你谈恋爱了。”
聂召:“……”
她刚想反问你怎么不让你们公司知道一下,又想到她每天送过去的玫瑰花,应该也都知道了。
“玫瑰花还要送吗?挺贵的。”
以她现在的工资,每天除了吃饭交通跟房租,全耗费在那束玫瑰花上了。
她之前的租房是压一付三,刚好还要两个月到期,钱已经付过了,住不住都是空着。
靳卓岐眼神有些凉:“得手了是吧。”
这一句平静的话一出,显得有点幽怨的意味。
聂召点了点头,附和着笑:“送,聂老板送得起。”
火锅店是小隔档,这家店的生意一直火爆,今天也不是节假日,却比往常人多了很多。
上次几个同事就是在这家,说很不错。
聂召扫了靳卓岐一眼,害怕这样吵闹的习惯会让他觉得不习惯,毕竟大少爷优越过了这么多年,生活都是一等一的好。
或许是看出了聂召的注视含义,靳卓岐身子往后靠了靠。
“我妈还在的时候什么没吃过,我没那么挑,什么都可以。”
他确实,仿佛跟什么样的人都能完美融入进去,反倒紧张的都是别人。
或许还是因为在他旁边,所有人不自觉把姿态放低。
因为他这句话,让聂召又不得不想到了靳如馨,他们当时应该过的比她要苦很多。
“等过几天,我们回A市一趟吧。”
靳卓岐倒有些意外聂召会如此坦然地说出来,他还以为她会有些抗拒。
如果是,他也不在意她去不去。
聂召搅拌着蘸酱,抬头看他的目光,轻笑:“看我干什么?我其实有点害怕,害怕到都没回去看过卢湘,等我这边工作结束了,你不忙的时候我们找个时间去。”
他们以后要一起生活,要结婚,不可能不去的。
靳卓岐点了点头说:“好。”
吃完午餐距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这边挺近,她走回去二十分钟差不多刚好到,开车要十分钟。
她看了看时间打算直接回公司,又被靳卓岐拉着上了车。
车内上锁,他也没开车,就这样坐在车里没动。
窗外吵闹,车内寂静。
聂召坐在副驾驶侧过头,松开了正要拉上安全带的手指。
“怎么了?不送我吗?”
靳卓岐没看时间,直勾勾盯着她:“还有十分钟。”
聂召:“那你想唔——”
话说到一半,被人挑起下巴堵住了。
聂召眼睫微闪,被这炙热的吻弄的招架不住,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浑身紧绷又慢慢放松,由他主导,逐渐换着气,张合着眼眸,陷入缠绵的法式热吻中。
“晚上出去玩吗?”
聂召正在低着头补妆,还好吃的是火锅,一会还能说是被辣的,不过大几率没人信。
听到旁边磁质沙哑的嗓音,她才说:“哪?”
“酒吧。”他说。
聂召抬上前方的后视镜,“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靳卓岐正在抽烟,指骨间那抹沉沉的白灰落入烟灰缸里,他开着窗户透气,也跟着掐灭了烟。
“带你玩玩,不喝酒。”
除了一些烟味,聂召莫名觉得车内闷的不行,仿佛刚才炙热的吻把空气都给烤着了。
聂召点了点头说:“也行。”
“不过你的朋友……应该都不太喜欢我。”
上次那个陈继巡,聂召忘记从谁嘴里听到的,是跟靳卓岐一同从伦敦回来的公子哥,以及他的那些旧友。
从始至终都对她意见颇大。
这样一想,一路走来,他们之间好像没多少人是真的赞同他俩在一起的。
不是好像,就是一个都挑不出。
靳卓岐微微挑眉,明知故问:“为什么?”
聂召稍忖:“应该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吧,把你害惨了。”
靳卓岐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聂召会认真回,还回了这么一句话。
他顿看着她,又移开视线驱动车,莫名心脏抽动了一下。
“下次你可以告诉他们。”
靳卓岐语气淡淡驱车:“是靳卓岐不要脸非要攀着你,甩都甩不掉。”
第77章
聂召歪头扫了他一眼, 轻笑了声没吭声。
回了公司,又开始一下午忙忙碌碌的修片跟摄影中。
或许因为中午靳卓岐是她男朋友的事情被传播开,平常向来一丝不苟的老板都对她关注起来, 让聂召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还没想过靳卓岐的名号在业内有这么轰动的作用。
下班跟宋珂一起去吃饭,闲聊时提起一条娱乐八卦, 说网络上都在传播盛星娱乐要解散了, 被靳卓岐直接卖给了一家娱乐公司。
在前几天就已经隐秘走解约程序,公司里不少艺人可以自主选择留下或者离开另寻出路。
毕竟公司里也有几个小有名气的十八线, 因为听闻了这件事,开始齐齐在网络上讨伐, 说是为了利益就这样砍掉自己的尾巴,有些过于杀伐绝情了, 果然都是一群无情无义的资本家, 又说自家主子给公司创造了多少利益, 现在说扔就扔,实在没良心。
宋珂把手机递给她时, 上面还显示了一条公司的声明。
配图确实是一张准备转让的协议,重点部分打了马赛克。
以及发出来的部分也解释了转手之后新公司的待遇会更好,本来本家就不是娱乐行业,对这个小公司也不看重,粉丝见状自然也倒戈了。
人都知道哪头好,齐齐开始希望自家在新公司落更好。
以及评论里的两句话,不像是出自官方之后, 倒像是受人之命。
[本来是为她创的,因为她以前遭受网络上的纷扰, 我希望在我有能力时,会有一整个公司作她的后盾。
她好像不喜欢这个圈子了, 所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聂召刚扫完最后一个字,听到宋珂含笑问:“这说的是你吧?你们在一起了?召召得偿所愿咯,这顿你请啊。”
聂召轻笑了声说:“也没说让你付钱。”
他一个字都没提过,聂召也没想过他会直接把公司卖掉。
不过公司本部本就不涉及娱乐行业,这个毒瘤养着本身也没什么必要。
“他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
她也从来没提过林思凝一个字。
宋珂拖着腮帮子说:“卓哥这种人,感觉他的性格就是很会让人安心的那种,好像是每时每刻都想成为对方的底牌跟后盾,做什么都很全面,从来不需要你提就能完美处理好一切。”
“让人很有安全感。”
宋珂忽然想到什么:“哎你还记得台海的时候吗?我当时就觉得卓哥的控制欲太强了,可能是我知道的事情太片面,就觉得他好像把你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宠物一样,成为你完全离不开的依赖对象,后来他做的确实很好。”
“年前他的公司花费大价格培养了一整个优秀的律师团队,里面有好几个都是从西政毕业的,你知道成立之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聂召看她眯着眼神经兮兮的样子,顺着问:“律师还能干什么?给公司解决财务纠纷。”
宋珂摇了摇头,很是神秘地说:“帮他去一个个告了几个网络上骂人的大v账号,告的毁坏名誉权,还花了钱封了好几个话题楼,有点大材小用了不是?”
