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融化冰淇淋散发出甜腻的香味,在万籁俱寂的阳光中慢斯条理地陷落。布莱雷利叼着勺子,几乎要在阳台的躺椅上睡过去。
眼下并不是一个休息的好时候,他冷静自持的一面轻声说。看看吧,目前的待办事项之一就是找出这座公寓曾经发生过什么,然后把灵骚解决了。虽然说多亏有阿尔塔蒙在,他们什么都没遇到,而是顺顺利利地住了下来,然后就是需要尽快摸出本地的情况……哥谭出乎意料的复杂,特别是阿尔塔蒙和他讲过出门时遇上个疑似会魔法的路人……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急不来。另外,注意,电话又打进来了——
布莱雷利用手遮住难得的春日阳光,阳光像候鸟一样停落在他的身上,却随着他扬手的动作振翅而去,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清晰的景物。
“喂,有事快讲。”
“喔……很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略带金属质感的仿音:“近来还好?”
“盲鸦。”布莱雷利用略带笑意的嗓音说,熟稔中带了几分轻蔑:“又有什么事情想介绍给我?我的推荐是跳过寒暄,直接讲正事。”
“您心情不好。”电话那头笃定道,简直答非所问:“您心情一不好,就不爱陪人讲话,好吧,好吧!听说您现在在哥谭?”
“嗯哼?”
不知道是不是布莱雷利的错觉,对方在说到“哥谭”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那可是个发财的好地方啊!”盲鸦说,“哈哈哈,哥谭,不得不说,您是会选地方的,我真该祝贺您。”
布莱雷利从躺椅上坐起来,一只手搁在腿上,“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祝贺的。”他眯起眼睛,心想,这油嘴滑舌、神经兮兮的家伙又在给他往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盲鸦,自然,这名字是个代号,这年头谁都爱取个花名行事,比电影明星还响亮。这是一位地下情报贩子兼任务中间人,不管是你想找别人干活或者找活干,都能从他那儿领到合心意的甲方或乙方……前提是能接受他抽成百分之五的佣金作为手续费,“物美廉价,童叟无欺。”——盲鸦就爱用这句话当招牌。
在布莱雷利看来,百分之五的手续费都不算什么了,最难以忍受的还是盲鸦那种自认诙谐,实在完全是在扮丑的说话方式。布莱雷利暗地里做过分析——盲鸦会多种语言,在夸张刻意的语调的遮掩下,几乎听不出是哪的人;他说话遵循礼节,从不辱骂客人,用词也是偏文雅和书面,不过布莱雷利听他讲过几句俚语……然而,习惯作为一种被后天培养出来的、根深蒂固的毛病,只要刺探得当,完全是有迹可循的,他推测盲鸦出身至少是中产家庭,且存在一定的表演型人格倾向——他热衷于扮演丑角,而且是自然流露,而非一时掩盖。
特别是他似乎对布莱雷利“情有独钟”,直接宣告将布莱雷利拉入vip,并且殷勤的表示他们小队将拥有优先挑选任务的权利。
……对于这件事,布莱雷利看了看他们团队两极分化的评价表,表示不敢苟同。
你是真不怕我把你招牌给砸了啊。布莱雷利想。
“我这儿刚好有个从哥谭发布的任务。”盲鸦说。
“说来看看。”
“在这之前,我认为我应该给您讲一讲一些……类似前提的事项。”盲鸦说得很轻松,就好像是即将要嘱咐的只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听说,您和您的朋友们在上次做得有些……过火,我想您还记得这一点?”
“你想说什么?”布莱雷利转了转眼睛,故作不耐烦道。
“这么说吧,您将永远是我的贵客,但与此同时,您也需要为您和您朋友的小失误做一点点挽回……现在您原来活动范畴的大部分中介都把您列入了黑名单……不过,只要您愿意接手接下来的这个活,那么我保证,一切如常。”
盲鸦热切地说,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狗屁话一样。布莱雷利从来不吃这套威胁,介于表明上的事实是他们把事情搞砸了,他语调生硬地问:“哈,承蒙您看得起我,先生。我当然愿意做出一些让步……”他拖长了调子:“前提我认为值当,弥补损失可以,太超过的恕我拒绝。”
“您大可放心!我盲鸦做生意向来公平公正,不会少您一寸,多您一毫!那我可否视作您答应下这桩差事?”
“少做梦了,我得先看过情况再做决定。”他说:“何况我还得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哼,少胡来,您才是这个团队的话事人。”盲鸦张口就戳破了他的谎言:“好吧,小狐狸,您赢了,资料会在稍后发进您的信件栏中,记得收查,回见。”
说完,讲话拿腔拿调、又爱阴阳怪气的盲鸦就把电话挂了。布莱雷利一向不和这人一般见识,可也没准备干坐着等那封所谓的资料,他重新躺回了椅子上,阳光已经在通话间彻底悄然飞走。
他在一片阴凉中静默,等待下一个漫长雨季的到来。
……
……
夔娥用了一个上午逛遍了家具店,然后在傍晚时分推门而归。
“你不能指望亚马逊,毕竟这里不是你老家。”布莱雷利事先提醒过她,于是这位有着一头长长黑卷发、亚裔面容的女士就自告奋勇,踏上了去采购一些租房软装的旅程。
说实话,不算太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去。她完全可以自己把那些玩意搬回来,因为太过显眼而被她放弃;她叫了一辆小车,并请他们将家具堆到楼道里。
“我的兄弟会帮我搬的。”她说。夔娥的这番话是基于“我能搬得动但我不想太显眼”而讲出的谎言。到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耳朵里就成为了独居女性的托词。鬼知道为啥那群人是怎么理解的——又或许他们真的忌惮自己有个啥啥兄弟,于是在货车先走一步后,在后边独自逛街的夔娥就莫名其妙地被人在回去的路上拦了。
看来这块治安确实不算太好。她想,为了方便,她穿得像个女大学生:头发被绑成了高马尾,鼻梁上还带了一架眼镜,这多少看起来好欺负——
“之后呢?”布莱雷利问。
其实他在没话找话,因为他刚看了两行那件所谓“公平公正”的交易,就深知盲鸦那玩意的话真是不能太信。他准备等阿尔塔蒙回来再商量。布莱雷利一边按照夔娥的指挥挪动小件的家具,一边问点没那么重要的经过。不出意外当然是她把那群找事的小子给揍——
“然后我就被人英雄救美了。”她说:“别的不说,他真的很帅诶!”
