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一章
夜里的长安街上除了金吾卫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严苛的条律没人有敢碰。
尤其是当朝陛下疑心重,更是无人敢碰逆鳞。
柳安虽手握重权,但在陛下面前还算是安分, 难得有这样一件出格的事都没做过的丞相。
但今日,这个宵禁他是非犯不可了。
空荡的街上一旦出现人影就格外显眼,尤其是他们并不收敛,甚至骑了马。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长安渐渐宁静的夜。
金吾卫第一时间便察觉到, 但最近的一队人却是面面相觑,不敢贸然前往。
“这个时候敢骑马出来的,整个长安能有几个人?”街使自言自语道。
心一沉, 即便是权贵,他们也必须要去。
几人快速存着马蹄声追去, 越临近那份心便越是放不下。
他们追到声音消失的地方,见三匹马停在左相府前。
“头儿,还去吗?”
“等等, 看他们还出不出来。”
左相府门前的两盏灯亮的很,一眼便能瞧出这不是一般的马。
金吾卫留了三人在屋檐上盯着,其余人接着去寻街。
看起平静的左相府早就掀起了波澜。
包括崔远在内, 没人想到柳安会突然而至。
左相府的大门才刚关上, 柳安忽然一脚, 将门后的人撞的老远。
“谁!”地上的人还没爬起来,就先问。
一抬头,便见一个人影站在面前, 视线移到来人面上,地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夺命的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丞……丞相, 奴……奴这就去告诉左相。”下面的人想要往前爬。
却撞上了一双腿,吓得他忙后退。
刚想抬头, 忽然一张脸出现在面前。
是……是周禾。
地上的人吓得浑身发颤,这个鬼影什么时候闪过来的。
周禾笑的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鬼阎罗,细长的金针夹在两指中间,一点点贴近,细声道:“你可是说错话了?”
“奴……奴……”地上的人双唇不断打颤,头上布满汗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凄惨的叫声穿透整个左相府。
府上的人无论在做什么,都是怔了一下。无一不是生起了恐惧。
就连外面的金吾卫也有些意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到左相府上生事!
“住手!”崔远听闻前院来了人,敢如此放肆的肯定不是闲杂人。他忙是披上外衣走了出来,一见来人,顿时一肚子怒气,“柳安?你半夜来此时做什么?!”
柳安这哪里是在教训看门的奴仆,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周禾,滚开!”崔远一肚子气,上前就想给周禾一脚。不想周禾虽没回头,但人灵活着呢!一个箭步,让崔远的步子落了空,整个往前栽了一下,若不是周围的人下手快,恐怕整个人都要扑在地上。
“你你你!”崔远知道自己说不过周禾这张嘴,但也不能由着一个下人如此对自己!
周禾微微欠身,“左相可别气急了伤了身子,属下不过是教训一条不会说话的狗罢了。”
“我府上的人,你何来教训一说!”崔远怒吼。这时他看向一旁冷脸的柳安,心想,这小子恐怕是拿着自己什么把柄了?不然怎么敢如此嚣张?
“柳相究竟何故深夜造访?”崔远扶着身边的人站直了身子。
只见柳安不急不慢抬脚往前,一脚稳稳落在地上另一人的手上,踩过时他就像踩在地上一样,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双目始终看着前方的地面。一直到了崔远跟前才微微抬眼,接着便是勾起一侧嘴角。
那一笑,让崔远觉得周身寒风四气。
哼,不过是个小辈。
心中如此想着,却还是不自觉退了一步。
“柳相有什么话,你白日来,我正堂请,可这深夜造访怕是连长安的规矩都不合。”崔远道。
柳安嗤笑一声,随眼扫向四周,围满了左相府上佩刀的侍从。
“左相这是怕我带的两个人给你掀了府上?”他收回笑容,一冷下来更是有些骇人,“那左相还真是想多了,我要是想收拾人,恐怕肖洛这时候也站在这里了。”
崔远明显一怔。
见状,柳安并没有接着吓他,而是道:“我与左相的恩怨不多,但我告诉过左相,我夫人不是你能动的。”
说到这里,柳安见他有些不解,便道:“你那宝贝女儿没告诉你,她在街上遇上了我夫人?不,是拦住了我夫人。”柳安笑着勾起嘴角,“你看看,她胆子倒是不小。”
“你……你想做什么?”崔远身上不自觉发颤。
柳安的手紧握腰间的佩刀,而腰间的玉佩是不是擦过他的拇指,他微微蹙眉,崔远见识过自己的手段,只要他想杀的人,就算是驸马爷,那也是不能多活一日。
“把人带出来吧。”柳安淡淡道。
崔远腿脚有些发软,今日定不能让柳安见到女儿,但……但他不清楚这事件的原委,也不知道究竟是闹到了何种地步。他一咬牙,往后撤了些步子。忽然拱手相拜。
包括周禾在内,所有人都震惊于当下的景象。
这……左相何曾对人如此?即便是平日里和柳相起了冲突,也从未以下臣之礼待过柳相!
“小女冒犯了丞相夫人,下臣在这里替小女赔个不是,还望丞相放小女一次。”
柳安没有上手去扶,任由他办弯着腰。
他垂眼看着求饶的人,不禁觉得可笑,崔远哪里是怕自己动了崔凌,只是他若动了崔凌,这风声传出去,便是崔远同自己决裂,整个朝中的风向都要大变。
一个女儿在崔远眼中,远没有前程重要。
“左相可知道,我在想什么?”柳安忽然问。
“下臣……不知。”崔远只觉得倍感羞辱!
柳安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许是笑崔远成了权利的奴隶,亦或者是在笑那些正直的人何故将骨头生的那般硬。
柳安慢慢俯身,“我在想,坐在这个位置的人俯视下臣是不是都应有些傲?”
“哈,我年少总是傲的。”柳安又道。
崔远浑身冷汗,“柳相若是因丞相夫人一事,明日,下臣夫人便亲自登门。”
“不必了。”柳安知道这一程已经有了作用,“我只是想提醒左相,有些事,卢相不做不代表我柳安不做。”
“我夫人若是有任何事,下次就不是我自己来了。”柳安说完,转身甩袖间,长袖打在崔远身上。
三人转身离开左相府。
房檐上的街使瞬时愣了,柳相?这……这谁还敢过去?
“撤。”带头的街使也不是傻子,政事堂丞相和左相的事,必然要让陛下知道。
他们敢去招惹,无疑是送人头。
三匹快马离开左相府,直到马蹄声渐远,左相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忽然往后顿了两步,一旁的侍从赶快扶上。
崔远颤抖着往外吐出长气,不想他晚年还能被一个小辈压上一头。柳安怎么越来越有卢征的意思。呵,他不会真的以为他能像卢征一样吧?
他摇晃着身子摇了摇头,扶着侍从的手往里走去。
“丞相,今夜是否要唤来娘子问问?”
“不找,让她一夜难眠!明日自会来请罪!”言毕,崔远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柳安,留不得了。
……
快到府上时,柳安一行人正面碰上了金吾卫的人。巡街的人不在少数,这批是最不长眼的。
看到马上的人,方才还在大声呵斥的街使瞬时便没了声音。
他们退到一侧,拱手让路。
长安敢犯禁的人很多,极少数才会被传到陛下耳中,令人意外的是,柳相几乎不会犯禁……
带队的街使抬头望了望天,一层云遮住浓浓月色。朝野内外近来波涛暗涌,陛下身子还健壮着,难道这时候就要变天了吗?
……
刚路过金吾卫,柳安便下了马。
卢以清睡觉轻,今夜好不容易睡下,还是防备着不要被马蹄声吵醒的好。
他快步朝着府上走去,瞧着门前有些意外,怎么感觉有些亮堂?
紧接着,他看见从门前走出来一个单薄身影。
那人望着自己的方向,深巷的冷风穿过柳安直吹到她身上。
柳安直接跑了过去,有些着急问:“怎么出来了?”
“你去哪了?”卢以清问。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左相府上。”柳安回。
卢以清什么都没有说,仍旧是抬头看着他。心中却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她原以为成了政事堂丞相,柳安早就不像从前那样丝毫不能忍了。没想到他还是从前的柳安。
她牵上柳安的手,竟显得自己的手有些凉。
“回家吧。”卢以清道。
一如多年前一样,她牵着柳安的手说,以后我就是安哥哥的家人。
想到此处,她又笑着看向柳安,“没想到竟真的和安哥哥有了一个家。”
柳安本来害怕夫人会怪自己吃晚上忽然出去,却不想她会问这样的话。
尚未等柳安回答,卢以清便直接往里走,一路上,柳安也没有开口。
一直到关上了卧房的门,卢以清才回头问:“我对夫君来说很重要吗?”
第52章 五二章
四目相对, 她看见柳安眼中复杂的情绪。
笑着低下了头,看来不该问的。
“很重要。”然而就在她觉得不会听到回答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
又接着听见柳安说:“夫人不用试探, 也不用怀疑。柳安的命是和夫人的命绑在一起的,永远都是。”
卢以清被他抱在怀里,听着柳安有些快的心跳声。
是绑在一起的吗?从今日的事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柳安的累赘。
倘若有一日, 因为自己的存在,柳安在朝中甚至他的性命是不是都会受到威胁?
“我不出去了。”卢以清小声道:“我不该出去的。”
柳安慢慢松开抱着她的手,她抬头, 看见柳安眉头微蹙。
“我说过,夫人可以永远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们不会在长安许久,等新帝登基,我们就离开这里。”柳安说完忽然停住了。
卢以清知道, 他意识到了太子的问题。
“夫君觉得谁适合为下任君王呢?”卢以清问。
对方丝毫没有犹豫,“七皇子。”
这话说出的一瞬间卢以清点了点头,“夫君是要我明白, 你不会支持太子。”
“夫人, 整个大雍最不快乐的人便是陛下。”柳安又道:“他不会有任何贴心的人, 即便是躺在的结发妻子也是一心想着自己的孩子和家族。”
“我知道。”卢以清声音很小。她能理解柳安所说的,但也有自己的坚持,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了, 卢家是否就能平反?
可她不能问,因为柳安让她放下这一切。
她只问了句, “若是他人登基,那太子会不会有危险?”
“夫人放心, 只要太子不登基,我便能让权于太子。”柳安又道。
卢以清明白,柳安所说的权,是兵权。
不过她并不认同柳安的做法,手握兵权的王爷确实不会被直接杀了。但越是这样,新帝便越会忌惮。
柳安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朝中人的心思,追问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淡淡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太子也有自己的命数。”
而柳安从她这一笑中却是瞧出了疏离。
这不是小事,他也不会轻易让步,柳安自以为没有如外界所说的那样大的权势。不过他的想法确实能左右陛下的想法。
他不愿让太子登基,其一是因为出于对卢家亦或是先皇后的恩情,想要太子能不被皇位束缚着过一辈子。
太子自幼便性格内敛,又有些古怪,柳安虽不慢大雍,但还是不敢拿大雍的百姓去赌。除非,太子能让他看见一些不一样之处,现在看来,这种希望是极为渺小的。
孙太傅和其他皇子的少师相比,有些地方甚至不如。何来指望他教出一个胜过其他皇子的太子?
但他却不知,在夫人眼中,他不想让太子登基是另有原因。
卢以清记得,年幼时姐姐便喜欢柳安,只是不得不入宫……
年少的人不懂什么是情爱,只觉得柳安和姐姐十分相配。柳安大抵是不喜欢姐姐的孩子的,因为那是姐姐和皇上的孩子。
“又在想什么。”柳安一句话让她忽然回过神。
“没……没什么。”卢以清自然不敢把心思都告诉柳安。
柳安叹声气,“夫人还是信不过我的。”
卢以清抬眼看向柳安,这件事不能再接着说下去了。她的心思是瞒不过柳安的,再接着说无疑会让他对自己生出戒备。
卢以清倦意袭上心头,不如顺势去睡觉。
她伸着双手,“抱。”
突然的举动倒是让柳安有些不知所措,他笑着抱了抱卢以清,而后松开手,“然后呢?”
“没说让夫君松手。”卢以清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样子,且她享受这种能依赖着柳安的感觉。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见柳安还愣着,她直接扑在了人的怀里,“抱我去榻上。”她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有些强制性。
柳安一把将人捞到怀里,“好,去榻上。”
卢以清往里滚了两圈,自己裹上了被子。她往外看着,柳安只留了一盏灯,褪去外衣,朝着她笑着走来。
她也很积极,给柳安掀开被子,“夫君快歇息吧。”
柳安躺下后,拂过她的发丝,“看来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她那种人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柳安笑了,有点不知死活的问:“她是怎么欺负你的?”
“能怎么欺负。”卢以清嘟囔着小嘴,“也没怎么欺负,她还说我长得好看。”
“任谁见了夫人都要说长得好看。”能娶到这样的夫人,到底是柳安赚了。
“她也说,我是配不上你的。”卢以清又道。
“哦?”柳安饶有兴致,“夫人自己觉得呢?”
