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
「以N为名, 我最熟悉的陌生人啊。」
面颊相贴,耳鬓厮磨。闻念想起不久前在更嘈杂的俱乐部,他要抱抱她。
“你今天去应酬了?”说话声小而清晰, 给动作按下暂停键。
霍司偈不明所以:“要查岗?”
闻念哧声一笑:“不敢。”
大手还抚着她下颌脸颊, 她轻蹭了蹭, 猫儿一样的掀起眼帘:“觉得你有点累,还撑到现在。”
“知道心疼人了。”
“怪你室友, 害我们在走廊上罚站。”
衣料摸索窸窸窣窣的。他掐住她的腰, 找到肚脐的位置,隔着轻软仿丝指甲壳擦刮:“不是你情郎?现在成我室友了。”
“痒……你胡说八道。”闻念嗔声躲闪,霍司偈偏头跟来, 不经意碰到她颈侧。乌发淌着,暗光里灰白的皮肤上有细汗, 散发着洗护香氛的酸橙味。
“你喜欢这款。”
霍司偈说话间呼吸倾洒,闻念不自觉仰起脖颈,一时没能回答。他们的姿势委实有些微妙, 腿交错着, 甚至能感觉到他。
吊带衫下呼之欲出,她压抑气息, 声音哑哑的:“废话,不喜欢用它干嘛。”
不知怎么,霍司偈撑墙直起身,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早点休息。”霍司偈说这话的时候, 旁边房门从里打开。
手电筒光晃过来,倏尔消失。
娄治看了看他们, 走向房间。好像在说, 他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 她也装模作样,大家都有秘密。
闻念心头刺挠挠的,回到房间。
无边雨夜,蜡烛已然熄灭,周希年背对着她沉睡。
只有恋人才会在深夜雷雨中来到对方床前,像昔日那样哄对方入睡。
他们是昔日恋人啊。
闻念感叹着,在被窝的酸橙香气里安然入睡。
一芥推出的第一支香氛叫酸橙。
正式命名之前,闻念蹲在便利店门口,醉醺醺地提议叫恋恋红橙。霍司偈并没有被她的谐音梗打动,嫌恶地说,你该醒醒酒。
闻念立马拧开冰冻矿泉水往头上倒,水浇湿她原本就糊花了的眼妆,她踉跄着起身,朝俯视她的霍司偈敬礼,Yes Sir。
太子爷处变不惊,拎她上劳斯莱斯后座。他说时间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在街边喝醉不安全。
闻念像初见世面,张望着车里豪华内饰。车顶星空令人眩晕,她垂头撑手,叫停车停车,她不想赔钱。
司机刹得猛,闻念跌撞下车,汪汪呕吐。那天很脏,很疯,霍司偈很有耐心地送她到租赁屋。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喝酒,没问她是不是总这么喝酒,她却絮絮叨叨说,早C晚A,不来点alcohol她卷不动。
他终于问了,和一芥合作就这么辛苦?她说不辛苦,就是受了点工伤,视力差、散光、夜盲,还好,还没得干眼症。他说保重身体。
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急急忙忙道歉,有点伤心才这样。她崇拜的前辈和癌症抗争一年半,今天走了。
他们穿过弄堂僻巷,在狗吠声中踏上嘎吱嘎吱响的老旧木梯。钥匙串铃铃响,闻念拧开门锁,霍司偈人已走远。
他最后说的是,早点休息。
酸橙又名,Dust in the Wind。
恋恋风尘。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窗外还下着雨,住屋恢复了供电。
豪宅多备有发电机,这栋房子是节目组租借的,他们事前准备不足,没想过会停电。赵时雨发微信来打探,昨晚停电过后有什么情况。
其实算不得播出事故,这帮人作息良好,熄灯之后基本不会发生什么。只是停电特殊,饮食男女,节目组怕真的发生了什么,无法在故事线里交代,让观众看出蹊跷。
闻念装酷回:无
赵时雨:不厚道。
赵时雨:请你吃大餐!
闻念:请意姐吃啦
一击反杀,赵时雨没了音。
手机电量告急,闻念充上电,回复了别的消息,起床梳洗。
离开房间时捎走水壶,她在厨房倒掉,烧开水。
头一次没化妆就下楼,穿着紧身毛衫与运动短裤,都问她是不是没睡醒。闻念打着哈欠说:“睡醒了,梦多,睡得有点累。”
薛淼点头:“对对,我经常也这样。”
叶初在旁边翻看报纸,体育版。闻念凑过去,叶初轻巧翻过一页,女足夺冠。
“往回翻。”闻念指挥。
叶初瞄了她一眼,缓缓曲手指,缓缓拢报页。闻念急迫,上手翻页。
版头写着亚运会男子四百米自由泳冠军,闻念没兴趣,指着照片花痴:“建模身材啊!”
