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在逃美人 > 27、母亲
    ◎把碎片拼好。◎

    有王府最好的车马和随侍的护送, 两日之后,苏栖禾就站到了自家的小屋门口。

    离别不到半年,却恍若隔世。

    南风看着女孩下车, 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保重啊,苏姑娘。”

    她回过头,把手中一直捧着的那张纸递给了他。是秦王那天亲笔所写的文牒,赶路这两日她从未离身。

    “麻烦了,请你帮我把这个也带回去吧,现在我承蒙殿下和贵府的照顾,得以平安抵达,就不该留着它浪费了。”

    南风自然不依:“这是殿下给你的,他之前从来没有写过这些,仅此一份,你就留着吧。”

    “说句该打嘴的话, 将来姑娘若是再有不顺, 这东西是可以救命的。”

    苏栖禾坚持不想收,无奈之下小伙子拿出杀手锏:“如果我带着它回去, 殿下肯定要责罚我办事不力啊。”

    想到王府惩罚下人的规矩, 她只好放弃。

    为她开门的是个长相端庄的医女, 自称是骆大人带过来的,这段时间也一直留在彬州照顾太太。

    苏栖禾看到医女眉眼间的愁绪,“咯噔”一声,心里发紧,来不及客套, 只问:“母亲怎么样?”

    推开卧室的门, 只见母亲躺在床上, 形容憔悴,确实如梦中所见那样,脆弱如秋风中飘零的枯叶,随时都有可能消逝。

    见女儿回来,母亲努力扯动脸部肌肉,露出一个颤颤巍巍的笑容,笑纹在她因病而暗黄长斑的皮肤上晕染开。

    “栖禾,回来啦。”阿萍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那一瞬间苏栖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好,还好自己赶上了,回来了。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几乎是扑到了床前,伸开双臂环住母亲的肩头,将头猛地埋进温暖的脖颈里,嗅到了熟悉的、母亲的香味。

    拥抱的时候,她感觉手被母亲肩背上突起的骨骼硌到,泪珠更是簌簌地滚了下来。

    阿萍的力气做不到拥紧女儿,只能缓缓将手搭在她的头顶,一边抚摸着头发,一边跟着流下泪来。

    “栖禾,在外面受苦了吧”

    虽然这辈子没有离开过彬州小城,但阿萍很明情理,知道万事都是一分钱一分货,自己曾经得到太医治疗、银票和医女,那么相对应的,女儿在京城肯定也付出了更多。

    苏栖禾摇了摇头,看着母亲说话费劲的样子就一阵焦急和酸楚:“之前家书里不是说恢复了吗,怎么现在又成这样了,娘”

    其实骆止寒暂离彬州的时候,阿萍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少,甚至可以每天傍晚都在外面街上散步一圈。

    然而,在太子被废、秦王辅政的消息发到彬州的同时,那首《金缕曲》就已经随着车夫、商旅和官员书生的流传而到了这座小城。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苏栖禾本人的各种臧否和八卦。

    说她甘愿折节,以笔墨服务权斗,还说她曾经侍寝,但始终没有名分。

    更有甚者信口雌黄,说她压根就是个幌子,女人怎么能写出那么多才华横溢的文章词作,怕不是王爷找了手下幕僚代写,把她推上去沽激虚名。

    这些话,都让在外散步的阿萍听了进去,当天晚上勉强撑着回到家中,刚进门就喷出一口心头血。

    “娘,你、你听我说”

    女儿牵着母亲的袖子,快急哭了,“这些是假的,我都不在意这些事的,你别管他们怎么说,别伤到你自己的身子啊。”

    温柔包容的笑意从母亲眼底流淌出来,“娘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娘只知道,你在外面,肯定是受了委屈了”

    苏栖禾怔了一瞬,心神骤颤,眼前已经被泪水淹没。

    娘永远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不在乎她的才华,也不在乎她的价值,只关心女儿在外是不是过得快乐。

    同时,一阵悔恨冲垮了她的脑海。

    就因为她在京城搅进了复杂权斗,传出不好的流言,导致母亲原本被骆大人调养好的身体再次恶化。

    这让她以后怎么才能不后悔莫及?

    母女俩相拥着又哭了一阵子,等到情绪稍稍平静下来,阿萍这才想起来什么,小声问道:“那位秦王殿下,他待你如何?”

    苏栖禾不想说太多再让母亲难过,只能挑着好的部分讲出来。

    “殿下曾经派骆大人来给你看病,还有外间那位医女,之前的银票,都是拜殿下所赐。”

    可是,她的声名狼藉,甚至母亲的再度卧病,也都与此人有关。

    知女莫若母,娘一看她的表情,就敏锐地感觉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你们”

    大概是要问,你们的关系是传言中那样吗?