“夫君应该是喜欢听实话的。”
“不。”他单手撑着的头微微摇了摇,“我想看看假话从夫人口中说出是什么样的。”
卢以清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看来夫君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既如此,我也不说了,夫君明日还有事,早些休息。”卢以清说完便打算往里转过身子。
柳安按住人的肩膀,道:“明日不用去宫中。”
“可是我想睡了。”略有些撒娇的意味。
柳安将人圈在怀里,“回答完我之前的问题就放你睡。”
“什么问题?”卢以清不知道他说的哪一个。
“装傻是吧?”柳安的手极为不老实的往下探,卢以清忽然屏住呼吸。
“我!”她双手下意识控住柳安的手,却被人反握在手心,她道:“我和夫君是天作之合。”
‘呵’柳安知道她心里不会是这么想的。
“睡吧。”他轻轻拍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慢慢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两层被子隔着确实有些不便,但今晚若是再有什么动静怕惊醒她夫人。还是再将就一晚。
卢以清睡着后,柳安反反复复还是睡不着。
夫人的话他总能听心里,长安的事他不想管太多,只想过些年和夫人去永州过完此生。他知道夫人放不下很多东西。他又何尝不是。
当年他作为丞相之后的第一把手笔,就是为家中所有的人报仇。
当时所有的人都很意外,毕竟当时没人见过柳安如此暴怒,不,不止是暴怒。前兵部侍郎整个府上无一生存,就连和兵部侍郎相近的一些人,如今在朝中都没了身影。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柳安是公正的,兵部侍郎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只是没人理解柳相为何出手如此狠。
但只有柳安知道,他错的不止这一件事。他身上背负着柳安所有的血亲。
想要此处他便觉得心口疼。
便又轻轻转身将卢以清圈在怀中,夫人或许觉得自己不懂她看见崔凌时的感觉,可他怎么会不懂?
那一年,他被卢相捡到府上,卢相并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只说,所有的仇恨都方向才能更好的生活。
他尝试了。
可就在他觉得即将获得解脱之时,卢氏一族又遭遇了同样的事。
那一刻,他懂了卢相为何让他放下仇恨,就如现在他想让夫人好好活着一样。
……
柳安不用去宫中的日子,侍从们记得比夫人清楚多了。
天才蒙蒙亮,卢以清迷糊睁开眼见柳安还睡在自己身边,一时怔住。
“夫君!快醒醒!”卢以清几乎是一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摇晃着柳安的身子。
“怎……怎么了?”柳安是这声音惊醒的,睁眼开后,心跳丝毫缓下来。
只见夫人赤脚从榻上跳了下去,而后从屏风处取来他的衣服。
“还愣住做什么,快起来呀?”卢以清觉得柳安怕不是昨晚睡得晚,今日糊涂了。
柳安以为夫人有什么急事,赶快从榻上起来,三两下穿好衣裳,“出什么事了夫人?”
最后的带子系上,他才想到还是先问一嘴的好。
“这都几时了,你还去不去宫中?”卢以清道。
“啊?”闻声,柳安懵了一下,很快他又慢慢解开自己的衣带。自顾自的往榻上走去。
钻到被窝之后,侧身看着在原地愣着的夫人。
“怎么又回去了?”卢以清问。
“我今日不去宫中。”柳安道。话说出来的一瞬间,他想,面前的人若不是夫人,恐怕他会直接拿刀杀了吵醒自己的人。
算来,他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睡到……
如今那股倦意虽说没有那样强了,但像是郁结在了心中。头闹有些发胀,总觉再睡一觉就好了,却没有倦意。
而面前已经意识到自己记错时候的人似乎有些愧疚。
“过来。”柳安道。
只见她抬了抬眼,垂在前面的双手互相抠着。
“我抱抱。”柳安又说。
卢以清赤着脚慢慢走近,马上走到榻边时,柳安伸手一把将人拉近了自己怀中。
他一手掀开被子,给夫人留出了空隙。
“我……我睡里面。”她指了指里面那床被子,两个人紧紧贴着,总让她面色泛红。
柳安没有回头,却指了指身后的被子,“这个?”
“嗯。”
柳安单手将里面的被子拉了过来,就在卢以清以为柳安是要让自己睡在外面的时候。
被子被丢在了老远的地上。
她一脸诧异看着柳安,对方笑着说:“有点碍事儿,丢了。”
第53章 五三章
她想要回头看被丢在地上的被子, 却被人紧紧扣住了头。
紧接着,柳安慢慢逼近。
唇慢慢压下来,卢以清整个人都绷紧了身子。直到柳安的气息轻轻落在她的肌肤上, 才慢慢缓了下来。
他像是轻柔的啄食,一下下吻过,却不停留。
卢以清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笑。
这一眼, 让她心生羞涩,“你,唔。”
开口的一瞬间, 便有一股丝滑进入。
缠绕、勾扯。
侵略的姿态,让她想要后退, 却又后退不得。
卢以清紧紧握着褥子,试图向下逃离。
身子一重,直接被人压在了身上。
她双腿想要挣扎, 可丝毫动不了。忽然她睁大双眼看向柳安,恐惧感布上心头。
柳安看着她,眸中藏着醉意, 像是喝了酒一般。
“夫人不老实了?”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同。
卢以清不敢说话, 有些事确实早晚都要发生, 但……但她听说会……
况且这白日里,万一被人……
她越想越紧张,不免吞咽口水。
却不知这景象让压在身上的人更加躁。
柳安深呼一口气, “夫人在咽什么?”他轻笑一声,“夫人不会是垂涎我的姿色吧。”
“才!才不是!”卢以清举起小手, 想要推开柳安。
柳安将小手攥进手心,软乎乎的, 比他自己的软多了。
他这一想不要紧,卢以清的恐惧又多了几分,也不止是恐惧,心口处快的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她喘着粗气,外面婢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更紧张了。可是……可是夫君一直这般的话,恐怕短时间不能出去。
“我要怎样帮你?”卢以清问。
这倒是让柳安有些意外,她能看出来自己很难受?
“怎样都行?”柳安还是问了句。
“我……”卢以清都快急哭了,“有些不能。”
柳安笑出了声,他起身,放下帘子,榻上暗了许多,卢以清也心安了许多。
她想到,曾问秀芝,这事儿见不得人吗?后悔的又红了脸。
柳安坐起来将人捞到怀里,见她有些慌张,不免想笑,“你要是害怕,可以闭上眼。”
而卢以清果真闭上了眼。
先前她觉得再没有比自己的脸更烫的了。
她手臂用力想要挣脱,手却被紧紧握着。
“烫~”她小声说完,便听柳安笑了一下。
不久,耳边传来一些不寻常的声音,她手腕发酸,可柳安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许久后,柳安的头埋在她的肩头,她的手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直到他重新抱着自己躺在榻上,均匀的呼吸从耳边传来。
她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已经好了许多。
“今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柳安道。
卢以清倒是没想到柳安能转变的这样快,像是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她点了点头。
柳安又接着说:“夫人若是想我不去,我也可以不去。”
“那你还是去吧。”卢以清丝毫不留轻易。
柳安笑了,“夫人是生气我欺负你了?”
“没有。”
“那……为何说话气呼呼的?”柳安勾住人的下巴,“是我的错,下次我伺候夫人?”
卢以清瞬间睁大了眼,他……他是什么意思?
“不!不用!”卢以清马上拒绝。
“到时候夫人恐怕就不这样说了。”在卢以清开口之前,柳安又接着说:“不逗你了,要穿衣吗?”
“要!”再不穿,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比柳安先一步从榻上下来,本想直接穿上衣服,却发现,里衣上有些东西。
卢以清恶狠狠看了柳安一眼,他松垮这身子,“我给夫人换里衣?”
“你出去。”卢以清道。
柳安当着卢以清的面,开始褪自己的里衣,卢以清马上闭上了眼,背过身子。
柳安见她穿的单薄,也觉得不能再逗了,她若是受凉便不好了。
很快,他路过夫人,“穿好了,我先出去了。”
而卢以清并未睁开眼,一直到听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她才长舒了口气。
又赶快换好衣服出了门,再不出去的话,恐怕秀芝他们就该多想了。
然而一开门,还是瞧见秀芝几人用着不同寻常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轻咳一声,“丞相呢?”这样尴尬的时候,怎么能独自面对!
“丞相已经出门了,夫人现在可要用膳?”秀芝说着走进卢以清,“奴伺候夫人梳洗。”
他……他竟然已经跑了。
卢以清还没回过神便又和秀芝回到了房中,瞧见水,她才回过了神。
“我,我自己洗。”她在水中好一通洗,还是觉得手奇奇怪怪的。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生怕被秀芝发现什么。
却不知秀芝早就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了避免夫人觉得不适,她连收拾床榻都是小声吩咐的人。
“夫人今日要吃什么?”秀芝问。
“丞相可有说他去哪里了?”卢以清对吃的今日没那么感兴趣。
秀芝道:“这个丞相倒是没说,不过今日连王津都在府上。”
卢以清顿时有些生气。他分明今日可以在府上的还要出门,而且去哪里连提一嘴也没提。
想着想着,她又叹声气,或许他真的有事吧。
可一转身又想,有事也可以说一声呀。
总归不能把脾气发在婢子们身上,她道:“和往日一样吧。”
……
虽说是刚回到长安,但没有陛下的旨意,肖洛是不能进宫复命的。
有什么可复命的,打了败仗,陛下不赏给一刀人头落地都是好的……
不去宫里,但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想到这里,他正要起身出门,一回头看见了悄悄往这边看的上官青青。
嘴角一抹笑意。
昨晚肖洛并未和上官青青在一处睡,他自认为没什么自控力,不能刚娶回家的媳妇就吓走。况且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怎么就捞到一个媳妇儿。
他可不想现在去上官府上问,还是等上官荣醒了再说。
“夫人今日可有事?”肖洛隔着一些距离问上官青青。
对方闻言并未及时作答,而是扶着婢子缓步走来,小步子看的肖洛心急。等人终于到了跟前,又是欠身行礼。
肖洛想,这上官府上怎么这么多规矩,怪不得把我夫人养这么呆。
“回夫君,今日尚未有要做之事。”上官青青道。
肖洛嘴角轻微抽搐了两下,“夫人不用客气,你就说没事就行了。而且在这府上也不用和我行礼。”
肖洛倒也不是五大三粗常年在战场的人,虽说也是在长安长大,但他确实不是那种规矩严苛的家中出来的。肖洛家中三代为官,且都是府衙之中。正当一家人等着肖洛能走出府衙之际,全家竟接二连三染上恶疾。
只剩了他一个。
不过像他们这种事还不足以传入陛下耳中,但还是有些权贵找到了肖洛,说要给他个一官半职。可他头铁,一定要自己去谋。
不想,谋到了最后,落入了政事堂丞相的眼中。
当时大家都觉得肖洛交了好运,政事堂丞相虽然人有点毛病,但要是被他看上,那就是个大树!谁不想抱!
谁料,柳相打量了两眼,做个不良帅吧。我看你杀人挺利索。
那时候的肖洛就是个会点的功夫的白面书生,所有人都觉得柳相不会用人,可如今,恐怕刽子手都没有肖洛杀人利索。
可这些话要是和上官青青讲了,她恐怕也理解不了。
就连现在什么都还没说,她就歪着头愣愣的。
肖洛道:“夫人在府上大可随意一些。”
只见上官青青点了点头,不过在肖洛看来,她还是没意会自己的意思。
“夫人若是无事,随我出门一趟?”肖洛道。
“好。”上官青青这次点头倒是快。
肖洛甚是满意,他当然要把人带走,万一上官荣醒了来府上带走他夫人怎么办?
肖洛走在前面,上官青青在其身后一侧跟着,他慢了些步子,还是不见人追上了。只好停下脚步,将人强行拉到自己身侧,“夫人不必跟在我后面。”
“哦。”她朦朦胧胧的样子,确实让人看着欢喜。
她什么都不问,任由肖洛慢慢牵着,一直到马车上。
……
街道向来是拥挤的,但今日却是比往常还要挤。
肖洛有些不快,从马车里探出头,“外面发生了什么?”
“回不良帅,只看见前面围了两三层的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侍从道。
肖洛正准备下马,听见一旁的人说:“真是郑氏的小郎君回来了?”
“那还有假!除了他,还有谁能惊动长安如此多的小娘子。”
一听这话肖洛也不下去了。
郑氏的小郎君能有如此阵仗的,必然是荥阳郑氏的郑淮之。刑部尚书郑时言唯一的孙子。郑淮之不仅在长安众多官家郎君中格外有才气,相貌也是格外俊朗。为何能让长安的小娘子前赴后继,还有便是他至今未曾婚配。
挤就挤吧,大不了他等等,总不能上去把郑淮之给端出去。
肖洛心思一动,笑着说:“夫人可知道外面是谁?”
“不知。”上官青青回。
“郑淮之。”肖洛很好奇上官青青的反应,可对方面色却是丝毫未变。
“然后呢?”上官青青问。
肖洛疑惑又觉得好玩,“夫人不认识郑淮之?”
上官青青摇头,“他……很厉害吗?”
