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们在这天街上逛了逛,给田遥买了些饱腹的小零食,因为干的体力活太重,他晚上总是会很饿。
眼看着要到了田遥回去的时间,要是回去迟了怕是要扣工钱,田遥才依依不舍地把郁年送到了镇上等牛车的地方,在那等着村长他们。
“郁年,再过五天,我就能回来了。”田遥算了算干活的进度,他要是再努力一点,应该能更加快一点进程。
一个人睡他已经很不习惯了,相信郁年也是这样。
这一次,一样是郁年看着田遥离开的背影。
在回去的牛车上,郁年脑中一直在回想那些沉重的东西压在田遥的背上的样子,像是走马灯一般出现在郁年的眼前,搅得郁年的五脏六腑都在生疼,像是有人拿了生锈的钝刀子在他的心口上不断地磨,反反复复地愈合又开裂,疼得他捂住了心口。
村长注意到了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郁年,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郁年摇了摇头:“没事。”
他看着村长:“村长,村里还有的那几亩空地,现在卖出去了吗?”
村长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卖出去,村里的人家大多都分了足够的田地,除了前一阵陈旭家买了几亩,剩下的没有地的,也根本就不可能买得起的。怎么?你有想法吗?”
村长想了想,村里剩着的土地,都在县衙备了案,价格也是县衙统一订下来的,因着槐岭村的土地还算肥沃,所以县衙定的价是十二两银子一亩,他们刚刚收到了二十五两的银子,买两亩地也算是绰绰有余,如果再让县衙的人通融通融,二十两银子买好像也应该能够买得到。
郁年看着村长:“那您有没有想过,把这些地赁出去呢?”
村长摇了摇头:“县衙明令禁止赁地,已经买了地的人家可以找佃农,但这些没有卖出的土地,管理权都在县衙。”
郁年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村长又说:“遥哥儿不是跟刘之关系好吗?若真想种地,可以跟他家说上一说。”
郁年却是摇头:“他们关系好,是他们的情分,要是里面添了别的东西,反而不好。”
村长看着郁年:“若是能考上秀才,便能以便宜一半的钱买地,我看你才学比那田家的高出一截,不去试试乡试吗?”
郁年的唇边的笑都是苦涩的:“虽然您帮我办了槐岭村的户籍,但原仓府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到底还是不知道,若是被发现我有双户籍,或者是戴罪之身参加科考,对您还有遥哥儿都是很危险的。”
村长叹了口气,没有才学的人浪费科考的机会,有才学的人却根本没有办法去参加,命运实在是有些不公,他相信,以郁年的才学,乡试县试根本就难不倒他,可惜啊,实在可惜。
随后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到村里之后田大壮又把郁年送回了家里。
灰灰是守家的一把好手,它远远地就听见了郁年的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快就跑到了郁年的面前。
郁年摸它的头,跟田大壮道别。
灰灰见到他很兴奋,上蹿下跳的,一刻都闲不下来,它用头拱郁年的轮椅,想把他往鸡笼里带。
知道了它的意图,郁年自己操纵着轮椅跟在它的身后,就听见鸡笼里的鸡咯咯哒地叫,像是不把方圆十里的人引来都不算完,郁年走近了看,才发现鸡窝里有两个鸡蛋,怪不得鸡叫成那样,原来是来讨赏的,郁年笑了笑,从一边找到了田遥先前弄好的草料,给所有的鸡都喂了一遍,他不方便进去捡鸡蛋,就让灰灰去了。
那些鸡很怕灰灰,它一进去鸡就缩在一边,看着灰灰大摇大摆地把鸡蛋叼走。
郁年转身回了家,灰灰跟在他的身后。
郁年回家之后没有做别的事情,先是找到了小爹留给田遥的那些画,一幅幅生动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鸡鸭鱼兔,上面全都画了出来,兔他已经做过,田遥说很好吃。
鸡鸭鱼也都不是难以得到的食材,难的只是辣椒而已。
他们家中的调料不缺,葱姜更是必备,田遥的地窖里还存着很多姜,时下用的油都是猪油,肥腻的肉经过熬煮,能得到雪白的猪油,但小爹的画里,油的来源却是一种植物。
郁年把那一张画放在了一边,专心看起了别的东西。
自他有记忆以来,接触到的做菜方式除了爆炒,就是炖煮,没有新意不说,很多味道也都流失了,若是按照小爹的这些做法,一定会给现有的饮食的行业很大的冲击。
这是他想到的,关于未来要如何挣钱的路。
但是现在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食材该从何而来,肉食已是寻常,难的是辣椒,和小爹画里别的东西。
郁年想起了那些种子,如果他们能够成功地种出一次,那么只要以后能够把种子留下,就可以生生不息。
郁年看了一眼窗外的菜地,现在那块小小的菜地们就是他们一家全部的希望。
田遥回来得悄无声息,郁年以为他要五天之后才回来,但没想到,在他去看望了田遥的三天之后,田遥就背着包袱回家了。
他回来的时候,郁年正挽起袖子,手中握着柴刀,散落在四周的是很多的杂草。
“郁年!你在做什么啊?”田遥推开院子的门,惊声问道。
“顺婶子给我送来了些他们锄地时候的杂草,可以用来喂鸡,我就切一切。”郁年放下手里的刀,张开双手,“欢迎回家。”
田遥几乎是一瞬间跑了过去,整个人都闯进郁年的胸口里,他弯着上半身,把郁年抱了个满怀:“我好想你啊!”
