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一章
卢以清喉间发干, 不过是多了一双手,无碍的,无碍的。
“唔”她下意识捂上自己的嘴, 怎么……怎么就发出声音了。
那双手并不老实。
不过很快便停了下来。
“夫人。”柳安的声音有些哑。
“嗯?”
‘噗’柳安忽然笑了,“我有些口渴,夫人嗓子怎么也有些哑?”
“没……”说完卢以清就有些后悔,若是柳安现在说要去给自己倒水喝, 也不是不行。
他将怀里的人向上捞了捞,仅一秒,春光乍现。
卢以清想要去挡, 双手被柳安一手扣着。
樱桃被轻轻捏在手里,他问:“夫人喜欢吃樱桃吗?”
卢以清实在不明白, 他是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的。
“樱桃酸,我平日里是不喜欢的。但今日想要止渴,夫人不介意吧?”
就算是介意也……也不能说啊。
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卢以清感受到一丝凉意。
红舌和红樱桃来回相触。
褥子被一双手死死抓着。
许久后他抬起头,“他们骗人,樱桃分明是甜的。”
卢以清人都要哭出来了。
柳安笑了笑, “不逗你了, 快睡吧。”
怀里的人可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下次夫人可要主动些。”指尖划过她的后背。
“睡觉。”卢以清尚未平复心情。
时候不早了, 柳安也不逗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柳安还有些难受。转了个身又死死抱着人, 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
一夜过去,柳安都没有睡好。
……
天都大亮了, 卢以清还是没有起来。
秀芝在外面转了许久,想到早上丞相那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今日夫人又睡到现在,秀芝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春日了,最近就连鸟叫声都多了。
房檐上的猫也是整日的叫,放在其他时候定要被秀芝赶出去的,今时不同往日,她心情好得很。
话说,夫人第一胎生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算是多想了,男孩女孩都好,丞相和夫人长得都这般好看,小孩子定然也好看。不过性格还是像丞相好,夫人老实会被欺负,丞相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
“秀芝。”
“诶,来了夫人。”秀芝终于听见了卢以清的声音,笑着走去。
卢以清人已经走到了榻下,秀芝时不时往榻上看去,被子怎么盖这么严实?
卢以清伸着懒腰,“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不久,夫人是要多休息的。”秀芝笑着说,毕竟也不好直接过问昨晚累不累。
卢以清点点头,又换来念念穿衣洗漱。
秀芝着急忙慌整理床榻。
诶?落红呢?
秀芝几乎是看遍了整个榻也没有发现,真是奇怪。
不过极少数女子是没有落红的,况且夫人又这般爱动,秀芝一时间犯了难,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
“秀芝!”
“来啦。”秀芝绕过屏风朝卢以清走去。
卢以清道:“今日怎么这样慢,我不用膳了。”她稍稍侧到秀芝身上,“我要去街上吃。”
“不干净的夫人。”吃一两次就算了,她是怕夫人吃上瘾。况且夫人可不像婢子出去买,婢子只会选干净的东西,夫人肯定是选喜欢的。
卢以清摸摸鼻子,“我少吃些。”
“那让周禾跟着您。”秀芝道。
卢以清笑着说:“你们几个对我最好了!”
念念自然高兴,夫人有好吃的能少的了自己的?
三人又是从昨日的小门出去的,本来卢以清想的是爬墙,周禾说,丞相府守的最严的便是墙。这自然是假话,不过是怕夫人爬墙摔了,到时候周禾可能不止是喂马了。
长安东西十二街,东六街、西三街,就算是连续逛个三四天那也是看不完的。
今日他们去的便是长安城最热闹的街道……西三街。
西三街坐落着长安最名胜的酒楼……岳西楼。
这条街上也不是说多稀奇,但来往的无一不是贵人。没其他特点,就是东西贵,就连最寻常的糕点,外面几文钱的东西这里都要碎银了,说是抢也不奇怪。
但毕竟西三街的地皮贵,商铺也不是谁都开得起的,物价再低些还怎么挣钱?
卢以清站在岳西楼前往上看去。
念念几乎要被这酒楼震撼住了,“夫人,您说宫里是不是也这样好看?”
卢以清摇头,“宫里比这里好看。”
“那该是多华丽。”念念想都不敢想,“怪不得那么些人都想进宫里。”
闻言,卢以清只觉得念念还是年岁太小,“宫里不是所有人都想去的。”
念念不懂,但她可是知道。
若说这天下最好的宫殿那便是宫中皇后的宫殿,女人最尊贵的位置也就是一国之母。
可她记得,记得姐姐要入宫的圣旨到了府上的时候,姐姐面色苍白,哭了许久。
“夫人,岳西楼是整个长安最名胜的酒楼。”周禾走过来道。
一句话将卢以清的思绪又拉了回来,“我知道。”
卢以清接着说:“以前长安没有酒楼,某一日几个有钱人喝了一天酒,有人说长安就差一座好的酒楼,第二日,岳西楼几乎是拔地而起。”
“岳西楼是长安第一座像样的酒楼,此后才有了其他酒楼的争相效仿。”卢以清讲着那些她出生前的旧事,念念倾佩的目光落在夫人身上。
周禾点点头,“夫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念念忽然拉过卢以清的胳膊,“夫人,旁边那家胭脂铺是周禾的妹妹开的。”
“啊?”卢以清也是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秀芝告诉奴的。”念念回。
卢以清没有直接看向那些胭脂铺,反而是看向了周禾。
周禾不明所以,两个人又在嘀咕什么。
卢以清道:“我想和念念单独走走,周禾你就不要跟着了。”
“夫人,这怎么行!”若是跟来的秀芝,周禾还能理解,念念毕竟太年轻了。
“我们就去岳西楼看看,你去那个胭脂铺给我买点好看的胭脂。”卢以清随手指向岳西楼一旁的胭脂铺。
周禾愣住了,他笑着摇摇头,念念这个小姑娘心思也不少。
“那属下就在外面守着。”周禾不能辜负了卢以清的好意。
卢以清没再和他多说,拉着念念的手往岳西楼的方向走去。
周禾也慢慢跟在后面,等到了胭脂铺门前停了下来。
来来往往的女子走进胭脂铺,不亏是在岳西楼旁边,生意就是好。
他进门时刚好最后两个客人离开,从柜台处传来一个声音,“您好,是要看胭脂吗?”
周禾没有说话。
柜台伏着身子的人没有听见脚步声,便赶快抬起头。
四目相对,女子笑了,“兄长怎么得空来了?”
周禾直着身子,面色无比和善,“夫人来让我看看你。”
“兄长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妹妹呢?”
“自从街上的人知道和丞相有些关系后,再没有生事的了。”
“那便好。”
“兄长多谢过丞相和夫人。”
“会的。”
话到此处,周禾才又往前了一步。
……
岳西楼三楼,柳安放下茶杯看着外面的夫人,“到底是个爱动弹的。”
今日没有朝会,他照例去了趟政事堂,多是些繁杂的事,也没有久留。
柳安一想便知道夫人会来街上,但也不确定她会选择去哪里。
不想,还真是岳西楼。
“夫人似乎并没有被长安的繁华意外到。”王津道。
柳安轻轻一笑,没有作答。一个在长安长大的人,即便是多年不回,事事变迁,但也不至于让她意外到像是第一次来长安。
从这里看夫人多少有些不满足,若是能和她一起在街上走走就好了。柳安想。
只是那样会将夫人往危险里送。
“丞相、丞相!”王津喊了两声。
“怎么了?”
王津指着楼下的人,“夫人似乎要来岳西楼了。”
柳安道:“来就来,又不一定会上三楼。”
话音刚落,夫人便消失在了门口。
柳安的茶还是热的,他轻轻吹了两口气,“夫人想来是去一楼的。”
一楼有说书先生,本来就容易聚集人。
不过最近一楼热闹的地方还是因为那些来科考的人。
……
卢以清和念念一进来就被面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多,人是真的多!
明明是应该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坐着的人,怎么都挤成了一团?
“夫人要坐看看吗?”念念问。
卢以清蹙眉,“不要。”她是爱凑热闹,只是这热闹她凑不进去,再有就是人太多了,危险也就多了。
“去二楼。”卢以清道。
念念走在前面,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条路来。
虽然人多,但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两个过路的女子身上,他们都在冲着台上叫嚷,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不容易到了二楼也不过是能喘个气,人还是一样的多。
巧是不巧,二楼刚好能看见一楼的台子。
卢以清叹声气,怎么出个门就这么难。
“你们为何不去三楼?”卢以清问,既然不是想要接触到的,三楼岂不是更好的观看点?
“那地方都是雅间。”
雅间?
合适!
卢以清一把拉住念念的手,“我们去三楼!”
第42章 四二章
柳安忽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丞相?”王津下意识握紧剑, 他跟了柳安这么久,丞相什么反应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清楚的。
“有人上来了。”柳安道。
王津心想, 这是酒楼,上来个人还奇怪了?
又听柳安道:“是夫人。”
王津忽然明白丞相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面色,他们是不能碰上夫人的!
三楼都是雅间,不过柳安所坐的这一排可不是, 不过是一个个屏风隔开的位置,他们这里又刚好是处在楼梯口的位置,几乎一上来就能看见。
“现在走?”王津问。
“来不及了。”柳安话音刚落, 楼梯处的人就已经上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柳安拉着王津闪进了后面的位置。
“丞相,夫人会过来吗?”王津低声问, 他的余光看见了念念。
柳安的心几乎能跳出来,夫人这样爱凑热闹的怎么就上来了?
“不知道。”柳安要是能完全摸透夫人的心思也不至于现在躲在这里。
王津道:“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吧。”
三楼。柳安看着王津,他就这么想自己死吗?
“且不说闹出的动静会引来夫人, 这里是三楼,你下去可能会活着,我下去如何活着?”柳安问。
王津也不敢再说话。
“夫人要坐哪里?”念念问。
卢以清指着方才柳安的位置, “就那里吧!”
念念道:“似乎是能看见台子的。”
两人说着便走了过去。
念念看见桌子上的东西, “怎么没人收走?”
卢以清也在犹豫, 她俯身摸了一下茶壶,“还热着,不会人还没走吧?”
万一别人只是有事离开一下, 她们问都不问就把东西撤了,未免有些失礼。
“那我们往后一点?”念念道。
隔着一个屏风, 柳安不敢喘一个大气,这个念念, 你就不会说往前一点!!!
他几乎是要咆哮死。
从楼梯口上来的女子一眼就看见了柳安贴在屏风上。
有点意思,能让丞相这样躲着的人,倒是要去看看。
柳安也瞧见了这个女子,四目相对,女子从柳安的眼神中看出了求救。
她低头一笑,径直朝着卢以清走了过去。
“这位娘子是想要看台上吗?”
卢以清抬眼,面前的女子分外妖娆,但又不似平日见到的那般纤软,倒是透着一股韧劲儿。
“这里似乎有人。”卢以清道。
女子道:“这里不合适,我带二位去个最好的雅间。”
“那便多谢了。”卢以清道。
两人跟在女子身后,朝着远处走去。
柳安和王津松了口气。
不想,王津的气松的太狠了,身子直接砸到了屏风。
三人回头看去。
卢以清道:“似乎是有屏风倒了。”
“应该是只猫。”女子道。
“那这猫的力气还挺大的。”念念又道:“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砸到人?”