“呵。”既然不认识,那可真是太好了,肖洛马上道:“一个疯子罢了。”
“疯子?”上官青青微微蹙眉。
不过,这个称呼可不是肖洛随意添上的,他长舒一口气,“郑淮之一直不婚配,让长安的小娘子们前赴后继。不过我倒是听说,他曾在醉酒之际说自己想要娶得人早就化作了一缕魂……”
第54章 五四章
“只可惜他酒醒之后说根本没有这个人。”肖洛笑着问:“夫人以为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上官青青微微垂头,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寻常的故事。
“大抵是存在的。”上官青青道。
肖洛并不意外她的说法,但也没有继续跟她说这件事,而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 肖洛又接着给上官青青讲了许多长安的事。上官青青的反应,让他觉得对方根本不是在长安长大的。一些小的事情就不说了,长安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她竟然也不知道。
上官荣真是藏了个好女儿,怪不得他会直接气昏过去, 要是自己的乖乖女儿嫁给了一个自己看见就恨不得砍了的人……他恐怕会直接上手砍了,倒还不如上官荣克制。
路上时间虽久,但因为这一路的说笑也不觉得时间久。
尚未到地方, 肖洛便让人停了马车,他先跳下去后, 伸出后给夫人。
上官青青的搭上手,刚外走了几步,肖洛索性将人直接抱了下来。
“到了。”肖洛指了指远处的大门, 又解释道:“这是政事堂丞相的府上,马车不能太近。”
赵丁快步走到两人跟前,“奴先过去?”
肖洛道:“柳相定然知道我今日会来, 昨日回来的事, 肯定已经传到他耳中了。”
一听见柳相, 赵丁有些心虚,毕竟昨日对丞相夫人不敬……
“柳相?是那位政事堂丞相?”上官青青问。
“夫人竟然知道柳相?我还以为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话说完,肖洛才察觉自己说快了。
上官青青倒是无所谓他这些话, 回道:“昨日有幸见到了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肖洛蹙着眉稍稍往前探头,随后笑道:“夫人那是看错了, 丞相没有夫人。”
“有的。”上官青青道。
肖洛笑了,这天下还能有比他了解柳相的?就他还有夫人, 他不出家都是好的。
“不良帅。”
正当肖洛要给夫人说柳安的时候,赵丁开口了。
肖洛扫了他一眼,只见他低着头道:“确实是丞相夫人。”
肖洛一瞬间睁大了眼,上官青青可能说错,但赵丁不会。别说长安了,整个大雍也没有人敢凭空给柳相杜撰个夫人出来。
本来想着带着夫人来给柳相看看,出门一趟,诶,有了个夫人!不想他才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走,快去看看!”肖洛可是好奇的不得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了柳相的眼!
……
有些事,吹不满长安城,却能同柳絮飘进皇宫。
程裳不喜欢春日,也不能这样说,四季里似乎没她喜欢时节。
先前送来的花都被冻死在了大雪天里,如今她未央宫新生的嫩芽也是被拔了个干净。
未央宫的太监和婢子们无疑不认为贵妃娘娘是不喜欢这类物件儿的。但该有的东西,贵妃娘娘得到的一样也不会少。
白日里贵妃很少从房中出来,她身子不好,似乎从上个冬日之后就更弱了。
倒是晚上,她喜欢在外面站着,任由寒风往身上吹。太医说这样对身子总是不好的,但贵妃从不听,即便是陛下来了也是被关在门外。
起初陛下还会想进来,后来也就是在门前站站。
陛下来的也奇怪,即便是贵妃再甩脸色,每逢初九,陛下必然要来一次。可贵妃说,陛下不是来瞧她的。
贵妃这点就错了,陛下来次不是瞧她还能是瞧谁?
随着‘吱呀’一声,出神的婢子们回了神。
程裳身子骨酸软无力,即便是出来两三步也觉得累。但她还是想出去走走。
乱风刮着,空中的柳絮旋成一团,几个太监着急的想要打下来。程裳见此情形,不禁想笑。
“风这样大,如都能打下来?”程裳问。
闻言,几个太监收了动作,一停下动作腿下便开始发抖,加上心里着急,这大风也没能吹散他们身上的汗渍。
程裳不懂他们为何要如此怕自己,她从未责罚过这些人,别说责罚了,就连骂都不曾骂过几句。
她没再多看他们,直接走到了红墙边,抬头就能看见新吹进来的柳絮。
瞧着瞧着,红了眼眶。
“柳树长得真好,现下已经春意盎然了吧。”她开口道。
婢子忙回,“回娘娘,其他宫里也是刚生了绿意。”
“哦。”程裳淡淡回应,心口却隐隐作痛,随口又说,“宫外面的柳絮呀,长得就是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太监,或许是腿抖久了?怎么忽然就跪下了?
正当她想走过去看看的时候,宫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想都不用想,又是那老不死的来了。
程裳心中不快,正欲转身回房,便听见皇上的声音。
“爱妃!爱妃今日怎么出来了?”
她忍下心中的不快,转身笑着回头道:“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皇上笑道:“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爱妃。爱妃近来身子如何?”
“并无大碍。”程裳道:“陛下整日操劳国事,不必念着妾。”
“爱妃这是怪朕最近没来了?”皇上牵上程裳的手。
程裳心中一阵恶心犯了上来,但也只能凭他牵着。不过也是奇怪,今日并不是初九,他怎么来了?
边想着,程裳和皇上回了房中。
尚未坐下,皇上就着急说:“礼部尚书引荐了一个才子!朕一眼便喜欢,想着带来给你看看。”
“来人,将诗作呈上来!”
闻言,孙恩德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小太监便呈上一卷诗。
小太监双手高抬,停在程裳面前。程裳扫了一眼,没有去接。
她回头看着皇上问:“什么样的才子?”说完,人又有些松了身子,微微落在一侧搭着。
皇上的目光从诗卷上慢慢移到程裳身上,微微收起了一丝嘴角,但还存些侥幸,即便是给个面子,贵妃还是会看一眼的,“这可是名震长安的才子,一诗引领风骚!岳西楼为了见其一诗,挤满了人!”
他这些慷慨的陈词都是王泽来的时候说的,但即便王泽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也是不屑一顾。可不知为何,当他看见那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心中只觉无限悲悯。
王泽还说,现在长安诗风弥漫,他想,她会喜欢的。
皇上满是期待看向程裳,纤纤玉指终于拨动了试卷,只见她轻扫一眼,便收回了手。
“陛下忘了,嫔妾不懂这些。”程裳的声音清淡,和她不像的。
“哦。”皇上点了点头,告诉孙恩德,“让他出宫吧。”
皇上难掩失落,他看了程裳一眼,对方刚好也在看她。她在想什么呢?会不会想,朕为何会如此宠她?
却不知,程裳在想,看来先皇后是个才女,也是,毕竟是范阳卢氏出身的女子,父亲又是政事堂丞相,定然是不差劲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在大好的年华被送到宫中,不是消香玉陨,而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下旨杀了自己的全家。
若是换做了她,皇子都不会给这老东西留下。
她扫了一眼,看来这老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皇上大手一挥,正准备说什么,外面来人道:“陛下,金吾卫大将军求见。”
皇上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随后牵上程裳的手,“让他去御书房。”
“是。”
“妾也要同去?”程裳问。
“有什么不能去的?”皇上道。
程裳没再说话,跟着皇上走出了未央宫。
等他们到了御书房,大将军早就在外等候。
大将军见来人中还有贵妃,心中不免不快。
“进来说。”等大将军行完了礼,皇上随口说了句。
整个御书房中只有三人,程裳本是觉得没意思的,不过见大将军如此反感自己,却是来了兴致。
恶心臣子这块儿,她还是拿手的。
即便是大将军再向皇上暗示自己的存在,他也不会当回事儿,后宫不干政这事儿在当朝陛下的耳中就是空话。他是最听枕边风的人,有时候程裳也会想,若是当初先皇后愿意吹枕边风而不是强硬同父兄站在一处,说不定卢氏一族也能保住。但也不一定,毕竟这陛下疑心重。
皇上信任程裳不为旁的,只是因为她身后没有任何权贵。
程裳的手攀在皇上胳膊上,瞧着大将军欲言又止的样子,确实好玩。她怕什么,她最多背上一个妖妃的名分,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打不到自己身上,而皇上失的是臣心。
“有话快说。”皇上本就不快,见其吞吞吐吐更是一肚子火气。
大将军一咬牙,拱手道:“陛下,昨夜金吾卫发现政事堂丞相夜里去了左相的府上。”
说完后,大将军抬起头,只见目前的两人几乎是同时坐直了身子。很快,贵妃娘娘先藏下了震惊之色。
“还有什么?”皇上接着问。
大将军又道:“两人吵了起来。”
皇上松了口气,勾着嘴角,“柳安也有脾气啊,为的什么事儿清楚吗?”
大将军又道:“这臣就不知道了。”
皇上挥挥手,“还有事吗?”
大将军有些意外,这么大的事,陛下就这反应?
“没……没事了。”
“那你先回去吧。”皇上又说,说话间,嘴角都不自觉上扬。
一直到大将军走出去,程裳都不懂这老东西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为何笑了?”程裳问。
皇上回头看程裳,四目相对,她第一次觉得面前的人眼中藏了许多东西。
第55章 五五章
“陛下很希望看见他们吵起来?”程裳直接问。她不懂, 竟然有皇上不喜欢自己前朝安宁。
皇上伸了个懒腰,看起来有些困倦,“当然。”
话说完, 他看了程裳一眼,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冷漠。程裳又听他道:“倒也不是希望他们吵起来,只是朕并不希望看见他们亲的抱作一团。”
程裳嗓子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一模一样的话, 在入宫前她听柳安说过的。她从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臣子,能摸清皇上的心思。如今看来,柳安能做到今日的位置, 不是没有原因的。
皇上又换了个更加随性的姿势,更加印证了方才的事让他多开心。
程裳瞧瞧抬眼看他, 心口处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还是咬着牙问:“陛下更中意哪个皇子?”
不出所料,皇上果真收住了笑容, 转过头来打量着程裳,唯一让人意外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动怒。
“这是个好问题, 不过……朕没想好。不如这样吧!”他忽然直起了身子, “改日让他们一人说出一个安排朕葬礼的方式, 谁说的最好,朕就让谁即位!”
说完,他又接着问:“爱妃觉得呢?”
程裳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 这时候她应该说,陛下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可她说不出来。皇上像个疯子一样……
“他们惦记皇位,自然要惦记着朕何时会死……”皇上幽幽道。
可这天下盼着父亲死了的儿子, 真的能成为一国之君吗?能的,陛下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
……
平日里就算是柳安在府上也没有敢拦着肖洛,今日好了,丞相不在府上,他连进都进不去。
见周禾站在门前,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肖洛心想,看来丞相对夫人宝贝的很。
“周禾,你可别说今日这丞相府我连进都进不得。”肖洛双手背在身后,仍旧如往日一般冷着脸。
周禾嘿嘿笑道:“不良帅您实在不知呀,我们家丞相出门了,临走前是特意交代谁都不能进的。”
肖洛觉得不能给好脸了,今日这丞相夫人他是非见不可!
“周禾,让人进来。”正当肖洛想要硬闯的时候,一个女声从府中传来。他下意识往里看,却不见来人。
只见周禾有些为难,“夫人,丞相说不能进来。”
“我说能。”
一个女子在丞相府说话能这般有底气,看来丞相是当真宠着。
肖洛正想着,周禾便侧身让出了路。
肖洛牵着上官青青的手走了进去,后面的赵丁想要跟上,周禾昂着头挡在他面前淡淡一笑。
赵丁很自觉收回了步子。
卢以清正生这柳安的闷气呢,便有婢子通传有人来了,这时候必然是要周禾过去的。可不想周禾过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卢以清心生好奇便让念念去瞧瞧。
念念说,是那日夫人在街上遇见的格外漂亮的夫人。
卢以清一听,人都到府上岂有不让人进来的道理?不过她敢让来人进来,还是因为秀芝说丞相同不良帅的关系很好。
她也好奇,如此漂亮乖巧的小娘子的夫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等肖洛和上官青青出现在自己眼前,卢以清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两人倒也称得上般配。
不过这个不良帅怎么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他是天生喜欢张着嘴吗?
尚未等卢以清想完,肖洛的嘴便合上了。
他微微欠身道:“肖洛见过夫人。”
一旁的上官青青见状,也忙跟着行礼,她想,上次见面可是没有行礼的,而且赵丁他……
“起来吧。”卢以清有两三分夫人的架势,她道:“我是见过你夫人的。”
只见肖洛有些呆滞点头,卢以清想,两口子都有些愣愣的,更合适了。
殊不知,肖洛还处在丞相闷声干大事的震惊中。
其实在见到丞相夫人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是眼前的女子。相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身上有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所有礼仪,却也没有被这些严苛的礼仪束缚了骨子里的灵动。
卢以清见两人一直愣着也不知办法,便道:“坐下说话吧。”
本以为坐下之后,话题自然就会有了。
可事实却是,三人围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空气中都凝着尴尬的气氛……
卢以清心想,柳安平日里在府上窝着不喜出门,偏偏就今日比兔子跑的都着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看了看这两口子,除非自己开口,不然他们能闷死。
上官青青本就呆呆的,如今坐在肖洛身边,怎么瞧着紧张的脸都白了?指望她说话断然不可能。
而肖洛一看就是个不喜说话的,面色冷的能冻死个人。
卢以清有些后悔让他们进来,现在请出去是不可能了。这两口子也是,不爱说话,出门做什么?!