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回来?”
田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熬了一个晚上,把我该干的活都干完了,我拿了银子就回来啦。”
刚去的时候还好,有些累,所以晚上基本上是沾枕头就睡了,但逐渐适应了那样高强度的力气活之后,他晚上就睡不着了,没有翻身就能碰到的人,没有把他拥进怀里的人,就怎么都睡不好,尤其是在郁年来见过他之后,在夜里就更加思念他,所以干脆晚上不睡觉了,干完活早点回家。
“郁年,我有点累。”田遥就势坐在了郁年的腿上,碰了碰他的鼻尖,随后亲上了他的唇。
田遥的吻是郁年教他的,不管是蜻蜓点水还是唇齿厮磨,不管是和风细雨还是狂风骤雨,他都是在郁年身上学到的。
郁年咬他的下唇,手落在他的下颌,微微抬起他的头,田遥的眼睛,即使是累极,也闪着光。
“回房间睡吧。”
田遥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在最后一次亲了一下之后田遥推着郁年的轮椅,把他也推回了房间。
整日的疲惫在沾上床的那一刻就占了上风,田遥来不及做别的,只知道抓着郁年的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了山,郁年的一只手在他的手中,靠在轮椅椅背上打盹儿。
田遥坐起身来,身上的疲惫消失殆尽:“郁年,你饿了吗?”
郁年才睁开眼睛,眼底清明:“有点儿饿。”
田遥从床上跳下来:“我去做饭!”
郁年跟在他的身后,想着应该怎么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田遥看到灶台上的小筐里,他走的时候有五个鸡蛋,这会儿居然比之前还多了些,他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郁年!你这几天都吃什么啊?”
“你走的时候不是给我蒸了窝头吗?我有煮粥。”
田遥还是不高兴:“你都有时间给我做饭,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郁年来到他的身边:“我没有不对自己好。知道鸡蛋为什么多了吗?因为你养的小鸡已经开始下蛋了。”
田遥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刚才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他赶紧跑去鸡笼,挨个儿拍了拍那六只小鸡。
边拍边说:“再多下点蛋,然后你再把蛋孵出来,这样我们家就能源源不断地有小鸡和鸡蛋了。”他指了指一边的母鸡,“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郁年也跟了上去,听见田遥的孩子气的说话,笑了笑。
他们一起回去的时候又去看了一眼已经长得很好的菜,田遥看了好一会儿:“郁年,这个要长成什么样子啊?”
郁年也不太清楚:“等我回去再翻翻手札。”
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下午没什么事,田遥又闲不住,想上山去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家里虽然有存起来的银子,但他们总不能坐吃山空,他在回来的时候,听到村长说,四月二十八是黄道吉日,蒙学堂就要开学了,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村里的人,都是去镇上给孩子买布做新衣裳的。
他也想给郁年重新做一件衣裳,往常田文总是穿着长衫,彰显自己是读书人的身份,他家郁年也有文采,但从不显摆,但毕竟是要当夫子的人,还是要穿上好一点的衣裳,这样才能镇得住村里的孩子们。
郁年却拉住了他:“遥哥儿,我跟你说点事。”
他这样郑重的样子又把田遥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家里又出了什么事,他紧张极了。
郁年揉了揉他的头发:“紧张什么?我有正事跟你说。”
但田遥还是带着警惕性地去看他。
郁年失笑着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田遥现在还是那么担心他有二心:“我是想跟你说一下关于咱们家以后的生计。”
第42章
田遥睁大了眼睛。
郁年这才说:“咱们家没有地,山上的猎物也总要休养生息,咱们不能永远依靠这些。”
听完郁年的话,田遥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为什么前几天要去刘员外家里做工,他只有一把子力气,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来补贴家用。
“所以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田遥支起头,很认真地看着郁年。
“你还记得我前几天去看你的时候给你做的吃食吗?”郁年看着他的脸,问他。
田遥当然还记得,不仅记得,他本来想着明天能再找到一只兔子,然后让郁年教他做了吃呢,毕竟上次郁年做的都被他吃光了,郁年自己肯定没有吃呢。
“那你觉得,要是用这个去做生意,怎么样?”
田遥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生意,虽然他以前也去镇上摆过摊,但要是真的把这个当成生计,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得好,但郁年这么一说,他又隐隐地动了些心思,他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都能做好的那一类人才对。
“要是想去做生意的话,我觉得那条全是卖吃食的街不行,我知道一个地方,生意肯定很好。”
郁年看着他脸上瞬间迸发出的光彩,听见他说自己的意见,才觉得原来夫夫间这样相处也很舒服:“那你说哪里合适?”