    才说了一半,看女儿眼神一凝,脸蛋也开始尴尬地涨红,阿萍就已经明白过来,轻轻叹了一声。

    “难怪王爷愿意对你好,也难怪,”她顿了顿,“你愿意这般奉献于他。”

    苏栖禾原本以为母亲会说,怎么能喜欢那些不该喜欢的人,一腔情愿飞蛾扑火,实在不该。

    可阿萍只是摸了摸女孩还泛着红晕的脸,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阵子,到了母亲补眠的时间,她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医女正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外的空地上择菜,见状,她赶紧过去开始帮忙。

    “敢问姑娘,该如何称呼?”

    方才进门的时候急着见母亲,太过心切,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没来得及问。

    “苏小姐叫我骆灵就好。”

    原来骆家作为几代传承的杏林世家,有广为悬壶济世的传统,会收养孤儿在家中培养,教导医术,长大后可以造福更多世人。

    而骆灵年纪还小,很少独立行医,大多数时候是跟着自家少爷出来增长经验,打打下手。

    小丫头说得很平静,苏栖禾却忍不住想到,让世家培养的医女蹲在县城里一边照顾人一边干家务,屋内甚至连择菜的地方都没有。

    还要小心看护着重病的母亲。

    这样的大恩,她如何还得起。

    连道谢都显得太过浮于表面,以至于很难再说得出口。

    她嘴唇颤了颤,还没说什么,骆灵看时辰到了准点,搁下盆子进去看了看阿萍,出来时轻声对她说:“感觉好一些了。”

    这次复发本就是因担忧女儿而心气郁结,见女儿安全地回到了家,阿萍的心绪自然舒缓了不少。

    “前几天,”骆灵犹犹豫豫地说,“前几天是最严重的。”

    大概就是她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噩梦折磨那几天。

    果然那些梦并非她担忧过度,而是真实的、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能在冥冥之中,跨越山海。

    “当时我给你写了封信,可算了算日子,就算快马加鞭送过去,也不一定能赶得上。”

    苏栖禾眉心一蹙:“赶得上?”

    医女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一度担心你要来不及,如果再晚两日,都不太乐观。”

    也就是说母亲曾经病危,严重到骆灵要写信让她来见最后一面的程度。

    而如果她没有承蒙秦王府的马车相送,而是自己坐着骡车到下马坡,再徒步走回来的话,可能就真的要失去母亲了。

    叠加在种种或喜或悲的机缘巧合之下,母女能最终平安相聚,真是偌大的幸事。

    苏栖禾长出了一口气,垂下眼,感觉好像经历了一场最跌宕坎坷的浩劫,现在,终于劫后余生。

    时节已过霜降,虽然尚未立冬,但已经有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当天晚上苏栖禾陪母亲早早吃饭,骆灵点了一个小手炉,让阿萍捧在胸前。女儿回家后,阿萍的气色恢复了几分,饭都多吃了几口。

    于此同时,京城的王府里,秦王坐在正殿书房里翻阅几分文书。

    管家走进来,递上一封信:“殿下。”

    要搁往常他会把信的来路直接念出来,以方便王爷处置,可这一次老爷子犹豫半晌,什么都没说。

    江寻澈视线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径自接过信封,发现是来自彬州的。

    明知按照时间不可能是苏栖禾所寄,但他的呼吸还是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拆开一看,是骆家的医女写给苏栖禾的,用词已经尽量斟酌,话里话外却依旧透着一股焦灼紧急:你快回来看一眼太太吧!

    在王爷的印象中,骆止寒已经把苏栖禾的母亲救治得恢复很多,怎么现在又复发了。

    而且,按照行程,她最快也要今天才能到达不知道有没有赶上。

    小姑娘见到母亲,估计会哭一阵子,哭得双眼红肿,更像他养过的那只兔子了。

    他指节轻轻敲着桌面,眼瞳半阖。

    管家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低头等待着王爷的命令。

    沉默半晌,只听江寻澈轻声说:“取几份药材送到程家吧,我记得他们每年立冬之后,都要去西北探亲,正好路过。”

    至于这些宝贵的药物交到苏栖禾手上的时候,该不该以秦王的名义,他想,程誉做了他多年朋友,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若是他想听女孩子再低着头说一句感谢,直接派人送去就行,何必绕这些圈子。

    管家领命去了。

    王爷淡定地吹下眼,手下翻过一页书,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只是盯着墨色的字形看,却连字意都没能理解。

    无奈将书搁下,突然侧眸看见角落里的一个小包裹。

    那是让手下人从绑架苏栖禾的马车上捡的,她的那两件碎衣服。

    神思微动,片刻之间,秦王决定叫来李嬷嬷,吩咐她明天进宫一趟。

    去找她的旧相识,长春宫李贵妃手下的紫烟姑姑。

    “听闻她绣工极好,巧夺天工。”

    提起故人,李嬷嬷含笑颔首:“回殿下,这话是当年我们打趣玩儿的,没想到传了出去,虽有些夸大,但紫烟的女红确实算是宫中最优秀的。”

    她谨慎地撩起眼皮,观察王爷的表情:“不知殿下找紫烟有何吩咐?”

    江寻澈指了指放在桌面的一包东西,“把这些碎片拼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端午节,祝各位小天使们端午安康,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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