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西厢门被轻轻掩上,明樱跟着梁珩去对面的东厢房。
两人走在红木铺就的抄手长廊上时,她凝视着身侧的梁珩,原来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她透过人群看向车内的他时,他周身的气质一度让她觉得沉默如神祗,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他曾是佛子。
明樱忍不住问:“当初为什么去当和尚呀?”
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已经过了九曲十八弯式的猜想。或许他是耐烦了尘世?从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什么事情都能悠然处之,这对于其他人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也许在他看来是无聊的?;或许是家族让他太压抑了?历来豪门世家中的规矩众多,对子女的培养更是严上加严,身处这样家族久了也许会感觉压抑;又或许是受了情伤出家去疗愈?明樱从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受过情伤,更不知受情伤是何种感觉。但她身边有朋友受过情伤,她与男朋友分手之后哭得死去活来,还曾一度轻生。
明樱这边胡乱猜想着,梁珩那边早已立住了脚步,他垂眸看着小姑娘又纠成两条毛毛虫的眉毛,就算是这般有喜感也是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小姑娘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梁珩微微失笑,说:“因为身体原因。”
小姑娘娇娇软软地“诶?”了一声,漂亮的双眸中又是对“原因”的渴求。
梁珩继续说下去:“我是父母的老来得子。”
明樱点点头,她听丁语柠说了,丁语柠说梁珩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跟他两个哥哥的年龄差距分别在二十岁和十八岁,他出生的时候他爸爸已经五十岁,他妈妈也四十八岁了。
“我是意外来的,我母亲怀我那年已四十七,身体机能已渐渐减退,但由于老两口都非常喜欢小孩子,我母亲还是把我生了下来。”梁珩顿了下继续说:“我从小的身体就不是很好,三天两头小病不断,十二岁那年还生了一场查不出病因的大病差点死掉。”
明樱震惊得瞳孔都睁大了。她没想到高高在上看似无所不能的梁珩小时候竟然还有如此凶险的经历,更无法理解一个人小时候三天两头小病不断。明樱从小到大身体素质非常之好,听她妈妈说她出生之后是产房里面哭得声音最洪亮的小孩,她成长之中也极少生病,身体素质好到黄月莹都称赞她是最省心的女儿。
梁珩:“后来经一寺庙得道高僧点化,我的病慢慢有了好转,十二岁那年后我便跟着那位得道高僧入了寺庙修行。”
原来如此。
明樱又担忧问道:“那你现在的身体?”在她此刻看来,梁珩的身体应是没有问题的。他长得很高,宽肩窄腰,每次都能把身体的西装撑起,精神气十足,完全没有松松垮垮的感觉,身材应是很结实。
“很健康,已无大碍。”
明樱轻轻松了口气,又问:“一直修行到多少岁?”
“十八岁。”梁珩说:“成年后我便还俗了。”
六年的时间。
明樱的脚步倏然顿住。如果他十二岁去修行一直修行到十八岁,假如他六岁上小学,那么他十二岁时也才读初一,明樱的脑中有了一个大胆而离谱的猜测:“所以你是小学文凭?”
明樱很少看到梁珩有愣怔的时候,他是聪慧的也是反应迅速的,对任何问题都能泰然处之,对答如流。但现在却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却愣住了,许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明樱赶紧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个的。”
然而明樱话音刚落,她的头顶就压下来了一只宽厚的手掌,手掌的主人问她:“你从何得出如此离谱的结论?”
明樱声音娇娇柔柔地说出自己猜测的全过程:“不是你说的嘛,十二岁去修行,假如你六岁读小学,那么十二岁才读初一,而你又在十二岁那年因病被迫中断学业。”
可不就是初中没毕业,只有小学文凭吗?
梁珩低眸看着小姑娘盘算的模样,她的眼睛晶晶亮亮的,神色很认真,对自己盘算的结果深信不疑,甚至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同情与怜悯,好似在说: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小学文凭的。
梁珩笑了笑,打破了明樱的猜测,说:“我十八岁还俗后自己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成功了。”
明樱瞠目结舌。
这样都可以的么?
果然是阶级限制了她的想象。明樱从小到大就一直是普通小孩式的成长路径,除了跳舞是例外。她接受了普遍的九年义务教育,高中三年走的是艺术生的道路,参加了全国桃李杯比赛后成功被保送到舞大。
在梁珩说出上面那句话时她无法想象竟然有人可以跳过初高中六年直接申请国外大学,而且听他的说法是自己申请上的大学,不是他家族给那所学校捐钱捐楼才给予的优待,明樱根本无法想象到梁珩十八岁那年托福雅思考了多高分才被破格录取。
两人走至东厢房,东厢房门牌匾上写着“清心阁”三个字,梁珩把门推开,明樱好奇地往里探去,只见诺大的东厢房内仅有一个长方形的软榻和正方形的木桌,软榻上放着两个浅灰色的靠枕,软榻之上挂着四幅书法字:
静心静言明思明远
“这是?”
“我静心的地方。”
“怎么静心?”
梁珩轻轻走到木桌旁,把木桌上的香薰点燃,盖上盖子,香薰的烟从盖子镂空处飘出。他又走至软榻上轻轻坐下,两脚交叠盘起来,缓缓闭上了眼睛,以实际行动告诉她是如何静心的。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却如佛子一般盘腿打坐,这巨大的冲击感让明樱楞了神。
过了好一会,她也走至软榻旁,软榻的高度恰好在她膝盖上一寸。此时屋内格外闷热,明樱把包包拿下来,把墨蓝色的外套轻轻脱了一起放在软榻的角落上,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软榻,双脚学着梁珩的姿势交叠起来,由于练舞的先天优势,明樱的身体是极其柔软的,做起这样的动作来丝毫不费力气,然而她的双脚才交叠了五分钟左右就发酸发痛,明樱赶紧把身后的靠枕拿了过来,垫在了双脚交叠处,发酸发痛的感觉缓过来令明樱长舒了口气。
她侧眸往旁边之人看去,同是双脚交叠了五分钟,她狼狈不堪,他却悠然自得,仿佛再交叠一两个小时都完全不会是任何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啊。
明樱刚想收回视线时,梁珩突然睁开了眼睛,四目凝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迷蒙,反而清亮澄澈,炯炯有神。
他望着她,问:“好玩吗?”