“不用,自有人来收拾。”女子又说。
卢以清没再追问。
而彼时的柳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王津。
瞧着两人不见了踪影,柳安赶快拉着王津下了楼。
这一下楼才知道夫人为何会上去,不过是半个时辰,怎么忽然挤满了人!
柳安蹙眉从人群中过去,心中异常厌烦。
而人群中一个目光落在柳安身上,王泽起初还不确定是不是柳安,后来越看越像,他穿过重重人群,终于要够上柳安的后背。
柳安走了过去。
他的手落在王津的后背上,王津都没回头,一巴掌打了过去。
‘啊!’
尖叫声混在人群里,几乎没人往这个方向看,人挤人的地方就算是挤死两个人都不意外,更何况只是一个惨叫声。
“什么声音?”柳安问。
王津道:“一个不长眼的不小心蹭到了属下。”
“哦,下次直接把他手砍了就行。”柳安道。
两人走了许久才从这里出去,柳安终于好好呼吸了一口气。
“丞相。”
柳安回头,总觉得有人在叫他。
“是不是有人在喊。”柳安问。
王津摇摇头,“属下没听见。”
“承让!”一旁两个人互相谦让的声音传来。
柳安想自己或许是听错了。
“丞相!”刚要走,声音又传了过来。
今日怎么一直听错?柳安心情烦闷,还是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一只手再次落在王津后背,他几乎是下意识拔出了剑。
“王津!”王泽在剑马上要落在自己手上时,大喊。
“王尚书?”王津赶快收回了剑,“属下不知是王尚书。”
低头间,王津看见了王尚书手上的一块红,嗯……应该是自己打的。
“王尚书。”柳安这才回头,看来自己没有听错。
王泽马上跑到柳安身边,想要上前抱住人的胳膊哭喊,柳安下意识后退。
只见王泽一脸委屈道:“王津他、他竟然想要砍掉下臣的手!”
“王津,你怎么回事儿!”柳安呵斥道,又赶快对着王尚书说:“让王尚书受惊了,回去我就收拾他。”
王津:……
王尚书赶快收拾好了心情道:“下臣就知道丞相喜欢诗!”
“诗?”柳安不解。
“难道丞相不是因为那个才子来的这里?”王尚书问。
“什么才子?”柳安自觉没有慕才的心思。
王尚书有些意外,“这里里里外外可都是来看他的,听闻这才子出口成章。那诗文一气呵成,无需任何润色,就能甩掉所有诗!”
柳安笑了,“竟还有这样的才子?”
“是啊,丞相不和下臣一同看看?”王尚书问。
这么听王尚书说着,倒是有些意思的。不过,万一撞上了夫人就不值得了。
“我就先不去了,若是这人真这么有意思,带我府上看看。”柳安道。
话说完,柳安便喊上王津离开了。
王尚书愣在原地,带……带回府上?!这得是多大的荣幸!!!
不过,这样的才子也是值得!
……
柳安快速走出这里,路过一个小巷子,决定去给夫人买些吃的。
不能因为夫人自己悄悄出来自己就不给她带了。要表现的自己不知道夫人出来了。
一定要把夫人喂好,只有喂好了夫人,自己才能吃饱。
“哎呦!”一个身影忽然躲进暗巷,一旁的妇人赶忙给他顺气,“没事了将军。”
这么多年了,他无数次派人去地方阵营打探情况,而自己不过是个来街上跟个人,竟然就如此害怕。
看来军营里的探子也并不好过。
许久后王将军才缓过来,“柳安怎么也在这里。”他有些不满道。
将军夫人扯着嘴角,“那是人家夫人,他在这里不是很正常?”
真是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自己来跟踪别人夫人,还觉得人家夫君多事儿。
王将军尴尬笑笑,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王尚书怎么也在这里,王将军一脸头大,又想,他们这么要好在一起也很正常。
将军夫人道:“没人知道您是来干什么的,您就光明正大走就行了,越是小心就越会引人注意。”
“可是、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时至今日王将军才知道,见不得人的事儿也是不好做的。
真不知道那些背后耍阴招的小人都是怎么睡着的。
将军夫人站直了身子,从巷子走了出去,望着夫人的背影,王将军也不能退缩了。只好挺着身子走出去。
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街上来往的行人几乎没人朝他们看过来,多年不上街的王将军这才慢慢放心。
一转身,两人进了岳西楼。
王将军愣在了外面,“岳西楼今天是要干什么? ”
夫人摇头。
要说这景象,就算是上元节都没有这么热闹,而且来者男女老少都有。
这长安的娘子们凑什么热闹?王将军越想越不明白。
“还要进去吗?”夫人问。
她有些担心,年轻人挤挤就算了,她和将军这老胳膊老腿的,别人一挤可能就嘎嘣脆了。
“进去!”王将军说出时颇有大敌当前,要不要上的口吻。
将军夫人摇摇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还没回过神,将军已经进去了。
“哎呦!”一声惨叫从里面传出来。
“将军!”夫人赶快走进,两人中间明明就隔着一个人,硬是走不过去。
她心中有些焦急,这样的景象,就算是挤死两三个人也不奇怪。
方才不应该和将军这样冲动的,应该去找人将这里疏散开来。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将军倒是没受什么伤,只不过被人踩了一脚。
紧接着又是一脚。
被踩习惯了他也不叫了,回头问:“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夫人怕他担心,忙道。
……
与这里的拥挤不同,卢以清和念念是不想在人群里感受肉垫。
虽然是在三楼,但人群热闹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畔。
雅间之内,女子为两人倒好茶水。
卢以清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女子笑笑,“因为大家都是来一个有才诗人的。”
“诗人?”卢以清有些好奇,又问:“你为何不去?”
女子笑笑,“因为人就是我请过来的。”
“我是岳西楼的老板娘,哦,对了,也是岳西楼唯一的老板。”她又跟着解释了一下,毕竟来的人都觉得她有夫君。
第43章 四三章
“好厉害啊。”念念脱口而出。
何止是厉害, 那是相当厉害!
卢以清笑着说:“看来长安街上的老板娘还是很多的。”
老板娘道:“那是自然,娘子有所不知,商人是不允许科考的, 奈何大家都有做官的想法,不过有没有这个命就不知道了。女子呢本身就不能科考,没什么忌惮的。”
这话说的轻巧,卢以清心里清楚, 女人在这世上举步艰难。
“你叫什么名字?”卢以清问。
“秦瑶。”
卢以清点点头,“想来开酒楼还是不容易的。”
秦瑶笑了笑,“在外面可能难些, 但长安好多了,尤其是西三街。来往的男子也好女子也罢, 都是些知礼数的。娘子想想,哪里的人会问一个女子的名讳?”
念念不懂其中的意思,不过她在遇到夫人之前是没有名讳的。
“大雍还是很开明的。”卢以清道。
秦瑶很认同这一点, “许多事都是相辅相成的,大雍商人不得为官,才让吾辈看见了路。但同时也斩断了一批人的路。”
“道理是这样。”卢以清回。她明白大雍的国策, 模糊记得当初这条律法曾被拿出来商议过。
当时父亲在政事堂待到很晚, 回来后还在因为这件事操心。
年幼的卢以清不解, 为何商人之子不能考取功名。
父亲说,官商相勾,平民如何自处?官员手中的权势再结合从商, 恐怕他们的家产比国库都要充足。
后来这件事似乎是不了了之的,卢以清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了。
不过, 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官商勾结的存在。商贾纵使有钱, 但在整个大雍的地位都是最低下的,不过权贵不看这些,因为所有人在他们眼中都很低下。
只要有钱就好说话,除非是你给的不够多。
卢以清嗤笑一声,“要想寻出其中的规矩恐怕是有些难的,寻出了又能如何,不好解决。”
“是啊,听闻政事堂的那位丞相就官商之间的事作了许多文章,从中揪出了无数权贵,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秦瑶知道,在面前这个女子面前夸柳安绝对没有错。
“柳安?”卢以清问。
“娘子倒是大胆,极少有人敢直呼柳相的名讳。”就此,秦瑶想,这女子同丞相肯定不一般,或许就是丞相夫人了。
卢以清问:“我初来长安不懂这里的一些规矩,还请老板指点。小女不曾有机会接触过柳相,倒是听说过不少他的骂名。”
“骂名?”秦瑶有些意外,难道还有人在她面前骂柳安,估计是不想活了。
秦瑶又倒了一杯热茶,卢以清让她坐下说话。
就连念念也没有再站着,彼时她也清楚了夫人这是在和人打哑谜。
三人围坐着,秦瑶道:“骂柳相的不过是些被柳相玩弄于股掌的憨货罢了,你看看朝堂之上那些,或许心中不满但谁敢动柳相分毫?说是百姓怨声载道,但柳相的哪一笔不是真的为了他们?不过是些目光短浅之人。陛下能重用的人,哪有不厉害的?”
说来,卢以清并不知道柳安真的做过什么事。
他似乎是不喜欢这个世道的,也不喜欢那些一心为国的臣子,他觉得他们都是傻子。
听秦瑶的话,柳安似乎也是自己口中的傻子。
卢以清笑了笑,“老板倒是个明事理的。”
“世道都看不清的话,如何才能在这长安做生意。”秦瑶又道。
房中只有三人,卢以清觉得闷得慌,想要将面纱取下,念念还没反应过来,她便直接摘了下来。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秦瑶愣住了,这……这必定是丞相夫人。
柳安已经算是长安城的美男子了,但即便这样,秦瑶还是觉得眼前的女子是柳安配不上的。
“娘子长得真好看。”秦瑶就连目光都柔和了许多,方才商人那精明的样子也不见了。
念念也愣住了,夫人她怎么敢的。
“我觉得老板也是极好看的。”卢以清不是在客套,而是她喜欢秦瑶这样的女子。
秦瑶随即又往卢以清的方向靠了靠,念念的目光有些警惕,但从夫人的反应中觉得是无碍的。
秦瑶好似还觉得不够,又往卢以清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小娘子,你从楼下上来可曾被挤到了?”