也是……他们是来见柳安的。
“不良帅是刚回长安?”卢以清一咬牙先打破了宁静。
“回夫人,刚回来。”肖洛回。
卢以清点点头,“那……之前是做什么去了?”据她所知不良帅一般都是在长安的。
“打仗去了。”
卢以清眼前一亮,这不就能开始夸人亲近一下了?“不良帅这样利索的人,想来一定是打胜仗的。”
“嗯,陛下应该也是如此想的。”肖洛又回。
正当卢以清寻思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肖洛道:“败了。”
“……”
似乎,更尴尬了。
卢以清强扯着嘴角,“兵家胜败都是常事。”
肖洛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连连败退。”
‘噗!’周禾没忍住的笑声,让肖洛恨不得反手给他一刀。
可他无论再动怒,也是面无表情。
卢以清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又问:“不良帅和夫人是合适成亲的?”
“嗯……下臣也不知道。”
“啊?”卢以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拼命想要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可什么都想不到,只好转头看向周禾。
周禾一瞬间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马上道:“这亲事是丞相帮忙成的。”
“丞相?”卢以清和肖洛同时发出了疑问。
周禾见状,忽然不敢开口了,这……这要是丞相不许说可如何是好?
“接着说。”卢以清道。
周禾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不良帅,最后的目光落在上官青青身上,可对方并未看懂他的意思。
周禾扯了扯嘴角,“等……等丞相来了再说吧,”都怪自己嘴快!
肖洛抬眼看了一眼卢以清,“夫人可要等丞相回来再知道?”
卢以清含笑,微微摇头。
肖洛这种性子,自然也是等不得丞相的。他动了动手指关节,周禾瞬时毛骨悚然。
周禾想,我什么都没干,不至于严刑逼供吧?!
一声惨叫传出丞相府,整个府上的人都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周禾希望这叫声能更远些,被丞相听见。
……
远在大理寺的柳安,面前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等不到他要见的人。
许久后,才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慌忙起身,拱手行礼,抬眼见面前的之人,虽是满头白发但却十分精神。
“大理寺卿。”
李尤冷笑道:“若论起尊卑,是我该向丞相行礼。”
“大理寺卿可是折煞晚辈了。”柳安再次拱手,实在想不到什么时候惹恼了他。
“丞相想不清楚那我来告诉丞相。” 大理寺卿自顾自坐下,先是慢慢饮了一口茶水,缓缓道:“丞相倒是个会闷声干大事的。”
闻言,柳安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事儿生气呢。
“以后自然有机会带夫人来见大理寺卿。”柳安说完,又俯身给李尤倒了杯茶,对方并未收起茶杯。柳安便知,这脾气也不大。
“说吧,这次来找老夫有什么事?”李尤可不认为柳安有时间找他闲谈。
柳安端坐在他的一侧,开口道:“大理寺卿以为,哪位皇子堪当大任。”
李尤端起茶杯的手顿在空中,微颤三两下后,被重重搁置在案上,渐出的温茶洒在四周。柳安的目光从水渍移到李尤身上,见对方的笑意中,带着三分冷淡。
“你就真不打算扶太子登基?”李尤的问题正中柳安所想。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快说服自己,或者说同样的理由他说服不了李尤。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儿来的。”李尤重重叹了声气,“大理寺并不安宁,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觉得我这把老骨头有用。不过……老树尚未动根基,起风只会漏了方向。”
“晚辈欲凭风而起。”柳安抬起微微颔着的头,用无足轻重的语气道出野心。
李尤又叹了声气,“你呀。”
“如今无论怎么论,都是七皇子势头足些。他的生母是裴右相的亲堂妹,而三皇子最近的关系也不过是他的老师孙少傅与左相是至交。”李尤道。
可柳安却道:“裴右相是个不喜参合这些事的。”
“这个老糊涂和卢相一个样!”
或许是因为听见李尤提起卢相,柳安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夫人的事现在就说给他。倘若是说了,大理寺卿恐怕会觉得自己不扶持太子,是完全不用脑子的决定。
只听李尤又道:“你须得知道,崔远断不会让太子登基。但若是七皇子登基,他也是辅政大臣。”
“您放心,晚辈自会让他们完全对立。”柳安回。
听到这句话,李尤再一次端起了茶杯,这一点他还是很相信柳安的。
“晚辈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您。”柳安从未亲口对人说过这件事,他并不踏实,可若是大理寺卿知道了。或许能了却一生的心结。
李尤抿了一口茶水,“什么事?”
柳安深呼一口气,“关于我夫人的事。”
第56章 五六章
“你夫人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李尤道。
柳安心中清楚的很, 他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要是不好奇,能因为这件事到现在还窝着气?
“有关系。”柳安道。
李尤不太在意的眼神一扫而过, 不过,这也是在柳安意料之中的。
柳安回头看了一眼,见门外没人,才道:“我夫人名唤卢以清。”
李尤眼眸微睁, 神色有些紧张。柳安没有故意吊着他,接着说:“不过这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她原来的名字, 您知道。”
李尤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唇猛烈颤动。上下齿不断相撞。
“你……你说什么?”李尤一时间不敢相信柳安的话, 这小子的慌话太多了……
李尤努力平复心情,生怕柳安是故意哄他的。但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了,“你小子最好不要骗我。”
见柳安一副正经的样子, 确实不像在骗人。
“大理寺卿可还记得她的名字?”柳安身子微微前倾,眼眶微红。
李尤脑海中瞬时涌现无数回忆,一幕幕, 都是关于那个极为乖巧的小姑娘。她在牙牙学语的年纪, 就拉着自己的衣袍, 她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学生,李尤至今都不敢相信,她真的还在世上。
李尤张了张嘴, 无声道出了两个字,“卢依。”
颤抖的气息擦过柳安的肌肤, 他身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面前的白发老者一行泪顺着脸颊落下,他知道, 自己没有说错。
“是不是她?”李尤忙追问。
柳安点了点头。
李尤忽然仰起头,深深呼吸,两行泪顺着满脸的皱纹往下落。
良久,他抿着嘴摇头,一阵阵的颤抖,发出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卢征啊~卢征!”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尚在大理寺,随心吐出了这个在长安说出口就要被斩头的名字。
李尤颤抖着叹了声长气,“卢征一生只有二女,长女卢琳母仪天下,幼女卢依天生聪颖。他曾告诉我,等幼女长大是要拜我为师的。小丫头太惹人喜了,我便给她取了个乳名……阿竹。”
听到这里柳安有些意外,他还不知道‘阿竹’这个名字是大理寺卿取的。
“你小子有出息啊!不枉卢相将你放在身侧亲自教养。”李尤感慨道。
柳安回:“卢相的大恩,柳安此生无以回报。”
李尤又问:“既然阿竹还在,那你又如何生出不向着太子的念头?只有太子登基,卢氏一族才有机会!”
柳安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罢了,这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李尤要比这朝中大多是人都了解柳安。
“阿竹知道。”柳安道。
李尤有些意外,“你是如何同阿竹讲的?”
“直接说的。”
“你就不怕阿竹伤心?”李尤眉头紧蹙,怎么觉得柳安这个孩子到了正事儿上就糊涂了呢!
柳安忽然抬头,“晚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李尤不知该如何评说这句话,若是换了旁的人,他一定觉得是这人不知道站在阿竹的角度去想,可面前的人不一样,他是柳安。十六年前那个孤身纵马来长安的少年。
“方才我已经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素来聪明,有自己的定夺就好。”末了,李尤又想到一件事,“你让阿竹在长安,就不怕她有什么危险?”
柳安忙道:“阿竹自幼不在这里长大,旁的人是认不出来的。”
“我说你怎么忽然从林间娶来了一个夫人。”李尤深蹙的没有并未松开半分,他又接着问:“阿琳长得像卢征,阿竹呢?”
“阿竹和先皇后很像。”
“那是得小心护着,若是让见过先皇后的人瞧见。”说到这里,李尤忽然想到了宫里那位,怪不得柳安金屋藏娇的声势造的这样大。想来就是防着宫里那位的。
李尤忽然像是想,也不知道柳安长得像谁……
“晚辈还有一事相求。”柳安又道。
李尤以为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怎么还有事?
只见柳安起身,拱手相拜,身子弓得格外深。一刹,李尤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只听他缓缓道:“还请大理寺卿再卜一挂。”
李尤并不意外,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他起身双手扶起柳安,“我说过再也不卜,即便是阿竹亲自来了,我也不会改了规矩。”
“这里路程远,你还是早些回。阿竹在长安没有个伴,你闲暇时多陪陪她。若是有其他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下次来时……”话说到一半,李尤顿住了,双目盯着柳安的眸子,“下次来时,让我见见她吧。”
柳安重重点头,“下次一定带阿竹来见您。”
……
正午头的太阳越来越刺眼了,柳安本是骑马来的,但见今日如此刺眼的光,则是选了马车回去。
一路上摇摇晃晃,他有些头疼,心想着回到府上一定要抱着夫人好好睡上一觉。
方才大理寺卿的有句话倒是多余的,其实夫人不管长得像谁在这长安都是不安全的。不像是自己。家中两个兄长,都像父亲,倘若自己长得同两个兄长一样,恐怕还来不及在长安大展身手,就会被人扒出底细。
这一路上,身如浮萍,终于到了今朝,他是再不想周旋于官场了。
大雍的天下不缺能胜任的皇子更不缺他一个丞相。
或许是真的太疲乏了,想着想着他直接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是被一声尖叫声惊醒的。
这时候马车刚好停下,外面的侍从道:“丞相,到府上了。”
方才的叫声还未从他脑海中散去,他这时才反应过来,那是周禾的声音!他一步从马车上跳下来,匆忙往里跑去。
……
“哎呦!夫人、夫人您可放过属下吧,属下真的!啊!”周禾整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肖洛面前有个口袋,里面装着各类蛇虫。
周禾腾空的双腿来回踢着,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肖洛往前一步,周禾便叫一声。肖洛勾着嘴角,他可真是越来越喜欢这样和人玩了,尤其是对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周禾!
“周禾,你觉得你的手段好些,还是我的好些?”肖洛从中取出一只蝎子,那蝎子像是被驯养过的,在他手上来回爬却不蜇人。不过,却一副攻击的样子对着周禾。
周禾的笑比哭都难看,“不良帅,属下哪能和您比呀。”
但凡是相熟的都知道,他俩是不一样的。周禾只是手段下作,而肖洛是真的能让人吃到苦头。
如今肖洛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完全忘了身后还站着自家呆呆的夫人。
上官青青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躲在卢以清的后面。卢以清见过的蛇虫数不胜数,自然不会被眼前这点东西唬住。
“夫人!啊!放过属下吧!”眼看着那蝎子要蜇在自己身上,周禾又是一声尖叫。他心中清楚,肖洛只是在吓他,并不会真的动手。
但这玩意儿真的吓人啊!
卢以清道:“我并未为难你,不过是讲个事而已,是你自己不愿的。”
周禾欲哭无泪,“夫人,这还是等丞相来了再说的好。”
“什么事要等我来了再说?”柳安跑了一路,到了后院才知道原来没什么大事。
“呦,挺热闹。”柳安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卢以清身上,而对方的脸色似乎并不好。
他正要走过去,肖洛便走了过来,“见过丞相。”
柳安勾起嘴角,“回来了?”
肖洛点点头,“回来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去了。”说来柳安也有些愧疚,此次出征,他知道仅是上官荣定是不行的。上官荣有勇但无谋,又不听军师的话。他这才想着让肖洛一同跟着,没想到还是败了。
“是肖洛无能。”肖洛又道。
“无妨,陛下那里可曾交代了?”柳安又问。
肖洛摇了摇头,“尚未,不过得不到好果子吃。”
好果子,柳安见夫人又要走的样子,他再不过去,恐怕自己就没了好果子。
他略过肖洛,三两步来到夫人面前,看见卢以清黑着的脸,笑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生气了?”他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不过大家也不是傻子,这样的情形,一看就是丞相在哄夫人。
卢以清还是在乎外人的,将他往外推了推,“等人走了再跟你说。”
“好。”柳安笑着点头,将人揽入怀中,“等晚上我们慢慢说。”
卢以清白了他一眼,晚上?晚上他不会还觉得能和自己睡在一张榻上吧?
柳安察觉到了怀人还压着一肚子气,又问:“绑着周禾做什么?”
“看风景。”尚未等周围的人开口,卢以清便先说了。
此言一出,周围人也不敢再说旁的。
柳安上下扫了一眼,“既然是风景,这未免绑的太矮了点,再高点儿如何?”
“想吓死周禾丞相可以直说。”卢以清道。
“哎呦我的夫人,这是怎么了?”柳安实在想不到究竟什么时候做错了什么事。
而一旁的肖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柳相竟然有被如此拿捏的一天!
不过也是不巧,看着样子两人在吵架,丞相要是一个不开心拿他寻乐子如何是好?
还是先带着自家夫人跑路吧。
正想着,他四处看了看,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夫人呢?!
第57章 五七章
上官青青不是故意躲起来的, 她只是觉得外面的每个男子都很吓人。自家夫君吓人,丞相也吓人!