“这是亚军。”叶初冷静说。
“冠军负责比赛,亚军负责貌美。”
“……你这么说,可能会伤害运动员感情。”
闻念煞有介事:“这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怎么成就好心态,怎么搞体育竞技!”
不得不说这人的口舌和霍司偈是两个极端,一个花里胡哨绵绵拳,一个噎死人不偿命。叶初都无力反驳。
外头下雨,周希年抱着瑜伽垫去底楼的健身房,薛淼和她一道,例行公事般邀请她们。
闻念不想去的,瞧见娄治下来了,赶忙拽着叶初一起去健身房。
洋楼地阔,健身房、图书室、家庭影院什么的一应俱全。健身房朝着后院,落地玻璃窗看出去有颗老银杏,落叶像雨打湿的金箔,点在草地上。
霍司偈在窗前的跑步机上跑步。
任何竞技决定性的其实是体能,叶初每天也跑步,只不过在健身房。今早把跑步机让给霍司偈了,她和女孩们做瑜伽。
闻念第一次来这里活动,起先瞧着霍司偈有点不自在,后来见他戴着耳塞专注跑步,也像模像样练起来。
“现在肩膀下压,我们来到下犬式,找到你的根基,注意呼吸……”
轻缓的音乐里,闻念感觉身体舒展起来,柔软的毛衫变得扎刺皮肤。她忍耐着尽量做标准,后仰撑地,天地倒转,只见跑步机慢慢停下。
跑鞋踏到地板上,迈步时牵动劲瘦跟腱,太子爷连脚踝都漂亮。
脚步离得近了。
倒转的脸出现在眼前。
闻念撑不住,勐然起腰,额头撞上来不及躲闪的高鼻梁。
声响清脆,打破瑜伽教室静谧氛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会如此】
【这俩卧龙凤雏】
【期待拉扯结果搞这出我爆笑】
【搞笑女本色啊啊啊】
【霍少疑问的一败】
“没事吧?”女孩们围上来。
“没事……”闻念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受害者。
“你没事吧?”
霍司偈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示意她们却步。
闻念讪讪:“看着……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霍司偈并不理会,快步走出健身房。
闻念踌躇一二,跟上去,回头说:“你们继续,请继续!”
飞奔到客厅,偌大空间里只有娄治在细品他的咖啡。闻念此刻闻不到香气,急迫问:“有看到霍司偈吗?”
娄治朝楼上指,闻念大步朝楼梯走去。
“念念。”娄治跟过来。
闻念疑惑。
“你额头……”
“我没事!”闻念摆摆手,小跑上楼。
四号房门虚掩,闻念顿了一步,叩响三下。
里头没应声,她擅自闯入。
盥洗间水龙头开着,霍司偈伏着肩,单手撑池台,另一只手掬水覆面颊,池子里腥红斑斑。
“你流鼻血了?!”闻念急忙走近,目光搜索池台,抽出面巾纸。
霍司偈抬起身,闻念不得不踮脚。一手用面巾纸捏住他鼻翼,一手食指尖拢着面巾纸细细地擦拭,她自己没意识到,动作好轻好柔。
“要不要去医院啊?鼻梁痛不痛?就只是流鼻血?”
霍司偈看她眉头深拢,很是担心的样子,不自觉翘起唇角。
“笑什么?”闻念奇怪地乜他一眼,将擦拭的纸丢进垃圾篓。
“你知道自己什么样吗?”霍司偈抬眸睨她,很高贵似的。
闻念收紧手上力道,霍司偈低吼:“痛。”
“这么怕痛的啊霍少。”闻念丢开手,回头照镜子,看见一个额头顶着乌青大包的女人。
“霍、司、偈!”
“吵死了。”霍司偈轻嚷,像自知犯事硬要拽的少年。
闻念捏紧拳头面朝他:“你完了!”
霍司偈捂着鼻子,偏头说:“请问豆包小姐要怎么惩罚我?”
正在气头上,闻念措辞着,措辞着,破功抿笑:“严肃一点!”
霍司偈点头,眼尾微挑掩不住促狭。
“怎么办,豆包小姐破相了,不漂亮了。”
闻念捂住耳朵转身:“说够了没?你很烦哎!”