她这样说,聂召就明白过了是什么了。
凭着微弱记忆,搜索了一下某些词条,点进去都显示的暂无相关内容。
雪花最终宿命本该便是彻底冰封或者融化。
堵住悠悠之口的有时候也很简单,只要你有足够的权利,没什么做不到的。
靳卓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步步让自己登顶到没人惹得起的地步。
聂召把手机递给她,又听到宋珂调侃地问:“你真不知道啊?发表一下,现在作何感想?”
“反正如果是我,要我高中遇到这样一个男生,我都不敢想象我现在多幸福。”
聂召吃饱了,往后靠着,身子贴着沙发,声音低又轻。
“高中他不是这样的,高中他——算是有点离经叛道,学习很好女朋友也不少吧,从来不用心,反正都是人倒贴他。”
“性子有些冷,带其实骨子里又狠又拽。”
聂召又有些想笑。
贴着他的乖妹妹有很多,没一个比她厉害的。
驯服他很难。
可靳卓岐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主动低下头。
聂召举着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想到以前总觉得也不是很美好。”
宋珂说:“那就别想了。”
“聂召,往前走。”
“你的好日子还在前头呢。”
吃完饭出来,迎面冰冷的风把长发往后吹。
聂召跟着宋珂一起站着猛地瑟缩了一下,她歪着头看她:“你打到车了没?我跟他约好了去玩。”
宋珂摆了摆手,注意到某辆车停下:“有人接我,行了,你等着吧,我先走了。”
聂召也跟着挥了挥手,看着她上了某辆suv后陷入夜幕里。
本来说早点给他发消息让他来,结果聊着聊着给忘记了,结账出来后聂召才有些后悔,今晚风大,实在过冷。
路边来回车辆奔走,清澈的瞳孔中映照出路边的一盏盏路灯跟店牌,耳畔还留有来来往往的人声。
她吸了吸鼻子正想给靳卓岐打电话,肩膀被披上了一件沉甸甸的黑色西装。
她侧过头,瞳孔中映照出靳卓岐那张面目冷硬的脸,嘴角勾起:“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靳卓岐捏了下她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凉,眉头骤然皱紧:“怎么不在店里等?”
聂召回头看了一眼,手指紧紧抓着肩膀上的西装外套说:“人太多了,我一个人占着位置,后面还有人等号呢。”
西装是从他身上脱下来递给她的,还带着些体温。
聂召低着头,手指摸着西装的纹理:“穿着你的外套感觉像是你抱着我。”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停歇了脚步看她:“想抱就抱,不让你抱了?”
聂召还真的站在路边穿着衣服往靳卓岐身上贴,他顺势去抱着人的腰,微低着眸看了一眼她,大手拖了下她后脑勺,声音含着冷风刻意温和:
“怎么了?心情不好?”
聂召仰着下巴,眼眸里盈盈光亮,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没啊。”
靳卓岐也就没再问,拉着她上了车。
“还想去吗?你如果累了我们就回家。”
聂召歪着头说:“想去,干嘛不去。”
“我什么都没有,你别多想,就是刚才听到宋珂说你准备解散盛星娱乐了,因为我吗?”
靳卓岐嗯了一声。
“本来就是送给你玩的。”
聂召眼皮一热,叙述的语气:“靳卓岐你好爱我。”
靳卓岐手肘驱着方向盘,语气平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她其实很想问,如果他们没有小时候,是不是也不会有现在跟以后。
可能她这个人也只是他人生中一个过客罢了。
但没有这种可能,一切本来就是相互联系牵扯的。
车子停在一家商场的高奢服装店门口,聂召跟靳卓岐一起下了车时还有些愣。
“不是说要去酒吧玩吗?要买衣服?”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说:“之前给你定了一套礼服到了,临时有了别的安排,酒吧不去了。”
说着看向她:“陪我参加一场晚宴。”
聂召才意识到他为什么今天穿了西装过来。
停下车跟人往店内走,顺势把手里的西装递给他,还好没有被她压得褶皱。
提前安排了化妆师给聂召补了妆,她本身就皮肤白,年轻紧致,五官漂亮优越,在此时这个年纪,更是完全的成熟韵味。
化妆时化妆师一直在她脸上拍着粉,戴着口罩也难以掩饰内心的欣赏,或许认不出来她是个哪个明星,才一直注意着她的目光。
礼服是一件银色的拖尾礼服,全身裹着一层银色光亮,在灯光点缀下像是铺满了一层的星光,衬托着整个人极有公主范,她倒没戴什么首饰,旁边又有化妆师从一个刚包装好的盒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条漂亮简单的水晶项链,水晶很小,只起到点缀作用。
应该是刚才靳卓岐买的。
实在有些忽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认不出来,聂召不知道是什么形式的宴会,也忽如其来腾升了一种紧张感。
化好妆换好衣服出来,聂召沉了口气提着裙边走到靳卓岐旁边。
“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跟宋珂吃饭了。”
他说不着急,聂召才没有推掉跟宋珂的约会的。
靳卓岐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目光落在人胸口前的大片白皙上,灯光下都要白到反光了,化妆师还给晕了色,唇瓣的艳红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一种冷艳高贵的气质油然而生。
她本就该是这样的,气场震撼全场,所有人目光都忍不住放在她身上。
整理着西装,靳卓岐慢条斯理说:“之前不知道他要来,你听过罗阳邑老师的名字吗?”