她小心藏在柱子后面,发现不良帅的在到处看, 或许是在找自己。
她心中打鼓想着要不要过去,一想到方才夫君的手上还抓着蝎子,便浑身发毛。
只见丞相夫人快步走到丞相一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有些焦急。
“那边!属下看见了!”被绑着的那个下属忽然看向自己这里, 瞬时,所有的目光都移了过来。
上官青青知道自己不能躲着了,她一咬牙, 红着脸,在肖洛走过来之前走了出去。
肖洛行至她面前, 并未责怪,仅是伸出了一只手。
单从面色上瞧不出他的情绪。
“你有什么不适可以直说,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回去。”他一反方才恐吓周禾样子, 此刻又成了一个好说话的夫君。
上官青青稳住有些抖的手,放在他手上,道:“我……我害怕蝎子。”
肖洛神色微动, “以后绝不会让你看见此类蛇虫。”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
她往前方看去, 丞相夫妇正在亲自给周禾解开绳子。
肖洛牵着她的手朝三人走去。
卢以清见两人走了过来, 深呼一口气,这要是不良帅夫人在丞相府上出了什么事,传出去是个什么样子。她看了柳安一眼, 对方正瞧着自己,不过卢以清的眼神并不和善。
“你们先说着, 我去瞧瞧不良帅夫人。”卢以清道。她不过也是寻个借口罢了,肖洛既然来了肯定是有些事情的。这些事是否适合自己在场就不一定了。
柳安却一手抓住了夫人的胳膊, 拦阻她的动作。他想,夫人莫不是还在生气,“无妨,没有什么是夫人听不得的。”
见卢以清仍旧眉头不展,柳安又将人往怀里拢了拢,直到感受到怀里的人深深叹了声气,他知道自己没有想错。看来夫人还没有消气。
转头看见肖洛的一瞬间。
柳安脸色瞬间又不太好,他本就不喜欢闹腾,今日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打扰了他想要抱着夫人睡的计划!若换做旁时,肖洛现在人都不能在丞相府上!也就是夫人今日在,索性给了他这个面子。
柳安道:“都别站着了,坐吧。”话说完,他先牵着卢以清的手走过去坐下。
暖阳洒在四人身上,他们围坐一团,然而并未缓解方才的尴尬。好在不良帅没有继续追问这亲事是如何成的,只是上官青青整个人抖得厉害。
卢以清抬手将糕点往上官青青的方向推了推,对方抬眼看向卢以清。卢以清微微勾起嘴角,对方的神色倒是好了不少。
卢以清也是好奇,见过胆小的,倒是没见过如此怕人的。莫非在自家府上也是如此?
“近来长安可有发生什么大事?”肖洛率先开口问。他知道上官青青喜欢听这些事,或许说着就能让她缓和些。
“没有任何大事。”柳安却是个不配合的,他自顾自端起茶壶给夫人倒水。
肖洛马上又道:“诶?我可是听说你帮了幽州刺史。”
柳安倒茶水的手停在半空,他余光看向卢以清,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他淡淡道:“小事而已。”
“小事?”肖洛却并不这样认同,“听闻陛下登基不久时,前幽州刺史因为同样的罪名导致全族被灭。”
“水洒了。”卢以清小心扶上柳安的胳膊,他这才停住了倒茶的手。
肖洛没有察觉到不对,接着说:“当时可是一个人都没留下,听说也是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陛下多疑。”
柳安怕被旁人看出什么,忍着心绪,勾起了嘴角,将茶壶放在一旁,“当时可没有想的那样简单。”
肖洛也笑了,若论起对陛下的了解,自己定然是不如丞相的,“究其根本是什么谁又知道。还有风声说当初是因为后宫干政才导致了这一切。”
“现在陛下不也是很听后宫的话?”柳安道。
肖洛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风吹起的垂柳映入柳安的眸子,他看着不由己身的绿意道:“帝王该有的一切,陛下一样不少。”
上官青青听着两人打哑谜,一句话都听不懂,而卢以清则是庆幸这里是无人进出的丞相府,否则这些言论传入宫里那位耳中,他们几个的头都不够砍的。
许是察觉到上官青青不感兴趣,肖洛又道:“丞相猜猜我在来时碰上了谁?”
柳安稍抬眼,“你还关心这些事?”
肖洛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慢慢饮下一口,“若是换了旁人我也是不在乎的,不过这人可是有来头。”
“哦?”柳安有点兴趣,他看向夫人,果然,阿竹似乎也很期待这个人是谁。
柳安想,肖洛可算是寻了个好的话题。
“郑淮之回来了。”
肖洛的声音并不大,但柳安的心跳像是在一瞬间停下了,他怔了片刻,很快看向卢以清,她也是一副意外的样子,不过看起来松弛许多。
他的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竹的反应。
然周围的人并未注意到柳安的变化,毕竟丞相时常面无表情。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禾揉着自己方才被勒红了的手腕道:“属下倒是听说了,郑家在张罗着给他寻一门亲事。”
一句话轻飘从柳安耳旁扫过,他双目始终没有从夫人身上离开。他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可夫人饮茶的样子像极了在听别人家的热闹。
“哼,还给他说亲?谁知道他那死了的心上人是谁。”肖洛话说完的一瞬间,柳安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觉得喘不过气。
柳安炙热的目光让卢以清不得不回头,可却不明白柳安为何要这样瞧着自己,不就是郑淮之吗?一个十余年未见的人罢了,何来这么大的反应。
卢以清起身道:“我有事想要同不良帅夫人讲,想问不良帅借一个人。”她见上官青青一直缓不过来,还是将人带走的好。
见夫人要走,柳安眉头蹙的更深了,他心中瞬时起了脾气,怎么?刚听见郑淮之的名字就要走?去思故?
“夫人既然开口了哪有不借的道理?”肖洛话刚说完上官青青便站了起来。
柳安虽不想让夫人离开,但这样的景象再去拦着恐怕也不合适。
算了,有些事,晚上必须说清楚。
他的目光一直追到看不见人,才听见肖洛道:“丞相这是怎么了?”
柳安深呼一口气,“没什么。你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我这出去一趟忽然多了个夫人,除了丞相您……我实在想不到谁还会对我如此好。”肖洛笑着说。
柳安轻笑一声,对他好?也就是他命好,上官家的小娘子正合了他的心意!
柳安简要将上官青青一事讲给肖洛,对方听后不禁感慨,“怪不得上官荣能气成这幅样子!”
“下臣还有一事,丞相夫人?”
“不该知道的,以后少问。”柳安一句话,堵回了他的问题。
……
上官青青心中已经没有那样怕了,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怕蝎子,还是怕夫君……
随着她状态的松弛,卢以清也微微扬起了嘴角,“在这府上你不必有什么紧张的。”她以为上官青青是怕柳安,毕竟在长安怕柳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上官青青呆呆点头,又道:“夫人也是整日在府上吗?”
也?卢以清似乎明白了她为何如此胆怯,难道是不常出门见人?
卢以清点了点头,又听上官青青接着说:“那日后,青青可以邀夫人一同出门吗?”她眼中带着些许期许,卢以清不忍让这样的美人儿伤心,但又想到自己说了不再出门的话。
“夫人,有属下跟着,您尽管放心。”周禾马上道。
卢以清看向他时,周禾笑得正欢,卢以清都想提醒他有时候不必着急开口的。今日的祸样样都是他自己嘴快,但她没有说,反倒是说了句,“上次你不是也在?”
周禾的手放在后脑勺,卢以清瞧见他手腕处微红,心想,玩过头了。安慰似的说:“无妨,只要有周禾在我还是放心的。”
此话一出,周禾果然笑了。
或许对他来说在卢以清面前做个有用的人就是极好的。
卢以清牵上上官青青的手,“那有时间我们就一同出去。”
上官青青格外高兴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外面来人说,不良帅要回去了。上官青青只得起身告辞。
卢以清将人送到门前,被柳安拦住了脚步,“不用送出府。”她不明白柳安为何要黑着一张脸,像是自己欠了他一样,他是不是忘了早上是谁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夫人不必送了。”肖洛说完,便和上官青青走了出去。
周禾站在门口,往里也不是,往外似乎也不好出去。但还是找了个机会,瞬间挤了出去。
卢以清和柳安站在门前僵持,谁也不愿意先说第一句话。两人都不懂对方究竟在生什么闷气。
卢以清先一步回了房中,柳安正欲跟上。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柳安长叹一声,攥紧拳头,犹豫再三敲了敲门。
就在他想夫人要是不开门怎么办的时候,门就开了。
“你就是这般黑着脸来道歉的?”卢以清问。
柳安有些懵,道歉?为什么是我道歉?
他反问:“夫人为何听到郑淮之回来就起身离开?”旁人不知,柳安还能不知道。郑淮之口口声声的心上人就是自己的夫人。
‘砰!’房门又关上了。
第58章 五八章
柳安放下手臂, 回头的瞬间看见周禾他们已经背过去了身子。
他又转过身子,好生商量着,“夫人, 你先开门。方才我不该急躁的,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柳安话刚说完,门又从里面打开。
卢以清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进来吧。”
柳安一个箭步闪了进去, 生怕卢以清再反悔不让他进去。背在身后的双手直接关上了门,哄人的话不一定能说到什么程度,还是不让人听见的好。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 卢以清便往后了两步。他索性伸过手去,有些强硬将人拉进怀里, “先说说为什么闹脾气,嗯?你说了为夫才知道如何哄。”
卢以清在他怀中挣了挣,不仅没有从怀中出来, 反而被人抱的更紧了。不过她已经没有早上那般生气了,母亲也说过,有什么问题是要讲出来的, 否则问题永远是问题。
“你早上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她嘟着嘴, 一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
“夫人是在生气这个?我是去见了一个前辈。”柳安解释道:“他的居所有些远,走的有些匆忙。”
“我能理解你很忙,但是……但是我在府上本来就无聊, 你好不容易能在府上一日,自然是希望能在身侧。若是你真的有事我也不会如何, 但走之前总要说一声吧。”卢以清想,尤其是早上还欺负了自己, 怎么能欺负了人就直接走。
柳安将人在怀中转了个圈,微微俯下身子,从下面探头看她,伸手捏上她气鼓鼓的小脸,“我给夫人赔个不是,日后就算是再着急也会同夫人说一句去哪里了。”
卢以清想,他都这般说了,再不原谅是不是太矫情了些?
“那你保证。”心中想着,算了算了,但嘴上还是没有饶人。她因为这件事整个上午都没有心思,盼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保证。”柳安声音轻柔,却也坚定。
卢以清慢慢抬起头,“好,原谅你了。”
柳安勾着嘴角,但一想到想要问的事,嘴角不自觉又收了起来,“那现在到我问了,为何夫人一听见郑淮之的名字就要离开?”
卢以清丝毫没有回避,“我离开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察觉不良帅夫人情绪不对。”
柳安没有回答,像是不信。
“夫君不信我?”卢以清问。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柳安的心思,他心中确实不相信,这样太巧合了。
卢以清长叹一声气:“这要我如何同夫君讲,不过是年少时认识的人罢了,若是夫君因为年少时的两三句玩笑话忌惮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夫君杞人忧天还是什么旁的。先不说那时候的我懂什么,单是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就是不可能通婚的。”
“你心里当真这样想?”柳安轻声问。
“我能如何想?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可想的?”卢以清略微歪着头,“我真的不懂夫君究竟在担心什么。”她分明才是那个应该怕被抛弃的人,为何总感觉,柳安一直怕自己跑了?
柳安心中松了口气,将人重新抱在怀里,力气比平日重了几分。这种将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才是让人踏实的,唯一有憾的便是阿竹尚不能知道,因为看的重要所以才会生出担心。就像他不能明白卢以清莫名的情绪一般。
“饿了吗?”柳安的手轻抚着怀中人的背细声问。他清楚夫人的脾气,只要一生气,就算是再喜欢的吃的也没有胃口。
“嗯。”
“那我去让秀芝准备吃的。”
柳安正欲出门,却被卢以清拉住了衣袖,“但今日不想吃了,困了。”
夕垂的斜阳透过窗子落进房中,柳安这才注意到已经天黑了。
“好,那便休沐。”柳安说完便出门去唤秀芝她们。
秀芝虽有些意外,但也是依照着丞相的意思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等到东西都准备好了,丞相却说不用她们进来了。
秀芝顿住步子,应声往后退了两步。念念有些不解,等丞相进了房中后,问秀芝,“丞相怎的不让我们进去?这样夫人如何才能沐浴?”
“等念念长大就明白了。”秀芝笑着说。
念念还是不懂,她分明和夫人一样大,可秀芝还总说她还小,却告诉夫人应该有个大人的样子。
秀芝没再多和她解释,转身去做其他事情去了。
周禾从远处走来,念念一瞧见他,心中有些乱,忙低下了头。也是奇怪,因为夫人的缘故,她整日和周禾在一处,慢慢的也看出了他和寻常人的不同,可最近不知为何,周禾一不在身边就喜欢四处寻他,他一来又会装作瞧不见他。
但这些小心思她只敢藏在心里,若是让周禾知道了,一定会笑她。
周禾越走越近,念念不想跟他打照面,直接转身走了。
“诶?”后面的周禾正欲打招呼,见人忽然走了也有些意外,他想,我最近也没得罪这个丫头吧?