霍司偈倾身,注视她眼睛:“没关系,在我心里怎么都漂亮。”
时光缓慢,长睫毛扇动,她迎视那双深邃眼眸,万花筒一样,倒映着女孩与整个世界。
“原来你这么会夸人啊。”
一定也夸过好多人吧。
霍司偈读不出其中深意,说:“你喜欢,那我天天夸。”
“才不要。”
闻念迈步走出盥洗间:“五到七分钟就可以止血了,如果还流血你下来我给你冰敷。”
【甜晕了】
【…………震撼不知道说什么了】
【逐渐忘记这俩是甲方乙方】
【怎么都漂亮呜呜呜呜好会说】
【《霍少和他的豆包小姐》】
【谁来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和好了???】
【什么时候不好过?】
【中间漏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vip不能看的?!】
【节目组不会剪就换我剪啊啊啊薅头发!】
霍司偈鼻血止住了,可鼻梁通红像刚做完手术,他给张秘书打了电话,今天不去公司,有什么文件派人送来就好。
一桌人忍着笑,一面吃早餐一面说起昨晚打雷的事。
“我完全没听到!”
“我听到了,但还是睡着了,就像白噪音啊很催眠……”
有四人心照不宣。
急需补充□□,闻念接受了娄治的咖啡。感觉到娄治有话要说,闻念等待着,甚至走到无人注意的角落,然而到出门他也什么都没说,不免让人失望。
门铃响的时候,霍司偈在餐桌上抱着笔记本电脑阅读资料,闻念去开门。
娄治折回来拿雨伞,后头跟着张秘书。
没想到张秘书会亲自做这些小事,闻念客气寒暄。
张秘书撑着一柄又重又沉的公司伞,把一沓文件抱给她,又将一盒柠檬挞放在上面。他笑眯眯勾腰:“就不多打扰了。”
门即将合拢,娄治一手推开。他撑开伞,就要离去,闻念出声:“怎么拿两把伞?”
都听得懂,问他是否和别人一起出门。
“帮朋友带。”
“哦。”倒显得逾线了。
娄治在斜沉的灰光里看她,淡淡几分哀切:“给你的信,就是我想要说的。”
“你对N……”闻念收住话,“下午晚一点,我们见面吧。”
“好。”娄治拢了拢毛线帽,迎向风雨。
闻念抱着文件回到餐桌,把柠檬挞放到旁边,去岛台泡茶。
霍司偈头也不抬:“怎么去这么久?”
闻念一顿,把茶包丢进瓷杯,倒开水冲泡:“说了几句话。”
茶杯小巧可爱,她把一杯放在他手边,一杯捧在手里,在看不见屏幕的折角坐下。
霍司偈端起茶杯轻轻吹气,抿了一口:“张秘书是有点废话,不过有时蛮可爱。“
人无论什么年纪都能可爱,一芥产品核心理念之一。
闻念发微信给张秘书道谢,这才拿了块柠檬挞吃。
霍司偈抬眸:“今天要做什么?”
闻念错开视线,不知怎么有点心虚:“在家做活儿,下午要稍微出去一会儿。”
“拿来做。”霍司偈点了点下巴。
闻念按额角,痛得嘶声才想起有伤。霍司偈紧盯:“去医院?”
“冰敷过了。”闻念说着起身,“我去拿电脑。”
不止拿了MacBook,还花半小时画了个哑光裸妆,完美遮住伤痕。重点在眼部,纤长翘睫毛,杏粉色珍珠光感,像酥软的法式甜点玛德琳。
戴戒饰的手滑动光标,娴熟操作快捷键,忽然停顿。抬头见霍司偈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闻念不知该紧张还是赧然。
“现在是豆包公主了 。”
闻念撇唇角,回看屏幕:“口蜜腹剑。”
长桌似天然屏障,让他们保持安全距离。中午叶初从棋院回来,三人吃了午餐,看看电视,打打游戏,又一起回到桌上工作学习。
酸橙香氛蜡烛燃烧,像在下雨的度假小岛。
【好自律啊】
【走错了?误入study account学习频道】
【他们怎么做到那么专注的???】
【或许这就是智性恋吧】
【啊要考语言了我立马去学习!】
时间渐晚,闻念叫车去市区。霍司偈没有提议要送她,许是觉着该和叶初单独相处看看。
和娄治相约在一间文身工作室,也有各种穿孔服务。
闻念并没有决定打唇钉,只不过想要和他好好谈谈。
他一个人打了唇钉,感觉是某种纪念,或者用疼痛偿还些什么。
他们在工作室附近的咖啡厅待了会儿,谈起彼此的N。
娄治和N的相遇非常美好,酷哥甜姐儿,艺术学院的校友,他们一起拍照,一起跳舞,一起学滑板。
开始很美好,毕业之后,他们不适应周围和彼此的变化,无数次争吵过后终于分开。
“因为一些事,我没有办法不去照顾她。但我已经准备好告别。”
闻念默默喝完了一杯咖啡:“告诉她了吗?”