“好玩。”明樱说:“不过玩得我的脚好痛。”
明樱说着便松开了交叠的双脚,单脚立于木制地板上,想站起身。然而初次交叠的双腿酸软无力,明樱站起身时单腿没能支撑稳,直直地朝梁珩的方向摔去,身体摔进了梁珩的怀里,她听到头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明樱羞耻得红了脸。
她手脚并用撑在软榻上,想从梁珩的怀里爬出来,然而比她反应更迅速的的是梁珩的手,他的手强势地压在她的腰上,把她又重新压回了他的怀中。她的上衣短至肚脐上方,所以他按在她腰上的手没有任何隔阂地与她腰上的皮肤贴紧,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干燥与温热,这种热度从他的掌心处透出烘烤着她的腰,她的腰部热得红了一圈。
他的手却不满足于只是贴着一处,而是四处点火,所到之处皆起了一簇簇火苗,这热度从明樱的腰部传至了全身。
明樱仍然保持着刚才被他按至怀里的姿势,她僵硬着身体不动不敢动,她的头正低着,落在他交叠成打坐模样的双腿上,他如一个不入俗尘不动凡心的佛子一般身体岿然不动,手上却放肆地在她腰上游走着。
这巨大的反差感刺激得明樱头脑发晕,在他的手游走至她的肚脐眼处贴上时,明樱再也控制不住娇娇软软地猫叫出了一声,而也是这声仿佛一个开关按钮一样,他双指捏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自他怀中抬了起来。
明樱两颊坨红,眼眸含春,害羞得不敢看他。
然而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梁珩此刻却变得格外的强势,强势到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仅用双指捏着她的下巴就让她再也转不了头了。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说:“明樱,看着我。”
明樱依言看向梁珩,他的唇却直直地压了下来,唇上的温度烫到她又“嘤”了一声。此时室内只有两人,完全没有了任何顾忌,梁珩的吻不似之前在车内一般先是润物无声一番再慢慢加重,此时他的吻长驱直入,她像是狂风大雨中一株无处可依的小草,只能随着风雨摇摆着,她的眼角又泛起了生理性的眼泪,很是楚楚可怜。
就在十几分钟前,她还在西厢房的佛祖像前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认为偷偷藏了套套进包包的自己脑子发昏,思想龌龊。
直到这一刻,明樱认为不是的,她不应该反思自己,她思想没有一点龌龊,因为比她思想更加龌龊的,是他的行为。
明樱的唇被放开,梁珩的唇已不在此处放肆,而是游离到了别处放肆。明樱的眼眸完全不敢往四处乱瞄,怕看到刺激神经的景象,她只会僵硬着身体,眼眸盯着软榻上方的四幅字,上面写着:静心、静言、明思、明远。
她的心里也跟着默念着这四个字,想让自己也静心下来,心无旁骛,不受身体那处异样的鼓动。然而没有用,眼前这四个字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后来直至消失在她的眼睛里,而她的脑子也越来越发昏,直至脑子某一刹那变得空白,明樱软在了梁珩的怀里。
第二十六章
那是何等严肃的八个字,那是何等正经的清心阁,等明樱软着身体和梁珩从清心阁中出来时,她的心中满是羞耻与忸怩,脸红得像苹果一样,眼中浸润着楚楚可怜的水光。
相比她可怜的模样,梁珩却是进去何种模样出来时便是何种模样,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板正地穿于他身上,微微褶皱之处被他长指轻轻一扫又恢复到一丝不苟的样子,他仍是那副不可亵渎的高高在上的神明模样,仿佛把“欲”这个字跟他扯上关系都是对他的大不敬。
明明不是这样的,就在几分钟前,他就是用这幅衣冠楚楚的模样在她身上极尽放肆,放肆时他脸上仍然是儒雅与温和,仿佛是坐着跟她对饮喝茶这类风雅之事,但眼角眉梢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从未有过的风情,她在这样的巨大反差之下连连失守,直至没用地瘫软在了他的身上。
他并没有取笑她的没用,而是用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轻薄的背上轻抚,温柔的声音贴于她的耳边安慰,帮她平复羞耻到快要钻入地洞的异样感觉。
明樱从梁珩扶住她身体的手上绕出来,自力更生地站直了身体,纤细的手指把凌乱的碎发拨至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眸,又恢复到了原先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模样。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仍然软到何种模样,胸膛里的心也跳得有多跳。
“能自己走了?”梁珩问她。
明樱胡乱地了下头,她不敢看她,声音低低地说:“我能自己走了。”他扶着她让她总感觉自己还在清心阁内,脑中会时不时闪现出刚才在清心阁内的某些火热片段,让她又是好一番面红耳赤。
梁珩低眸凝视着她,突然笑说道:“还什么都没做,怎反应如此之大?”
梁珩的话成功让明樱的脸又红了一个度。
“哪有什么都没做!”明樱软着声音反驳道,那娇娇软软的模样让人更想把她捧在手心肆意把玩。
梁珩指腹又落至她发红发烫的脸上轻轻摩擦,逗她:“做了什么?”
他是故意的。
好似经过清心阁那一遭,连他对待她的方式都有所变化。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两人做得简直是太多了好吗。然而天然害羞的本性却让她一口字都说不出口,只能自己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眼神也越来越幽怨。
明樱从未谈过恋爱,被如此对待时既陌生又期待。
他更是在她丢盔弃甲之时贴在她耳边问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明樱今年才十九岁,之前一直醉心舞蹈,黄月莹又把她看得如此之紧,她怎么可能早恋过。得到她明确的回答之后,他的动作放缓,让她有了稍稍喘口气的机会。
明樱扭开了头,瘪着嘴角说:“做了什么你知道的。”
梁珩的身份地位导致很多人把他奉如神明般尊敬着,同时也惧怕着他。但小姑娘好似从未惧怕过他,除了最开始会有礼貌地喊他一两句“梁先生”,现在连尊称都不喊了,直接都是用“你”来代指他,这在外人看来是对梁珩的极大不尊敬,梁珩却是甘之如饴,甚至觉得小姑娘如此随心所欲地称呼他甚好。
梁珩指腹轻捏了下小姑娘柔软的脸蛋,认真认错说:“我的错。”
他的话换来了小姑娘轻“哼”的一声。
小姑娘还真不怕他。
梁珩牵起明樱的手,两人走在红木长廊上,小姑娘气性来得快散得也快,只一会就又笑意盈盈地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背,问他:“你当和尚时每天都做什么呀?”
看来还是对他当和尚那段经历很感兴趣。
那是一段已离他十五年远的记忆,虽遥远但深刻,梁珩略一思索一大段的记忆便涌入脑中,他认真地回答小姑娘的话:“早上起来一般会先敲钟,开殿门,备香和点灯,然后与师兄师弟们一起准备早斋饭,等师傅们起来一起用过早斋饭便上早殿拜佛祖和诵经文直至中午,中午吃过午斋饭会打坐静心两小时。”
明樱听到“打坐静心两个小时”这样的字眼她的脸上就露出了痛苦面具,刚才她在清心阁中打坐了五分钟而已双脚脚踝差点就要废了,更不用说打坐两个小时了,怕是如果真要打座两个小时,那她以后就基本告别古典舞舞台了,因为脚已经废了。
梁珩温热的掌心抚了一把她柔嫩的脸,把她脸上的“痛苦面具”抚平,接着说:“下午不诵经,一般是劳作时间,打扫寺庙,伺弄花草,种植作物。”
“你们还要自己种植作物?”明樱的脸上满是讶异的神色。她很难想象梁珩这般的贵公子还要做这些,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梁珩与这样的事情是完全不搭边的,他应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出入有豪车接送,活得恣意。
“当然。”梁珩的嗓音清润磁性:“要不然我们吃什么?”
明樱想问他父母如此有钱,两个哥哥又那么有本事,他们不捐钱给寺庙的吗,怎让他堂堂一个世家出生的贵公子沦落到要自己亲自种才有东西可吃的地步。
然而明樱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她能想到的他父母哥哥怎会想不到呢?怕是给寺庙捐了不少钱,但寺庙修行之人讲究的是众生平等,他父母哥哥捐的钱可以用来修缮寺庙,修缮佛像,但绝对不可能给梁珩搞特殊优待他,梁珩既然出了家,就要遵守出家人的规矩。而出家人又最崇尚吃苦精神,他们认为世间的苦是一定数的,自己吃的苦多点,那么世人吃的苦便可少点,所以他们就算有钱可以去外面采购食材,也仍然会在寺庙中吃苦耐劳地种植作物。
“那晚上呢?晚上你们一般会做什么?”明樱又问。
“晚上会跟师傅们一起诵经文,若经文上有不懂的地方也可询问师傅。”
这也跟在学校差不多,跟着老师们一起上课,课后有不懂的题目就到讲台或者他们的办公室询问他们。不同的只是上课的地点和授课内容。
“九点过后便是我们自由安排的时间。”梁珩说到这里脸色放松了下来,说:“我一般会练会书法和国画。”
“好忙呀。”明樱震惊地感叹道,比她之前在高中上一天学还累,她上学好歹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内上课,下午五点半时间一到准时拎着书包闪人。而梁珩却是不同,他要从早忙到晚,不但要安静地坐着诵经文和打坐静心,还要进行一番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晚上甚至要忙至九点才下课,最重要的是他下课后的休闲娱乐活动不是玩手机,而是练书法和画国画,这自律能力让明樱自行惭愧。
不过明樱又想到什么,问道:“当和尚可以PanPan带手机吗?”