……
卢以清整个人没入水中,片刻便觉得没了气,头从水里面出来。
脚步声渐近,她看着水珠从手臂滑落,水声从身后响起,热流顺着后背落入水中。
“秀芝,你今日怎么不说话?”以前秀芝来了总要说她不要直接把头发浸湿,容易风寒。
身后的人轻笑。
卢以清忽然察觉不对,整个人往前了一些,猛然回头看见了柳安。她一瞬间挡住了无限风光。
水中的热气蒸腾往上,隔着一层雾气,她看见柳安站在浴桶外,心跳越来越快。热气让她脸颊泛红,也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夫……夫君怎么来了?”卢以清的嗓子有些哑。
柳安看似平静道:“来伺候夫人。”
“不、不用的。”卢以清连笑都笑不出来。
眼前的人一步步逼近,她一咬牙,知道不能反抗。
一只手在她的脖颈后面揉了又揉,耳旁痒痒的。很快,又是新的水从后背落下。
以此反复,每处都是恰当好处。
这是卢以清洗过最细致的一次,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太漫长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一直等柳安把她抱到床上,她还觉得方才水的热气环绕在周围,喘不过气来。
“夫人先休息,我去沐浴。”柳安并没有直接睡在她身侧。
也好,她躺在这里大口呼吸,似乎要把方才缺失的气都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的红晕散去,终于觉得身上不那么热了,听见脚步声,又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就在她等着柳安躺在自己身侧的时候,对方却并没有睡在她的一侧。
卢以清紧绷不敢大口喘气,心中一直给自己打气。一瞬间,还是睁大了眼。
柳安他……他是在做什么!
卢以清不只是紧绷了,而是想要屏住呼吸。但有些舒服的感觉,又让她连呼吸都屏不住。最后急的落了泪。
不知什么时候,身子软软的,床榻似乎也软软的,像是睡在了棉花上。想要陷在其中。
许久后,她像是瘫了一般。一转身,躺在了柳安怀里。
柳安鼻尖贴上她的鼻尖,笑着问:“闻到了吗?”
她脸上一红,转过身去,“快休息。”
“夫人怎能这样小气?”柳安虽在说着调笑的话,但他也是有些困了,“让夫人伺候我夫人不乐意,今日我伺候夫人,夫人也是不乐意。”
“别说了。”卢以清道。
“好好好,不说了。”柳安闭上眼,又迷迷糊糊道:“夫人可是答应我了,不能和郑淮之有交集,就算是见面也不行。”
正要睡去的卢以清被他这句话笑到了,“那我要是见了呢?”
“那我就让夫人三天下不了榻,更别说出府了。”
卢以清忽然转过身去,“你还要打断我的腿不成?”
柳安闭着眼勾起嘴角,“这我如何舍得?自然是用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卢以清问。
“夫人要是再问,现在就可以试试看。”柳安这么一说,卢以清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紧紧闭上了嘴。
柳安凑过去想要亲亲她,却被她躲开。
柳安虽困的睁不开眼,却还是觉得好笑,“夫人连自己也嫌弃?”
卢以清不理他,从他怀中转过身去。
……
第二日一早,卢以清尚未醒来,就迷迷糊糊感觉柳安亲了亲自己,说他要去宫中了。
梦里,她觉得有人来自己面前晃悠,扰她清梦。
等她醒来,太阳已经要升起来了。
她忽然想到昨日同上官青青约的正是今日,赶快从榻上爬了起来。
慌忙唤来秀芝和念念,三两下穿好衣裳,梳洗过后,连早膳也是随便两三口。
“夫人不用这样急。”秀芝道。
卢以清摆摆手,“迟了不好。”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与人约好时间,定然是不能迟的。
秀芝见她这样着急,嘱咐什么肯定听不到心中去,周禾那人,你说的时候他都应着,可到了做的时候他却是像没听过嘱咐一般。秀芝只好拉着念念说了一会儿。
两人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周禾已经喊念念出门了。
他们仍旧没有从正门出去,免得被人盯上。
卢以清急匆匆往长安街上走去,殊不知那里有另外的人正在等她。
……
岳西楼三楼雅间,老板娘微微欠身,“什么风将夫人您吹来了?”
对面的夫人颇有仪态,她招了招手,婢子便将钱财奉上,“我知道老板不缺钱,只是我想看这出戏,不知老板给不给这个脸让戏子们演上一出?”
“借给夫人个台子而已,荣幸之至。”
第59章 五九章
经过上次的事, 卢以清可不敢和上官青青轻易约地方,
长安最安全的定然要数岳西楼,而且岳西楼的老板也让卢以清喜欢, 去那里刚好也雅静,适合上官青青那样不喜和旁人接触的人。
三人几乎是一口气到了岳西楼门前,却并未见到上官青青的身影。
“不良帅夫人怕是要迟了。”卢以清从门口往外看,目之所及没有一辆马车。
她有些丧气垂下头。
“真是不懂尊卑的, 等她来了属下便好好给她上上课!”周禾忙道。
卢以清一脸嫌弃道:“你还是收敛些的好,她胆子小,莫要吓到她。交朋友自然要有个心意的, 等上一等又有何妨。”
卢以清回过头去,今日的岳西楼好像有些不同, 一楼坐着的人很多,正中的台子上有块幕布。
这应该是皮影戏。
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场景了?说来上次见到还是和姐姐一起,那是姐姐入宫前的最后一个新年。那时候她还小, 可姐姐明白此后相见不再是易事。
姐姐说:“阿竹要是想姐姐了,就自己写个戏本子,找来人依着你的意思演, 里面的人见面了, 阿竹就见到姐姐了。”
当时她还问, “阿竹为何会见不到姐姐?”
“夫人?”周禾小声唤了一声,他大概猜到夫人是想到从前的事了,否则不至于如此感伤。
“姐姐说, 戏里面的人见到了,我便也见到她了。”卢以清缓缓道。面纱藏不住悲伤, 她也没想藏。
卢以清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既然来了, 那便看看吧。”
周禾心中叹气,同念念站在后面。
一楼的看官们也都饶有兴致,岳西楼的老板娘果然是个大手笔,竟然能让人免费看皮影戏。且不说钱的问题,就连着戏班子也不是好请到的。
遇上这样的好事,很快一楼的人便越来越多。
说来也巧,卢以清几人刚落座,台上便开始了。
……
只见先出场的是一个婴孩,啼哭声响彻整个岳西楼。卢以清并无什么感想,她从未接触过孩子,最多只觉得口技之人颇为厉害,这啼哭声像是真的婴孩。
第一幕,是一个女子在托孤,她似乎不能陪这孩子许久了,将孩子托给了一个婢子。听口技者的声音,这女子也是年轻的。
席间已经有些人开始抹泪,卢以清想或许是些有孩子的人。
一幕结束,唱辞声响起,婉转悠扬,却又悲悲切切,倒是将楚辞演绎的淋漓尽致。听这意思是要从这女子的年少时期说起了。
这一转,不少人的心思都系在了台上。包括卢以清。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幕起,女子约莫十岁的年纪,身旁也跟着一个孩童,不过却是唤这孩童妹妹。
一刹,卢以清浑身的毛发都立起来了一般。器乐声不断响在耳畔,似乎在勾着她回到那段日子。
……
一幕接着一幕,卢以清全然浸在其中。
最后一幕,未起前,先是一阵啼哭。同开始时一样的婴啼。泪珠从卢以清的下巴一滴接着一滴。她想,太子也是这般处境吧。
直到最后,那婴孩似乎长大了,他瞧着母亲的妹妹问:“姨母同我母亲长得像吗?”
轻微的抽泣声从面纱下传来,周禾心中一紧,从刚才的第二幕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这绝对是有人故意给夫人下的一盘棋。
可见夫人如此沉浸,定然是劝不走的。
如今他们在这里坐着,恐怕早就被暗处的人盯上了。周禾见结束了,忙贴在夫人一旁道:“夫人,我们还是走吧。”
卢以清尚未从中出来,没有任何回声。
周禾的目光四处看去,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三楼,有位同样带着面纱的夫人!周禾的心跳迅速加快,数种猜测从脑海过去。
“走吧。”卢以清起身扶上周禾。
周禾正准备从人群中护着夫人离开,却见三楼的人缓缓下来。一时间,周禾不知是该让夫人出去还是留下?
“等上一等。”卢以清小声道。
一楼的看官们陆陆续续往外走,从三楼下来的面纱夫人混在其中,跟着人群从这里走出去,期间甚至没有往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周禾并不熟悉这位夫人的身影,也不熟悉跟在她身侧的婢子们。
“夫人?”周禾小声唤卢以清。
“无妨,兴许只是凑巧吧。”卢以清回。嘴上这样说,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夫人,我……妾来迟了。”上官青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卢以清赶快收拾了情绪,不过是中途看了一场戏。
她笑着说:“无妨,出门在外,你唤我阿竹就好,我唤你青青可好?”长安的夫人和娘子不少,但用面纱遮面属实少见,她宁愿被人当做是外来的人,也不想被一群人盯着猜是哪家的夫人。
“好!”上官青青忙应了下来。
卢以清搭上她的手臂,“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上官青青想了想,凑近卢以清的耳畔,小声道:“我要给夫君准备件礼物,阿竹可要一起?”
礼物?卢以清想了想,给柳安准备一份倒也合适。而后便点了点头。
两人携手往前走了几步,卢以清忽然回头道:“周禾,你不能跟太近。”
周禾笑着点头。
一旁的赵丁正想笑他,只听上官青青道:“管家,你也是!”
赵丁:???
赵丁还没反应过来,周禾便从他身边过去,路过时还故意撞了下赵丁。
“你!”
周禾回头,昂着下巴问:“怎么了?”
赵丁牙齿‘咯咯’作响,最后还是说了句,“无事。”
“无事就不要搞出动静,还有,论起尊卑,你可是不能与我平辈相论的。”周禾又道。
赵丁知道,这人是因为上次的事故意难为自己,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上次确实是自己看走了眼,嘚瑟早了。如今也只能弓着身子陪笑。
周禾心中想着已经走了的卢以清,没有再接着玩弄赵丁,转身走了。赵丁也在周禾不远处跟着。
……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挽着手的景象映入马车中人的眼帘,她摘下面纱露出笑容。
若是将军看见阿竹能这样开心,想来同柳相的关系也能舒缓些。至于阿竹为何会在柳相府上确实让人难以理解,现在柳相同左相的关系不好几乎要人尽皆知,但当初柳相可是左相手下的人……
莫非?
难道柳相最初并不是左相手中的人,而是……
将军夫人眼前一亮,但若是真的和她想的一样,那就说明卢相早就发现了崔远的动作,那他为何没有反击呢?
种种猜测乍现,但这些猜测她一句也不敢同将军讲。将军性子急,万一直接拉住柳相问,到时候再出了什么岔子定是不值当的。还是等再有些眉目再说的好。
不过今日她确定了一件事。
阿竹一定是想见太子的,若是太子需要她的帮助,她也一定会帮忙的。
即便最后柳相仍旧不肯扶太子登基,但有阿竹在卢相的一些旧部心思才能更齐!
想到这里,将军夫人似乎看见了希望。
……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走了许久也没瞧上一见钟意的东西。
上官青青不知道肖洛会喜欢什么,卢以清是觉得这些东西都俗不可耐,她都瞧不上,更别提挑剔的柳安了。
不过见上官青青有些困惑,卢以清还是会出谋划策的,她问:“不良帅平时喜欢做什么?”
上官青青想了想,“喜欢砍人。”
砍人?卢以清眉头紧蹙,这算是什么爱好?
“赵丁总说,让不良帅砍了谁谁谁!”上官青青并没有见过砍人的景象,只知道这是件极为残忍的事。
“赵丁胡说的。”卢以清又道:“那不良帅平日里可有什么雅趣?”说到这里卢以清倒是想起来柳安有一个很喜欢的竹子,好生养着,日日擦一遍。倒不如寻一个漂亮的物什儿刚好和他的竹子作伴!
“喜欢养蛇蝎蜥蜴。”上官青青又说。
卢以清扯着嘴角尴尬笑笑,“倒是不知道不良帅还有这爱好。”
“不过夫君说,若是我害怕他可以不养的。”上官青青看着卢以清道。
卢以清想,人或许都是有两幅面孔的,就连不良帅那样冷着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她自然是不知道柳安在外面是何景象。
听完上官青青说的之后,卢以清更不知道什么礼物适合不良帅了。便道:“送礼讲究的是个心意,只要心意到了对方自然是会开心的。”
上官青青点点头,两人接着往前走,转头间,卢以清瞧见了一个极小的瓷器。是淡淡的青花瓷,但上面又像是卷着的云雾。
她走上前将东西拿在手里,左右看着都配得上那竹子。
“阿竹喜欢这个?”上官青青问。
她点了点头,一口也没和店家还价,直接买了下来。
店家也很开心,虽说这街上的几乎都是贵人,可贵人们不代表不会讲价。很少遇到今日这样的冤大头。
买完之后,二人并没有逗留,接着往前寻去了。
“公子,您在看什么?”人群相隔的不远处,一个侍从问白衣郎君。
郑淮之的目光随着戴面纱的女子走,眼看着对方淹没在人群中,那道身影,越看越熟悉……
第60章 六十章【三合一】
“公子, 夫人还在府上等着。”侍从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又提醒了句。
郑淮之叹声气,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到长安总觉得她还在?或许是太过思念了。
郑淮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当时他和阿竹都还是孩童,即便是长到这个年岁,又怎么能一眼认出来。
“走吧。”郑淮之收回了目光。
……
兜兜转转,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终于都买好了东西。
两个不常走路的人都有些脚疼,寻思要找一处歇歇脚。
上官青青道:“不如就去岳西楼吧,我时常听父亲说那是长安最好的酒楼, 但从未进去过。”
卢以清这才想到,最初她们约的就是岳西楼。但因为上官青青来了之后说要买东西, 两人都没一起进去坐坐。
“好。”卢以清并未告诉上官青青方才发生的事,可能真的是巧合。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周禾看见念念回头时蹙着眉,心想, 这小丫头想要说什么?一直跟着到了岳西楼前,周禾才明白念念的意思。不过现在倒也称不上危险,一出奇怪的皮影戏罢了……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刚一上楼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夫人可还记得我?”老板娘一手搭在栏杆上, 身子微微向栏杆靠去。瞧上去, 她整个身子骨都是软着的, 但又觉得婀娜多姿。
“秦瑶。”卢以清笑着说,“如此女中豪杰,我怎能忘记?”
