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四下逡巡,找到两位摄像老师的位置。闻念垂眸,什么也没说,任由霍司偈抱着。
人们匿在震耳欲聋的音乐节奏里,昏暗里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念念。”娄治从人群里挤过来,寻找着。
闻念终于能抽身离开怀抱,腰身从霍司偈掌心擦过,温温热热。她没太看他,拿回啤酒瓶喝了一口,转过身去。
娄治打量着他们,两个男人无声对视,空气里有什么在涌动。闻念立即打破这气氛,说:“走了吗?”
“嗯。”娄治点头,仍看着霍司偈。
闻念朝霍司偈说:“我和娄治约好了去玩滑板,你一会儿和叶初他们一起回家?”
辛辛苦苦把人叫来,自己却要先走。霍司偈面色微冷,不置可否。
闻念也并不需要他同意,颔首示意,同娄治挤出人群。
烟尘之中,有道身影悄然靠近了霍司偈。
“司偈,你来啦……”
路灯将马路照得亮堂堂,香樟树的影散在行道上,投映矮墙,风一过,枝叶哗啦摇曳,好似都会夜晚的风铃。
闻念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
“累了吗?”
闻念摇头,又朝娄治眨了下眼睛:“没有让你失望吧。”
娄治低头笑,吞吐电子烟烟雾,一股热带水果味儿,就像他给人的感觉。
【他俩就这么走了?】
【这么处理已经很好了其实】
【女一很会上班的样子】
【有谁发现前面霍少和狗牌哥在抢人。。。】
【无语镜头还可以更糊一点】
娄治不是张扬外放的性格,依然有有不少朋友。滑板馆的朋友为他们保留了场地,有人还特意来围观。
闻念亦不怯场,隔着玻璃窗和他们挥手以示问候。男孩们的口哨声传来,娄治拿着护具过来,嫌弃地乜了他们一眼:“别理他们。”
“我自己来。”闻念想要接过护具,话却是迟了。
娄治蹲下来,把护膝缠在她牛仔裤上,握直她小腿试了试松紧:“可以吗?”
这举动说不出的亲密,还有人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含糊应了一声,站起来戴头盔。
“上板试试?”
闻念指着弧形高台:“就在这儿,不去那儿?”
“爬都还没学会就想跑?”
闻念睇了娄治一眼:“小看我,给你看下什么叫一步从爬到飞。”
娄治朗声笑,两步上板,轻盈地滑出去,转回来问:“看会没?”
他身上带着风,像学生时代令人心动少年。闻念默了默,尝试滑行,上身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娄治一把扶住,教她调整姿势,如何上板。反复练习,他牵着她的手滑行,好似风带起了她。
忽然放手的一瞬,她心跳空拍,睁大眼睛前方,嚷声:“阿治!我要撞墙了!”
“你不会。”
声音从后面传来,一晃眼,人已经踩着滑板来到前面,张开双臂像护墙。
一点缓冲都没有,闻念伸出的手撞在娄治肩头上。还差分毫就成拥抱,他轻声说:“我也抱到了。”
心跳还激烈,有点分不清原因。身体率先抽离,闻念踩上地板,抱起滑板朝另一端走去:“再来。”
【啊啊啊啊啊啊好帅】
【哇绝了!】
【狗牌哥真的好会】
【也???还有谁抱了!】
【好配说累了】
【看得我都想学滑板了呜呜】
【醒醒吧咱学滑板只会摔个大比斗】
闻念还是摔跤了,娄治关切,她只说没事。娄治拿来水和毛巾,蹲在地上望着她,有点歉疚似的。
受不了他这种眼神,闻念稍稍别过脸去:“滑你的啊,让我欣赏下帅哥滑板。”
娄治失笑:“你还想待会儿?”