“当然是在镇边的采石场和运河边上的码头啊。”
云溪镇一面靠山,但另一面就是连接南北的运河,虽然云溪镇这边的河,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支,但南来北往的运河船,也有往这边歇脚的,从前开春的时候,田遥还会去前面的大河清淤。
“那里卖力气的人多,饭量肯定大,你先前给我做的那个菜,一丁点就能很下饭了,这样经济实惠的东西,那边一定会有人买的。”
郁年没想到自己只是听出了一个观点,田遥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好几步。
“但是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原材料。”郁年适时地打断了田遥的畅想,“靠着爹爹留下的这一点辣椒,自然是不能把这件事做得长远,咱们要是往后真的要走上这一步,那就一定要有足够的辣椒。”
田遥刚才还在畅想赚了钱的日子,这会儿就变回了苦瓜脸:“上次种下去的辣椒可一点都没发芽呢。”
“所以我只是初步有这个想法,但一切都还要从零开始。”
田遥说:“就算咱们会种了,咱们也没有地可以来种很多出来啊。”
“所以到时候得想想办法,看村里有没有人家愿意把地赁给我们种,但最好还是能有咱们自己的地。”郁年说,“咱们现在的银子,村长说买地的话能买两亩。”
田遥立刻摇头:“不行,那个银子要先给你治腿。”
他很坚决,郁年怎么说他都不同意,于是只能作罢,然后说:“不过现在要紧的就是要好好地研究小爹爹留下的手札,搞懂所有的东西。”
田遥像是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做什么都很有干劲,跟郁年说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去了菜地里。
先前照着小爹的方法种下去的种子,现在的长势很好,田遥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倒真看出了些不一样的地方,在碧绿的杆上,有零星的几点白。
“郁年,郁年!”
本来在房间的郁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灰灰也立刻就跑到了田遥的跟前。
“你看那是什么?”
郁年顺着田遥的手看过去,才知道田遥为什么这么激动了:“那应该是开花了!”
田遥开心地跳起来:“开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够结果了啊!”
“是的。”郁年松了一口气,先前田遥为了种子不发芽的事情能低落半天,现在终于看到了点希望,也希望田遥能够更快乐一点。
也许是喜事都是接着来的,在原先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辣椒地里,也冒出了一点绿色的芽。
“郁年!你看!”
郁年自然也看到了,田遥这会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抱着郁年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个遍,灰灰看到之后,转头回了他的鸡笼边。
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二十八,槐岭村的蒙学堂正式开始上课的日子。
田遥先前想给郁年做一身长衫,被他拒绝了,郁年当时说,他本就不是什么读书人,就算穿上长衫也不是那个气质,他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穿着,就不要浪费那个做衣服的银子了,田遥劝了很久都没有劝动他,只能作罢。
虽然没没有换新衣裳,但郁年一出现在那里,就能看出他跟这些村里人的不一样了。
蒙学堂修得简易,但有些礼节不能省,世人常说要尊师重道,所以进门的拜师礼不能少。
这次要来蒙学堂上学的几个孩子,郁年都认识,最大的那个就是曾经帮他推过轮椅回家的,是村里的那个特别能说的李家夫郎的小儿子。
还有村口葛婶子的儿子,他们都换上了新衣服,这会儿有些拘谨局促,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站在学堂的正中间。
一应礼节方面的事都是村长在操持,让田遥站在外边看,郁年在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淡然自若的样子,就算是双腿不良于行,他身上的气场也足以压倒所有人。
放了鞭炮,祭拜过槐岭村的先祖,剩下的人就各自散去了,只留下郁年跟几个要上学堂的小孩。
田遥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回了家。
田遥刚刚回家,就看到几个婶子和夫郎,往他们家来。
“刚说你可能不在,就遇到你了。”李家夫郎手里提着一筐鸡蛋,跟在田遥的后面。
“各位是有什么事吗?”
田遥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有鸡蛋,有肉,还有小鸡仔的。
“现在蒙学堂不是开学了,郁年就算我们孩子的夫子,我们给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些寻常的家用,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田遥吓了一大跳,这些东西虽然看着不贵重,但也算是每家生活的必需品,他可不敢收。
“这样吧。”田遥挠了挠头,“我家夫君现在也不在家,我也不能帮着他收东西,不如大家选一个合适的时间,等郁年回来了让他跟你们谈?”