她忽然不想和面前的美人聊柳安了。
“未…未曾。”卢以清想,这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夫人,我们都要被挤死了。”念念道,她脱口而出后才觉得不该说这句话,在外直接否了主子的话,定然不是个合格的奴仆。
“夫人?”而秦瑶的重点则是落在了前者。
卢以清点点头,“已经不是小娘子了。”
秦瑶心里是清楚的,只是觉得这天下的男子恐怕都配不得这样的样貌。
秦瑶没有追问,她可不想给面前的人挖坑。
“听闻今日的人都是来看诗人的?”卢以清道。
秦瑶点点头,“是啊,来看诗人的。”语气中却有些伤感。
“看来今年春闱的目光也都要落在其上了。”卢以清说。
而秦瑶却摇了摇头,“倒是个才子,出口成章,简直不是人能写出来的。”
“老板为何叹气?”卢以清问。
“可惜,家里是个从商的。虽说已经落魄,但仍旧没有春闱的资格。”秦瑶说。
这自然是要惋惜的。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而台上仍旧是空无一人。
“老板不下去看看?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卢以清说。
秦瑶轻笑,“不必去,他不会出来。”
“啊?那下面的人能就此离去?”能来这么多人,一定是有人可以造势。可来者不是傻子,什么都见不到自然不会回去。
秦瑶勾起嘴角,“无妨,自有东西能打发他们。”
“时候差不多了,二位且随我来。”秦瑶带着两人走到这雅间的一处屏风旁。
走过去后卢以清才明白为什么能听清人来人往,一个屏风之后,下面便是人群。
一个圆形的巨大空隙,刚好将看台周围所有的人揽在其中。从上面前去,人群吵闹拥挤,但目光都落在看台之上。
秦瑶拍了拍手,声音不大,三楼对面传来敲锣声。
霎时,整个酒楼都没了声音。
这是好戏开场的前奏。
人们屏气凝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台上。
忽然间,长卷从天上铺开,顷流而下,黑色的字迹在其上格外显眼。
第一卷 落在台正中。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人们共同低语,在口中不停吟诵。
分明处在拥挤的人群中,但此刻像是身在海边,遥望月色,看月色与天齐、与海平。
仅是开篇一句,就已经令在场的人震惊。
人们尚未从中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其余所有的卷帘同时放下,未满了整个圆。
其中的人们昂着头,同时顺着一个方向看去,谁踩了谁的脚,谁的脚被一次次踏上,再没人说一句话。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
卢以清也被眼前的诗震惊到了,她对其中的体会丝毫不亚于下面的人。
一双双眼睛看着白布上的诗,他们羡慕、钦佩、甚至是嫉妒。
怎能!怎能有如此奇才。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卢以清低声念出最后一句。
酒楼中,琵琶声起。
本就难以走出的人,更沉浸在了诗中。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开始有人慢慢吟诵。
随着琵琶声的紧凑,人们的心似乎也越来越激动。
不,不止是激动。
悲悯、惋惜、文字强大的共情能力让人根据自己感悟,使自己进入情绪。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忽然有人大声诵读,紧接着,便开始嚎啕大哭。
三楼雅间内的王将军也觉震撼人心,不想此程还有这样的好事被他碰上。
念念有些慌张看向卢以清,对方轻拍念念的手,“不怕。”
许久后,人们还未从中反应过来。
秦瑶轻声道:“先失陪。”
紧接着秦瑶走到三楼正中,“诸位。”仅二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上面。
卢以清和念念也往外探着头看。
“今日诸位能来岳西楼,是秦瑶的殊荣。才子身子不好,不能出来,献上此诗略表心意。”
“略表心意?”
“这这这!这就算是献给陛下恐怕也不足为过!”
台下的人熙熙攘攘,王凌也觉得他们说的话没错。
他独自走出雅间,希望能从人群中找出丞相夫人。
将军夫人紧随其后,不过她的目光可不在楼下那些人身上。到底是个贵人,想来都是在三楼的。
只是三楼都是雅间隔开,也不见得能瞧见。
“岳西楼还是太小写些,招待不周望诸位见谅,为诗而来的,可以散去了。”秦瑶又道。
台下的人不管是否舍得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
秦瑶望卢以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面的将军夫人自然也是顺着秦瑶的目光看去。
一眼,她便愣住了。
“将军,快看!”将军夫人浑身发麻,不想此生还能见到这副面孔!!!
第44章 四四章
王凌正用心看着往外走出的人群,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错过了。
“看什么?”他觉得夫人会分了自己的心。
“看……看……”将军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面前的女子。
“究竟是谁?”王凌语气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乖乖回头看了过去。
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阿…阿…”他‘阿’了两声, 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看向夫人,双目含泪。
夫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泪水同样在眼眶中打转。
王凌一笑,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一定是阿竹。”
他怎么会忘记这个小丫头呢, 当初他跪在丞相府,就是这个小鬼头让自己起来进去的。
王凌刚要起身往外走, 却被夫人拉住了胳膊,夫人摇了摇头,“将军, 不可急躁。”
“对,不急躁,不急躁。”话刚说完, 王凌又是止不住的哭。
夫人怕招来人看, 便拍着人的肩膀往雅间里带。
王凌一边抹泪, 一边跟着夫人往里走。
而另一边的卢以清丝毫没有发现王凌的存在。
秦瑶忙完后很快便走了回来,笑着问:“夫人觉得方才的诗如何?”
“天下一笔。”卢以清道。
“是啊,天下一笔他也是当得起的。”秦瑶道。
卢以清想, 秦瑶如此做一定不只于此,便问:“老板是想让他攀上哪家的高枝?”
秦瑶笑了, “这要看哪个贵人能瞧上他了。”
“老板说笑了,这样的才气谁能瞧不上?”卢以清反问。
秦瑶却又是摇了摇头, “不喜欢诗的人自然瞧不上。”
卢以清慢慢抬眼,秦瑶的目光刚好落在她身上。
卢以清勾着嘴角,“今日来的权贵不少,才子的命运想来不会差。进入官场未免是好事,史书上多的是一生不得志的文人,倒不如挥洒笔墨,寄情江河。”
听完卢以清的话秦瑶愣在的原地,她本以为柳安能瞧上这位夫人定然是因为相貌,但这番说辞绝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说的话。
看来丞相藏着夫人是另有原因了。
“夫人说的是,秦瑶能帮他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秦瑶道。
“老板也是爱才之士。”卢以清道。
秦瑶笑了,“夫人错了,秦瑶不爱这种才子。能流传于世的,除了史官笔下的东西,便是这些文人的笔墨。史书不会记载女子,唯有文人有可能写下。”
文墨在整个大雍都是值钱的东西。
方才的试探中,卢以清笃定秦瑶知道自己和某位权贵有关,想要借着自己攀上高枝。或许她猜的更近一些,想到自己背后的人不大喜欢诗词。
卢以清和父亲不同,她没有那份闲情把人往官场里送。
好在秦瑶听懂了她的话。
“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卢以清道。
“夫人慢走。”秦瑶微微欠身。
望着主仆二人下楼的背影,秦瑶越发好奇这位夫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让丞相如此护着。
但也奇怪,丞相似乎是愿意让她出来的。
秦瑶摇摇头,猜柳安的心思才是糊涂,谁能猜透他。
……
卢以清从岳西楼出来后没有停息,直接去了胭脂铺,尚未走到门前周禾已经出来了。
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夫人可吃好了?”周禾问。
这时候卢以清才想起来自己是去吃东西的,或许是因为方才太热闹了,让她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
“回府上同丞相一起用晚膳吧。”卢以清道。
这个时候回去也就是吃晚膳了,在酒楼中不觉得,竟然已经要日照西山了。
卢以清又问:“你拿的这是什么?”
周禾不好意思笑笑,“舍妹献给夫人的,还望夫人不嫌。”
“哎,来一趟还拿人的东西。”卢以清道:“能在西三街开胭脂铺,又是岳西楼旁边,想来也是长安数一数二的。”
“夫人过奖了。”周禾道。
夫人的用意周禾很清楚,虽说在丞相府上他受不了什么委屈,但一年到头都会在那个地方。只有得了空,丞相或者她让周禾出来置办东西才能出来,也不见得能见上妹妹一眼。
而今日却是叙旧许久。
“也是该成家了。”卢以清边走边说。
周禾刚跟了两步,顿时愣在了原地。说来奇怪,他从未动过成家的心思。
“你若是成家了,我便同丞相将,还你自由。”卢以清又道。
周禾又赶忙跟上,笑着说:“什么样的娘子瞧上属下呀,到底是祸害了人家。”
卢以清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走到一个巷口,她又道:“周禾你家里是不是也从商?”
“不是。”周禾回答的很快。
“这就奇怪了,既如此,你为何没有考取功名?”卢以清追问。
周禾低着头,“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不嫌长。”卢以清马上道。
“那……回府上说?”周禾见人来人往,实在不敢多留。
“好。”
念念一路跟着,从二人口中听了许多,她目光落在周禾身上,夕垂时分的光洒在他身上,真奇怪,这个瘦削的人怎么瞧起来如此挺拔?
……
王凌并没有追上三人的脚步,他双腿发软,就算是夫人扶着也站不起来。
最后无奈,只能是唤人来用马车接了过去。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想方才的人影,像!真是太像了!
夫人瞧着将军这般模样说不出的感觉,忽然得知丞相还有个后,高兴是难免的,只是将军又厌烦柳安,可不要气到了自己。
总有万全策,还是要劝将军想开一些。
不过看他这幅样子,夫人又暗自叹声气,到府上情绪应该就消化完了。
终于熬到了府上,夫人和侍从把将军从马车上架下来。
王凌像失神一般往前走,整个人都跌跌撞撞的。夫人赶快上前扶上却被一手甩开。
他慌乱着脚步进了书房,紧接着腿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这一次夫人没有着急上前,且拦住了要进去的侍从。
夫人摆摆手,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她慢慢走进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整个书房都成了一片黑。
如身至夜色之中,任由思绪淤泥盘旋……
夫人怕脚步声吵到将军,小心脱下鞋子,等她慢慢走到王凌身边时,感受到他在发颤。
抽泣声格外明显。
“将军,这是好事。”夫人柔声道。
王凌没有任何反应,夫人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背。
许久后,王凌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适应了黑暗后,夫人瞧见他满脸的泪。
“啊!”王凌忽然放声大哭,嘴角不停抽搐。
夫人眼含热泪,将人抱在怀里,“是丞相的在天之灵。”
“丞相……丞相给我机会了。”王凌止不住的痛哭。
他知道夫人能懂。
“是啊,丞相一直在给将军机会。”夫人的手拂过他的头发,“丞相一直都觉得将军能做到。”
“快!我们!我们该怎么护着阿竹呢?”王凌有些焦急。
夫人怕他不理智,忙道:“将军不慌,阿竹在柳相府上不会有危险。”
“柳安那个贼子!他!他同崔远走那么近!”王凌忽然喘着粗气,信任柳安他自然是做不到的!
“将军又忘了,阿竹或许是柳安救下来的。”夫人忙道。
“不!这!”王凌想要反驳,可想了半天也吐不出半个能反驳的字。
见将军情绪稳定了些,夫人又道:“况且现在柳安如此宠爱阿竹,太子登基岂不是有望?”
太子,对,还有太子!
“将军,我知道您是开心的,但这种事需要从长计议。”
王凌愣住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又再一次躺在了夫人怀中。
……
外面站着的家仆无一不感到意外,将军一个铮铮铁汉,别说哭了,除了冷着脸和愤怒,几乎没有旁的情绪。
哦,哭过一次的。那些在将军府上久远的家仆知道。
好像是许多年前,前政事堂丞相被满门斩首的时候。将军在战场哭痛了整个军营。不过也是听说罢了。
应该也不是真的。
……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柳安从另一家茶馆出来。
这时候夫人应该也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和夫人一同用膳了。
街边的小贩闯入眼帘,不,让柳安心动的是他买的东西。
他径直走过去,低头打量着。
“丞……樱桃都酸。”王津想到柳安不让自己在这些商贩面前喊丞相。
“酸吗?”柳安问。
小贩忙道:“我们家的樱桃甜着呢!不信你们尝尝。”
说着柳安便捡了一个丢进嘴里。
“酸吗?”王津探过头去问。
“不酸。”说完他又丢给王津一个。
“嘶~”酸不死他……
小贩才不管那么多,硬着头皮说:“我们家的樱桃最甜了。”
柳安轻笑,“我家樱桃才甜。”
王津有些疑惑,府上有樱桃?