闻念故作失望:“你不想啊,那就回去咯。”
“我想,当然想了。”语气真挚,好像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
闻念知道这不过是错觉,此时此刻却宁愿陷在这错觉里,以忘记些什么,覆盖些什么。
披星戴月,他们回到住屋,迎向聚集在岛台的人们。
先前在俱乐部没发觉,现在闻念没穿外套,短衫紧裹胸部,露出腰肢,奶白肌肤泛着运动过后的光泽,一枚赛博朋克式的蝴蝶骨架肚脐钉点缀,说不出的勾人。
男人目光略作停留,不自在地挪开,唯独霍司偈不加以掩饰。
薛淼将沾了辣油调料的一支筷子送到他唇边,要他尝尝味道。
他低头抿了一下,抬眸说:“辣。”
“啊,那多放点醋?”薛淼捣鼓着调料,悄然看去。
旁边餐桌,娄治为闻念拉开座椅,将外套搭在领座椅背上。
一道人影从眼前晃过,周希年走过去,直接坐在了搭外套的椅背上。娄治一顿,只得去闻念另一边。
长桌拐角尾座,向来是霍司偈的位置,不知是出于默契还是代表一种默认,从没人占据。
娄治坐下了。
薛淼默默收回目光,让霍司偈再尝尝调料。
“你问问他们。”
“喔好……”薛淼端着调料碗询问岛台的几人,忽略了角落的周清晖。
周清晖从橱柜里取出碗碟到餐桌摆放,娄治起身帮忙。
餐食陆续传上桌,人们齐坐,不知怎么最终霍司偈坐在了一端的尾座。
周希年和闻念讨论起穿孔的事,回来的路上闻念和娄治也讨论过。闻念有所顾忌,不愿提起,哪知娄治搭腔:“念念还说想打唇钉。”
周希年倏地看向对座,转而瞧着闻念,笑问:“哪种啊?”
闻念不得不回应,指着下唇缘说:“正中?比较好看。”
周希年打量着:“适合你的。”
叶初好奇:“会痛吗?”
“不会。”闻念说。
“还是有一点。”周希年探了探舌尖,“我打过舌钉,不过已经长合了。”
叶初诧异:“更痛吧?那不是好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周希年垂眸笑笑,抿了口酒。
蒋维噙着笑说:“打这种不会透风啊?”
周希年打趣:“你可以体验下,男人应该都会喜欢。”
闻念蒙笑:“车速有点快了。”
周希年更肆意:“真的,唇钉比较碍事,舌钉不会。”
蒋维说:“你们知道吗?舌头上分布的神经末梢发达,十二对大脑神经至少有四对和舌头有关,接吻会促进大脑产生内啡肽。年轻追求多巴胺,中年才懂内啡肽。”
叶初冷不丁说:“你的舌吻可以镇痛?”
众人哄笑。
薛淼对蒋维轻声说:“你很有经验啊。”
盲选约会后他们有在发展,其余人作势看戏。蒋维不着调地说:“有点,但不多,还需要实践积累。”
薛淼双手捧脸,只露出羞怯的眼睛。
周清晖难得出声:“其实运动是促进内啡肽最好的方式。”
见其一本正经,蒋维不知怎么有些敌意:“那当然了。”
闻念笑着抬眸,不经意撞上霍司偈的目光,他捎带笑意,颇有点意味深长。
他们有过,情到浓时舌头激烈交锋,却一致认为嘴唇才是关键。轻轻碾压,含咬,他哑声叫她,闻念。
收拢思绪,闻念拿餐勺敲了敲玻璃杯,委婉道:“收车了。”
成人酒桌有些低俗玩笑也无妨,蒋维不算过界,呈现在观众眼里却不然,弹幕一水儿吐槽。
【好油…………】
【小水脾气太好了】
【这哥别霍霍小水了】
【不懂就问接吻促进内啡肽科学吗?】
【y1s1接吻确实很舒服啊】
【霍少全程盯——】
【啊啊啊谁还记得上次念念说霍少很好kiss】
话题揭过,人们喝了好几瓶酒才散去。
周清晖留下来默默收拾,闻念帮着一起。
“没事,我来。”周清晖说。
“你帮我我帮你啊,再说做家务不就得搭档。”
周清晖无法拒绝,低声道谢。
“客气。”
岛台安静,只水流声响着,闻念不太能忍受这种气氛,搭话:“上回你和周老师约会,后来没再……?”