众人看田遥确实不想收的样子,只能作罢:“那我们就等郁年在家的时候再来。”
这还是郁年第一次白天不在家,田遥看着有些空的房子,身边虽然有灰灰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他还是觉得家里空,于是找到自己的锄头,往房子后面的竹林走去。
他放下背篓,就看见在茂
喃風
密的竹林里,有些笋已经冒了尖,这会儿是笋正鲜的时候,刚好是吃竹笋的季节。
他找到刚刚冒出一点点芽的笋,非常小心地先是挖掉笋旁边的土,生怕把笋挖坏,他挖笋一向很有心得,这也是在缺菜吃的季节里能够开胃的好东西。
槐岭村只有他家身后的这一片竹林,听村长说,这片竹林是爹爹他们种的,所以基本没有人来他的竹林里挖笋。
但田遥每年春天,都会挖一些笋出来,送给他亲近的人,顺婶子,村长家里,后来刘之嫁过来,两个人关系很好,有什么东西也会给他再送一份。
挖笋需要十分小心,稍不注意就挖断了,那就没办法再吃了。
田遥把两边的土挖开之后,灰灰就学着他的样子,用爪子刨开,一人一狗合作,倒比他以前挖笋的速度快了很多,以前一下午就挖十来颗,现在能挖一背篓。
他挖完之后,没有洗去泥土,只是选了几个品相好的,要送出去。
第一家就是顺婶子,他给顺婶子送笋,顺婶子就给他她新种出来的青菜;然后是刘之家里,刘之现在的孕肚越发地大,田遥都不敢轻易靠近他,怕自己打个喷嚏都能吓到刘之,刘之看到他倒是很开心,拉他在家里说话。
“我可听说了,今天祠堂那边很是热闹啊。”刘之的脸圆了一圈,因为身子重了,所以今天没有出门去。
“是很热闹。”田遥就事无巨细地跟他讲今天的趣事,还说了自己不敢收束脩的事。
刘之笑他:“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本来就是该收的,我想村长也是这个意思。”
“等郁年回来自己解决吧。”
刘之看到他的背篓:“还要给谁送啊?”
“还有村长家,我还想给桥哥送点去。毕竟先前他还为了我的事情帮我想办法呢。”田遥回答。
刘之皱了皱眉:“桥哥好久没出来遛弯了,不知道整天在家里忙什么。”
田遥这才想起,那天郁年送他去镇上的时候,经过宋耀他们家,听到的那些声音,他问刘之:“桥哥有多久没出门了啊?”
刘之想了想:“半个多月了吧?我身子重,也没出门去。”
田遥立刻站起身来:“我这会儿就去吧。”
刘之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天天闷在家里,人都快憋坏了。”
陈旭听说刘之想出门,自然也是不愿意的,但一想身边还跟着个田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让他们出去了,倒是陈母,看着刘之跟田遥一起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踢了陈旭一脚:“那遥哥儿是个没生养过的,你也放心啊,赶紧跟过去看着,小之正是要紧的时候,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陈母算了算时间,刘之的产期就在下个月左右了,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什么事。
陈旭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田遥为了迁就刘之,走得不算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刘之一个没走稳摔了。
宋家离刘之家有一段距离,他们家住在通往镇上的路边,因为总是有人经过,所以选了离路更远一点的地方。
远远看起,宋家闭门闭户的,刘之在跟他一边的陈旭发脾气,说他不给自己一点自由。
陈旭任他骂,但还是紧紧地扶住他。
他们走近了宋家,才听到了一点响动。
“家里有人怎么还把们关得这么死。”刘之撑着腰,“遥哥儿,叫一声吧。”
田遥摇了摇头,上次他们去镇上的时候,听到的动静也是这样,他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于是看向陈旭:“你跟阿之别往里走了。”
陈旭停下脚步,刘之满眼疑惑。
田遥放下背篓,轻轻推开了宋耀家的大门。
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他推开堂屋的门,就看见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沈桥,还有不断在往他身上落拳头的宋耀。
田遥怒从心底起,整个人脑子都发懵,一把把宋耀从沈桥的身上拉开,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第43章
刘之被屋里的声响吓了一大跳,他紧紧抓住陈旭的袖子,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推陈旭:“赶紧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陈旭扶着他到路边坐下,这才往宋家跑,就看见快要被打死的沈桥,和怒气冲冲挥拳快要打死宋耀的田遥。
陈旭是知道田遥的力气有多大的,田遥要是再打一会儿他,那他真是不死也是半条命没有了,他赶紧拉住田遥:“先看沈桥,先看沈桥。”
田遥这会儿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没再去管宋耀,俯身去看躺在地上的沈桥,他的身上基本上没有一块好地儿,眼圈乌青,脖颈上是青紫的勒痕,田遥的眼睛看到旁边,一条麻绳被扔在地上。
沈桥已经晕了过去,田遥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宋耀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拦在田遥的身前:“老子打老子的夫郎怎么你了,你把他给我放下,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
田遥皱起眉头:“你打我试试看。”
宋耀本就是强撑着,他也知道先前田遥一个哥儿阻拦住了那么凶神恶煞的流民,他还听说,送去县衙的一个流民因为身上的伤势太重,最后在送去县衙就已经断了气。
陈旭不好说什么,只是催促田遥:“赶紧找大夫给他看看吧。”
田遥记挂沈桥的伤势,狠狠地瞪了宋耀一眼,在出门的时候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才抱着沈桥出了门。
刘之看到横着出来的沈桥,差点吓晕了过去:“怎么回事啊?桥哥怎么成这样了?”