聂召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之前一直在某所音乐学院教课,在音乐上很有造诣,年轻时几乎被称为可以领跑音乐界发展一百年的人物,可惜在五十岁时便从学校辞职,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聂召看出了靳卓岐的想法,只是盯着他看着,也没吭声。
“想认识一下么?”靳卓岐问她,诱引着。
聂召看着他,胸腔有什么涌动起来,手指掐着手心,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靳卓岐揽着她的肩膀轻笑了声,“聂召,我想你是最好的。”
“想要什么你不说,我也给你备着。”
不然他这么多年干什么吃的。
宴会在一家商业酒楼一楼,大厅金碧辉煌,装潢豪华,如同一座奢华宫殿,顶部悬挂着的精巧设计的水晶灯,代表来到这里每个人身份的尊贵。
如此奢华的场面可见宴会来往的人都是圈内难攀的人物
聂召还看到了远处站着的穿着西装的陈继巡,笑得跟个妖孽似的,推开面前的女孩走了过来。
“怎么样?我做事的效率,你放心。”
靳卓岐:“改天请你吃饭。”
“得了,卓哥跟我客气什么。”陈继巡说完让迎宾放了两杯酒在旁边。
没几分钟,远处,罗阳邑穿着一身西装,一头的白发还拄着拐杖从宴会楼上下来,那张略显岁月痕迹的脸上仍旧能看出年少时的轻狂,性格倒是温润儒雅的性子,声音厚磁又莫名庄重。
酒宴是为了给他的老伴庆生,陈继巡作为他的外孙,这里自然是他的主场,他本来也没想来,来这就酒会还不如去酒吧泡美女来的痛快,被他爸逼着非要参加,也就随口埋怨了一句,听到靳卓岐说,也就临时安排了过来。
陈继巡目光难以抑制地放在了聂召身上,眼神毫不掩饰被惊艳了一下。
她知道她长得漂亮,不然也不可能勾的靳卓岐当年为了她什么都不要,可此时看到,才知道这女孩确实有让人盲目的本事。
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靳卓岐还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份上,路都给人扑到跟前的程度,养老婆都没他这样养的。
几个人迎了上去,纷纷敬酒。
罗阳邑看到靳卓岐身边站着个漂亮的女孩,眼眸的褶皱叠加,笑看着他,声音温和如玉:“今天阿卓身边还带女孩了,是女友吗?看来好事儿将近了,我这个老爷子是不是也能参加个婚礼了。”
这样场合的酒会,不是特别亲密的人不可能被带进来。
这也是现场只有寥寥几个已经成家的人才带了女伴的原因。
“罗老师别取笑我了。”
靳卓岐轻笑,眼神循到她身上:“我爱人,聂召。”
聂召跟他对视了一眼,也礼貌回应:“罗老师好,久仰大名。”
第78章
从宴会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或许是因为靳卓岐介绍的“爱人”的身份,不少达官显贵凑过来认识,毕竟圈内能这样介绍的, 就不是一般的女朋友,也不是那种可以放在家里的联姻对象, 而是正正经经他喜欢会珍重的心爱之人。
罗老师似乎很喜欢她, 结束之后还邀请她有空来找他玩,靳卓岐点头笑着说:“罗老师不嫌打扰就好。”
“当然不了, 我老伴应该会很喜欢召召。”
秋天结束的很快,聂召算着日子, 没多久就立冬了。
车轮卷起路边一片枯黄的落叶,聂召坐在副驾驶上, 结束了酒宴坐在车内一直没吭声, 靳卓岐原本以为她有些累了, 微微侧过头,却瞧见她的额头靠在车窗上, 眼神一直盯着前方玻璃外的璀璨景色看。
他伸手给车内开了灯,目光落在聂召身上,声音清淡询问:“怎么了?很累了吗?想吃什么,我们带回去吃。”
聂召这才骤然从思绪中挣脱开,侧过头看他,摇了摇头。
“没。”
沉默了片刻,聂召又盯着他那张矜贵斯文的脸, 问:“靳卓岐,你舍得?”
靳卓岐侧过头, 不明所以问:“什么。”
聂召压制着什么,缓缓喘了口气, 身子都有些颤抖。
“罗老师早就定居在伦敦了,他年后就会回去,你舍得吗?”
“你舍得让我走吗?”
年后。
靳卓岐说除夕结婚。
当时应该也没想过聂召会离开的。
好不容易才待到一块儿的,就要开始异地婚姻吗?
“我英语不太好,你的公司事情很多不可能陪我去的,我一个人去异地吗?”聂召声音轻缓地问着,一句一句说的很艰难。
“你又怎么知道我想去?”
“你会去的。”他的语气平静,却有种莫名的坚实,好像笃定了她会选择去伦敦学习深造。
这句话落在耳畔格外刺耳,把她紧绷着的情绪都给挑动了,跟一个锁紧的皮筋儿似的,松开之后,弹得手疼。
“你是觉得我一定会因为这个跟你分开吗?你凭什么这样判断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
聂召的声音分贝抬高了一些,低垂着眼睫,声音冷淡说:“我不去,我不知道要离开。”
靳卓岐因为她的情绪,也没有办法专心开车,车子被停在一个巷口路边,这边很安静,只有旁边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一辆黑色的BMW低调停在路边,几乎没人注意到。
他侧过头,车内的灯光落在聂召头顶,她也不看他,固执地别过头生气。
沉了口气,靳卓岐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掌,柔软无骨,因为那些细微的小伤疤在手心里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他耐心地说:“你误会我,我没这样想。”
“我只是觉得,你对现在的工作也不满意,也不是很开心,聂召,我希望你变得更优秀,跟以前一样想干什么干什么,而不是就这样被困在现况里,谈恋爱跟结婚前提也都是两人会变得更好更幸福。”
“你只是生病耽误了,十年前你会想到自己的生活是这样的吗?”