“可以,这个不受限制的。”梁珩说:“寺庙不是军队,没有管理那么严格的。”
所以他选择练书法和画国画是纯粹的喜欢,而不是不能玩手机后迫不得已的第二选择。
明樱有点好奇梁珩的书法与国画了,毕竟是在寺庙中苦练了六年,或许早在他入寺庙前,他父母已寻来了知名的书画老师教习他这方面的才能,在寺庙中书法与国画仅是延续他在这方面的才能而非从头开始。
明樱和梁珩走过一段汉白玉石铺就的路面后,眼前赫然又是一座锤花门,是四合院三进制院落入门口,门上写着“钟南别业”。
《钟南别业》又是王维另一首诗的题目,明樱也知道这首词,经刚才对梁珩的一番了解,几乎是一刹那间她就明了他为何会用这个名字题写在三进制院院门上。
《钟南别业》这首词中有一句耳熟能详的诗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是一种悠然自得随心所欲的闲适行为和心态。
他应是也想自己如此。因为他在二进制院时便说过“如果没写的就是我还没有的”又或者是“希望有的”。
明樱在梁珩的面前读出了《钟南别业》里那句诗,笑问他:“这个实现了吗?”
“我以前以为自己实现了。”
“那现在?”明樱惊讶,脸上有着想不明白的疑惑神色。他都这般有钱有地位了还没达到“悠然自得”“随心所欲”的状态?
梁珩意有所指地注视着她,说:“还没实现。”
在梁珩的目光下明樱有些回味过来,以前以为实现现在却未实现的,这中间隔了一个她,他对她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她会因害羞极力地躲避着他。
等明樱解读完梁珩话中这层意思后,她本来已经降了温的脸又哄地一下全红了。
她跟他很认真地探讨诗句,探讨风花雪月,他却怎么尽然把话题往那边扯?这还是她认识的梁珩?好似自清心阁出来后有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而且刚才若不是她脑子聪慧活络,许是到现在还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但明樱宁愿自己是没听懂的,这样她便可以装傻问他“没实现的是何事”。
不过听懂了也可以继续装傻。
“时间很长,慢慢实现。”
明樱把话特意说得很大,就是不想他再把注意点放于她的身上,梁珩怎会看不懂,不过小姑娘太过害羞,不好逼得太急。
两人穿过锤花门进入院内,抬眸望去,三进制院内比二进制多了层二楼,青砖白瓦,红木雕栏画栋,极致的古典美。
明樱有点遗憾自己今日没有穿汉服过来,这般景象该是配汉服才显得相得益彰。不过她转念又一想,汉服穿于身上她行走在校园时是可以套条外套来掩饰住,但头上的装饰却不可以套个麻袋掩饰住,那样会显得太过怪异反而会引来更大的关注,说不定还会被好事者拍照拍视频传至学校论坛或者网络上,一旦发酵起来就与她想低调的心相违背。但单穿汉服不做头饰又会显得不那么惊艳与好看,左右今日她都不适合穿汉服出来。
三进制院内中堂是梁珩的书房,西厢房是茶室,东厢房是影厅,二楼一整层楼是卧房。三进制院落是完完全全的属于梁珩的内室。
明樱跟着梁珩走向中堂时,她忍不住地提了自己的小要求:“我可以看看你写的书法和国画吗?”
“你看过的。”梁珩说。
明樱疑惑了:“我什么时候看过?”
她确定梁珩没带她看过他的字画。明樱向来记忆力很好,别人需要花上半天才记会的舞台动作,她基本半个小时内就全记住了,她还因为记忆好被舞蹈老师夸过天生就是吃舞蹈这碗饭的。
两人说着话的时间,梁珩的手放于中堂黑色的雕花门上轻轻一推,中堂内的景象呈现在她的面前。房内的左侧边放着一个黄花梨木制成的黑色长书桌,长桌后面是一排古色古香的中式多宝阁博古架,架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珍稀古玩,长桌的左侧是一副画着独坐院庭悠然饮茶的画面,长方桌的桌面上摊着一张已经画好的国画。
明樱缓步向前,视线落于这副国画上,她不是专业的鉴画人,也不是国画的爱好者,但从一个普通的观赏者来说,这副国画把山峰起伏的波澜与山峰之下宽阔且平静的水面画得入门三分,就算是她这样的外行人都不自觉地惊叹于这副国画之美。
“你的画?”
梁珩在明樱惊讶的目光下微微颔首。
她忽而又想起了二进制院内的石壁,石壁上除了雕刻张岱墓志铭上的字,字的旁边还画着一副繁华之景,应是张岱生活那个年代里的景象,当时她还惊叹于这画的漂亮,心中还思索着这副画梁珩不知是花了多少钱找哪个知名画家画得如此出神入化,原是他自己画的。
中堂内室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苍劲有力的行书,书法的字体跟她在二进制院中清心阁内看过的那四幅书法字体一样,如果说刚才她还需要问他桌上这幅国画是不是他画的,那么这些书法字她已然万分确定是他写的。
原来他说的她看过是这个意思。
她是看过,只是未曾识得那是他的字画。
“画得好看,写的字也很好看。”明樱丝毫不掩饰她的赞美,当然梁珩也许也不缺她的赞美,因为在她的赞美之前,他许是已听过太多这样的溢美之词。
而在她入这座四合院之前,她疑惑于他的家族氛围该是如何才能培养出他这般古典儒雅的贵公子气质,到了这里后她就懂了。
明樱在满是中式风格装饰的书房里转了一圈,仍然是把自己心中的遗憾跟梁珩说了出来:“我有点遗憾今日没穿汉服出来。”
身上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裤跟这里的气质格格不入。
“不用遗憾。”梁珩说。
在明樱疑惑的目光下,他缓缓牵起她手,说:“跟我来。”
第二十七章
青砖白瓦,天阔心平。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中堂外侧右边,楼梯是金丝楠木制成,楼梯扶手如人的脸般红润有光泽,手轻轻放上去,冰凉温润得像是上等的玉石。
明樱跟随在梁珩的身后拾级而上,随着每上一层阶梯,她的心就紧上一分。她不明白为何在她提及“应穿汉服”这样遗憾的时候他会带她上二楼,难道他的楼上会有女生的汉服?
然而比这个疑惑更让她心紧的是,二楼是他的卧室,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去他的卧室的“危险”程度已不可言说。虽说明樱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经清心阁那一遭,明樱还是发绝自己害羞的天性让她面对那事之时会手足无措,面对他的极尽挑逗又会反应激烈,她需要做更多的心理准备。
走至二楼最后一个阶梯,转身凭栏远眺,是青砖白瓦,天阔心平;低头往下望去,是汉玉白石,红廊飞雕,自是一番往日见都没见过的繁华景象,若是能长久住在这里,那是极幸福的。
然而明樱却没多大的心情欣赏这绝美的景色,她心情忐忑跟随在梁珩身后,因为心里藏着事情,她行走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等梁珩站于卧房大门口时,她还在离他五米远处。
“站那么远干嘛?”梁珩转了转手腕,笑望着她:“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看,这是君子能说出的话吗?