“嗯。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好好告别,遇见新的人。”
回家的时候,雨转小,淅淅沥沥拍打红砖墙和青石板。
霍司偈叫了外卖,秋尾巴的食补佳肴。菌菇海参包、松茸炖鮰鱼狮子头、椒香鲍鱼、黄玉仔年糕、板栗原味仔排、红烧乳鸽,以及一人一盅小火慢煨、新鲜出炉的佛跳墙。
闻念咽了咽口水,赶忙洗手落座。
娄治才打了唇钉,至少要保持一周等待定型。吃饭是件苦差事,他要消过毒,带着药物味慢慢喝汤。
蒋维诧异:“你们真的去了?”
你们二字就够微妙。闻念瞧了周希年一眼,对方情绪不高,但乐意和他们谈论这个话题。
说这话,闻念又瞄了霍司偈一眼,他吃着羹匙里的狮子头,置若罔闻。
不知为什么要在意他,闻念懊恼。继而挥开思绪,享受起美食来。
吃过饭后,几人聚在客厅玩游戏。
周清晖平时也玩主机游戏,尤其是3A大作。有的十分考验操作与耐心,闻念毕业后就没这么耐心去消磨了:“我比较喜欢GTA那种,迈阿密打打劫飙飙车。”
电视画面里是马里奥经典塞车,经典的聚会游戏。
各自面上都笑着,实际操作手柄暗暗较劲。
叶初不擅长游戏,跑得慢,经常踩香蕉皮,打滑之后不晓得调头,开倒车,贡献了不少哄笑时刻。
霍司偈原本能跑快的,后来也慢悠悠的,就做个垫底的。
凭着丰富的社会生活经验,蒋维兀自会意,力争倒数第一名。
闻念心里笑他们没劲,却也不点破,驾驶桃花公主的破摩托车猛冲终点线。
胜利毫无悬念,钟声敲响。
节目组见不得他们和乐融融。
皆不愿贸然离席,众人看来看去,若无其事地散开,收拾茶几零食的,打扫厨房的,伸懒腰回房间的。
闻念在沙发上接着打了好一会儿游戏才上楼。
周希年在窗外坐着,闻念得以安心地把床头柜里的情书拿出来。
蒋维只有在最开始来信,接触中彼此都感到不是一路子。
周清晖是礼貌来信,或者把她作为无可奈何的安全选项,他不想再写给之前那个人。
娄治的来信很少,却和她一样,会用涂鸦小画装饰,看起来花心思,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习惯的表达方式。
霍司偈像老板发来的微信通知,没温度,只管表达他自己的好恶,除了约会那日,一周以来从未间断。
他总是笃定。
现在她能感觉到,他不全是出于商量考量。
给一叠情书扎上麻绳,放回抽屉,闻念看到了小熊项链。
合拢抽屉,她点上香氛蜡烛,开始动笔。
一只大大的玩偶兔子,把香氛蜡烛抱在怀里,周围堆了好多酒瓶子,蝴蝶结、塑料花、像素星星。
一行花体英文:everything is dust in the wind,but now.
任何都只是风中尘埃(易逝),除了现在。
闻念第一次为投递情书环节感到紧张,扒拉门缝探头探脑看了好一会儿,确定现在是最佳时机,一个箭步冲向四号房。
门锁扭动,她心下一惊,匆匆投进信箱里。
房门从里打开了,甚至只看见一抹影就认出是谁。她退却一步,两步,想要逃跑,可紧张心情让人忘记方才投的到底是哪个信箱。
信箱叠在一起,做旧铁盒,像歌词里神秘的半岛铁盒,封存珍贵回忆。
霍司偈驻足看着她,有些淡漠。
闻念眼尾抽了下,不敢再待,几步跑回房间。
背抵门,心跳声盖过门外的动静。她捂着心口,和缓呼吸,倏地拉开门。
霍司偈站在房间,手抬在半空中,半封信已投进一号箱。他下颌紧绷,气压极地。
“嘿嘿。”闻念意味不明地弯起唇角,砰一声关了房门,似某种情景喜剧音效。
走廊寂静,俯拍镜头里娄治出现,走向一号房,而后回到四号房。
只隔几秒钟,十字拐角走出一位女嘉宾,仿若回房间那般走去。
她在房门前停下,还不是收信的时间,却打开了信箱。
【???】
【?????????】
【在干嘛?偷信???】
【炸裂】
【绝了恋综史上历代级…………】
【这姐精神状况还好吗???】
【草偷狗牌哥给念念的信啊啊啊】
【节目组这都不干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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