她以前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站在闪光灯下,受着无数人的追捧跟拥簇,年纪轻轻从家里搬出来独立自主,对付着那些合作商,笨拙地学着不被坑。
靳卓岐知道她在高中过了怎样的生活,受了什么压力才会生那么重的病。
别人只看到了她耀眼的那一幕,没人知道她背后经受过什么。
聂召臊眉耷眼看他,说出来的话有些丧气:“我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总是索取,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让我觉得我很失败。”
可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靳卓岐捏了下她的脸,可是在车上,他有点想抱她:“可是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了。”
他从来没想过为难她,在想要待在他身边占有他享受他的关爱这件事上,他给开了没有任何权限的特权。
车子继续往前行,奔流在追逐之间。
靳卓岐驱着方向盘,没入繁华盛景,只是轻腔漫调说:“你不知道你属于我这四个字对我的震慑有多强。”
“聂召。”
“是我非你不可,你怕什么。”
该怕的应该是他才对。
他觉得还不够,怎么都不够。
***
靳卓岐去广州出差一周,每天成了聂召自己上下班买早餐陪碎碎。
忽然他一走,聂召自己住在硕大的江边别墅,还觉得有些过分安静跟无聊。
他出差去的第三天,恰逢聂召周末休息,这种无聊感骤然爆膨。
宋珂最近去了芬兰出差,葛元凯倒好像是回国了,但跟童画又纠缠上,周烟因为一个项目焦头烂额,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
靳卓岐还给她买了不少书,让她闲的没事学一下英语,如果真的决定要去伦敦,对于她这个对英语一窍不通的人来说语言就是第一道难关。
捏着笔百无聊赖地窝在阳台一整天,小猫在她怀里睡觉,她还把靳卓岐买的唱片机拿到了阳台,歌曲里放着Agora Hills,她心血来潮翻了翻相册,从相册中找到了一张几天前她偷拍的靳卓岐的照片。
那天他是十点的飞机。
俩人却很早就起床了,靳卓岐要回公司一趟,聂召也因为要八点上班跟他差不多的时间醒来。
起床的比他晚了几分钟,他已经去了浴室洗漱了。
聂召迷迷糊糊穿着一件睡衣,头发跟鸡窝似的糟乱,她抓着头发,眼皮都睁不开,身子倚靠在浴室门框上,浑身都没醒神。
目光落在远处的靳卓岐身上,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有些紧身,露出磅礴有力的肩膀肌肉被背肌线条,肩胛宽阔,身高颀长高大,整个人身材在视线中暴露无遗。
平常他都跟她在一起,聂召都不知道他怎么锻炼出来肌肉的,好似身体的每一寸都被训练到完美的大小,不夸张,也很显男性魅力。
他低着头,没看镜子,手臂撑着盥洗台,手指修长又放松曲着,指尖点着桌面,指骨上还带着当年那枚独独剩下他一个的戒指。
没戴手表,洗手间的灯光过于刺眼,也能隐约看到手腕处隐秘的疤痕。
手指旁边还放着一盒双喜,不知道有没有抽,聂召猜测应该是抽了的,不然不会放在这儿。
打火机都还在。
她撑着眼皮,瞧着有点莫名好看。
摸着手机朝着那只手的地方拍了个照片,没拍摄到背影,照片中只有一只放松曲折着的手,骨节分明,指骨修长,手背青筋虬结,手边放着烟跟打火机。
无名指的戒指,疤痕,双喜,浴室。
聂召走过去,踮着脚坐在旁边盥洗台上,大理石制,宽阔到足够坐下她,旁边墙壁冰凉,聂召歪着头侧过去。
靳卓岐放下手里的剃须刀,扫了她一眼,直接勾着人的腰,揽腰托着她的臀部把人从上面抱下来。
下巴处的泡沫还没擦干净,就把人抱在怀里,声音低训:“上面凉,你穿的太少了。”
聂召抱着他的肩膀,脑子里跟浆糊似的,被他放在床边,仰着头看着站在床边的他。
又低着头,呼吸浅浅,指尖一寸寸磨着他手腕上的疤。
平常他不让看,手上的手表也一直戴着,或许除了那些见证过的知情人,没人知道他手腕处有这么一笔。
狰狞又蜿蜒,凸出了一条似的,很不漂亮。
“疼么。”她仰着头问。
靳卓岐站在她面前,由着她摸,低眸也没说不疼,声音淡然:“没知道你不要我了疼。”
聂召骤然泪眼模糊,嗓子卡着:“靳卓岐啊。”
靳卓岐只是轻笑着,手指揩过她的眼角。
“再睡会,我给你做点早餐,吃完让司机送你去上班。”
聂召点了点头,等他走了她也没睡着。
他走的第一天晚上,聂召一整夜失眠。
她不知道在广州的那个人也是。
从这张照片上移开,聂召登录上ig,在碎碎的号上发布了这张照片。
或许因为氛围感过足,以及那盒双喜烟,底下评论开始一通猜测,孩子都要冒出来了。
聂召没回复,盯着一个个看完,想给靳卓岐发些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还在开会加班,或者是有什么酒局。
正准备等到睡前在问,对面就已经发来了一条。
靳卓岐:【今天没上班?】
她怎么知道?
聂召忙的回:【你关注我账号了?】
【昂,不行?】
【……行,在忙吗?】
【不算忙,等着你给我发消息,没等到,只能厚颜无耻自己来问问未婚妻在干什么了。】
聂召轻笑了声,一字字敲着:【想你呢卓哥。】
靳卓岐;【发语音。】
聂召就好商好量地乖乖发了语音过去。
“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靳卓岐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聂召接听后,才意识到他又喝酒了,对面声音里都有些掩盖不住的迷醉感。
“怎么喝酒了?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聂召皱着眉,“江悬也没帮你挡一挡吗?”
靳卓岐声音低沉:“别提他,烦,不喜欢他。”
聂召:“……”
“都八百年的事儿了。”
“嗯,他喜欢你,他辞职了。”
靳卓岐大概不太想在跟聂召打电话时提到别人,又语调沙哑地说着,“我在路上,换了个新司机,你应该认识的,他给我发了好多你们之前去自由行的照片。”
聂召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会这么有缘分,对方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进的公司,她倒是不在乎,顺杆爬可以,实力还要靠自己。
“你一会把电话给他。”
让他跟酒店说吃点醒酒药,不然醒来会头痛。
“我还没说完。”他呼吸很重,坐在后排,躬着肩陷入黑暗中。
聂召:“……你说。”
靳卓岐又自言自语似的:“看到合作方老婆给他打电话,挺凶的,问他这么晚跟什么男老板吃饭。”
聂召听着他有些唇齿不清的醉话有些想笑。
“嗯,然后呢。”
靳卓岐想了想说:“我挺羡慕。”
“聂召,咱俩以后也这样吧。”
聂召问:“哪样。”
靳卓岐脑子里畅享着什么,声音半沙半哑,喃喃地说:“你叫我回家,我喜欢听这句。”
聂召心脏重重一颤,眼睛忽然有些红,鼻尖都像是被刺了一下。
“好,我带你回家。”
“我们孤儿院的时候就约好的不是么,一直一直在一起。”
对面的嗓音因为机械的过滤,更显磁,带着极轻极淡的笑。
“更想你了。”
第79章
聂召跟何储言通了电话, 何储言一一记住,到了酒店还试图去扶靳卓岐,可他的脚步挺稳, 也不让人扶着,一直走到酒店, 何储言才想起什么一般, 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是他刚准备给客户的,最后发现这个是老板的烟被他拿错了, 连忙塞进了口袋里。
“老板,这个应该是老板娘放进去的。”
到了酒店包间, 靳卓岐粗鲁扯着领带扔在一旁,黑色衬衫领口都弄得褶皱凌乱, 他揉了揉眉心, 听到他说话, 才撩起眼皮看过去。
眼底的迷雾感还没褪去,不知道听到了哪个字眼, 忍不住轻笑了声,胸腔都开始颤颤震动。
“什么?”