如果她没有经历清心阁那一遭,那么她会相信他说的不会吃了她的话,但经了那一遭,她才不信他不会吃了她,他曾用他的唇舌在她身上最柔软处极尽放肆,还含进了口中,确定这不是在吃她?
明樱稳了稳心神,信步朝梁珩走过去。此时卧房的门已大开,抬眸望去,房间内以原木色调为主,最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形浅灰色的沙发,沙发的左侧是一个镂空的原木色浮雕,浮雕上雕刻着古时长安繁华之景,透过浮雕的空隙可以看到里间摆放着一张同是浅灰色的床,床的对面挂着一副国画,国画的两侧是两幅书法字:知行明心
沙发的右侧是一个衣帽间。
明樱跟着梁珩入了卧室,进入衣帽间,衣帽间的柜门都是透明的,在一排排高级定制百年奢侈品品牌的白色衬衫,黑色浅灰色深蓝色西装西裤和各色领带旁边,明樱看到有两排衣柜里面挂满了琳瑯满目的汉服,按照朝代分门别类好,单看部分汉服上的金丝走线和图案花纹便可知这些汉服价值多昂贵,甚至有些是绝版的。
汉服如今已不是寻常物,穿之出街的比比皆是。汉服之间的价格因做工、面料和设计款式的原因天差地别,汉服不歧视任何爱它之人,一切丰俭由人,若囊中羞涩的,百元以下的比比皆是;若是稍有余钱,百元以下千元以上的可供选择最多样;若是家境殷实,千元万元的汉服可闭眼入,因为价贵自有价贵的道理,千元万元以上的汉服做工和设计款式明显较好。
明樱的消费层级是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的汉服,从未买过千元以上的,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最多只租过千元以上的,那还是为了一场舞蹈比赛特意去汉服店租借的,参加完舞蹈比较就赶紧还了回去,生怕一不小心就弄脏弄破。
而绝版的汉服更是稀缺的存在。这类汉服款式绝美,做工精细,花纹图案繁复,每一处都诉说着汉服之美,美不胜收。但也正是因为做工精细复杂,往往绣好一个花纹图案就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每件绝版汉服制作周期最少三个月左右。坊间也笑称每件绝版汉服的制作完成需要随机性累死一个绣娘。当然这只是笑称,绣娘应是没累死,但制作出一件做工精良的汉服后就再也不会制作出第二件,所以这件汉服就成了独一无二绝版的。
梁珩的衣柜里有好几件明樱只在图片上看过且心念已久的绝版汉服,这令她惊诧不已。
明樱纤细的手指摸在这些绝版汉服上,宛如在摸着心爱之物。她的视线慢慢至这几件的绝版汉服上挪开落至旁边的其他汉服上,每件的做工与用料皆是上乘,以明樱喜爱汉服多年的火眼金睛,她只消看一眼,便可猜出这些汉服的价格皆是万元以上。
明樱抬眸望着身侧的梁珩,眼中有梁珩看不懂的纠结与挣扎,她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一句话。
梁珩以鼓励的眼神望着她,说:“有话便说。”
有了他这句话,明樱似没有了顾虑,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女装大佬?”
还是汉服的女装大佬?明樱似乎明白了,怪不得她在车上跟他说起喜爱汉服有日常穿汉服的爱好时,他是欣然接受,原是他也爱好这东西。
梁珩似是没想到明樱会问出这样的话,他愣怔了一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似在疑惑她的小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他问:“为何不猜是买给你的?”
“才一晚的时间。”
距离她答应跟他才一晚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能买到这么多的汉服,且有几件还是绝版?
“足以。”梁珩清浅的声音响起,带着他惯常的悠然与掌控一切的了然于心。
明樱的瞳孔震惊得放大。她再次清晰地感觉到了“钱是万能”这句话。是的,钱是万能的,对于梁珩这样有万贯家财的男人来说,短短时间内买到上百件汉服且有几件是绝版这样的事情易如反掌,只消一句话的事,他手底下的人便会帮他办成,也许不用一个晚上的时候,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在沉沉的深夜来临,他沐浴完毕即将入睡前,这上百件汉服就已经被佣人分门别类整齐地挂入了他卧房的衣橱中。
明樱握着汉服衣袖的指尖微微颤抖:“这些都是给我的?”
“是,都是你的。”
他给她黑卡时她还没什么感觉,因为那只是一张轻薄的卡,她只知道里面有可无限支取额度,却看不到卡里面的具体金额。但这百件汉服都是实实在在地摆在她的面前的,是她可以看见,震撼程度足以可见。
他在很认真地把她养了起来。
他不但不反对她的爱好,还尊重她的爱好,并用实际行动来尊重她的爱好。梁珩这样的男人,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此时衣帽间房门紧闭,梁珩在衣帽间外等她。明樱挑了一件她从未穿过的绝版汉服换上。这件汉服以粉白色为色调,衣袖,衣襟和裙摆处皆绣着繁复漂亮的花纹,面料轻薄柔软,穿上衣袂翩翩,如降临人间的花仙子。
明樱抽了另外一件汉服上的绸丝带,取了两撮头发,用绸丝带绑在脑后,她对镜照了下全身,一颦一笑间人比花娇,胜过世间万种风情。
明樱轻轻地推开了衣帽间的门,梁珩就站在门外,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微微地抬起了头,看着她忽而轻轻地笑了,说:“很漂亮。”
很多男人对她说过“漂亮”这两个词,却都比不上梁珩这话的一分重量,她的嘴里像是被他塞进了一颗糖果,这糖果从她的舌尖一直甜到了心口。
梁珩的目光落至她别在头发上的绸丝带,说:“以后再给你买些簪子和发钗。”
明樱知道他会说到做到,且他话中的“些”与她理解中的“些”怕是有些不同。明樱用指尖绕着长发,怕他真买太多,说:“别买太多。”
梁珩笑而不语。他这般习惯了掌控的男人怕是不会听她的话。
此时卧室的房门大开,阳光洒落进来萦绕在两人周身上,他们沐浴于阳光下,一人身着男士西装,一人身着古装华服,像是时空交错,两个本来处于不同时代的人在时空的裂缝中相遇了,宛如宿命的召唤。
梁珩心神一晃,他抬起手,指尖轻抚着她柔嫩的脸颊,声音清浅地说:“要不要给我跳一支舞?”
他从不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总是征询的语气提出自己的要求,给足了她答应或者拒绝的余地,就像在会所的走廊上问她要不要跟他一样。可明樱又如何能拒绝得了他。
明樱点了点头,软着声音说:“可以在下面跳吗?”
她不想大百天在他卧室内跳,总感觉怪怪的。
“可以。”
两人转战往下,又回到了一楼中堂。书法国画,纸墨笔砚,屏风古玩,光是想想在这样的环境下跳舞就感觉心驰荡漾。中堂的空间宽敞明亮,空气中是令人舒心的书香气息,一切都很完美,但是
明樱问梁珩:“有音响吗?”没了音乐的古典舞就像没了水的鱼儿一样,跳起来会很尬。
“有。”
“哪里呢?”