田遥的步幅很大,陈旭捡起一边的背篓,赶紧去扶刘之:“是被宋耀打的。”
刘之瞪大了眼睛,他跟田遥的想法一样,也想要回去踢宋耀两脚,被陈旭赶紧抓住,想着今天还好是自己过来了,不然出了今天这事,刘之还真的会有危险,不是会动胎气就是得早产。
郁年下学回来,并没有看见田遥的影子,灶还是凉的,灰灰在鸡笼边守着,竹林里有被挖过的痕迹,他问:“小爹爹出去了?”
灰灰汪了一声。
郁年就没再管,自己回去做饭了。
火刚刚生起,他就听见了忙乱的脚步声。
一出门就看见田遥抱着个人回来,吓了郁年一跳:“这是怎么了?”
田遥皱着眉头:“郁年,你赶紧来看看。”
郁年赶紧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前来,就看到满身伤痕的沈桥,记起这是村里跟田遥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夫郎,他对沈桥的印象不深,唯一的印象也就是跟田遥关系好。
田遥把人放到床上,郁年这才过来搭脉,脉象紊乱,沉疴在体已久。
郁年皱起眉头问田遥:“这是怎么回事?”又上下打量他,“你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田遥的脸上怒气未消,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郁年:“上次田文的那个流水席上,我就看见桥哥身上有伤痕,但我没注意,上次你送我去镇上,我也听见了,但我根本没往那里想,今天去送笋,我才亲眼看到他打桥哥。”
他的手都在颤抖,恨自己在当时没能多打宋耀几拳。
“你先看看他身上还有多少伤,我去烧水,顺便配点药粉,你给他上药。”
田遥点了点头,看到郁年出了房门,才伸手去解沈桥的衣裳,把他衣裳脱下来的时候,田遥鼻头一酸,他的身上新伤加旧伤,已经没有一块好地了。
田遥的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他身边的人,他的小爹独立自强,爹爹爱他如珍宝;刘之性格明艳,陈旭更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再说自己,先别说郁年是不是这样的人,就说他那一身力气,任何人都不能动他分毫,可没想到,就在他的身边,还有受这样苦的哥儿。
郁年敲了敲门,把热水放在门口,等他走远田遥才打开门,把热水端了进来,给沈桥擦身上。
没擦到血肉模糊的地方,沈桥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田遥不得不更加放轻了一些动作,但沈桥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郁年在一边的房间里用草药做了些药粉,做好后又给田遥放到门口,田遥给沈桥上好药之后,找了一件自己的中衣给他穿上,但他身上没什么肉,撑不起田遥有些宽大的衣裳,田遥看着几乎是被自己衣裳淹没的沈桥,叹了口气。
院子里已经有了药的味道,田遥这才走出去。
“郁年,他为什么要这么打桥哥啊?”田遥手撑着头,坐在郁年的身边,看着郁年修长的手在添柴。
“我也不清楚。”他知道田遥也不是真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毕竟他来槐岭村也不到一年的时间,自然是田遥更加清楚村里的事情。
田遥对宋耀的印象不深,他也没怎么跟村里的汉子打过交道,以前只记得小爹说他娘刻薄,不让田遥跟他们家走得太近,但没想到宋耀竟然是这样的畜生。
郁年问他:“你想怎么做?”
田遥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能帮得了沈桥一时,但是不能帮他一辈子,就说今天,沈桥醒了之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都是为什么啊?”
田遥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他一直认为,既然成亲了,那就一定是相爱的,即使不能相爱,相处那么久,也应该能够产生很多感情,为什么会有夫夫之间打成这个样子。
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件事只有等他醒来,才知道要怎么办了。”
田遥叹了口气:“你今天在学堂怎么样啊?”
田遥这才想起他今天是第一天去学堂:“那些兔崽子没有闹你吧?”