秦瑶笑着向前, “这位小娘子也是漂亮的很,从前没见过, 也是长安的?”她又微微凑近看,吓得上官青青身子后仰。
“哈哈哈, 小娘子莫怕,我就是喜欢美人儿罢了。小娘子应该没有婚配吧?”秦瑶最后又问了句,她想如此妙的人儿总不能都被男子给祸害了。
上官青青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成……成婚了。”
“啧,又是便宜了男人。”秦瑶侧过身子给两人引路,“我带两位去一间最适宜的房中。”
她在前面边走边说:“旁的人来了我可是不带人去的。”
“那边多谢秦老板了。”卢以清道。
一进门,几人便明白了秦瑶说这间好的原因。迎面而来,便是盛开的海棠。整个房中都有淡淡的清香。
“这可是长安最早的海棠,可是我亲手从树上折下来的。”说着,秦瑶将自己的双手伸到卢以清的面纱下,“你看,划到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卢以清笑着说:“秦老板果然是个能干的。”
“夫人这话不管是几分真假,我都是信了的。”秦瑶笑着说,“快进来吧,外面人杂。”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走进来后,秦瑶却转身出去了,正当卢以清好奇的时候,秦瑶的头又从门口处探进来,“我去拿两壶酒,可有什么想喝的?”
“嗯……”卢以清看了一眼上官青青,“秦老板还是拿些茶水吧。”
“哎!”秦瑶摇了摇头,“茶水再好能有我这里的酒水值钱?算了,等下次来再请夫人们喝最好的酒。”
言毕,她便消失在了门口。
上官青青看向卢以清,小声问:“她是这里的老板吗?”
卢以清点点头。
“倒是个喜欢和人相处的。”上官青青又道。心想,这人和自己完全就是两幅样子。
两人刚说了两三句,秦瑶就拿着茶回来了。她一开门就看见卢以清正和上官青青说笑,上官青青这人总是面无表情,如今看着笑起来,倒也是让人欢喜。
“两位夫人在说什么?”秦瑶倒是不见外,不等人邀请,就自顾自倒上了三杯茶水。
上官青青的婢子和念念都站在门外,房中仅剩了她们三人。
上官青青自然是不会接秦瑶的话,卢以清道:“倒也没什么说的,秦老板可有什么新鲜事讲给我二人?”
“新鲜事?”秦瑶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下,笑着说:“上次夫人来时的才子,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卢以清说完又想到上官青青恐怕是不知道这个才子的,又给她解释说:“这可谓是真正的才子,一诗便能压过整个大雍。”
闻言,上官青青也来了兴致,但凡是权贵之家的子女,年幼时谁不曾读过几本好听的骚赋?尤其是像她这样几乎没有出过闺阁的人,读过的就更多了。如今大雍诗风尽起,更是引无数女郎欢心。
“上次夫人走后,便有人直接找上了我。”秦瑶微微探过去身子,小声说:“猜猜是谁?”
因为秦瑶往前倾身,卢以清和上官青青也不自觉往前了些。听到秦瑶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倒是个难事,难的不是猜不到是谁,而是她俩认识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说能知道谁会喜欢诗了。
秦瑶也没难为她们,笑着说:“那可是礼部尚书!”
“哦!”卢以清和上官青青都很配合,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十分惊讶的样子。
“这对那才子来说也算是好事了。”卢以清道。
“可不是。”秦瑶说完却又叹了声气,“只可惜,不久又被送了回来。”
“啊?”卢以清不自觉眉头微蹙,被送回来了?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也是个惜才的,直接将人引荐到了宫里。起初听说陛下是欢喜的,但只不过短短一日就被从宫中赶了出来,听说……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单是从秦瑶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惋惜的意味。
卢以清叹声气,宫中的人也好,长安的人也罢。有时候贵人的一句话就能影响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话说到这里难免惋惜。
秦瑶又问:“夫人可要见见他?”
卢以清抬起眼,双目对上秦瑶的眸子,而余光也看见了上官青青期待的神色。不过,她不是姐姐那样格外喜欢才子的人,陌生的人少见比多见好。
她淡淡一笑,“还是不了。”
秦瑶嘴角的笑意并未收去,正欲扯出一个新的话来讲,响起了敲门声。
“老板,有人找。”
秦瑶是不想离开的,但这长安街上她得罪不得的人更多。只能起身道:“二位夫人接着说,我先走了。”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都是微微一笑,目送秦瑶。
等秦瑶走出去,上官青青才问:“阿竹为何不见那才子?”
卢以清喝了口茶水,“出门在外我也是不大愿意见生人的。”她撒谎了,而上官青青却以为她说的是实话。
“我也是。”上官青青笑着说。
见对面的人如此诚恳,卢以清倒是有些愧疚。从第一次来这里她就知道秦瑶对那才子不一般,平白无故秦瑶却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造势,最初就想要让自己为这位才子引荐,虽说秦瑶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是谁。如今这才子从宫中出来必然还是想要谋个一官半职,想来是礼部尚书没有让他做官的意思。
不过这也怪不得礼部尚书,大雍的官职讲究的就是一个制衡,且不说礼部尚书想要给这才子找个称心的官职难,恐怕就连柳安若是想让这才子的官职称得上的位分,也不是简单的事。
毕竟陛下最厌烦就是有人安插自己的亲信。
要说也是这才子的命不好,若是碰上姐姐还是皇后的那几年,断然不会从宫中出来。
卢以清想的入了神,一时忘了身边的上官青青。直到对方说,双腿实在疼的厉害,想要先回府上找婢子来揉揉。她才反应过来。
对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只是上官青青一脸不好意思,估计是因为第一次和自己出来,不仅迟来了还要先走。
卢以清笑着说:“也难为你腿都疼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跟我解释这些,你不常出来,腿脚酸疼是难免的,等回去之后记得用热水泡上一泡,很快就能好起来。”
上官青青连连点头,接着便站了起来要告辞。
卢以清起身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将人送出了岳西楼。
周禾望着那上官青青的背影问:“夫人是要在外面留片刻还是现在回去?”
“回去。”卢以清道:“我和念念回去,你再留会儿。”
周禾顿时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他正想笑着拒绝,又听夫人接着说:“周禾,这世间唯有亲情是生来就有的。你对我的了解越来越多,想必也知道我的许多心思。”
说着,卢以清又转过了身子看着他,“我身旁有念念,回了府上还有秀芝。就算她们二人都不在,府上还有无数的侍从。你不必觉得我和丞相身旁没人,这些话并不说你不重要。相反,你很重要,正因如此才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只是相比而言,妹妹对你来说更重要,你对妹妹来说亦是如此。”
周禾强忍着眼眸中的泪珠,道理他都懂,只是拿着丞相的东西他觉得就应该为丞相和夫人做事。他从未想过有日会有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事情,这个人还是丞相夫人。
他没再推辞,拱手一拜,“周禾多谢夫人。”
卢以清却在他拜的一瞬间转过身去,“不要同我如此生分。”
话说完,她便带着念念先行离开。
一路上,念念跟在夫人身侧,再一次觉得和自己同龄的夫人完全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除了相貌和有时喜欢热闹之外,夫人给人的感觉都很老成。
夫人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念念想,夫人若是能再开心些就好了。
……
大朝会散去后,百官依次从大殿走出,每逢这时,柳安必定是要冲在前面的,可今日不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以至于百官谁也不敢先走。
柳安察觉身后没有声响,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人竟还像陛下在时那样整整齐齐站着,他啧声道:“都站着做什么,走啊。”
此言一出,百官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几乎都在等着第一个走的。
柳安轻叹了声气,自己不过是在散朝后走了个神,怎么人都还在这里。他正准备再说什么,只见王泽从人群中出来,笑着说:“柳相,那下臣就先行一步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柳安对他这次的做法颇为满意。
有了打头的例子,其余人也就不干站着了,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柳安饶有兴致看着众人背影,唯一让他奇怪的是左相竟然也在人群中。凭着他对崔远的了解,只要是他想隐匿在人群中时,便是要有动作了。
“柳相留步,陛下宣您。”柳安正要离去,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柳安回过头去,正是大太监孙恩德。
柳安微微笑着点了头,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柳安都没有问,陛下找他是有何事。冥冥中,他似乎觉得大雍的帝王有些不甘,但又说不出为何有这种感觉。
红砖高墙,瓦片结实的落在上面。路过的行人匆匆,没有人敢像他一样在宫中这样抬着头。就是这样的宫殿,一个又一个皇子想要一生都在里面。柳安是好奇的,好奇他们是否幻想过自己的江山社稷究竟有多少美景,是否知道大漠边塞之地,滚滚黄尘,不止是黄沙逼人,更有孤勇在其中,又是否知道江南水乡,鱼虾弄藕,酒醉荷塘。
不,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宫墙外的柳絮会随着春风吹进来,只知道茫茫白雪与红墙辉映,别有景致。
但又何止是帝王家,权利对每个人生来就有吸引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安,更是没资格说权利不重要。
忽然闯进眼帘的少年浑身充满朝气,一瞬间,柳安便从他的脸上发现了许多熟悉感。
“见过太子殿下。”柳安欠身行礼。
赵臻没有再继续往前跑,遇到柳安对他来说也很意外。父皇忌惮的东西太多了,皇子们和朝臣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赵臻知道,他若是同柳安多说一句话,都会被传进父皇耳中。
“柳相平身。”赵臻道。
柳安抬起头,一瞬间,他想,他和阿竹的孩子恐怕也会和太子一样好看。
“柳相是要去御书房?”赵臻问。
“是。”柳安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即便是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话,从眼神中柳安也能看出,太子很想同自己有些交集。只是小太子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敢说。
赵臻又道:“那柳相快去吧,莫让父皇等久了。”
柳安微微低头,再等他抬起头,只能看见太子的背影。一个有些失落的背影。
柳安转过身去,仅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卢琳。他沿着石阶路往前,这条路卢琳一定走过,那太子在走过这些路的时候又会不会想起自己的母后?
一直到了御书房前,他的思绪才被孙恩德的话扯了出来。柳安微微一笑,等着孙恩德进去通传。
即便是白日,御书房的灯也没有灭过,可从外往里看却觉得十分沉重。和每个帝王在这里时的心绪一样沉重。
柳安双手提着衣袍,头微微低着,缓步向前。
“臣,参见皇上。”柳安躬身行礼。
背着身子的人转过身来,“平身吧。”
“谢皇上。”柳安直起身子后,才慢慢抬头。见过陛下无数次,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人的身影苍老了许多。“
十年前,陛下正当壮年,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柳安上位做了政事堂丞相。当时的柳安对于朝廷对于大雍甚至于对于陛下本人,都是愤恨。数年过去,这种愤恨并未消减半分。而是换做了另外的东西存在。
“爱卿可知道朕找你来所为何事?”说话间皇上转过身子。
柳安几乎是下意识往后了一些,他大抵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却还是说:“臣不知。”
“哈哈哈。”皇上笑着说:“看看朕的好儿子们,朕还没死呢,就开始想着谁登基喽。”
皇子即位的事情,他听过无数次。但从皇上口中亲口说出时,还是有些不同。
一生无情的君王刚过去自己最好的年华,就被人盯上了位置。可那不仅仅是一个位置,更是他的命还有他这一生都在守护的江山社稷。
而紧盯着的人,都是他的血肉至亲。
“陛下多虑了,陛下龙体安康,何须听只言片语。”柳安知道这些话安慰不了他,但他也只能这样说。
皇上长叹一声气,“爱卿觉得哪位皇子即位合适?”
柳安故意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装作想了许久,“若陛下真的要问臣的意思,臣以为,三皇子和七皇子都能担大任。”他顿了顿,果然看见皇上微蹙的眉头,又接着说:“不过,三皇子在一些国事上的见解要逊色于七皇子,且七皇子擅骑射,人骁勇,颇有陛下英年之姿。”
皇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柳安猜想,他应该是觉得自己私下已经同七皇子交好。
“爱卿以为,太子如何?”皇上又问。
这倒是让柳安有些猝不及防,太子在皇上面前最重要的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身份。太子毕竟是先皇后的孩子,卢氏一族被灭后太子迟迟没有被废,虽说有些名存实亡,但总归能看出陛下对先皇后的心意。
“太子性敏,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且腹有诗书,又胸怀天下。”柳安道。这其中并没有夸大,但恰恰因为这样,柳安才觉得太子不适合登基,太子若是登基了只会是个不快乐的君王。
但,这天下的君王本就没有快乐的。
皇上又是一声长叹,“太子像朕,也像先皇后。”
“十年前,卢氏有反叛之心,朕的辅政大臣被朕亲手赐死。”皇上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提过这件事了,或许是从卢征死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朕有愧于卢氏,有愧于先皇后。但是爱卿又能否知道,朕当时也是彻夜难眠?”