“都买了。”柳安拍拍手道。
小贩心中欢喜,“那定然是大人您府上的樱桃最甜,小的这就给您装起来。”
“真的要买?”王津想,这烂玩意儿带回去做什么?做种子种樱桃吗?
柳安忽然想到了卢以清通红的面孔,“自然是带回去,给夫人尝尝。”
“夫人喜欢甜食。”王津又道。
“你今日话怎如此多?你懂什么,这就是甜的。我说夫人喜欢夫人就一定喜欢!”
第45章 四五章
王津一句话也不敢说, 赶快从小贩手中拿过樱桃。
还是赶快回去的好,只有夫人能镇住丞相这脾气!
……
丞相府内,卢以清本想在外面坐着, 可一想周禾未必想要许多人听见这事儿,索性回了房中。
她特意拿了些糕点过来,周禾身上的故事定然是津津有味。
“夫人,丞相回来了。”念念忽然进来说。
卢以清看了看面前的糕点, 又看了看周禾,“我们出去吧。”
周禾和秀芝跟在她身后。
卢以清心情并不算好,马上就要听到周禾身上的故事了, 柳安竟这时候来了。
“对了,带上糕点。”卢以清又回头道。
“是。”念念应声, 快步折返。
尚未走进,她便看见了面若春风的柳安和他身边的一筐东西。
卢以清走近去看,“这是什么?”
“樱桃。”王津道。
“买这个做什么?”卢以清小声道, 话刚说完她忽然面色通红。
王津一看,丞相果然是了解夫人的,夫人高兴的脸都红了。
若不是有人在这里, 卢以清恨不得直接骂上柳安几句!
但……又没什么好骂的。
柳安让王津去洗些樱桃, 而后揽着卢以清坐了下来。
“夫人不喜欢吃樱桃?”柳安故意歪着头看她。
卢以清恨不得将这人直接丢进水里, 羞不羞大白天的!
好在周围的人是听不懂的。
“夫人平日都喜欢在外面,今日怎么坐在了房中?”柳安确实好奇,平日里卢以清就算是等着自己, 也是在这里等着。
“要。”卢以清说了一个字,又马上闭上了嘴, 这样的事还是应该尊重周禾的意见。
转言道:“外面天凉了,要准备用膳。”
柳安起身, 双手负在身后,“既如此,那便回去吧。”
秀芝道:“奴这就去命人摆上。”
“简单一些就好。”卢以清道。她似乎不是很饿了。
她确实要的简单一些,但柳安偏偏不听,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而嚷着让摆满的柳安确实一个都不吃。
王津将洗好的樱桃端过来。
他接过王津手中的樱桃,捏着一个递到卢以清嘴边。
卢以清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樱桃可真是扎眼。好端端的春日怎么这么早就有了樱桃?!
越想越生气。
柳安勾着嘴角,“夫人不吃我可吃了。”
卢以清瞧着他动作,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
他一直盯着卢以清的侧脸,似乎在盘算什么。
对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撤下去吧,吃饱了。”卢以清道。
柳安也不问她是不是真的吃饱了,好在吃的也不算少。晚上能有力气了。
……
先梳洗完的卢以清回到榻上,也不知道柳安被喊去干什么了。
应该在人来之前先睡着,卢以清如是想。
刚往里转了个身,便听见了开门声。
卢以清回过头去,见柳安站在屏风处,手里拎着几个樱桃……
她下意识转过身去,心口猛烈跳动。
柳安这个人白天看着挺正经的,怎么晚上就!
脚步声渐进,卢以清屏着呼吸,似乎这样柳安就不会靠近自己一样。
背后忽然进入冷气,紧接着又成了有些凉的身子贴着自己。对方的动作很轻快,倒是不拖泥带水。
一只手顺着腰间滑过来,柳安低声问:“夫人不喜欢吃樱桃啊?”
卢以清没有回话,假装睡着。
那只手慢慢上移,停在昨日的位置。
卢以清动了下身子,表达不满。
“别动,再动就不保证你能睡着了。”柳安今夜并不想逗她,哪里是逗她,分明迫害自己!
软小的人被搂在怀里,等她再长大些就好了。
但他忽然色相熏心,不过自己若是小心点应该也没事。
正想着,怀里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柳安叹声气,还好没有玩火自焚。
……
过年间左相府可是热闹的很,崔凌虽然被解了禁足,但年间可是不能出去的。
终于熬过了这个年,她可是要出门好好呼吸一下长安的……饭香。
一大早起来她便不想用膳,现在吃饱了如何去街上吃。
但耐于母亲在她还是乖乖吃了一些的。
终于陪母亲用完了膳,崔凌一溜烟便离开了左相府。
其实崔远是不大愿意她去街上走动的,虽说关于柳安的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丞相夫人的风声却是在整个长安挥之不散。
如今出去了,旁人瞧见崔凌自然会想到那件事。
崔凌可不是个老实的,不就是没和柳安走在一起吗?她还瞧不上柳安呢!
……
“娘子要吃什么?”随身的婢子快步上前,从熙攘的街道中为崔凌开了一点路,生怕周围的人碰上他们家娘子。
崔凌道:“自然是和祥的包子!”
她一说完,两人便踮脚看去,“怎么前面这么多人,都挡了视线。”
崔凌想,还是从旁边绕过去的好。但他还没走,就被婢子喊住了脚步,“娘子,这里似乎就是队伍的最末。”
“什么!”崔凌简直不敢信,不过是过了个年,和祥的包子怎么都从西三街排到北三街了。
婢子道:“娘子不妨去岳西楼坐着,奴给娘子排。”
崔凌叹声气,也只能这样了。
她独自往岳西楼走去,刚到门口便听说里面有个才子。
崔凌随即便凑上了耳朵,大概也听明白了,就是用了一首诗直接俘获了无数权贵的心。
倒也是个人才,崔凌心想。
但她的目的可不是才子,而是吃食。所以她一进门就直接去了三楼,还是先来点糕点垫垫肚子。
好在她因为陪母亲还用了些膳食,否则现在要饿死了。
……
连续出门了两日的卢以清本来不打算出门的,但是周禾说西二街的一家茶馆深得人心。
一咬牙,还是应该去看看!
一出门,卢以清果然看到了与西三街不同的景象。
这条街上充满了文人的气息,似乎整条街都是用笔墨纸砚盖出来的。
从前这些街道并没有很明显的差异,除了西三街要比其他街道繁盛外,几乎瞧不出来其他的。听周禾的意思,现在几乎每条街道都有独特的风格,比如要上街买菜,那肯定是去北二街,若是去黑市,便在凌晨宵禁刚解的时候去北一街,那地方,有太阳就没人。
不过卢以清对黑市没什么兴趣,这充满文人气息的西二街倒是更得人心。
三人走到茶馆时里面已经坐满的人,卢以清摇头,“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刚一转身她便被一个招牌吸引了,“谢客酒肆。”
一家店叫什么名字都不奇怪,但是谢客?这不是往外赶人吗?有点意思。
“过去看看。”卢以清道。
念念问:“这家店有什么好的?”
周禾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引人眼球,既然你要谢客我就偏要去看看。如此,客人不就来了。”
“原来如此,长安街上的店家可真有脑子。”念念感慨道。她从前也见过市集,但大家都是在叫卖,而长安叫卖的只有一些小贩。
“长安的门道多着呢,知道了吗小姑娘?”周禾故意挑了下眉。
本以为念念会再斥声,却没想到这小丫头乖乖点了点头。
“咳咳。”周禾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快走吧,要追不上夫人了。”
酒馆中的人丝毫不比茶馆少,而且这里很吵闹。
有人举着酒杯恨不得整个人站在桌子上,豪放作诗,也有人互相拉扯,争论哪位文人的文章更好。
更是有人哭诉着,旁边的人似乎见怪不怪,赶快将纸笔递上,希望哭诉的这位兄台能留下盛情之作!
卢以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她赶快寻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便清净了不少,虽不是隔间但起码不像是楼下的人那样醉醺醺的。
周禾与念念紧随其后,他们到了之后卢以清才点了一壶酒。
听说这桃花酒是老板亲自做的,周禾不是不信,而是觉得可能不是老板亲手做的更好些……
卢以清笑了,“我们三人是不能饮酒的,既然店家推荐,买了便是。”
念念觉得夫人做的对。
周禾理解,有钱人是不在乎有没有被忽悠进去这些钱的,毕竟什么都没有买来的开心重要。
桃花酒还没上来,卢以清先是听见了隔壁的闲话。
说话的两人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要我说,那个才子就该去找柳相,这天下还能有比柳相更能直接举荐人的?”
另一个醉醺醺的人回应道:“此言差矣,柳相不喜欢诗词,听说最后是和礼部尚书走了。”
“礼部尚书?那也是个厉害的!”
“哎,人家毕竟有才华,可惜了柳相不喜欢诗,否则,他不是一步登天!”
“啧,柳相什么都不喜欢,还不喜欢诗。”
“非要说的话,柳相似乎很宝贝丞相夫人。”
一通话一句不差传入三人耳中,虽然醉醺醺的口吻已经说不大清楚了,但三人都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念念悄悄抬眼想看夫人和周禾会怎么做。
“到底是不怕死的。”卢以清轻轻笑了笑,毕竟是在长安,这么说柳安和找死的区别确实不大。
周禾道:“这便是祸从口出!”
第46章 四六章
“不过丞相不管这些风声, 既然大家想要议论,那便给这些闲人找些乐子好了。反正不会真的伤及到丞相身上。”周禾又说。
这一点的行事倒是不符合柳安面对权贵所表现出来的肚量。
念念听来不觉得意外,丞相虽不常说一些事, 但开口必定是精髓。譬如,丞相昨晚谈论圣贤书的时候。
几人的话仍旧没有停下。
“宝贝?那绝对是要藏起的娇娇!”
“也是,不然能现在没人见到夫人的样子?”
“不会是长得丑吧?”
说话的人头上挨了一巴掌,“你傻啊!丞相能是那种不长眼的。”
打人者叹声气, “夫人定然是貌若天仙才得柳相偏爱。”
这话倒是很让周禾满意,想来夫人听了也觉得很对。
但卢以清心中却觉得可笑,世人恐怕都觉得柳安将自己藏在府上是因为爱。殊不知, 柳安是有心上人的。
“你说柳相就算是再喜欢夫人也不能一个妾室都不留吧?”
“话说我觉得柳相……”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三人不禁侧耳跟过去听,“柳相可能, 不举。”
“啊?!”
“你!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说话人即便是有些醉了还不忘环顾四周,“你喊什么!”