周清晖轻轻摇头:“周老师很好,但我……”
闻念笑着宽慰:“我没有要打探,只是看你平时都一个人,早出晚归的,很辛苦。”
“是比较忙,不过比在设计院的时候好一点。”
“之前在设计院?你肯定认识我朋友。”闻念一提对方名字,周清晖果然认得。
多了个话题,两人也亲近了些。
只是闻念没想到,因此会收到周清晖的情书。
第一次看到他的字迹,清丽的文式行楷:谢谢你的关照,喜欢蝴蝶吗?下次和我去看蝴蝶吧。
另一封是:不如一起去打唇钉?
最后一封,甚至能想象对方冷然的语气:我不喜欢。
闻念笑了,是说不喜欢唇钉,还是身上穿孔这件事本身?这人真奇怪,想不出能写什么,可以不写。
灯光熄灭,四下归于寂静。
……
忽一道惊雷炸响,暴雨急至。闻念迷蒙地睁开眼睛,看见周希年捂着心口坐起来,惊魂未定。
闻念拉台灯,没能亮,查看连着充电器的手机才确认是停电了。
“停电了?”周希年颤声问。
“嗯,你还好吗?”闻念摸黑找到床头柜上的火柴,点亮香氛蜡烛。
柠檬和鼠尾草的香气徐徐散开,周希年做了几个深呼吸,似乎缓过神来。
“做噩梦了?”闻念凑近看见她额角的汗。
“我就是……有点ptsd。”
“害怕打雷?”
“帮我倒杯水可以吗?”周希年拜托。
小事一桩,没什么不能帮忙的,闻念应好。
闪电划破黑夜,骤然照亮洋楼,又瞬间暗下来。只手电光照亮玻璃楼梯,仿佛暗影里鬼影丛生,闻念走得小心翼翼。
接连响起脚步声,闻念循声回头:“谁?”
人影转过拐角,耳边的手机光映着他面容,无端令人感到安心。
“停电了……嗯。”霍司偈把电话放远了些,“你做什么?”
“我倒杯水。”
“别摔着了。”霍司偈几步走下来,牵起她的手,是那么自然。他一面结束通话,一面领她下楼。
迈到平地,闻念正要抽开手,霍司偈却拢紧不放。
“我看得到路。”
“是么,”霍司偈轻描淡写地说,“不是说你夜盲?”
闻念一怔,咕哝:“可现在有手电筒。”
“看来工伤还没好啊。”
“……反正你总有话说。”
“我可说不过你。”
缓步来到厨房,霍司偈搁下手机,捡杯子倒水,闻念忙说:“用水壶,给周老师的。”
“你给她?”霍司偈斜睨过来。
“怎么了?”
霍司偈没应声。
二人盛了壶水,回到楼上。一号房门虚掩,微弱的光亮透出来,闻念正要推门,霍司偈覆住了她手背。
“我不建议。”他低声说。
雨声笼罩黑暗,闻念忽然意识到什么。
“有人在里面?”
“嗯。”
闻念心一横,推门而入。周希年仍坐在床上,男人蹲在她跟前,很有既视感。
没去听他们说什么,闻念将水壶放在门边梳妆台上,退出来关拢了门。
走廊尽头的露台窗户一片墨蓝,树影绰绰,在风雨中飘摇。
沉默着,闻念出声:“其实我猜到了。”
“你觉得没关系?”霍司偈声音低沉。
“这个节目不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去厘清一些感情。我可以理解……”
脚步无声交错,闻念挪退,背抵墙壁。
手代替目光,霍司偈摸到她的脸,拨开颊边头发。似确认着什么,他拇指由眼尾抚过。
闻念不禁垂下眼睫:“真的没什么……”
呼吸渐而闷沉,裹挟雨汽。
“那我们,你厘清了?”
雷声惊响,闻念倏地抬眸。然而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侵袭。
令人心跳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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