明樱看见梁珩缓步走到了书房一处,她好奇地跟上去,视线处看见了一个“留声机”,那是民国时期特有的物件,只出现在收藏家与富贵人家家中,明樱也只在书本与视频中见过它的身影,没想到梁珩的家中竟然有,也没想到他说的音响是这个。
梁珩拿出一沓黑胶唱片,黑胶唱片质感上乘,一看都价值不菲。每张黑胶唱片上都贴着歌曲的名字,大多数都数都是轻柔的音乐,许是他写书法和画国画的时候听的。
“选一张。”梁珩跟明樱说。
明樱选了张《清平调》。
她于书房的中央摆好姿势,她的正对面摆放着一张红木雕花沙发,沙发下面是柔软的垫子,沙发旁还放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有一套茶杯。
梁珩把黑胶唱片放入留声机中人坐到了沙发上。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明樱随着音乐舒展着身体,她的右手摆出,身体微微弯曲,左手在身前轻转慢捻,右手摆回与左手围绕旋转画圈,动作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她左手横摆在身前,右手遮面,微微扭胯向一侧,盈盈一握的细腰直叫人面红耳热,又宛如刚睡醒的花仙女在慢条斯理地舒展着柔软的身姿。
明樱以往跳舞的时候会心无旁骛,不理周边的人与物。许是今日的“舞台”太过与众不同,又许是她今日的观众唯是梁珩一人,明樱舞动的时候目光总会忍不住地移到梁珩的身上。
此时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已然脱下,放于沙发的红木扶手上,他把两边袖子随意地挽上去,露出白皙而结实的手臂。他在泡茶,倒水,洗茶,滤水,倒茶,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生动优雅,他端起茶杯饮了口茶,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四目凝视,明樱恍惚有种感觉,她从众人的舞姬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姬。
第二十八章
音乐悠扬,明樱跳得恣意又自由。她已许久没有这种感觉,自她学舞蹈以来,她一直被比赛与名次裹挟着,一板一眼地学习着能带来更高分数的舞蹈动作,不能随意发挥,也不能自由放肆,渐渐的她好像成了一个舞蹈的机器,跳着众人赞赏的舞蹈,拿着不俗的名次,但舞蹈时内心的自由与快乐有几分无人可知。
而此刻舞蹈的她,像是长于森林里的一朵花,没有花瓶的束缚,她的根须可以恣意地感受着泥土的芬芳,闻着森林清新的气息,听着鸟鸣声,无人约束,自由自在。
明樱跳得越来越开,越来越快乐,她飞快地旋转着身体,半弯着身体旋转至站起身,她脸上飞扬起灿烂的笑容,当她的目光与梁珩的目光再次在空中交汇时,她看见他的眼底也慢慢浮起了笑意,许是被她开心快乐的舞动感染到了。
明樱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她像是个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花仙子,于森林中旋转飞舞,感受着花香,感受着风的悠扬。
然而她正跳得快乐与自由时,忽而看见梁珩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单手放于衬衫最上方的一颗钮扣上,他在明樱眼眸的注视下,缓缓地解开了这个钮扣,明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修长的指尖落至下一个钮扣,在明樱微微瞪大的眼眸中解开,他的长指轻弹,被解开两个钮扣的衬衫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她能很清晰地看见他性感的喉结,两侧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这恰到好处的弧度少一分欠缺,多一分无趣。
明樱从未想过会在梁珩这般朗朗如月的君子身上看见“欲”这个字。不对,之前在清心阁中时她早该知道,这个字在他身上的份量有多重。君子只是他的表面,欲才是他深藏不露的内里,而这个内里只有她才能看见。
明樱舞步一顿,脚差点绊到裙摆摔倒了。她稳了稳心神,继续舞动着,然而她的眼睛像是装了识别功能,紧紧地黏在那一处不曾移开半分,她的嗓子也像是着了火般变得又干又痒。
梁珩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他拿起一个新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水,抬手示意她过来喝。
明樱的神色微微顿住。可是她的舞蹈刚跳至一半怎么过去喝?难道要中断她的舞蹈吗?这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是禁忌,且音乐声还在持续地播放着。
明樱折了个中,她边跳着舞边向他那边而去,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古时宴会中勾人的舞姬,而他是不动如山的王,冷淡地看着她极尽魅惑姿态,明樱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脸也不禁红了起来。
她想接过梁珩手中的茶杯边舞边喝,那应是极美的景象。然而她的小算盘刚打下茶杯却被移走了,她疑惑地抬眸看他,细腰却突然落入他手中,他轻轻一揽,她已跌入他的怀中。梁珩把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头低下唇贴着她的唇,把口中的茶水渡给了她。
明樱眸子猛地瞪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样也可以的么?
在她陷入疑惑之时,他的唇早已离开,他用指腹抹去溢出在她嘴角处的茶水,说:“继续。”
明樱连滚带爬地从梁珩的身上起来,她的脸上浮着樱粉,全身松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她稳了稳心神,慢慢走回原先的跳舞的位置,跟着音乐的节奏继续舞动起来。可是再也找不回自由自在的感觉,她的脑子发昏,脚步漂浮。
好奇怪,她明明喝的是茶,却像是饮了酒般醉得不醒人事。
好在舞蹈动作已有肢体记忆,就算是在她如此发昏的状态依然继续跳着,且跳得越来越热烈。她似是要把刚才的场景忘掉,一直强迫于自己把注意力放于舞蹈之上。
等她跳至舞蹈的后半段时,她看见梁珩的手指放在沙发红扶手轻敲,嗓音清润磁性地跟着音乐轻哼:“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原来他会唱这首歌,不但会唱这还唱得很不错。
他的面容如玉,表情似梦如幻,有着世人难有的仙风道骨。那一刻,她仿佛有种错觉他还未还俗,仍是在寂寥寺庙中诵习经文的佛子,偶然无聊之际轻哼几句调子解闷。
就是在这般愣神之际,就是在这舞蹈即将结束之际,明樱的脚终是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跌落在地,更不巧的是她摔下之时昨日磕到椅子的膝盖撞击到了地面,明樱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而梁珩早已停下哼唱的声音,快步走到她的身旁,他蹲下身手扶在她的肩膀上,沉声问道:“还好么?可摔着哪里?”
明樱恍惚觉得她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摔倒在地,他走至她身旁问她可摔着何处,两处场景重叠在一起让她有种恍然之然,不过与之上次不同的是,之前他只是以陌生人的姿势向她伸出了手,这次却蹲下身把她搂进怀中细细询问。
“摔到膝盖了。”明樱说。
“怎这般不小心?”
明樱红了脸,她怎敢告诉他是看他看得晃神摔倒的。
“哪边?”
“右边。”
梁珩撩起明樱右边的裙摆,一条白皙的长腿从裙摆内露出,由于常年练舞的缘故,这腿又笔直又修长,无一丝赘肉,堪称人间腿精。而这条腿精的膝盖上却红了一片,甚至有块还紫了,明显不是现在碰撞的。
在梁珩逼视的眼神下,明樱乖乖地交代:“昨晚在宿舍洗完澡出来宿舍内的灯都关了,我摸黑回自己的座位不小心碰到的。”
“怎跳舞前不告诉我?”
如果梁珩知道她的膝盖伤了,他是万万不会让她带伤跳舞的。
明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看到他眼中的责问,她娇软着声音说:“我想跳给你看。”
他是那么温柔地询问她可不可以给他跳支舞,当他俯身看向她,那双温和清浅的眸光直叫人动容,她又怎么会拒绝他呢?