何储言把手里的烟盒递给他,靳卓岐接过,是一盒抽了几根的黑中支烟,似乎是出差前不知道怎么掉进行李箱里的。
何储言从客厅离开去往隔壁房间休息,靳卓岐颓唐地半躺在沙发上,抬起眼皮, 打开烟盒,看到里面放着几根棒棒糖。
不二家的, 草莓味的,橙子味的, 蜜桃味的。
糖果堆积在黑色烟盒里,相得益彰,又违和的可爱。
靳卓岐忍不住又想笑,手背贴着额头,放下手里的烟盒,吃了醒酒药,又转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捞起沙发上那盒烟,对着几根糖拍了个照片。
聂召看到了图片,回复说。
【是让你戒烟的意思,想抽烟的时候可以吃糖。】
靳卓岐:【为什么。】
聂召理所当然:【抽烟有害健康,况且,我听说,感觉到幸福的时候就可以戒烟了。】
【你戒么?】
靳卓岐撑着意识,很久违地发了第一条朋友圈。
要戒烟了。/图片
没设置权限,他朋友圈狐朋狗友以及一些合作商都挺多,发出去的那秒,评论蜂拥而至,拉不到底。
他一个没回复,脑子里有东西沉甸甸地压着,那盒烟跟手机都放在床头边,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或许因为喝了酒,整晚睡得都很好。
***
靳卓岐回京宁那天,是聂召请了假去接的机。
那天刚好冬至,十二月二十二,距离一月底的除夕也就剩下一个多月。
聂召自己开的车去的,她考了驾照之后很少上路,从别墅到机场要半个小时,在他车库里挑了最便宜的一辆迈巴赫,坐在驾驶座上还有些颤巍巍的。
她没跟他说要去接,但问了何储言他几点的飞机,何储言应该会跟他说。
为了避免开车太慢迟到,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出发了,结果比想象中的早到了很多。
在附近买了煎包跟粥随便凑合,揣着兜脖颈围着厚厚的围巾,往机场大厅走去。
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飘在眼前,被聂召捕捉到,眼神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
林思凝。
公司分割后她也没给她发过消息,聂召不去刻意关注,也知道她跟盛星解约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攀上了另一个的一线娱乐公司。
此时好似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穿着一身干净漂亮的白色棉袄,浑身还是当年那股不谙世事的模样,却风尘地站在一个鬓白老板的身旁。
那个老板她有印象,在圈内知名的爱玩,喜欢虐女孩的身子,但权利大,从香港来,挑人眼光好,因为会选剧本也会导,还真捧红了不少十八线,爬床的自然少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思凝也成为了他的座上宾。
聂召忽然有些感慨,她没资格作为旁观者的角度置喙她什么,可她忽视自己的优秀,感爱不敢恨,拿得起又放不下,或许是因为被养的太好,经历不得丝毫的阻碍跟风雨,任由自己沉沦,固执走到偏路上。
靳卓岐走到她旁边,聂召才回过神,看到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什么时候出来的?不叫我。”
靳卓岐的声音带着些许寒气,声音也显得冷冽清淡:“看你在出神。”
聂召跟在他旁边下意识去挽着他的胳膊,看他拉着行李箱,又问:“你的小司机没跟着一起?”
“嗯,他还有工作,我想早点回来。”靳卓岐捏了下她冰凉泛红的耳朵,“想你了。”
过了这么一周,整个京宁都变了天,真的要过冬了。
聂召歪着头,眼尾上挑着:“多想。”
靳卓岐顿了几秒,很淡定地说:“你求我轻点的程度。”
聂召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着不吭声。
“买一盒,用不完看不起你。”
靳卓岐眉眼挑起,眼神有些波动,指腹用力摁在她手腕,粗粝摩擦着:“别在这上面挑衅。”
聂召:“试试咯。”
上了车,还是聂召开的车。
说让他去后面坐着躺一会,他大清早赶了最早的飞机回来,肯定要犯困。
靳卓岐不乐意,非要坐副驾,也就懒散地斜斜靠着,除了眼下的一切剪影,也看不出有多困。
但聂召知道他这几天开会出差还要去别家公司谈合作挺累的,她没吭声想让他眯一会,又听到靳卓岐自己开口了。
“林思凝进盛星是大学一个篮球队的朋友要的,那个朋友平常挺要面子的,人看上去挺阳光大方,还是头一回来找谁要帮忙,我就给了。”
“去溧城是找你,她以为是找她的就上车了,懒得跟她说话,一个字没听清,主要在看你。”
至于那些炒作的新闻,靳卓岐当时看在同学的面子上不想弄的那么难看,有眼神的人也都清楚他俩没关系,平常都碰不上面,能有什么绯闻。
聂召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没误会。”
按照靳卓岐的性子,是他的人,早大张旗鼓告诉全世界了。
“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没想过。”靳卓岐顿了两秒,看着她问,“找我。”
聂召还开着车,沉了口气说:“想过,想找你,当时刚回京宁,也不知道你在哪,刚好当时还有工作,而且我身无分文的,要吃饱饭吧,我一直以为你还在伦敦。”
“卓哥,当时伦敦距离我真的挺遥远的,你要是在我一时半会没办法去,在溧城碰上真的意外,确实误会你有别人,但跟林思凝没关系,不管是谁,反正那个人不是我。”
聂召笑了声:“我就在想,我完了,回来太晚了,没我的位置了。”
靳卓岐听着她的解释,心里挺爽。
他就是要一个直白的回应,不管真的假的,反正心里舒服了。
“有你的,左边右边前面后边,哪个位置都贴着聂召,纹身都还在呢,都让你标记了。”
聂召点了点头,飞快看了他一眼说:“也是,解释都没得解释,聂召俩字那么明显。”
靳卓岐:“嗯,绑你身上了,你说你坏不坏,纹身完又不要我了。”
吃完饭扔了碗。
他这么一说,聂召忽然能够坦然接受以前了,好像他们现在就在随意的聊天,聊以前,说那些过去。
一瞬间,那些经历仿佛变得很遥远。
“坏。”
车子缓缓进了别墅,停在车库,灯光熄灭,聂召隐匿在驾驶座上,轻声说:“但是如果还有一次,我可能还会走,会更稳妥一些。”
“我真的不想你为了我那样。”
“靳卓岐,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舍不得你一直在为我放弃,从小时候,还有你出狱那天还去找我,你明明可以直接走的,你也知道我没去看过你你还来找我,到后来你又回台海,每次都是你低头。”
靳卓岐侧着头看着她,不吭声,不做反应,思绪很慢地听着她说。
心里安静极了,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氛围适合谈这个,聂召盯着此处的黑暗,说:“我好像没说,我早就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了。”