皇上忽然停了下来,转向柳安问:“若是这件事落在爱卿手中,爱卿会如何做?”
“臣……”柳安的话像被卡在嗓子里,他嘴角微颤,不知皇上是如何同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更意外的是,一生傲骨从不承认任何错误的君王,今日竟然直接说出了愧疚。
这话并不简单,难道陛下意识到是冤枉了卢氏?
皇上又忽然笑了,“朕自知生性多疑,一生杀过无数人,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朕的江山谁都不会替朕守着,即便是有人推翻大雍,前臣依旧是前臣,只是龙椅换了个人,大雍的掌权者换了个姓氏罢了。”
“多年前,朕扶你做丞相,是看见你满是硬骨。许多事情旁人不懂,但朕知道,你为大雍付出太多了。”皇上一句句说着,这些话到了柳安耳中却并不动听。
柳安只觉得胸口发闷,就因为陛下一句他是多疑的,他一家七十口枉死,幽州无数保家卫国的战士被说成叛军。还有卢相……
可见陛下并没有觉得卢相和众多朝臣是枉死。
“朕知道,朕造了很多孽,错杀很多人。但史官不会落笔,因为只要朕还活着,就没人敢说朕错了。”皇上扬起下巴,摇了摇头,“朕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君王的,太子,太像朕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也是如此。”
柳安心中长叹一声,他并不认同陛下的想法,不是说这些皇子都太像他了,而是只要生在皇家,必定就是这样的人。
“一切还等陛下亲自定夺。”柳安只能如此说。
“罢了。”皇上摆摆手,看来柳安今日不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柳安知道陛下想要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但他不愿,便装作不懂。
“爱卿回去吧。”皇上叹声气。
柳安却顺着他的意思,走出了御书房。一瞬间,他觉得门关上了,柳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还是开着的。不知道是哪里生出的错觉。
出宫的路上,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一句话也不敢说。柳安满脑子都是遇见小太子时的景象,也不愿同人说话。
日色渐退,也该回家了。
……
卢以清和念念回到府上没有见到柳安人在哪,她将买来的东西摆在桌子上,单是看着也不觉得出彩,便想着还是先放在竹子一旁瞧瞧。
柳安养的竹子在书房中,卢以清第一次见到时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是能有如此闲情雅兴之人。
书房的门关着,卢以清推开的一瞬间,光落在正中的案上,一旁的竹子显得更好看了。
她走上前将小瓷器放在竹子一旁,或许是太小了,几乎是看不见的。
不过倒是很相衬,也算是让人满意的。
卢以清收了小瓷器,走出书房,她想,一定要让柳安亲手放在这里。
刚出门便碰上了匆匆走来的秀芝。
“夫人,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件东西。”秀芝手中拿着一个用淡蓝色丝绸裹着的东西,看着扁扁的也不大。
卢以清从她手上接过来,问:“谁送来的?”
秀芝道:“那人只说是给您的。”秀芝可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她能拿进来主要是那人说了夫人的小名。这不只是尊卑问题了,夫人的小名能有几个人知道!
卢以清拿在手里看了看,摸起来像一块玉。只是这长安除了程燕茹、上官青青,还有谁能给她送东西?
“你先下去吧。”卢以清道。她不是故意要逼着秀芝,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东西并不简单。
“是。”秀芝退了两步,又停住了步子,“夫人还是当心的好。”
“嗯,我知道了。”卢以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等秀芝走后卢以清也没有直接打开手中的东西,她一路走到正堂,这里离门口最近,等柳安回来能最早将小瓷器给他看。
只要柳安出门的日子,王津也不会在府上,念念帮着秀芝去忙晚膳要用的东西去了,周禾也还没有回来。
卢以清一人坐在正堂,将小瓷器放在案上,她忽然觉得用手中的丝绸盖上也好。
想到这里她便又拿出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
周禾在走到小巷子的时候碰上的丞相,他快步走过去,直接将王津挤在了后面。
王津也不和他争,索性站在了丞相的另一侧。
“你怎么在这里?”柳安问。
周禾没有王津和柳安高,想要跟上他们的步子,周禾需要小跑着,他双腿快速往前,笑着说:“夫人让属下和妹妹去说了会儿话。”
“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柳安又问:“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周禾瞬间想到了皮影戏的事情,但若说这件事真的有什么蹊跷吧,也不见得。毕竟现在的种种都是周禾的猜测。准确来说连猜测都没有固定的人选。索性连说都没说。
“丞相,夫人给您买了件小礼物。”周禾道。
“礼物?!”柳安顿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认真看着周禾,“真的?”
周禾点了点头,“是一个小瓷器。”周禾并不是有意要破坏夫人的惊喜,而是若是早让丞相知道一刻,丞相便能早开心一刻。
如今看来这方法是有效的!
“快!你们俩跑快点。”话刚说完,柳安一溜烟便跑了。
周禾见王津也要跑,他可是跑不动了,直接拽住王津的袖子,“丞相着急和夫人见面,你着什么急!”
“啊?丞相不是说让我们快点?”王津道。
周禾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榆木脑袋,丞相就跟你客套一句,你还当真了!”
……
卢以清小心打开丝绸,至于里面是什么她确实好奇。每掀开一点,她的好奇就会多一点。
等到快要打开的时候,卢以清心中一沉。这……这感觉怎么见过。若是旧物的话,那不是说明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屏住呼吸,将最后一层掀开。
这!
拿着玉块的手不停颤抖,卢以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那块玉!纵使玉有千万块,她也绝不会认错眼前的东西。这块玉在卢氏出事前,被父亲留给了一位将军。
卢以清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难道送东西的人是父亲的旧部?
想着想着,她双腿发软,人直接向后倒去。卢以清一手扶在桌子上。
‘啪!’瓷器碎地的声音传入刚走到门口的柳安耳中。
他嘴角的笑顿时僵在了那里,这哪里是瓷器碎了,这是他的心碎了!
柳安一抬头,看见神色有些慌张的夫人。心想,不能生气否则夫人会觉得是她做错了事。
他快步走去,只见夫人手背在身后有要躲开的意思,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柳安走上前,弯腰将地下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放在手心。再抬头时夫人的神色已经好了很多。
“这是夫人卖给我的礼物?”柳安问。
“碎了。”卢以清回。
柳安嘴角带着笑,“无妨,只要是夫人心里有我,那便足够了。”他伸手去摸卢以清的脸颊,小脸有些发凉,“我们回房说,天色晚了,外面还是有些冷。”
卢以清愣愣点头,被柳安牵着手往里走。
一路上她看着柳安的侧脸,放在怀中的玉像是暖的,总之是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暖的。
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告诉柳安的,他连太子都不让自己提,若是让他知道父亲旧部想要联络自己,那更是不可行的。
卢以清能想到旧部联系自己的原因,无非是为了太子。只是一想到,已经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她还是有些发颤。
今日的皮影戏!
卢以清眼前一亮,忽然停住脚步。
“夫人怎么了?”柳安回头,见她还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又道:“我都说了无妨的,礼物这种东西是我应该给夫人买的。”
虽说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听到柳安的话,卢以清还是点了点头。
她心中始终静不下来,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那个带着面纱的夫人,一遍遍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卢以清觉得头有些疼。
“夫人这是怎么了?”柳安问。
卢以清深呼气,现在不是应该想这个的时候。她努力平复心情,“没什么,夫君要用膳吗?”
“啊?好。”柳安倒是没想一到府上就用膳,不过既然夫人这样说了,那自然要依着夫人的意思。
一直到了饭桌上,卢以清整个人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柳安也没有多大胃口。
他想,难道夫人是没休息好?也不对,他挺放过人的了。
就在柳安还没想明白夫人看起来不太好的时候,卢以清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夫君不吃了吗?”她像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倒是让柳安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嗯。”柳安并没有吃饱,但却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卢以清倒不是突然醒了,而是她觉得有些事想多了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徒增烦恼,而且若是她真的想要掺和一把朝政,恐怕还是需要柳安的帮助。既然这样,倒不如先哄好眼前人。
至于柳安最后会不会帮自己,她不确定。
一想通之后,旁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腹中空空——饿了。
和上官青青走了一日,可真算是没吃上饭。她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一时间越看越有食欲。柳安虽然已经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了,但丝毫不妨碍她再接着吃。
“夫君若是不想吃了,不必在这里等我的。”卢以清的余光看见柳安的脸,倒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夫人愿意吃饭是好事儿,多吃些。”柳安道。
“你真的吃饱了?”卢以清怕是自己方才的情绪影响到了他,毕竟平日里柳安的饭量不是这样的。
柳安站了起来,淡淡说了句,“我的饭还没好,夫人当心别吃撑了。”
卢以清微微耸肩,他竟然还准备晚上接着吃点其他的。
……
柳安一语成谶,卢以清一个不当心吃完觉得整个胃都要涨起来了。坐着时倒没有很大的感觉,可一起身就感觉到了不对。
她在后院走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人都累了才觉得没有那么撑。
凉亭中的灯影影绰绰,卢以清瞧着等下的竹叶,被悉心养护的竹子到底和永州的不同。
秀芝走过来轻声道:“夫人,天色晚了。”
卢以清这才起来往房中走去,她先是跟着秀芝去沐浴,本来有些卷的身子被温水裹着,倒是舒展了不少。不过一从水中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秀芝没有再跟着到床榻旁,卢以清绕过屏风,看见榻上有一个……妖娆?不对,嗯……柳安的姿势倒像是画卷上的美人儿,可他不是美人儿啊。
卢以清不明所以走了过去。
“夫人不觉得我秀色可餐?”听见柳安说这话的时候,卢以清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话的?!
她笑的有些干,摇了摇头。
柳安叹了声气,从榻上坐了起来,“可我觉得夫人秀色可餐。”
卢以清瞬时红了脸颊,她想到柳安在用膳时说的话。一时紧张了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柳安拽入了怀中。
即便是被人抱了无数次,她还是慌张的。柳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凉凉的。
她根本不知道,如今这幅样子让柳安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夫人今天是有事瞒着我?”柳安问。
卢以清正头脑不清晰,被他忽然这么一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柳安接着说:“我知道的,即便是阿竹什么都不说我也能知道夫人心中可能藏着一些东西。”
卢以清一听,就准备为自己争辩。
柳安一只手放在她的唇上,“夫人不必着急解释。”他抱着人的双手又紧了紧,“夫人不用什么都同我说,在是我夫人之前,你更是你自己。”
卢以清听的眼圈都红了,柳安又道:“所以……夫人今日打碎了要给我的礼物,怎么补偿我?”
柳安的脸越来越近,卢以清也能感觉到他的手臂也在收紧。身子不自觉往后仰,她自然知道柳安脑子里在什么,但也好奇为什么他整日都在想这些没羞没躁的事。
“你,你怎么整日都要……”卢以清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柳安勾着嘴角,“夫人想说什么?我怎么每日都想吃了夫人?”
卢以清红着脸想低下头,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夫人不会以为亲亲抱抱就算了吧?”柳安笑的有些邪魅,卢以清紧张的咽下口水。
柳安的目光便顺着移到了她的唇上。粉粉嫩嫩的,很好亲的样子。
“想亲,亲了便是。”卢以清小声道。
柳安像是听错了一样,这话竟然是夫人能主动说出来的。看来这些日子忍着没有白费。
他心中窃喜,嘴上却道:“那夫人亲亲我。”
柳安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卢以清看了看他,又闪过眼神,最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靠近。
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唇。
一瞬间分离,两人四目相对,卢以清觉得很热,分明不是夏季怎么浑身都在燥。她耳朵更是觉得发烫。
温热的气息萦绕着两人,像是仲夏的干柴。
柳安一直在强忍着,他试图让卢以清慢慢接受这一切。
“好了吗?”卢以清小声问。
“只是亲了一下,夫人觉得我就这样好打发?”柳安故意道。
卢以清心中焦急,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怎么做,莫非……还要像那日早上。她知道柳安不舒服,一咬牙,“我……我帮夫君。”
“不。”柳安却很快拒绝了。
卢以清有些意外,她睁大了眼,一脸无知看着柳安,“那要如何?”她可不想被柳安欺负了,那日不仅身子软了,还痒痒的,心中还空落落的。
柳安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道:“不吃夫人也行,那……吃樱桃。”
卢以清身子一紧,这人怎么!她还没想完,就听柳安叹了声气,“哎,我虽不是什么大雅之人,也不是什么清廉之辈,但却是洁身自好的。一直为了夫人守身如玉,可不想夫人长大的慢,十余载过去我也二十余岁,眼看就是而立之年。”他抬眼看向卢以清,深邃的眸子第一次让人觉得有些楚楚可怜,“夫人莫不是嫌我老了?”
“啊?不是的。”卢以清心想,是不是自己太矜持了些,让他误会了。倒也不是矜持,而是实在羞涩。
秀芝说,床笫之间,要放开些,如此对两个人都好。她想着想着,整个人的脖子都觉得烫。
双手从柳安的肩上滑落,丝滑过肩,她不敢低头。
双膝直起,她再次伸手将人抱在怀中。
心跳快的像是能冲出来,她想,柳安能不能感受到呢?
“夫人你说,樱桃为什么会长大呢?”柳安忽然问。
卢以清哪里知道这些,她不做声,又听柳安接着说:“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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