“这又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周禾恨不得将这个人头打在肚子里, 然后缝起来。
他看向夫人,夫人的面色果然有些不对。
卢以清想,夜里柳安从未做到最后一步过, 莫非真的和这个有关, 不过, 不举究竟是怎样的?
想着想着她的脸都要红了。
周禾更是着急,应该寻个理由带夫人离开。
“我们走吧!”卢以清先一声道。
周禾几乎是下一秒就站起了一来,又赶快把还坐着的念念捞了起来。
三人刚起来就碰上了来送酒的小厮, “诶,三位客官这是要走了?”
卢以清已经先行一步下了楼, 周禾道:“留着让你们老板自己喝吧。”
“不是客官,这!这带回去喝也行啊!”小厮刚和老板说忽悠出去了一单。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小厮叹了声气,以后拿到钱之前还是不要和老板说的好。
……
外面的冷风忽然打在脸上,卢以清还是觉得浑身都热。
她恨不得现在就掀开面纱透透气。
卢以清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怎么能在白日想到那种事情呢!
“夫人,夫人现在是要去哪里?”周禾赶快从后面跟上,发觉自己声音大了又赶快收住了声音。
好在四下无人朝这里看过来。
能被丞相贴身人喊夫人的还能是什么人,要是因为自己疏忽暴漏了夫人,三个脑子都不够马踢的。
卢以清随手一指,“去那!”
念念顺着望去,不就是一群人围着……围着糖葫芦。
而周禾看见的却是从背影看去就极为漂亮的女子。
上官青青有些难过,把糖葫芦还给了小贩。
“夫人,奴有办法。”管家马上道。
上官青青眼睛闪着光,“你还有钱?”
是的,他们没钱买糖葫芦。
上官青青第一次和管家出来,她第一次来到长安街上定然是说不出的高兴,一眼便看到了糖葫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身上的钱袋子不见了。
她只能把糖葫芦还回去。
管家从怀中拿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玉,递给小贩。
小贩有些意外,这……这肯定很贵。
同样意外的还有上官青青,她忙从中截住,“不用的,不吃就是了。”
管家道:“无妨,夫人想要的,奴一定给夫人。”他身上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也不可能让夫人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拿下来。
上官青青让他把玉收回去,“又不是今日非要不可。”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婢子有些愣,出嫁前的上官青青就是个死性子了,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听,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就必须当天拿到。
没有出过府的人丝毫不知道外面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夫人放心,等不良帅回来,一定将那贼人捉出来,剁了他的手!”管家愤怒道。
可对面的人睁大眼睛,小声问:“不良帅很喜欢剁了人的手吗?”
说话间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发疼。
管家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不良帅人很好的,几乎不怎么发脾气。夫人不必担心。”
是不喜欢发脾气,只不过发脾气的时候整个府上没一个能逃掉,就连看门的狗都要比平时多掉一些毛……
“先走吧。”上官青青知道,在外不好多说家事。
“小娘子是要买糖葫芦吗?”一个如鸟叫般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上官青青一回头,看见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眼前的女子相较自己挨了一些,不过仅是看身姿便让人觉得格外端庄。
“不买了。”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想,自己最近是糟了什么好运,遇见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不!是不同的漂亮!
“念念,拿两个。”卢以清道。
念念应下,很快便付了钱。
卢以清举着糖葫芦递给她,“就当和小娘子交个朋友了。”
“这位娘子,这是我们夫人。”管家插嘴道,一口一个小娘子,将他们不良帅放什么地方了!
“啊,夫人,那就当交个朋友了!”卢以清举着糖葫芦的手还停在空中。
上官青青看了一眼管家,对方微微摇头,她笑着接过了糖葫芦。
隔着人群站着的周禾越发想笑,没想到自家夫人如此外向。
“多谢姑娘。”上官青青道。
“这也是我们夫人。”念念道。
上官青青愣了一下,而后听见了面纱中人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那改日我再还夫人一个糖葫芦。”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却说:“夫人不要同我如此客气,不过是交个朋友!”
管家啧声道:“这位夫人,这可是我们不良帅的夫人。”他心想,也不知道这女子的夫君什么地位,就敢和我们家夫人做朋友。
“不良帅?”在卢以清的印象里,能胜任这个官职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管家本以为对方会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竟然在细细品味‘不良帅’。
长安谁不知道现在的不良帅和以前可不同了,不良帅可是柳相在朝中最亲近的人。
“无妨,我只是想同你们夫人交个朋友。”言外之意便是,我才不在乎什么不良帅。
这一下可让管家心中不满,“夫人应该不知道,我们不良帅有多厉害。”
念念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正准备回嘴,被卢以清拦住了。
“想来你也是个管事儿的奴仆,但有些事儿还是不管的话,如此才能做好一个奴仆。”卢以清一席话点了管家,同时上官青青也明白管家逾矩了。
“不要多嘴。”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不想被这人影响了心思,一把抓住上官青青的手,“夫人喜欢甜食?”
“啊?喜欢的。”上官青青又说:“不过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第一次?”卢以清有些意外,竟然真的有人能耐住寂寞在府上一待十几年。
上官青青笑了笑,“所以,你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这倒是问到了卢以清,她毕竟也没有出门几次过。
“不妨我们一起找找?”卢以清道。
上官青青点头。
两人很自然牵上了手,身后的管家一脸气愤,念念仰着用下巴指着他,哼了一声便往前去了。
管家更是怒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子,竟然也敢如此。
等他们不良帅回来,一定要收拾了他们!
见前面的三人走远,他才赶快气鼓鼓的跟上。
周禾虽没听见这边的声音,但见念念的样子,想来是没有吃亏的。
他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而隔着人群,还有一双眼睛落在周禾身上。
崔凌好不容易等到了包子,才刚吃了两口,便碰上有人在外面打架,她凑热闹看了一眼……
包子被打掉了。
气不打一出来。
便想来西二街散心,没想到看见了周禾。
柳安府上的人不会这样在街上悠闲的走,除非他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他目光始终停留在一个方向,难道是在盯着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顺着周禾的目光看去,那是两个女子,高的那个虽没见过但总熟悉,稍稍矮一点的那个戴着面纱。
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等等!
周禾跟着的人,还带着面纱!
崔凌忽然眼前一亮,“走,过去看看。”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入了柳安的眼。
“娘子。”婢子有些害怕她去惹事。
崔凌道:“她现在已经是丞相夫人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不过是去看看最后柳安娶了怎样一个人,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说要找她麻烦了吗?”崔凌道。
婢子被她训斥的不敢抬头。
她总觉得自家娘子不会有什么善意……
眼瞧着娘子走过去 ,她也只好跟上。
为了防止被周禾拦住,崔凌特意从一侧快走了几步。绕到了几人的前面
她挺直身子,款步向前。
一个身影停在面前,卢以清和上官青青自然也被迫停住脚步。
第47章 四七章
卢以清牵着上官青青的手挪开步子, 谁料对方也跟了过来。
无奈她只好站着等着对方过去,可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上官青青瞧着来者不善,晃了晃卢以清的胳膊。
隔着面纱, 面前的人映入眼帘,仿佛直觉一般,她瞬间便想到了‘柳安的心上人’。
其实卢以清不懂为何女子要为难女子,但又一想, 若是没有自己她或许就能和柳安在一起了。貌似她才是错了的那个。
她本就是偷偷出来的,况且面前的人与她无冤无仇,还是不生事端的好。便往前一步, 轻声道:“还请娘子给让个路。”
闻言,崔凌轻笑了一下, 略有些懒散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
倒是个端着的人,崔凌想, 恐怕面前这位夫人还不认识自己是谁,真是可笑得很,若不是她, 嫁到丞相府的人必然是自己。
“我见夫人身姿窈窕, 想来相貌更是惊为天人, 不知是否有幸瞧上一眼?”崔凌笑着说。
一旁的管家面色惨白,崔凌不禁想笑,竟带这等鼠辈出门, 自己不过是挡了路,就如此害怕。瞧他又往一旁女子面前走了走, 应该不是丞相夫人带来的人。
崔凌并不知道,这管家面色惨白是因为看见周禾走了过来, 心中猜想头戴面纱之人怕不是丞相夫人!
不过周禾着急忙慌的样子倒是让她更心烦,他们这幅紧张的样子像是自己能吃了对面的人一样。
等她回过头去,对面的人却微微抬起了手。
只见她手停在面纱下,似乎要掀开,可就在触到面纱的一瞬间,却是又往下拉了些!
崔凌瞬时睁大了眼。
紧接着,面纱中传来一声冷笑。
里面的人仍旧是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不摘面纱是为小娘子好,想来比起这面纱下的相貌,小娘子更想瞧见万物。”
卢以清本是不想同她生事端,只是这小娘子想来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既然对方有意难为,躲是躲不了的,只能让其知难而退。
“你!”崔凌瞬间被气的喘着粗气,指向卢以清的手都在抖!不就是个丞相夫人,瞧她一眼还能挖了自己的双眼?!她瞧不起谁呢!
乡野之地来的女子罢了,想来是不知道自己的地位!想到此处,崔凌渐渐恢复平稳,挺直了身子,破有信心道:“夫人还不知道我是哪家的娘子吧。”
话刚说完,她便看了周禾一眼,对方显然有些紧张。只见他的目光落在丞相夫人身上,再顺着看去,面前的女子似乎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知道长安到处是贵人。
其实卢以清并不像他们看起来这样随意,她总归是有些紧张的,紧张什么?是怕听对面的人亲口说出自己抢了她的位置,还是怕对方说柳安和她是真心相爱的?
上官青青的胳膊被卢以清死死抓着,周禾的紧张也写在了脸上。
细微的动作映入崔凌眼眸,她嘴角微扬,何曾见过周禾这样紧张,看来丞相夫人是个拿不出手的。
周禾的头上布满汗渍,若是夫人知道了这是左相的女儿,恐怕事情会更糟。
但若是现在劝夫人走定然不行,哎!这左相家的小娘子怎如此冲动!
就在周禾心中焦急万分之际,一道女声响起。
“我父亲可是当朝左相。”崔凌的下巴能昂到天上,长安不怕自己父亲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虽隔着面纱,崔凌还是察觉面前的人僵住了。
哼,想让她害怕,恐怕还是嫩了些,她接着说:“夫人在荒凉之地长大,恐怕不知道我当朝崔左相在长安乃至整个大雍的分量。”
面前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崔凌的下巴能指到天上去!
卢以清确实心中一颤,而且是如惊雷般一颤。
竟然是崔远的女儿?柳安的心上人能是崔远的女儿?
呵,怪不得,怪不得不往府上带。
耳旁嗡嗡作响,崔远的女儿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卢以清觉得脑子很乱,乱的想要一巴掌拍死这个苍蝇。
她似乎笑了,笑什么?笑自己怕了?
卢以清清晰感觉到上官青青在慢慢扯着自己,周禾似乎也在说着什么,她慢慢清醒过来,慢慢听见周围繁乱的声音。
刚有些清醒,又听人嘲讽道:“夫人不会是吓得不会说话了吧!”