郁年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很尊重我。”
郁年从接下这个担子,就已经想好了要教他们些什么,他并没有指望这些孩子以后能考个状元,只希望他们在以后,能够断文识字,在外行走不会因为不识字儿被蒙骗,他最想教他们的,是算数。
只要学会了算数,他们就能在以后,找到一份更加轻省的活计,我朝重文轻武,更加看重有一技之长的文人,学会了算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受人轻视。
来的这几个孩子,一时间也改不了一些不太好的习惯,但好在都算是听郁年的话,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的郁年,就像是在一块白纸上作画,他教什么样子,这些孩子就应该是什么样子。
听到郁年的话,田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对他们有责任,我也希望能教好他们。”
这也算是郁年在槐岭村里,找到的一点自己存在的意义。
“对了,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家人来了,说送什么束修,我没敢收。”
郁年想了想:“收下吧,这是礼节,也是对他们作出的承诺。”
田遥嗯了一声:“我说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让他们来。”
他们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听见房间里有响动,田遥吩咐郁年处理一下他挖出来的笋,自己进了房间去看沈桥。
沈桥看见进门的田遥目光瑟缩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遥哥儿。”
他的笑比哭还难看,看得田遥的心口发酸:“桥哥,不想笑就别笑了。”
沈桥的唇边的弧度才落了下去:“不好意思,让你看见这种事。”
“他为什么要打你啊?而且看着也不像第一次了!”田遥没敢碰他,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语气有些激动。
沈桥靠在枕头坐着,才跟田遥说起了自己的那些事情。
沈桥是家中的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他们的年纪差得不太多,因为要养大四个孩子,家中贫苦得很,所以沈桥一到了适婚的年纪,家里人就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看的也只是哪家的彩礼给得多而已。
沈桥那时,跟同村的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感情不错,年少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槐岭村的宋家,给出了不俗的彩礼钱,沈桥的爹娘根本没有知会沈桥一声,就把人嫁到了槐岭村宋家。
从前那些幻想都成了虚妄,沈桥也认了命,打算跟宋耀好好过日子,只是这宋耀早年丧父,跟寡母相依为命,沈桥从嫁进宋家之后,就受到了婆婆的百般搓磨,因为宋耀给的那五两银子的彩礼,他都生生忍了下来,他上孝敬婆婆,下对宋耀百般听从,日子这么过着倒也能过得下去。
去年春,婆婆去世,沈桥以为自己的煎熬日子终于要过去了,结果在初二回门的那天,邻家的那个邻居回来了,他跑到沈桥的家中,向沈桥的母亲求娶,恰好遇到了宋耀在那里。
在沈家的时候,宋耀并没有说什么,面色如常。
等回到家里之后,宋耀说要出去两天,冬日的工不好找,他是个泥瓦匠,受人之托去帮人修了房子,他回来之后,就是沈桥黑暗日子的开始。
从听到邻居的求娶之后,宋耀就认为是沈桥对不起他,尤其是在喝多了之后,一言不合就把沈桥打得半死,不仅打他,在房事上也是不停地折磨他。
“桥哥,你就没想过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吗?”田遥差点跳起来,“难道等伤好了,又让他打你吗?”
沈桥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那我还能怎么办呢?娘家是绝对不会为我做主的,我还能跟他和离不成吗?”
田遥生生地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桥往起坐了坐,扯到伤口密密麻麻的疼,田遥按住他:“你这会儿还要回去吗?”
沈桥点了点头:“我总不能今天在你家过夜。”
田遥的家里也只有这一间卧房,难道让郁年去储物间睡觉吗?
田遥愣住,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桥站起来,颤颤巍巍地穿上衣裳,随后扶着门框,走出了他家。
第44章
田遥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嘴翘得快能挂油壶了,他想留下沈桥,又不知道剩下的到底该怎么做。
郁年只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他自己不想着往外逃,那你做得再多都是徒劳。”
田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觉得桥哥现在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他想起当时他在迷茫自己跟郁年的关系的时候,沈桥曾经跟他说,他们之间可能需要一点刺激,田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沈桥想到没有过自己后来的情况。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沈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改变现在的情况,他把宋耀视为他的天,认为宋耀对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错,他像是被驯服的兽,再伤痕累累也要回到他的那个牢笼里去。
“我以后多去找桥哥说话吧。”
郁年却摇了摇头:“遥哥儿,你帮不了他一辈子,你或者他,总有要回家的时候。”
田遥颓然地垂下双手,有些不知所措:“那我能去把宋耀打一顿吗?”
郁年有些无语地笑了笑,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了这件事,就算是蒙着麻袋,宋耀也能知道是你了,以后受苦的人还是沈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田遥有些焦急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你想要帮他,只能他自己来寻求你的帮助,”郁年宽他的心,“不然你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会成倍地反噬到他的身上。”
这件事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田遥并没有想到该怎么帮他,但日子总是要往前走的,田遥他们一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让田遥好受一点的是,沈桥回去的第二天,他出门的时候身上的伤并没有加重,又听他说宋耀要出去一段时间,让田遥不要担心。
郁年收了那些孩子的家里送来的束脩,家里基本的吃穿用度算是富足,田遥就在想更远一些的事情。
后面的菜他们已经吃过一茬了,开过花的种子现在已经结了果,现在不仅是田遥,连灰灰都时时地守在地里,生怕果子有什么闪失。
喜人的是辣椒也长得很好,现在也开出了花。
等到果子变红成熟的时候,槐岭村也进入了夏天。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田遥把竹林出来的新笋挖了一部分出来,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再带上了一些他去山里采摘的一些蕨菜和其他的野菜,一起打包送去了镇上他常去的客常来里,正是山货短缺的时候,田遥送来的这些东西算是刚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所以掌柜给的报酬也不低。
也算是一笔进项。
田遥没再出去做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郁年对他要出去这件事情十分抗拒排斥,不过他们有了对未来的规划之后,田遥也不着急了。
只是他还是想能够尽快地看好郁年的腿,但是现在,学堂离不开郁年,田遥在上镇上的时候去问过周老,周老说要想治好他的腿,起码需要两旬的时间,而且需要在医馆里住着,方便周老随时查看他的情况。
眼下是六月中,学堂刚刚上了一个月的课,郁年算是刚刚把基础给他们打上,但是离学有所成,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田遥看着郁年回了家就开始写明日的课程计划,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他:“郁年,到秋收农忙的时候,学堂会停课一段时间吧?”