梁珩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他沉了下眼眸,长指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她还未看清他脸上半分神色,他的唇便落了下来,他热吻着唇,这次的吻不似刚才清心阁内的焦急与狂热,也不似刚才那般一触即离,这是一个如沐春风的吻,吻得人发昏,吻得人沉醉。
他在她的唇上低喃:“等会我,现在去给你药。”
明樱侬言娇语地应了一声,低眉顺眼,乖得不像话。
梁珩把她抱至沙发上,亲了她一下便走出了书房。不过他也没让她久等,不过一会就拿着药回来了。明樱仔细地端详了下如艺术品般的药瓶,是她从未见过的牌子,原来世家子弟连所用之药都与寻常老百姓的不同。
等梁珩的指腹沾着药揉只她的膝盖上,清爽的凉意蔓延开来,连疼痛都减轻了不少,但许是梁珩的指腹不小心揉到了明樱最痛的地方,明樱忍不住低叫了一声,揉在她膝盖上的指尖一顿,温和而无奈的声音响起:“别叫了。”
她的声音似猫爪子似挠得人心痒。
明樱红着脸低着头,她也不想叫的,但她刚才没忍住。明樱从小到就极其怕疼,凡是磕到碰到哪里都会泪眼汪汪地找黄月莹,黄月莹每次看到她这般模样都会笑话她,说,这么娇妈妈以后不在身边了可如何是好。
黄月莹的话一语中的,如今她真不在她身边了。
小姑娘咬紧嘴唇隐忍不发的模样直叫人心疼,梁珩叹了口气,说:“想叫便叫。”
“我不叫了。”
小姑娘说不叫便全程未叫,刚才还软得似一滩水,现在却硬得像块难啃的骨头。
等梁珩给她涂好了药,明樱轻轻松了口气。不想他把药瓶搁在旁边的茶几上后,唇舌便压了上来,这次不再如刚才那般如沐春风,而是隐隐有如清心阁那般火热,但却又带着清心阁时没有的惩罚意味。是的,他在惩罚她的倔强与隐忍不发,明樱被他吻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许是念着她腿伤,他没再动她身体其他地方,只是心无旁骛地热吻着她,间或在她最柔软之处放肆。
两人的晚饭是在二进制的餐桌吃的,是那个可以坐下十人而她疑惑他一人吃较孤单的餐桌。餐桌上早已摆好了佣人做好的饭菜,三荤三素一汤,荤素搭配得当,甚是完美。
然而明樱看见梁珩只夹素不夹荤,忍不住问道:“还俗了也还不可以吃荤?”
这还是明樱第一次跟梁珩同桌吃饭,也第一次清楚明了地直面他的用餐习惯,所以这三道荤菜都是为她准备的?
“不是。”梁珩说:“今日我戒斋期。”
明樱从黄月莹的口中也听过这个词,戒斋期不吃荤只吃素。
没想到他还俗了竟然还遵守着这个习惯。
明樱脑中忽而想到了什么,头脑发热脱口而出:“也包括戒.色么?”
第二十九章
夜晚,最是让人头脑发昏的时候。
等梁珩眼底慢慢浮起笑意望着她,明樱才知道自己问了多么羞耻且愚蠢的问题,如果此刻有一把锤子在手边,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给敲晕。
“你觉得呢?”梁珩问她。
她觉得不戒。从今日梁珩的种种行为来看,他哪像是要戒色的,更像是要近色,沉色之人。她都差点被他露出的“欲”的一面吓了一大跳。
这样的答案大家都了然于心明樱不想多答,她又侬言侬语地说:“不都说戒斋期要戒荤,戒酒,戒色三戒的么?”
“我只戒前两种。”梁珩的神色笃定,他凝望着她的娇颜,说:“若你今日不在,后一种我便也一起戒了。”
明樱眸光一定。所以说,今日是因她破了戒?
殪崋“那我在你也可以戒后一种的。”
梁珩用玉筷夹了一颗西兰花放入碗中,他转了转手腕上戴着的菩提子,说:“明樱,不要强人所难。”
这是梁珩第二次叫她的名字。第一次是问她要不要跟他,第二次就在餐桌上沉声警告她的强人所难,好似她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明明她只是想让他戒.色而已,这不难办到吧?
然而梁珩却不再多言,明樱也不是吃饭时爱说话的主。两人沉默地吃着饭,没人发出吧唧的声音,全程都是斯斯文文的,明樱甚至发现梁珩用餐的行为和习惯比她还要好,不得不再次赞叹于世族之家的教育,是普通人远远达不到的标准。
许是受了梁珩的影响,明樱也不自觉地往那三个素菜中夹去,导致最后等两人搁筷的时候,三个荤菜就只被夹了一点,而三个素菜却已然快见了空。
梁珩递给明樱一张湿纸巾,带着调侃的意味说:“原也是喜欢素的?”
“尊尔习俗,循之罢了。”
梁珩笑得无奈。
两人饭后在四合院内散步消食。
夜晚至,廊灯起。
等漫步于夜间的四合院时,明樱才发觉自己白天对这座四合院之美了解得还是太过于肤浅,原是夜晚比白日还要美上几分。红廊雕画,月影重重,朱砂宫灯,明明如日,甚美。漫步其间,仿佛穿越回了古代,时空交错,触摸到了古典之美的脉搏,如果不是膝盖受了伤,明樱定要在这其中舞一曲。
“要不要灯笼?”梁珩问明樱。
“什么样的灯笼?”
“好看的。”
她知道是好看的,她相信他的审美,若不然也不能够把这座四合院整得如此之美,她只是想要梁珩给她形容下这灯笼的模样。然而梁珩却不是多言的人,比起说,他更擅长于做。
等明樱定过神来时,她的手上就已经被梁珩塞来了一只灯笼,这灯笼是浅黄色的,灯笼的中间是透明灯罩,灯罩里面是一支白色的蜡烛,此时蜡烛已经被点燃散发出莹莹暖光,透明灯罩的外边扣着一个黄色的镂空浮雕,底座是黄色的,底座上画着一副春日踏青图。灯笼的把手玉制的,触手温润,直叫人爱不释手,把手上还挂着一个流苏,随着灯笼的晃动而轻摆。
明明四合院内灯火通明,明樱不知为何梁珩要给她一个灯笼,许是让她拿来玩的?
明樱举着灯笼和梁珩走在抄手长廊里,她忽而打趣说:“你说我们两人如今这情景像不像古时的王爷与奴婢?”
梁珩定住了脚步,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层层叠叠做工精细的汉服,问她:“奴婢能着华服?”
奴婢怕是只能穿着简易而价廉的服装而非她身上的华服。此时的她,比起奴婢,她更像是他的侍妾。
想到这里,明樱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圈,她闭嘴不再多言,因为她深知道以她的道行她是辩解不过他的。
明樱举着灯笼和梁珩一路走回了二进院的亭中,池塘内的鱼早已沉寂下去,鸟鸣声也停止了,唯有梅花随着风轻轻摇摆。
忽而有人的到来惊扰了这方寂静,只见二进院的锤花门处走来一人,这人穿着板正的职业西装,是梁珩的助理任响,明樱也曾见过几次。
任响的手上正拎着几份文件,他望见了站于亭中的梁珩和明樱,明樱的身上还穿着繁复花纹的汉服,许是上次在会所内见过她穿过舞服,如今这般打扮也不觉得意外。
任响快步走至亭内,把手上的文件递给梁珩:“梁总,这里有几份重要的文件需要您签署。”
“放着罢,我签好明日来拿。”
“好的梁总。”
任响每次都如来时匆匆一般去时也匆匆。明樱望着任响的背影感叹道:“你的助理可真尽责尽责。”大晚上的还过来送文件,甚至于梁珩需要伤药时也是有求必应,有应速达,既能吃苦耐劳又能做事井井有条,这样高素质全方面发展的下属是不可多得的。
梁珩坐于亭内边翻着文件边说:“若你有他那般的年薪,怕也是更尽责尽责。”
明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把手上的灯笼放于亭中的石桌上,问梁珩:“他的年薪很高吗?”