笑声再次传入她耳中,格外刺耳。
怒火在一瞬间升了起来,不管是崔氏还活着,还是柳安的心上人竟然是崔氏的人,都让她心头反恶。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垂目,冷声道:“既然是崔远的女儿,想来尊卑学的不错,怎么不见行礼?”
一瞬间,冷风袭来,面纱腾空而起。
她看见半空中停着崔凌的手,目光慢慢对上崔凌呆滞的视线。
崔凌微张着嘴,惊叹于这世间绝美的容颜。
周禾在一瞬间遣散周围的人,却也顾不上近的一些,已经沉在夫人的相貌中。
卢以清虽没有反应,却也在仔细打量对面的人,还真是和崔远长得像。
崔凌很快恢复了神色,淡淡道:“夫人确实是美,只不过……丞相需要的是贤内助,而不是一张皮囊。”
卢以清冷笑,想来她这话也没有几分真心。
贤内助?卢以清想,她不会自认为是个贤内助吧?
卢以清慢慢松开上官青青的手,示意周禾他们不要上前。诡笑着,一步步贴近崔凌。
崔远府上养出的狗都能吃人,更何况养出的人。但她不怕崔府的人,反倒是他们应该怕自己才对。若是她一个忍不住,当场要给家人报仇,呵,倒也是说的过去。
“极近时,卢以清冷笑一声,“左相恐怕时时刻刻都想弄下来我夫君,小娘子何谈贤内助?”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崔凌的手都快指着自己的鼻子了,看来这小娘子也要跳脚了。
卢以清伸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忍着心中的怒气,“左相就这般教你礼仪的?”
四周的家仆都往前走了些,眼神发怯朝这里看着。卢以清冷目一扫而过,他们又纷纷后退。
“你们家娘子想要动手,我能不做陪?”卢以清的力气并不大,但此刻崔凌却是丝毫动不得。
崔凌一手动不了,只能再下另一只手,卢以清几乎是一瞬间控住她另一只手。
“你以为柳安就干净?”崔凌到底是不怕死的。
卢以清一把将她的胳膊甩开,面前张扬舞爪的人真是令人恶心,怎么就还活在世上呢?
“是个人都比你左相府干净。”阴狠这个词第一次和卢以清有关。
“这是怎么了?”一道女声从卢以清等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除了卢以清。
而对声音最熟悉的崔凌,未见来人便开始哭诉,“姐姐,姐姐她欺负我,她!她还骂父亲!”
崔婉并未直接去安慰妹妹,嘴角仍旧带着笑意,看向卢以清,又看见一旁的周禾,崔婉瞬间便明白了这是谁?微微欠身道:“家妹年岁小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姐姐!你同她道歉什么,她!她就是个村妇!毫不知礼!”崔凌简直要跳起来了。
“凌儿!”崔婉回头看了她一眼。
崔婉又笑着说:“夫人莫要同孩子置气,不值当的。”抬头间,崔婉觉得面前的人很是熟悉,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这幅面孔。
卢以清始终没有做声,如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刚听到崔婉的声音时,卢以清心中的愤恨并未消减半分。
不过是来了个出头的罢了。
而在崔凌唤出一声‘姐姐’后,她心头如针扎一般,竟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一瞬间,她似乎想到多年前,姐姐站在自己面前的景象。如果姐姐在,谁敢欺负阿竹呀。
她带着并未收拾好的情绪,慢慢抬起头。
看见崔凌像个孩子一样慢慢移步到崔婉身后。
而目光最后直勾勾落在崔婉身上,对方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行处有礼,面色宽和,和姐姐真像。
可瞧着她们,是真刺眼啊。
瞧着瞧着,眼中便酸涩了起来。
谁家中还没有个姐姐了。可她的姐姐,她的家人,都是被崔远害死的!
只要是崔家的人,每一个,在她面前都有罪。
“我不宽厚。”卢以清无情吐出几个字。
崔婉眼神闪躲,似乎在为这个惹事的妹妹想些说辞。
周禾见状,知道不能再留下去了,忙走上前,“夫人。”
卢以清像是没听见一样,毫不做声。
周禾瞧着崔氏姐妹似乎也有些担忧。还是快些收场的好。他倒不是怕崔氏姐妹如何,而是夫人想到的越多,自己便会越难过。
“夫人。”周禾又往前了些,“丞相会替您出气的。”
卢以清苦笑一下,但总算是有了反应。
柳安啊,周禾恐怕是觉得自己无非是吞不下这口气罢了。
周禾又接着说:“夫人,无论是什么事,丞相都会替您出气的。”他声音微颤,眼眶发红。
“会吗?”卢以清慢慢转过头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禾。
“会的。”周禾不是顺着她的意思,而是真的觉得会的。
殊不知,这对话在旁人看来很是吓人,已经道歉了,怎么还要柳安来出气?!
崔婉正准备说些什么,见卢以清转过了身去,对着她身侧女子道:“今日我便先离开了。”
而那女子似乎呆呆的,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被吓到了。
紧接着,卢以清甚至没看她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如此,崔婉才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便瞧见周禾恶狠狠的眼神,又是让人心头一紧。
……
卢以清没再戴面纱,她光明正大走在长安街上,每一步似乎都不是自己走的。
是父亲的铮铮铁骨,是母亲的贤良淑德,是姐姐的母仪天下,是诸位兄长对大雍最忠诚的心。每一步、每一个人都应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剩下了一无是处的自己,还要在这长安苟且偷生。
许久后,她终于觉得身子软了,端着的架子没收住,忽然松垮了下来。
念念见她踉跄的步子想要往前,却没周禾拦了下来。
他摇摇头,念念也不敢往上跟了。
夫人似乎很难受,每一步走的都很难受。真是奇怪,夫人腿脚分明没有受伤,怎么感觉走的这样累。
周禾也很奇怪,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扶着夫人。
街上的人依然很多,两侧的店中时不时传来某个文人的酒后豪言。一句句传入卢以清耳中,他们真是郁郁不得志啊。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究竟有什么不得志的?怎么就想不开要为这昏君卖命?
“夫人。”瘆人的笑声让念念不敢不往前。
周禾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去不得。”
念念有些急,“若是秀芝在,一定不会让夫人这样难受。”
“就算是丞相在,夫人也一样难受。”周禾也有些急。
念念不懂,可是他知道,念念不懂。
卢以清终于停下了步子,望着面前的小贩发呆。空旷的双眼,让小贩有些生怯。
可她不觉得自己吓人,站久些,那样姐姐就会发现她想要这里的纸鸢了。
“夫人为何这样难受?”念念问。
周禾把钱袋子给了念念,“去付钱,什么都别说。”
念念知道,付了钱,夫人就能高兴了。
一只手从一旁过来,卢以清愣住了,她慢慢回头,只瞧见了念念。
不是姐姐呀。
远远的,她看见了周禾。
忽然笑了。
一瞬间,泪再也忍不住了。
周禾走上前,“夫人要放纸鸢吗?”
卢以清摇摇头,“周禾,我想去酒馆。”
“府上的酒更好些,夫人回府上尝尝?”周禾试探着问。
卢以清没再说话,人朝着丞相府上走去。
周禾瞧了一眼念念,“快去找丞相来。”
第48章 四八章
春日里的风暖呼呼的, 丞相府上的花草也都开始萌发新的枝丫。
秀芝知道夫人喜欢这些,便好生打理着。想着她见了花开总会高兴。
“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秀芝看见来人笑着说。
可来人并无任何反应。
秀芝心中一颤,这是在外面碰到了什么。
一路上, 卢以清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记得马上就到家了,马上了。
不,还有, 还记得一些。
记得烈日残阳照在那路上,似乎再多的血也能被晒干。
记得崔凌在说起父亲时张扬,和崔婉护在她面前的景象。
而她就在一个大雨的日子, 因为崔远和那昏君,失去了所有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秀芝小跑过去。
卢以清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就连泪痕也是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的。
她摇摇头,很想去睡觉,不想喝酒了。
见夫人径直走向卧房便紧跟在后面, 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夫人心思敏感,这不知道又是碰上了什么事儿。她回头看了眼周禾,对方的面色也不大好。
卢以清一进房中便关上门, 秀芝无奈摇头, 正准备问周禾究竟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传来极大的动静。
正见柳安火急火燎往这边走来。
他像风一样快速略过秀芝, 直接进入房中。
……
卢以清是睡不着的,即便是在榻上来回翻滚也睡不着。
开门声并没有让她受惊,反而是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一定是柳安回来了。
她从榻上起来, 光着脚绕过屏风,看向门口。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 柳安逆光站着。
一席黑影映的无比高大。
她笑了。
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柳安甚至没来得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接将人抱在怀里。
怀里人的抽泣声越来越大, 他感觉到对方死死抱着自己。
这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能委屈成这幅样子。
“夫人受气了?”柳安轻抚着她的后背,却没指望对方能慢慢平稳情绪。
怀里的人果真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柳安想,大抵是夫人怕自己知道她出去了吧?
“夫人今日出门了?”柳安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怀里的人哭声瞬间小了许多,浑身还有些颤抖。
“我又没说要责怪夫人,不就是出个门,只要阿竹没事,也是无妨的。”柳安又赶快道。
卢以清慢慢从他怀里出来,泪影婆娑瞧着面前的人。
“夫君。”一句话从口中出来,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似乎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的,她还有柳安啊。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柳安接着问。
见她张了张口,嘴角不停打颤,越是这样柳安就越心急。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阿竹要信我啊。”
“丞相的心上人……是左相的女儿吗?”卢以清相信他,即便是他现在点头,她也相信。
“不是。”
这两字像是安定剂一样,卢以清身上重重的山似乎被放了下来。她望着柳安,好像嘴里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她灿然一笑,泪水又在一瞬间流了下来。
柳安伸手擦去她的泪,“想哭就别忍着。”
面前的人嘴角不停颤抖,可就是不知道在忍着什么。还是对自己不信任吗?
“究竟是哪个混账告诉你我和他们家有关系的?”柳安心中生出莫名的火气。
面前的人瞧着越来越委屈。
“凭什么呢?”面前的人终于说话了。
“凭什么崔远就能好好活在世上,凭什么他的女儿就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卢以清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可是……可是我以前也是有姐姐,有父亲,有家的呀。”
柳安将人拉入自己怀中,哭声从房中传到外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夫人。
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直接撼动崔远的能力,而且只要他有动手的意思,就会被陛下发现。
“好了阿竹,我保证,一定会为卢相报仇。”这么多年过去,柳安以为自己站起来了,可当时的无力感竟又升了起来。
他慢慢抚着阿竹的背,“他怎么对的卢相,我就怎样扳倒他。”柳安并不是玩笑话,说起暗手段,他不是玩不得。
“不要,不要和他一样脏。”卢以清抽泣道。
“不脏,阿竹记住了,权利之争什么手段都算不上脏。”柳安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当初父亲做了替罪羊,卢相被设计诬陷,都是权贵间为了谋求手段最正常的事。
只是有太多像卢相和如今右相一样的人,太正直了不适合生活在官场。
卢以清因为哭久了,便一直在抽泣。
柳安轻抚她的后背,想要尽快为她顺下来。低头间,他忽然看见夫人是光着脚了。
他一只手停在卢以清的后背,顺手将人拦腰抱起。
怀里的人似乎有些意外。
柳安也没有解释,径直走向榻,将人放在榻上。而后,蹲下摸了摸卢以清的脚。
一双玉足想要收回,脚腕却被他攥在手里。
她眼神有些闪躲,柳安从面上瞧见了些许红晕。
“冷不冷?”他嘴上问着,被握在手里的玉足却是冰冷。
卢以清却摇了摇头。
“又嘴硬。”柳安淡淡说了一句,“夫人体寒,莫要再着了风寒。”
“嗯。”卢以清应下声来,抬眼间,对上刚好抬头的柳安,又缓缓垂目。
柳安在给她穿鞋,脚踝有些发痒。她又偷偷抬眼看柳安的背影,似乎和年幼时没什么区别,若非说有便是强壮了许多。
那时候是柳安是不爱笑的,整日冷着脸,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藏在心里一样。总在秋风萧条的时候,站在枯树下,她会想,柳安是不是在哭?