“……啊?”
布莱雷利看着眼前的花瓶里的假花,忍不住陷入沉思。
……
……
“嘿,你没事吧。”
黑发蓝眼的青年担忧地问。
“没、没事,谢谢。”
她看上去受到了惊吓。迪克格雷森想。
他再晚到一分钟我就出手揍人了!夔娥好险地拍着胸脯,纵然阿尔塔蒙那堪称当代混淆咒的魔法屏蔽应该在持续生效,但布莱雷利肯定会唠叨。
看上去是亚裔(但没准是个混血,因为她的皮肤相对来说比一般亚洲人白上两个色号)的女孩结结巴巴地冲他道了个谢。
“我家就在附近,谢谢。”
接着夔娥就跑了,这让迪克刚到嘴边那一句“需不需要我送……”在她的背影里又默默落回了肚子里。
他摸了摸下巴,很轻易地把这件事放下了。迪克格雷森刚刚结束了他的哥谭探亲之旅,正准备回布鲁德海文复工。
实际上,在提姆进入大学、达米安也即将迈入高中之际,这个外表光鲜亮丽,内在被人当破烂揣测但实际上破的不是同一种烂的家族总算是步入正轨——大家都没什么空聚在一块了,没有碰撞的矛盾自然无法引起纠纷,这让迪克惋惜之余又有点庆幸。反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不论是怎么样的开始——
“我开始有些怀疑世界了。”
提姆德雷克如是说。
达米安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神色镇定地给艾斯梳毛。
“如果您是指您的体检报告,提姆少爷。您暂且不用担心这个。”
提姆低头看了一眼他攥在手里的纸,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体检单也一块带了上来。
“咳,不是这个。”他说。“说起来布鲁斯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据布鲁斯老爷自己的说法,算上回来的路程,大概需要十天,不过,这是保守估计的最短时间。”
提姆“嗯”了一声,把表面上的那张体检单拿开,下面是另一张报告。
关于那场劫机案的报告。
提姆被允许加入这起劫机案的调查,但他自己手头也有泰坦那边的事物,所以顶多跟进一下。直到蝙蝠侠被正义联盟紧急传讯——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又上外太空执行紧急任务去了,这件事就暂时先由提姆全盘接手。
在一众眼花缭乱的刑事犯罪里,劫机案被解决迅速,主犯从犯一目了然,按理说没什么问题就该移交到正规的法律程序里去了,可自从主犯离奇失踪后,事情一下子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变得扑朔迷离。
在经过几天的搜索后,在女犯人最后出现的街道路灯上发现了非常稀少的鲁米诺反应……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也许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提姆想,然后迅速罗列了死人的下场——分尸掩埋,或者直接抛入哥谭湾,又或者混入冷链运输出城。
他在做着调查的同时,不禁分析到:若是匿名买凶,那匿名者完全可以不用出面收拾残局,更何况实际上想要蝙蝠侠命的家伙太多了,从哥谭排到中东……从犯明显不知情,那主犯是为何被杀人灭口(或者被绑走)?她知道什么吗?她身上有什么不能被发现的吗?她获得了什么别的东西吗?
“德雷克。”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达米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一双锐利的,如同他父亲那样的眼睛就这样望了过来,提姆不抬头都能感觉得到。
在度过变声的尴尬期后,达米安原本尖细的嗓音最终还是沉了下来,连同他原本尖锐的性格也跟着沉稳不少。当然,达米安仍然是整个家族中脾气最差的那个——一般来说倒数第二名是杰森,不过在特定的时候他的第二名会经常会莫名其妙地被其他人给顶掉。
达米安开始经历生长痛,开始在夜晚被嘎吱作响的骨头唤醒,仿佛为了应和雨夜的哥谭,他大概最终会和他父亲一样高,甚至比布鲁斯韦恩还要高一点。达米安韦恩依旧噙着嘲笑,然而相比起十二岁的喊打喊杀,十五岁的达米安会镇定地抱着双臂,傲气、写满了势在必得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提姆:“我可以加入这个案子。”
还没等提姆回答,达米安自顾自地说下去:“除了我,现在没人能帮你。”
哦,听听,“帮”我。迪克要是在这儿,他该感动死了。提姆一边编排着兄长,一边斟酌答复。
“不必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提姆懒洋洋地往后倒去:“说吧,那么好心来帮忙,真的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把社团活动的同学都干掉了才那么有空……还是,你又有些什么鬼点子?”
“哼。”达米安说:“我可以帮你,但我要你帮我收集一份……”他想了想,吐出一个词:“情报。”
“说来听听。”
“刺客联盟一个月内的动向。”达米安说:“——以及大都会那边的。两者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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