靳卓岐说:“嗯,你那天说了。”
说记得小时候也要带他走,他们约好的。
聂召侧眸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可胆小了,一看到什么觉得害怕就要哭,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他们就经常找些奇奇怪怪的小虫子吓唬我,当时只有你不吓我。”
“后来你跟在我旁边,跟保镖一样,只要他们碰我你就跟他们打架,那里的阿妈经常生气,每次都罚你不许吃饭关进小黑屋里反思,我就偷偷送饭给你吃。”
有任何好的东西她都想给靳卓岐留着,因为她知道是因为她,他才浑身是伤,被关着饿肚子。
聂召声音忽然有些涩,跟那天雪天一样,她提起来,嗓子堵着,呼吸都痛。
如果,但凡有个如果,他们小时候没错过,她不敢想会有多美好,后面的那些挫折都不会有了,都能青梅竹马了。
“小时候我没走,我跟文艳说要回去找你,她却不想带走两个拖油瓶,我就趁着她不注意偷偷下了车想要跑回去找你,结果掉进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洞口里,可能是路人故意设置的陷阱,也可能是陈年变动留下的沟壑,特别特别黑,我就很害怕,又很想找你,但是当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话没说完,唇就被靳卓岐堵上了,唇齿之间带着些咸咸的味道。
不知道是她哭了,还是靳卓岐哭了。
“你非让我疼。”他的嗓音嘶哑至极。
聂召眼眶红着:“嗯,不想告诉你,但我也想让卓哥知道,我也很爱你啊,最起码小时候的聂召是有那么一次傻傻奔向你的。”
第80章
回去之后的一上午靳卓岐都在睡觉, 碎碎也很安分,醒来后就自己待在客厅玩毛球。
聂召请了假也不用上班,其实不是很困, 但还是陪着靳卓岐睡了一会儿,结果闭上眼, 窝在他怀里太舒服,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醒后整个人还有些发懵,睁开眼, 脑子在瞬间精神了,补觉补过了的结果就是有些头昏脑涨的, 反应都迟钝很多。
她微微侧过头,看到靳卓岐正睁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聂召转过去身, 跟他面对面的盖在被窝里, 声音满是刚醒后的惺忪,没缓过来劲儿, 还有种平常不会显露的软调。
“你怎么不吭声?什么时候醒的。”
靳卓岐低着眸看她在自己怀里转了个面,仍旧抱着她,一开腔,声音沙哑得很:“早醒了,怕吵醒你,做梦了吗?”
聂召双臂环着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口处, 摇了摇头说:“没做。”
俩人说话跟糊了面团似的,空气中都发酵着甜腻的味道。
靳卓岐嗓音像是被水润过, 沙哑又潮湿:“我做了。”
聂召从他胸膛处冒出头,微微抬头看着他:“做了什么。”
靳卓岐把她抱紧了些, 眼神灼灼地盯着她,没吭声,以自己的反应给她回答。
随后又慢条斯理说着俩字:“春梦。”
聂召:“……”
她扔保持着姿势,语调平静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靳卓岐想了想说:“两个小时左右。”
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已经提枪蓄发了。
所以你他妈就支棱了两个小时看我睡觉?
忍者是吧。
聂召应该谢谢他还有点良心没睡觉的时候把她弄醒。
炽热的吻贴上来时,聂召还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像是两只水里的鱼在互相贴面,浑身都被温柔的潮围着。
聂召双手勾着他的肩膀,从头到脚都贴在一起,或许天生男性就比女性身上温度高,更别说现在这个天气,空调房,厚重的被窝里,温度热到她冒烟儿。
意识到她的举动,聂召手指抓住他的手,眼睛慌张地眨个不停,拒绝着说:“不要。”
他太会玩了。
靳卓岐手指搅弄了一下她的唇,指尖都有些水盈盈的。
“你试过?”
聂召说没有,脸颊红,眼神倒是平平淡淡的。
“除了你我还跟谁试。”
等他真的俯身贴上去的一瞬间,聂召的眼泪都在打转,脑子一片混乱,全身都绷紧到一触即发。
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全身的精神跟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到他的头顶,闭着嘴巴不吭声,仿佛只要出声就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低声求饶似的叫他:“够了。”
靳卓岐盯紧她眼角眉梢的红色,像是涂了胭脂,却比那种红色更自然,是荷尔蒙爆炸后只有他能看到的韵色。
美的媚惑人心,惊心动魄,像是一朵正在待放玫瑰,张扬又明艳,还显露出一种欲拒还迎的状态。
唇上带着些水光,下巴搁在她脸颊旁边,呼吸急促,贴在她耳畔,声音低低的问:“什么感觉?”
聂召闭着眼不看他,也别过头整张脸都陷入他肩膀的地方,把自己脸藏的丝毫看不见。
“你挺会是吧。”
靳卓岐轻笑了声,一边进去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说:“伺候你还要倒打一耙。”
聂召不得不放松下来,每次都要疼一会才能继续下去,靳卓岐停下手指撩拨着她的头发,试图接吻,被聂召嫌弃地别过头:“别亲我。”
话音落下,骤然被刺出了声,脾气全没了。
一整天俩人都没出门,靳卓岐扬言说要把十盒用完,聂召自己已经睡了个饱,况且靳卓岐身材好她也不吃亏,费力的又不是她。
到最后她只觉得像是湿透的火柴跟石头,这都他妈要钻出火来了,木柴跟原本一样刚硬好用,石头倒是生生被摧残到报废一周。
那十盒用了差不多不到一半,聂召闭着眼跟他抱着,有气进没气出,话都不想讲一句,靳卓岐平稳着呼吸跟她相拥,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脊背骨,只有两颗心贴在一起猛烈地跳动着。
黑暗的房间里没开灯有些暗,狂热之后的停歇,安静地交颈而眠,好像时间都被放缓拉长。
“靳卓岐,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就是那种,幸福啊什么的都挺矫情的。”
聂召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自己的以后,她跟着文艳颠沛流离,小时候连个固定的家都没有,后来遇到那个猥琐后爹,从家里搬出来,她还是没有家,她内心或许还藏着一种自卑感,所以她受不了孟寻鄙夷的眼光,她想成为被很多人爱的人,便毅然决然选择光鲜亮丽站在灯光下。
这些都只不过是她给自己缺爱做掩盖而已。
可她忘了,她曾经也是有一个小男孩威风凛凛地说要保护她一辈子。
“但我现在觉得,我还挺幸福的,矫情么?”