直到有一次她真的发现柳安在枯树下流泪。
有次,父亲说安哥哥没有亲人了,可她当时并不懂,小跑着到柳安身侧,说了句,‘以后安哥哥和阿竹就是家人’。
后来,她也没有家人了……安哥哥把她从一个很黑的角落抱起来,捂着眼,雨落在她身上,悄咪咪她还是看见了雨水中混着的血。
安哥哥说:“阿竹,你还有我。”
面前的人突然抬眼,四目相对,卢以清反应了过来,心跳的似乎更快了。
蹲在地上的人笑了笑,“夫人在想什么?”
“安…夫君是什么时候喜欢笑了?”卢以清问。
什么时候呢?柳安不记得大概的时候了,那时候阿竹说喜欢看他笑,他偷偷练了好些次,还没来得及笑过,就去了崔远手下。初入官场处处陪笑,后来便笑的阴冷了。
他伸手拂去卢以清的发丝,到底是哭的有些凌乱,“大抵是觉得世人都太可笑的时候。”
卢以清似懂非懂点点头。
柳安起身坐在她旁边,将人揽入怀中,“阿竹不要想着去找崔凌,她……”
“我知道。”卢以清应下的很快。
这反倒让柳安心里不踏实,这样,阿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向着崔凌的?
“崔远能做这么多事,手段并不简单。”柳安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的,你不用多想。”怀里的人低下了头,“今日是我冲动了。”
“阿竹,这不怪你。”柳安心中有些不快,她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再也不是那个犯了错往旁人身上推的小孩子了。
“也不要怪周禾,还有、还有念念和秀芝她们。”卢以清又赶忙说。
自己情绪才好了一点就开始想着旁人。
柳安叹声气,“知道了,日后乖巧些?”
“嗯。”卢以清应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太子会登基吗?”
她声音很小,小到柳安差点都没听清。
等着柳安回答的时间里,心跳像是打鼓一样,这似乎是卢以清唯一的期许,让太子登基。
而柳安很犹豫,“阿竹难道不想让他快乐的过完一辈子吗?”
她懂了。
点了点头,不该问的。
可柳安真的不清楚,其他皇子登基,会给太子一条生路?
……
卢以清的忽然离开和崔氏姐妹的离去,都让上官青青意外。
她似乎参与了一件很大的事,刚有些开心,终于不是个只能听别人讲事的人了,但这件事她又想没参与过。
“夫人,咱快回去吧。”一旁的管家道。
上官青青拉着有些慌张的管家问,“方才拦路那个是左相的女儿,可那个天仙似的夫人是谁呀?”
“那是政事堂丞相柳安的夫人!”
“啊!这个我听说过。”上官青青很高兴,终于不是自己没听说过的人了。父亲他们总是会说一些她从来没听过的名字,但政事堂丞相却是听了不少遍。
“你这么怕做什么?”上官青青问。
“别跑!”一个极大地声音从身后传来,上官青青循声向后看去。
见一人正在冲着这里跑来,他似乎很着急,仔细一看,后面还有人拿刀在追他!
上官青青看的痴迷,心想,外面真好呀,一天能碰到这么多事。丝毫没听见管家疯狂的喊叫声。
直到那人马上要装上自己,上官青青才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忽然被人用力往后拽了一下,一道身影从身旁过去,迎面将那贼人踹在了地上。
若不是管家赶快扶上,上官青青定然是要倒在地上。
她一手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缓了缓才听见管家格外激动的声音,“夫人,这是!这是咱家不良帅!不良帅回来了!”
第49章 四九章
后面佩刀的人赶到, 肖洛才松开了踩着人的脚。
“不良帅!”
肖洛微微抬眼,“怎么回事儿,我才走了多久, 你们连个废物都能放出来?”
“属下失职。”
“快带回去吧。”肖洛往后撤了撤,生怕地上人身上的灰尘沾到自己身上。
肖洛本想跟着他们直接去大牢看看,忽然想起,方才那个不知道躲开的傻子身边, 好像还有一个人。
带着疑惑他回头一眼,“赵丁?”
肖洛的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他怎么在这里, 还扶着一个女子?
哦~这就是他方才扶起来那个傻子吧。
“不良帅!”赵丁的声音让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肖洛款步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他渐渐看清了那个被赵丁扶着的女子。
纤长的身姿,和一双动人的桃花眼。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双腿不知怎地, 原地站住再也没有往前。
夕阳慢慢垂落,顺着暖色,肖洛察觉不出对面人身上些许的清冷。
大抵是见过的恶人太多了, 面前的人被衬的太干净了。
干净到, 他都不忍触碰。
等等?赵丁那小子扶着干什么?
‘咳咳’肖洛咳嗽两声回过神来, 又接着往前走。
这女子似乎很怕自己,啧,可能是刚才拉她的时候用力了?
“不良帅, 您合适回来了?”赵丁忙问。
肖洛又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道:“今日刚回来, 还没回府上。不过,这位是?”
“哎呦, 奴忘了,这是夫人。”赵丁忙道。
“夫人?”肖洛看着面前还在呆滞的美人儿,别说刚才傻的不知道躲开,就连现在看,似乎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肖洛见赵丁不停点头,心中疑惑,“谁夫人?”他心中已经有了些奇怪的猜测,但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娶妻,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个夫人吧!
管家也有些懵,这件事不良帅不会还不知道吧?他扯着嘴角,“您……您夫人啊。”
一瞬间,肖洛不知是悲还是喜。
悲吧……这媳妇儿是真好看啊,喜吧……关键是哪来的媳妇儿?
肖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万一处理不好,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跑了怎么办?
他往前一步凑到赵丁身边,“回去再说。”
而后回头看着有些呆滞……哦,不,有些羞涩?的夫人。
“我们先回去?”声音顿时轻柔了不少。
上官青青点点头,也不敢往肖洛身旁站。
肖洛则是往后了一步,与其并肩。
肖洛想着她步子小,恐怕走不快,而上官青青则是觉得他方才踹了一脚,恐怕脚疼。两个人步子都不敢太大,走得格外慢。
跟在后面的赵丁稍有失神可能就会踩上前面人的鞋子,他也不得不收着步子。
三人像乌龟一样慢慢往前啄着。
终于到了府上那一刻,赵丁松了口气。
整个府上看见不良帅忽然回来都有些意外。他们确实听说大军返程,但不知是何时。
“夫……你先回去吧。”肖洛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上官青青点点头,还是方才的样子,随婢子回了房中。
肖洛长舒一口气,“说吧,怎么来了个夫人?”
赵丁忽然一激灵,一脸无辜看着肖洛,“不良帅,这是上官将军府上送来的,说是夫人。奴、奴觉得您和上官将军一同出征,或许是在疆场许下了两姓缔约……”
“上官家的?”肖洛有些奇怪,反正上官将军是什么都没说,况且,他这一程和上官将军相处的属实不算是愉快,两人总是背道而驰。这次回来的时候,上官将军还表示,这辈子都不要和他有什么关系……
哦,唯一的牵连就是俩人一起打了败仗,要一起等着陛下降责。
“上官家没听说还有这么一位娘子啊?”肖洛忽然想到出征那日并没有见到这女子的身影。
“这是上一位夫人留下的,听说一直没有出过府上。”赵丁回。
这下肖洛可来了兴趣,看来是被上官将军无比宝贝的,那又为何会被送来自己这里?!
正当他苦思冥想终不得解的时候,门外一阵杂乱声。
“肖洛,快把我小女交出来!”上官荣的一身战袍尚未脱下,手中握着的仍旧是在战场杀敌的剑,只不过这次剑指的人是肖洛。
肖洛在听到是上官府上的人时,就知道上官荣回来要人,只是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
他回头道:“上官将军,不过几个时辰未见,你就如此想我?”
“呸!”上官荣看见他都能吐,要不是肖洛不听他的话选择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敌方主力,他们也不会在后来被偷袭!
肖洛慢慢推开面前的剑,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只听他说:“那将军来我府上所谓何事?”
“休得给老夫打哑谜!”打了败仗的上官荣本就心情不爽,谁料,一到府上就听说上官青青嫁人了,嫁给了肖洛!
奶奶的,和他开什么玩笑。肖洛那小子跟自己在战场这么久,什么时候青青能和他成亲!上官荣就不知道那婆娘怎么想的,把青青嫁给肖洛,奶奶的,肖洛要是死在战场,青青岂不是要给这小子守活寡。
真是他奶奶的,回去再收拾那婆娘!
“快把我女儿交出来!要杀人,府上的崽子随便杀!莫要祸害我女儿!”他一眼都不想多看肖洛
谁料对方那整日死沉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这笑上官荣可是见过一次,上次他笑的时候,直接一箭射穿了敌方将领的心口。
奶奶的,这小子想干什么?
“岳丈大人。”
‘噗!’肖洛的话刚出口,上官荣直接一口老血喷在地上。双目直愣愣盯着肖洛。
肖洛赶快伸手去扶,还好血没溅到自己身上,不过这老家伙的气性怎么比在战场上还大?
一时间肖洛也不敢多说话,生怕直接给人气死了过去,还要带着媳妇儿去披麻戴孝……
不过,他要是有本事气死人的话,或许柳相此后能觉得是个赞笔,毕竟气死人是柳相的拿手好戏。
正想着,上官荣直接倒了下去。
赵丁直接愣住了,“不良帅、这!这可怎么办?”
“啧。”肖洛轻轻触过他的鼻息,“还有气,送回上官府上吧。”
见赵丁吓得脸都白了,他又道:“无妨,这老……老丈人气性本来就大。”
确实是气性大,以前肖洛倒是不在乎,不过……小姑娘应该还是在乎的,还是少气他为好。
哎呀,这么想着,他便觉得方才说话太快了。
又笑着自言自语道:“啧,只能下次改了。”
见赵丁还冷着,催促道:赵丁,你快给人送走啊,要是冷的生病了如何是好!”
“哦!”赵丁连忙点头,“奴这就把人送走!”