“自然。”
“多少呀?”明樱好奇心起了,她人也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的梁珩,那双漂亮的眸子被灯笼融融的暖光照得甚是好看,两只眼睛中像是分明被点上了两颗星星,点点的星星莹润明亮。
梁珩却卖起了关子不说了,一副要她猜的模样,就像上次要她猜他喜好那般恶劣作派。明樱正是无聊之际,猜便猜。她试探性地说出一个数字:“年薪百万?”
她听说助理的工资一般都不高,但任响不是一般的助理,他是董助,按照公司人员架构来说,他算是公司的高管。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
年薪百万是在打发叫花子?那他可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是年薪百万。
明樱又猜:“年薪五百万?”
她一下子就增加了五倍,国内多少高管连年薪五百万都拿不到,她以为已经猜得十拿九稳,然而梁珩还是那边不动如山,十有八九她又是猜错了。
“年薪八百万?”
“再猜。”
还要猜?年薪八百万已经是够多了。可是梁珩的话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她认知的边界。
“我不猜了。”明樱躺平任嘲。
“为何不敢猜他年薪千万?”梁珩问她。
“我以为他不会有那么高。”
“他若是别人的手下当然不会那么高,若是在我手下就该那么高。”
明樱震惊于任响的年薪之高,也震惊于梁珩这句话。仿佛他不给任响这个工资都对不起他个人的格调。也怪不得他的下属能在周末晚上其他人都在休闲娱乐的时候还过来送文件。
他富有慷慨且大方。
一如她第二次见他时他已给舞大捐了100亿用于建楼一样。
明樱等梁珩看完文件,她举着灯笼和他往三进制院中走去,明樱又问了好奇已久的事:“为何院内如此温暖?”
此时四合院外正是寒风凛冽,冰冷刺骨,但院内却是温暖如春,月朗风清,甚是舒适。她白日穿着外套在院内走的时候都被热出了汗。
“院内地下装了地暖。”梁珩说。
明樱讶异,原是挥金如土到连院内地下都装了地暖。
两人回到了三院中,院内除了二楼的卧房外再也任何一间可睡人的次卧,明樱既已答应跟梁珩,如今又到了他这处,自然不会矫情扭捏到硬要梁珩给她再整出一间次卧,那未免太过不懂事。而且她对于他亲.热的触碰并无抗拒,她只是太过于害羞,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明樱跟着梁珩上了三院二楼,她把灯笼中的火给熄灭了,放于二楼走廊靠边处,等她走入卧房内,看见梁珩正坐在卧房的沙发上用黑色的钢笔签署着在亭内看完的文件,若有问题的文件则会另外圈出在旁指出问题。
明樱不敢打扰梁珩的工作,她就站于卧房的门槛处等着他。等梁珩签完一份文件抬眸时,望见的便是小姑娘身着华服背对着他站于门槛处,正无聊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梁珩凝望半响,对小姑娘说:“我这还要一会,你先去洗澡。”
“浴室在哪?”
“你所站门槛的右手边。”
明樱抬眸望去,还真见一间关着门的房间,许就是他说的浴室。她踌躇片刻,说:“浴室内有长浴巾吗?”她从没在别人家中留宿过所以没有带换洗衣物的概念。
“没有。”梁珩说。
见小姑娘的眉毛又纠成了一条毛毛虫,梁珩又说:“佣人已备好了睡衣在衣帽间里,自己去拿。”
明樱面上一喜,她双手提起汉服的裙摆入了衣帽间内,视线望去,还真在一排排汉服隔间看见了几件睡裙,明樱随意挑了一件拿在手上。她一般洗澡时会用头巾把头发给包住,这样避免弄湿头发,但梁珩这处应是没有头巾的,好在她今早好似放了一个夹子在包包里,而她的包包如今正放在卧房的沙发上。
明樱拿着睡裙走了出去,她似怕打扰到正在工作的梁珩,连走动的脚步声都轻了不少。她走至沙发旁坐小心地拿起包包,打开包包,拿出了发夹,一切都看似很完美。
唯一不完美的是
发夹被从包包内抽出时不小心把里面的那盒套套也带了出来,套套正巧不巧地掉落在了梁珩的腿间。
如果说尴尬有等级的话,明樱觉得此刻的自己应有十级。
第三十章
室内沉寂,尴尬流转。
明樱见梁珩暂搁了手中的签字钢笔,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夹着掉落在他腿间的套套,笑望着她:“怎自己买了这个?”
明樱的脸已红到冒烟,还滋滋冒着热气,她的手指搅着手上的睡裙,嘴唇紧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跟他说她怕他没准备所以自己先买了?这回答太羞耻了,她说不出口。
梁珩看出她的羞涩与尴尬,也不再逗她,只是把那盒套套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对她说:“去洗澡。”顿了下又提醒道:“右脚尽量少碰水。”
明樱乖乖地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拿着睡裙走出了卧房,在跨出刹那她忍不住回头往沙发上的梁珩再看了一眼,他修长的指尖夹着钢笔,低着头,神色认真,面容温和,淡定得似又入了佛。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是放于桌面上那盒套套,套套盒子上的“冈本”“超薄”字眼格外的惹眼。
明樱捂了一把脸,快速地跑了出去,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到了浴室,她轻轻推开浴室的门,浴室内暖色调为主,精致奢华,宽敞大气,右侧还有一个超大浴缸。
明樱把睡裙挂好,慢慢脱下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汉服叠好放置在一侧。由于右脚不能碰水,明樱摒弃了浴缸选择了花洒,然而她发觉这间浴室内的花洒太过于高级,她根本找不到打开它的按钮。她在浴室内踌躇片刻,决定还是求助于这间屋子的主人梁珩。
她穿上睡裙,又返回了卧房。
梁珩已签好合同,此时眼睛上戴着防蓝光眼镜在手提电脑上处理工作,见明樱短短时间内去而复返,问:“洗得这么快?”