靳卓岐“没”了一声,手指百无聊赖地勾着她的长发玩,看着长发从自己的指骨间穿过,他莫名地就想起了聂召之前染的那抹挑染绿,格外嚣张不良,看上去拽极了,站在那群人中间不太爱搭理人,眼睛都十分漠然。
她高傲在上的样子倔得不行。
让他想要占为己有。
“那我奸计得逞了。”
靳卓岐亲了亲她的嘴角:“我一直的目的都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聂召回吻他,俩人身上都热腾腾的,说话带着股黏黏糊糊的劲儿,接吻一下一下的像是小鸟在啄食。
聂召以前从不低头,不管做什么,骨子里都带着一股韧劲,她即便颓败地活着,心里也是有底线的。
可如果那人是靳卓岐,便心甘情愿被困在爱里。
他不一样啊。
他给的爱太沉重,没人承受得住,没人能够拒绝。
像放了一块鲜美的蛋糕,但不单单是蛋糕,还要旁边放着解渴的饮品,宫殿似的豪华餐厅,耳畔悠扬的奏鸣曲,公主的皇冠,对面一身英伦装的绅士裙下臣。
以及你能想到的,想要得到的一切,他都捧手让你唾手可得。
这世上或许没能有第二个人得到如此般的拥护了。
***
一月份,冬季的迹象愈来愈明显。
聂召跟靳卓岐收拾了东西,准备搬去A市住一段时间,公司暂时交给了陈继巡管理。
第二天整个圈子都传遍了,靳卓岐为了谈个恋爱公司都不要了,准备卷着老婆跑路。
对此靳卓岐不置一词,严格来说也没错。
自从那个戒烟的朋友圈一发出来,那群狐朋狗友都知道权力滔天风光霁月的靳总谈了个恋爱,已经瞬间走到了即将结婚的地步了,在私底下都自觉地称那个女人为他老婆。
他听着倒还挺开心,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聂召的出国安排在明年,也还有一年的充分时间,她从公司辞职了,顺便过个挺长的年假,离开时还收到了不少同事的祝福,问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聂召一一回复之后继续收拾着东西。
因为要带着碎碎,聂召以为要开车去,还在想要这么久是不是还要她开车走夜路,毕竟疲劳驾驶很危险。
她车技属实是有些差劲。
跟靳卓岐说了之后,他顿了一秒说:“不开车。”
聂召没带过小动物上飞机:“能带动物吗?还是要申请什么的。”
靳卓岐说:“私人飞机可以。”
聂召沉默了一声,“哦。”
行。
私人飞机在中午十二点准时到达A市。
聂召特别想念A市的牛肉面,并不算是A市的特产,但那一家老板是从异地来的,一直在这里开着这家面馆,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口味说不上好,却让人特别难忘。
又或许也添加上了很多记忆中的味道,最起码,卢湘很喜欢。
想到卢湘,聂召的脑子都很顿。
把碎碎跟行李放回到别墅,靳卓岐问她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聂召正趴在沙发上歇气,听到他说,看过去。
外面下起了小雨,但聂召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还是想念那个破旧屋檐的面馆。
她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说:“想去吃面,去吗?”
靳卓岐点了点头说:“戴着围巾,外面下雨了很冷。”
聂召嗯了一声。
开车去的,低调的黑色库里南停在远处拐角停车位,靳卓岐撑着一把透明黑猫的雨伞,穿着一件韩系黑色长褂,跟她围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围巾,黑毛衣,很简单的宽松牛仔裤,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冷雅,聂召眼睛瞅了他好几眼,心里感慨,不亏是天生的衣架子。
跟着聂召并排往前走,靳卓岐撇着她的眼神,跟勾引人似的,长臂勾着人的肩膀把人拢在怀里,“看什么?”
聂召摇了摇头笑着说:“没,要钱啊?”
靳卓岐低着眸,眉眼上挑了些:“不要,回去光着你再看,仔仔细细看个爽。”
不巧的是今天刚好是高中生放寒假的一天,这家面馆本就距离学校很近,不少放了学的青雉高中生冒着雨抱着书包往附近的店内狂奔。
其中不缺少一些高中生疯狂跑去远处一个胡同的,聂召记得那边曾经是个台球厅跟网吧。
或许是聂召的视线过于直白,刚才还在看他,现在一溜烟就去欣赏人家小男生了。
靳卓岐伸出微凉的指骨强行掰过她的下巴,扭过来,漆黑的视线打过去。
“好看?”
聂召点了点头,故意说:“嗯,男高哎,刚有个一米八几的挺帅的,高中生都这么高了吗?”
靳卓岐声音带着一些威胁:“我高中没有了?”
“可能看腻了吧。”聂召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下,评价道,“年纪摆在这儿呢卓哥。”
靳卓岐语气淡淡:“昨晚在我身上你不是这么说的。”
“在床上的话怎么能当真?”聂召大惊失色。
靳卓岐扯着她的后衣领转身就要走,声音平平:“不吃了。”
语气里难掩的温怒。
聂召忙的拉住他,笑得不行了:“哎哎,哎呦。”
明明知道在开玩笑还真生起气来了。
靳卓岐停住脚步,就这么眼神睨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揣着兜,等着人哄。
聂召立马很有眼色地顺着台阶下,“比不了你,其实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帅的。”
虽然当时并不算是聂召喜欢的类型。
“只有你治得了我啊。”
聂召又聪明地转移话题,推到他身上:“卓哥呢,谈过那么多,有没有哪个印象挺深的?”