郁年点了点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惯例,自然不能更改。
“所以我想,在秋收农忙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去周老的医馆里,开始治腿。”田遥的面色严肃,显然以前郁年总是拖延,今天无论郁年怎么说,这件事也成了定局了。
“好。”
却没有想到郁年今天却很快地同意了。
田遥抬眼:“你怎么今天就同意了啊?”
“只有能站起来,才能更好地努力,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不能因为腿,被囚困一生。”
难得地两个人达成了共识,于是田遥凑近了郁年的身边:“等到你的腿好了,就不用我再自力更生了吧?”
他们的房事不算少,虽然郁年的腿不能动,但他别的地方好着呢,只是苦了田遥,但有时候在轮椅上,也算是别有一种滋味。
“不喜欢?”
田遥的脸皮已经在一次次酣畅淋漓的情,事中变得厚了起来,这事对他们夫夫来说也算是天经地义,他很坦然地说:“喜欢啊,但是先前刘之给我看了小册子,上面还有更多花样,我想都试试。”
郁年:……
“刘之现在都快生了,你们还凑在一起说这个?”郁年难得地语塞。
田遥在他的脸上亲了亲,不像原先谈起这事还脸红:“说这个又不丢人。”
“你最近要是见刘之,让他注意一些,估摸着发动就是这几天了。”
田遥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他们今天刚说了刘之的事,在第三天夜里的时候,刘之就发动了。
陈家对家里这一个孩子十分上心,早就把稳公请到了家里住着,另外刘之的娘家人,他的娘亲和一个嫂子都来坐镇了。
陈旭在刘之发动的时候,就来叫了郁年,田遥自然也跟了去。
这是田遥第一次跟刘之的娘家人见面,刘夫人一见到田遥就拉着他的手:“这就是遥哥儿吧?我们家幺幺常说你们夫夫俩对他的照顾,我今日一见你,果然觉得喜欢。”
刘夫人的手并不像寻常妇人,倒显得田遥的手更加地粗糙,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跟刘之是好朋友,我自然是要顾着他的。”
“听说你夫君会医,上次也是多亏了他。”刘之自然不是个受气包的性子,他受了的委屈,自然是要告诉娘家的。
在上次之后,刘家爹爹专门把陈旭叫回去训了一顿。连带着成陈丽这么久也不敢再回来。
“都是举手之劳的。”
田遥被他们婆媳两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凑到郁年的跟前,他正在熬参汤。
“刘之的娘亲可真好。”田遥有些羡慕地看着刘夫人,这会儿她正守在产房门口,“要是我小小爹爹还在的话,肯定也会这么照顾我。”
郁年腾出了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帮我看着火,我去问问稳公情况。”
田遥守在火炉边,鼻尖都沁出了汗,但一点都不敢松懈。
刘之的身体很好,在孕后期因为郁年的叮嘱,他也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像一般的夫郎和媳妇那样怀孕之后就不动弹,尤其是孕后期,几乎每天都要绕着村子走一走。
他的身子好了,生孩子自然就快,从发动到生出来,用了两个多时辰。
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之后,田遥的一颗心才真正地放下来。
稳公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哥儿出来,兴奋地说:“恭喜恭喜,是个小哥儿。”
田遥抬起头去看众人的脸色,陈家的爹娘面上的喜色不见一点减少,伸手接过了小哥儿,没敢碰他,只是笑开了花。
刘夫人用帕子抹泪,一直伸头往屋里看,刘家嫂子一直在产房里陪着刘之,这会儿才出来:“娘,小之很好,这会儿累极了睡了,您别担心。”
刘夫人捂着心口,满脸是泪:“我的幺幺啊。”
陈旭已经高兴傻了,这会儿看着陈母怀中的孩子,连先前陈母安排他要做的事情都给忘了。
还是陈父踢了他一脚:“赶紧去给祖宗上香,还有红鸡蛋,赶紧分好,明天给村里人送去!”
“爹娘,就是个哥儿,你们还这么高兴!”陈丽不满地撇了撇嘴。
刘夫人本想说话,被刘家大嫂按住了手,自己站在刘夫人的前面:“这话说得,当年亲家们生你的时候,怎么没因为你是个女儿,就克扣了你的出生礼呢?”