梁珩对女人的了解知之甚少,但他侄女梁嘉宜每次在浴室内不洗到一个小时以上绝不出来。明樱这进去仅八分钟。
明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了下额前的碎发,说:“我不会开花洒。”
这是求助他的意思了。
梁珩把手提电脑盖上,站起身,对明樱说:“走吧。”
明樱乖乖地跟在梁珩的身侧向浴室走去,他眼睛上的眼镜并未摘下,从侧面望去,斯文儒雅,清风朗月,是难得的人间贵公子。
两人到了浴室内,明樱看着堆叠在汉服最上面的内衣裤一阵脸热,她刚才出去得急,忘记把它们塞入汉服里面了。好在梁珩如六尘不染般一次都没有把视线落在那处,明樱轻轻松了口气。
梁珩拿起花洒说的时候,明樱才知道这是手心光感花洒,没有开关没有按钮,只需要把手心放于花洒下便会出水,等需要关时再把手心放上去就可,智能得让明樱觉得自己是土包子一个。
梁珩把花洒递给明樱,示意她试一遍,明樱接过花洒,为了不让花洒的水溅到梁珩身上,她还特意用手堵住花洒的莲蓬头,花洒对准角落喷去,真的出了水。
一切看似又很完美,然而一阵风吹来,突然把半开的门“嘭”地关上了。浴室内沉寂,似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心跳声,呼吸声声声入耳,还有一抹灼热的视线压迫在她身上。而明樱的脸也热成了苹果。
两人对站着,谁都没有动,明樱能听到梁珩的呼吸重了几分,原来他并非六尘不染。但他并未动她,只说“慢慢洗”便越过她往浴室门口走去。
明樱轻轻松了口气,她听到梁珩走至了浴室的门口,手按在门把手上“咔”地一声打开了门,只是等了许久未等到出去的脚步声,明樱疑惑地转回身,看见梁珩背对着她还站在门口,他轻轻把打开的门又“咔”地一声推了回去,明樱的心也随着关上的门跳了几跳,失心疯般剧烈地蹦跳着。
梁珩缓缓地转回了身,他眼睛上戴着眼镜的镜片经光一照反光了下,那双沉到可怕的眸子在镜片下看着她,他身上萦绕着的斯文儒雅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猎人对看到猎物般的狂热与势在必得,他就这般站于门口看着她,不过来也不出去,每一分每一秒对明樱来说都是煎熬与折磨。
“我要洗澡了。”明樱开口的声音软得不像话,她的眼神开始闪躲起来,完全不敢看他。
然而就是这声像触发了某种开关般,站定于浴室门口的梁珩把眼镜上的眼镜摘了下来搁在洗手台上,缓缓朝她走来,他的脚步走得很慢,仿佛给足了她逃跑的机会。然而明樱此时宛如被施了定身术般,全身动弹不得,更何谈逃跑呢?
一条结实的手臂搂在她的细腰上把她带入怀中,她感觉到了他身体明显的变化,明樱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而他的唇落了下来,他说:“一起洗。”
不是疑惑问,是肯定句。
明樱整个人已经像是被炒熟的小龙虾,从里到外都是红色的。她红着脸害羞地喊道:“我不会。”
耳边是男人低低的愉悦的笑声:“我教你。”
他说教,也真是教了。他像是个耐心十足的老师,慢慢地带她探索着这个她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他会引导她,表扬她,还给她亲吻的奖励。明樱从原先的不知所措到慢慢放松下来,甚至都敢往那里看去。
明樱想,若他真是老师,定是极好的老师。
明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她的腿间滑落下来,一开始她没太在意,而等第二滴第二滴滑落下来滴在她脚下时,连梁珩都注意到了,他掐着她的细腰把她放到另一边,蹙眉看着地上的血:“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流血?”
他是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压着她的手对他做了什么。
明樱羞涩得都有点想捂住自己的脸,说:“我可能是来那个了。”
梁珩这般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明樱的话,他许是知道她没带垫的东西,对她说:“我差人去买。”
梁珩走出了浴室,明樱的身体靠着墙慢慢蹲了下来,把发红滚烫的脸埋入双膝内,为何今日尴尬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她身上?
不过一会梁珩便拎着一包卫生巾出现在浴室的门口,而明樱仍然保持着蹲在墙边的姿势,像朵可怜的小蘑菇。
梁珩走过来把她抱了起来,笑着逗她:“怎么这么娇气?”
他又问她:“洗澡也要我洗?”
明樱红着脸猛摇头。
梁珩把她放了下来,她身上睡裙的后面被染了红,他也给她另拿了一件睡裙,挂上,替她关了浴室的门。
等浴室内只剩下明樱一个人时,她红着脸视线落定在右手上,很多另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争先恐后涌进她的脑中,让她虽然现在是身处一人,但仍然觉得空气闷热,快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这次洗澡明樱洗了很久,许是心里的感觉在作祟,她并不敢用那只手给自己洗澡,全程用的都是左手。
一个小时后,明樱带着一身的水气回到了卧房。而梁珩早已处理完了工作,更是不知在四合院内何处洗了澡,此时正穿着墨蓝色的睡袍坐在床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明樱凑近一看,是一本经文,经文里的每个字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艰涩难懂的符号。她微微讶异,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还满身欲.望地在她指尖颤抖,而今却如踏禅门,六尘不染。该是何等的修炼功底才做到如此的收放自如?
还未等她想明白,她人早已被揽入了他怀里,他沉沉的呼吸就落至她的头顶,他把手上的经文书放在床头柜上,目光移至她的脸色,问她:“脸色怎这么惨白?”
明樱的脸不但惨白,她的肚子还隐隐痛了起来,这是每个月来经期都会经历的事,甚至有次她还痛得死去活来,还是黄月莹把她背去医院打了止痛针才缓了过来。后来她虽没再如那次那般痛,但每次来经期都会吃上一颗止痛药已成为了常态。而且她的经期本不是今日来,许是这一个多月过度劳累又睡得晚,身体的内分泌已紊乱,连同经期的日期也提前了一个星期。
“痛?”
明樱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一只温热的宽厚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轻轻揉了下。明樱的睫毛轻颤,抬眸望向梁珩,与他清亮的眸光对上,他又问她:“还痛吗?”
“好点了。”
“我给你念下经文?”
明樱求之不得。
两人躺了下来,梁珩一只手给明樱枕着,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揉动着,嘴唇贴在她耳边低喃,那严肃的庄严的禅意的经文自他嘴里念出,嗓音清亮磁性,好听得像大提琴声,她的灵魂仿佛都得到了救赎。
明樱连疼痛都忘记了,她开始想象他曾经出家时的模样,十几岁的少年,懵懂年轻,一心向佛。他坐于庄重的佛殿内,头顶是庇护众生的佛祖,手上是普度众生的经文,他学习着,诵读着,他定禅入身,不理俗世,是真正的佛子。
在梁珩的诵读下,明樱闭上眼睛缓缓地睡了过去。至半夜时,她又被痛醒了,全身热汗淋淋,五官被痛得扭成了一团,只是她又怕吵醒身侧的他,双唇只能紧咬着忍住了痛呼的声音。
她都如此小心了,身侧的梁珩还是醒了过来,他长指打开床头柜上的灯,身体半压过来盯着她扭成一团的脸,明樱想,此时的她一定很难看。她想一直在他面前都是美丽的模样,怎会把如此难堪又狼狈的模样展现在了他面前?明樱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然而她的脸很快被一双手从被子里托了出来,他抹了一把她额上的汗水,问她:“怎么痛了也不跟我说?”
明樱的眼泪至眼角流入他的手心:“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声,他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接着是“沙沙”的被子被掀开的声音,他的脚踏到地板上,高大的身影从她面前渐渐离去,直至消失在卧房的门口。过了一会,梁珩拿着一杯水和一个药丸回来,半蹲在床边跟她说:“把止痛药先吃了。”
明樱乖乖低下头,双唇贴在他的手心上把药丸含进了嘴里,就着他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把嘴里的药丸咽了下去。
梁珩把水杯放于床头柜上,他刚转回身想说什么,明樱就凑了过来,眼眸含着莹莹的亮光,先在他右脸上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又在他的左脸上亲了一下,吻细腻如雨,由脸颊缓缓转至他唇上,细致而耐心地热吻着他,一如他曾吻她那般,但她的吻却是如此的生涩,带着懵懂与探索,吻得毫无章法却令他十分所用。他的手压在她的后颈部,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注定只能走一段,明樱想,她自私地祈祷时间能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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