三两个大汉把上官荣架着,外面站着上官家的人,进都不敢进来。
肖洛觉得可笑,他们家的人都不敢进来,竟然敢把一个小娘子嫁过来。
见上官家的人要离开,肖洛忽然想,恐怕这傻乎乎的小娘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站住!”肖洛唤住准备离开的人。
几个家仆的腿都在发颤。
若说柳相喜欢玩弄权贵,那面前这个便是最喜欢玩弄小厮的。不止是小厮,长安街上的不良人都在他的手中。
肖洛的手段残忍到什么程度没人真的知道,只听说有次三司会审,都没能断清真相。肖洛不过是去大理寺卿处喝口茶,那人见了直接全都招了。
此后,就连长安街上的狗看见肖洛都要躲着走。
“你们应该知道这亲事是怎么成的吧?”肖洛倒也没有逼问的样子。
两个家仆却瞬间跪在地上,“不良帅,这!这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肖洛抬手摸了摸鼻子,“回去吧,让你们府上知道的人来给我个交代。”
话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家仆腿软的许久站不起来,赵丁着急送人走,催促道:“又不是没了脑子,起来啊。”
最后还是不良帅府上的人将人拉了起来。
……
并非是胜仗回朝,长安街上几乎没人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
如今陛下年迈,几个皇子又太年少,边境之地时常战乱,每个戍边将领都惶惶度日。从前肖洛一直待在长安,这次往外走了走才发现,大雍真是危在旦夕了。
柳相曾说过,先帝好征战,打下了不少江山,只是太过穷兵黩武,以至于民生衰竭。本应修生养息之际,陛下又不与边境交好。一片蝇头苍蝇一巴掌打死了,但如果四周的苍蝇都在嗡嗡叫,便不好下手了。
如今好了,四周的叫声再不处理,就要叫到长安了。
肖洛往里走去,也不知是不是春日的缘故,总觉得这院子里有了些人的气息。
停在门前许久,他见卧房处的门开着,一个人影悄悄从里面往外看。
这小女郎真是越看越得人心,只是论不清楚怎么来的,他可是不敢碰。
不过,只是逗一逗应该也无妨。
想到此处,他低头笑了一下,朝着人走去。
‘砰!’房门忽然关上。
肖洛猛然抬头,怕了?更有意思了!
第50章 五十章
上官青青躲在屏风的后面, 似乎这样肖洛来了就看不见她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逐渐紧张起来,心想, 是不是有个婢子在这里更好一些。
赵丁每日骂人都会说,‘等不良帅回来,宰了这贼人!’
听起来不良帅就是个喜欢宰人的。
上官青青自然是害怕的,来的时候她也被训诫过, 须得好好对夫君,惹得夫君不快,整个府上都要跟着遭殃。
可她这样躲着, 他会不会不快?
心跳紧张的都要蹦出来的上官青青,脚还是往前了一步, 试探着往外挪。
刚一出去,门响了。
她几乎是一瞬间收回了脚。
却不知这动作还是被肖洛看在了眼中。
她疯狂吞咽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些, 脑海中不断重复,要唤夫君、要唤夫君……
“啊!”肖洛忽然出现在眼前时,她下意识往后一撤, 叫声中充满了慌张。
肖洛食指放在她唇前, “安静。”他心中格外满意这小娘子, 还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面前的人确实没了声音,只是身子不停发颤,一个不注意, 唇碰到了他的手。
她瞬时睁大了眼,肖洛浑身像是着火了一样, 他顺着摸过她的唇边,“小娘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是……是不良帅。”
可肖洛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又往前了些,将人逼的无处可躲,一把揽入怀中,直接抱到了榻上。
“我叫肖洛。”他握着人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哦”她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肖洛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美人勾魂,“你叫什么?”
“上官青青。”
肖洛抬手轻抚她的发丝,见她娇羞低着头,他又顺着人的下颌线勾住她的下巴,“知不知道进来这里意味着什么?”
“嗯。”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嫁做人妇应该怎么做?”肖洛本是觉得小娘子逗逗就好了,只是一见她身上就难受。
想他洁身自好二十几载,一定是在战场看多了那些糙汉子,如今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揉进怀里。
听到这话的上官青青忽然红了脸,她……她是知道的。
不知出于何种心境,坐在肖洛怀里的上官青青不自觉动了动,这一动却是觉得怎么像是坐在了石头上。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想问却又不敢说。
肖洛狠狠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不妙,惹火上身了!
抱着人的手又用了些力,想要找个方法泄出心中的怒火,但效果却并不理想。
“你不用坐的这样老实。”肖洛道。
上官青青以为是自己一个姿势,让他的双腿有些累,便动了动,这一动,却发现肖洛的面色更加不对了,他好像很难受。
上官青青怕一个不小心把人惹恼便想站起来。
刚一离开,就被人反手压在了榻上。
“你是从正门嫁入这个府上的对吧?”肖洛问。
上官青青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你家中长辈愿意将你嫁过来的?”
上官青青迟疑了,“父亲还不知道。”
“他不算!”肖洛几乎是一瞬间说出了这句话,他承认自己有些不清醒,但又很清醒的知道,这夫人太赚了!
“那……”肖洛的喘着粗气,“你自己是否愿意做我的夫人?”
“嗯。唔!”
他并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手在身下乱寻,试图解开衣带。终是个没经验的,寻了半天也没有解开,心急之下,肖洛忽然起身。
这才给了上官青青些许喘气的瞬间。
望着她有些恐慌的神色,肖洛忽然像是被浇了一盆水。
“你害怕?”他问。
上官青青摇头,但瞧着,马上要哭出来了。
肖洛停下手中的动作,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上官青青连气都穿不过来,肖洛的重量哪里是她能承受住了。她想要将人推开,即便是用尽力气也没有任何效果。
“别动。”肖洛埋在她的肩头,深深吸了口气,“一会儿就好。”
闻言,上官青青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晕黄透过窗子洒在屏风的一侧,有些狡猾的光,溜到了榻前。
很快,肖洛便给上官青青留出了一些空间,让她能好好呼吸。
“放过你了。”肖洛起身三两下穿好衣服。
留下榻上尚未反应过来的上官青青……
她知道方才可能要发生什么了,但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门外有些动静,想来是肖洛不让婢子们进来,留给自己穿衣的时间。虽说方才有些害怕,现在已经缓过许多。
既然是夫妻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肖洛为何会在中途停下。
……
白日里长安街上的事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久居长安的人都再清楚不过了,这里的贵人多,能避着还是避着的好。这种看热闹的事情可是没有自己的脑袋重要。
敢看这些热闹的人必然也是权贵,只是西二街都是些文人墨客,权贵不大喜欢往此处来。怕沾染上那些人在官场不得意之气。
不过这热闹却传到了骠骑将军王凌夫人的耳中,自从上次知道这是卢相之女后,将军府上便一直有人盯着丞相府的动静。只要没什么大事夫人一般不会告诉将军,听多了,他难免整日睡不着。
可今日的事算不得小。
将军夫人来回踱步,想来崔凌应当是认不出阿竹的。阿竹自幼便身子弱没有怎么出过丞相府,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况且现在同年幼时已经有些变化。
虽说阿竹同先皇后格外相似,但依着崔凌的年岁,应该没见过先皇后。崔婉就不一定了……
“这件事不要告诉将军。”夫人吩咐道。
“是。”
夫人摆摆手,“下去吧,若是将军问你什么,便和往日说的一样就行。”
“是。”家仆拱手退去。
夜里的凉风吹进房中,摇曳的烛火像是下一秒就能灭了一般。
将军夫人仍是有些不放心,依着将军的性子,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恐怕会出大问题。他能忍着不去找崔家的麻烦?但他若是冲动了,阿竹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摇曳的烛火实在不让她心安,她吩咐人关紧了周围的窗子。烛火还在摇晃,她叹声气出了门,离开时将房门从外面带上。
关门带起的风吹灭了烛火,它再也不摇晃了。
……
柳安从未想过卢以清来长安后第一次这样难受是因为崔氏。
卢相的书房他留作念想,但不敢现在带阿竹去看,同样,他也不敢带阿竹去坟冢。但有个地方或许可以带她过去看看了。
察觉到柳安的手没有在动,卢以清不满的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柳安轻抚她的后背,“还是睡不着?”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还有些事想要处理。
“睡不下。”卢以清道。
“跟我去书房?”柳安试探着问。
“嗯。”卢以清答应的很快,脑子很乱的时候,她总会独自待上一会儿,而后看些书,让一些有用的东西填满脑子,而不是去想那些琐碎。
外面候着的人以为里面早就歇下了,房中的灯微微亮起,接着门从里面打开。
秀芝看着一脸憔悴的夫人,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奴去给夫人顿些滋补的汤?”她走到一旁问。
夫人慢慢回头头,轻轻摇了摇,“都别跟着了。”
秀芝只好退下,与周禾四目相对,皆是叹了声气。
两个影子走在黑夜里,卢以清的手被柳安紧紧攥在手心。
柳安并不知道夫人在想什么,为何不让婢子们跟着。影影绰绰交横在小石板的影子,渐渐带起了风的形状。
恍然让他生出多年前在丞相府的感觉。
阿竹怕黑,可卢相又不是个喜好铺张的,每到夜里丞相府并不会灯火通明。
阿竹总会让人喊来自己,而后自己再陪着她去想去的地方。
“到了。”
“哦。”想着想着,柳安便失了神,忘了已经走到了。
“想什么呢?”卢以清侧过头问他,看着样子似乎好了许多。
柳安有些宠溺的说:“在想给夫人找什么书来看。”
卢以清睁大了眼,“那你想到了吗?”
“嗯,想到了。”柳安打开书房的门,黑漆漆的一片,他没让婢子进去点灯,而是直接牵着卢以清直接进去亲手点灯。
细细的风从门口侵入,他回头看了看夫人,穿的算不上单薄。
“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书吗?”卢以清问。
柳安想了想,“倒还真的有。”
他引着人走到房中里面的架子上,在最左上一角取下一本满是灰尘的书。
柳安直接抖了抖,卢以清赶快抬手去挡那些灰尘。
“咳咳咳。”柳安道:“没想到能落这么些灰。”
“这是之前偶然看见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写的一些鬼神的故事。”柳安解释了一番,怕的是夫人接受不了这些故事。
谁料卢以清小跑着走过来,“那快讲。”
二人坐在书房的案前,卢以清侧躺在柳安身上,他一页页翻过,讲着各种山里林的鬼怪。
起初卢以清还饶有兴致,慢慢也开始犯困。
不久,便在柳安腿上睡了过去。
见夫人睡熟,柳安才是叹了声长气,总算是睡着了。
心中藏着事的人是最难睡好觉的,能睡下,心绪定然是好了不少。
他轻触夫人的发丝,见她眼圈还微微泛红。
起身将人抱出去,一开门,秀芝等人都在外面。
柳安顿了顿步子,又想,还是先送回去夫人再说。
等把夫人放在榻上,他转头对秀芝道:“在房中守着夫人。”
“丞相,天色已经晚了。”秀芝道。
柳安像是没听见一将,披上外衣,“周禾,你也去。”
“是。”
柳安大步带着周禾出门,正在打哈欠的王津忽然回过神。
“快走啊。”周禾小声喊还在愣着的王津。
“去哪?”王津问。
周禾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边拉着走边说:“左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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