靳卓岐眼神循到她身上:“谈过那么多,手都没碰过,不如召姐刚毕业就在酒吧厕所跟人接吻。”
聂召服了,笑的直弯腰。
“接个鬼啊,都没碰上。”
靳卓岐瞅着她不吭声。
聂召举着手发誓:“真没。”
高中没谈有一部分原因是葛元凯这个浪荡子让她觉得谈恋爱特别没意思,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跟yes签约了,那边杂志社想让她保持着人设,最好别谈恋爱什么的。
俩人到了面馆,果不其然,里面的高中生还挺多的。
聂召进去之后正好占领了最后一个位置,点了两份面,坐着等。
旁边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趴在桌子上,女生在写作业,男生看上去拽拽的也不吭声,就那么盯着她,脾气很臭的样子。
看上去都是高二的。
聂召扫了一眼,一看,还真挺帅。
寸头,一张脸格外冷硬,长得很正,笑起来又特别顽劣狂野,起码比当时的靳卓岐嚣张一百倍。
聂召还有些可惜,她还没见过靳卓岐青涩的样子,他好像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因为经历过太多风雨,高中时就比别人成熟。
也就那时候给她要签名,是真的涩。
稚嫩到当时她一心软就给签名了,还感叹喜欢她的还有这么帅的男生,她的受众群挺大。
“面要坨了。”
被一个响指拉回来,聂召回过神抬眼看着他,又低着头吃面前老板放的面。
“哎?是你啊,好久没见你们俩了。”
老板瞧见聂召时,用湿手摸着身上的围裙,一边笑呵呵的,或许是从记忆力拖拽出来些印象,又问:“经常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呢?她高中三年经常来我家吃面的,后来大学了就没怎么来过了。”
他对那个女孩印象很深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有那么一两次,她看上去很狼狈,站在门口也不敢进来,后来进来问老板可不可以要半份,因为她没钱了。
她太饿了,有两天没吃饭,如果有钱了再把剩下一半补上也可以。
他记得她手腕上刺眼的淤青,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让她进来,还让自己小女儿跟她聊天,小姑娘却一直摇着头哭,哭的没声音,眼泪滴在面里,她放了很多很多辣椒一边吃一边说谢谢。
再后来就出现了聂召,她经常跟她一起来,老板才放心了些,起码有个朋友有个伴了。
聂召嘴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仰着头努力扯出一丝笑说:“她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没有办法回来了,说,让我帮她尝尝面还是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那肯定是!我们这都是老店了,等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还一起来,老顾客,免费请你们吃啊。”
聂召点了点头,眼睛里都要腾升起雾了。
还有人记得她呢。
“谢谢老板。”
聂召开始低着头吃面,情绪骤降,一句话也不吭声,靳卓岐就坐在旁边,吃了几口面,一边从纸盒里抽出纸巾在她眼角擦着。
聂召就放下筷子,眼眶红着看着靳卓岐不吭声。
“卓哥,难受。”
靳卓岐握紧她的手,把她半圈在怀里,轻声安抚着说:“吃不下我们就不吃了。”
聂召点了点头,看着剩下的,吸了吸鼻子,还是勉强地吃了两口。
外面的雨下的并不算大,她跟靳卓岐并排走着,跟那些撒脱了的高中生逆行,他们穿着蓝色校服往东边狂奔。
聂召一身红色包臀鱼尾裙,上半身裹着白色的貂皮上衣,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尽显成熟,俩人跟逛街似的在雨伞下慢悠悠地走。
靳卓岐看她也不吭声,当时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
还好他抓紧她了。
也还好聂召在台海真的爱上他,所以宁可折磨死自己的精神,也不敢死,苟着一口气活着见他。
“冷不冷。”
这么冷的天,靳卓岐看着她的开叉裙都觉得要发颤,可不妨碍她觉得漂亮非要穿。
靳卓岐从来不管她的穿着打扮,他的女人漂亮张扬,站在她面前全世界都黯然失色,很有本事。
聂召摇了摇头:“不冷。”
靳卓岐撑着雨伞,倏然说:“聂召,我们养条狗吧。”
聂召偏着头看他,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也涌现了一点之前强压着的预感。
她问:“养什么狗?”
“捷克狼犬。”
聂召点了点头说:“行。”
又问:“什么颜色?”
碎碎是纯黑色的小猫,一丝丝的杂色都没有,连那双眼瞳,都像是一片黑到没有任何星点的黑夜。
“黑豹色。”
来到这里的第二周,一月二十三日。
今年的一场雪。
碎碎去世了。
聂召其实早有预感,它之前身体就不太好,猫咪的寿命本就在十二到二十年,今年它也已经有十一岁了,当初无数个动物医生说它的身体很脆弱,已经支撑到极限了,不光是有身体上的毛病,连心理上也受到过创伤,如果想要完全治好,需要无尽的时间跟金钱去消耗。
一只胆小的流浪猫,在两岁时就已经想从树上跳下去成为狼狗的口中食了,它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勇敢很勇敢了。
那天聂召没出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感,她一清早就看到碎碎趴在沙发上,爪子下面抓着一个它平常最爱玩的毛球,蔫巴巴的,不如前几天那么生动活跃。
聂召站在远处盯着小猫看,随后只是平静地窝在沙发旁边,手掌摸着它的身子,听到它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嗡叫声,跟那双漂亮的猫瞳对视上,它凑近她舔着她的掌心,特别粘人。
电视里播放着《猫和老鼠》,整个别墅都挺安静。
后来有人过来,盛况,好久没见的李拓,付坤,还有两个女孩,应该是付坤跟李拓的女朋友。
身后还跟着比当年更加成熟的明舟,蓝毛都染成了黑色了,看上去仍旧一副傲娇的模样。
一群人把别墅客厅挤满了,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付坤看到碎碎,凑过来逗它,见碎碎一动不动闭着眼,轻啧了一声。
“你是不知道,你没在,碎碎被卓哥宠成什么样,猫粮都是从国外挑选好空运过来的,之前因为碎碎生病,放下工作带着它去了好几个城市的医院看。”
“碎碎的那个小毛线球玩具,都是特意回来A市找到之前它喜欢的那个。”
聂召听言,看向靳卓岐。
“是吗?”
他才撩起眼皮,缓缓说:“之前你买的那个,它就喜欢这个,后来不是被别人领养了么,那个主人也没多在意,也就没把这个玩具还回来,我就又去寻回来了。”
这个小毛球是卢湘的,不是买的,还是她亲手做的给碎碎当玩具,它当时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喜爱,后来卢湘走了,却成了它最爱的玩具。
聂召抓了抓碎碎的下巴,又好奇地问他:“你怎么把它养这么凶的?它以前可弱巴巴的了。”
几个人去了外面,客厅就剩下了他俩。
又变的安静了下来。
靳卓岐靠着沙发,长腿曲着着,低着眸侧身有一搭没一搭逗弄着小猫。
明明知道它很累了还要挑起它的精神,聂召见状拍了一下他的手。
“嘶。”
“啪”的一声没留情,差点在靳卓岐手背上拍出一个红印子。
聂召眼神削了他一眼:“别逗它了。”
靳卓岐笑笑:“随便养养,还挺害怕它死的,所以平常出差工作都得带着。”
聂召又听见他慢悠悠说:“主人什么样小动物就什么样,它性子软还不是你好欺负。”
“我哪儿好欺负了??”聂召拒不认账。
靳卓岐很是淡定地指摘道:“不好欺负吗?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让叫哥就叫哥。”
聂召:“……”
她咬着牙,眼神很是威胁:“靳卓岐,你能耐了是吧。”
靳卓岐含笑看着她。
“啊,怎么。”
聂召点了点头:“行,今晚继续,你用不完算我输,看你经不经得起折腾。”
他有点感冒了,说话都有些沙哑跟鼻音,估计是这几天忙完工作又赶回来,忙狠了。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上次他发烧跟她doi是什么感觉了,当时还真只顾着自己觉得很爽,没在乎过他的感受,不然也不会到后面靳卓岐做完洗澡出来晕过去,被送去医院吊瓶。
靳卓岐哦了一声,理所当然说:“那我去买药,嗑完药跟你做。”
“想多少都有,让我精尽人亡再给你颁个奖。”
“你多厉害。”
聂召呛不过他。
低着头阴森森说:“我觉得我这婚后生活可能不太美好。”
靳卓岐:“我也就嘴炮,我们家你掌权,生杀大权都在你手心呢。”
聂召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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