刘家大嫂一直跟刘家大哥在外走商,见多识广,口齿伶俐,这次也是因为刘之要生产,所以没有出去,就是为了跟着婆婆来给刘之撑腰的。
看到陈丽,陈家爹娘也是有苦难言,她像是挑准了时间来的,非得把家里搅个一团乱才罢休。
就像今天刘之要生产,陈旭把那支参拿出来备用,差点就被陈丽浑水摸鱼拿走,还是被刘家大嫂拦住。
陈家爹娘只觉得面上无光极了,之前似乎是因为刘之生孩子比较紧急,所以刘家人没有向她发难,这会儿她还急急忙忙地跳出来,生怕大家注意不到他。
“我当是谁,原来是幺幺的姑姐。”刘夫人笑了笑,“幺幺说姑姐一直想要他的人参,可是您夫家哪位行将就木要用来救命了?我觉得人参不太管用,我家亲戚也有做木工的,做上好的棺木岂不是一劳永逸。”
陈丽的脸都气红了,她这次回来,本来就是知道刘之要生孩子,他那富裕的娘家一定会送很多好东西来,怎么也能贪点什么好处。
没想到刘之的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个哥儿,娘家人也是吝啬,什么好东西都没带来,自己白惹得一身骚。
陈丽假模假式地笑了笑:“希望刘之能赶紧养好生子,赶紧怀上二胎,生个大胖小子吧,可别给我们陈家绝了后。”
刚刚给祖宗上完香的陈旭,听见他这话:“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管我们陈家有没有后做什么!”
陈丽指着陈旭的鼻子:“我怎么就不是陈家人了!”
“那我的小宝怎么就不是陈家的后了!”
两人吵成一团,田遥赶紧去把刘夫人和刘家大嫂扶到一边:“陈丽姐就是这种人,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做一次妖。”
刘夫人笑了笑:“我倒是不担心幺幺吃亏,就是糟心。”
她们的脸上又重新恢复喜色,房间里已经收拾打扫完了,田遥毕竟是还没有生产过的哥儿,隐约听说过有忌讳,就没陪她们进去,她找到郁年,跟一边把陈丽骂得一声不吭的陈旭说要回家了。
陈旭这才挽起袖子要送他们。
“有什么事就来我家找我就行,今天他太累,让他好好休息吧。”
陈旭跟郁年和田遥道谢,陈丽在看不见的阴影处,直瞪着田遥的背影。
第45章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匆匆地洗漱之后就睡下了,田遥睡到了巳时末,醒来的时候郁年早已经出了门,做好的饭也已经放在了床头。
天气热了起来,饭也还有些余温,田遥洗漱完之后吃完饭,就带着灰灰上山了。
刘之刚刚生完孩子,正是需要补元气的时候,他要去山上看看要是能捉到野鸡什么的,就给刘之带回去,小宝宝出生,他还没送礼呢,他家虽然有余钱,但想着钱都得花在给郁年治腿上,所以只能上山找些山货,相信刘之也不会嫌弃他。
看到田遥在绑腿和缠臂缚,灰灰就知道要上山了,它兴奋地叫起来,绕着田遥不停地转圈,它的血脉里到底淌着野狼的血,对打猎这事喜欢极了。
上山的路他们已经走过了无数次,灰灰一路上都在做标记,它的视觉和嗅觉都比田遥要灵敏得多,不过它在先前跟田遥上山的次数太多了,以前是一只小兔子一只小松鼠都要拿到田遥的前面邀功,现在看到兔子什么的只是戏耍一番,在抓了无数只之后,最后选了一个大的,田遥捆好,放进了背篓里。
他们的目的地还是深山里,随着越进越深,灰灰从一开始的撒欢似的跑,到后面浑身炸毛,一步不离地跟在田遥的身边。
密林里,常有体格较大的动物出没,这里离他上次打野猪的地方也不远了,田遥就更加小心了一点。
这座山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不知道起点,大到也根本看不到终点。
灰灰朝着田遥叫了一声,田遥跟着他,跑到它的面前,田遥这才注意到,灰灰绕着的这个地方,与一个巨大的野兽的脚印。
田遥分析了好半天,才认出来这事是瞎子的脚印。
冬天过去之后,山里的野兽也结束了冬眠,相继出来觅食,除了这会儿看到的熊瞎子的脚印,还有些别的,看起来像是有一场厮打在这里发生过。
田遥看着四周杂乱无章的熊掌印,抬头望了望这一片高耸得快要遮住天光的密林。
这里的掌印这么乱,就说明这个地方有熊互相争夺的东西。
熊一般喜欢吃什么呢?当然是蜂蜜,田遥的嘴角弯了弯,距离他们上次买了糖,到现在家里已经很久没买过糖了,郁年最近上课辛苦,要是能找到蜂蜜给他冲水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还有刘之,刚刚生产完,蜂蜜对他来说应该也是好东西,时下人家大多都贫苦,有钱都花在刀刃上,甜嘴的东西倒是舍不得的,只是因为没有必要,想起上次他生病喝药之后,郁年给他吃的那块蜜饯,甜到心口里了,就越发决定了,野蜂蜜,他今天要定了。
灰灰不知道田遥要做什么,就只看着他仰起头,四处张望。田遥以这一圈熊掌印为圆心,四处去看,倒真让他找到了一颗有蜂窝的树,灰灰的嗅觉灵敏,一下就闻到了甜腻的香。
它用爪子不断地去扒拉树干,只是它跑起来很快,爬树却真的不太行。
田遥把它的爪子扒拉下来,四周看了看,最后脱了自己的外衣,裹在头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打猎的时候,背篓里都会带上柴刀和一根麻绳,麻绳本来是用来捆打到的猎物的,没想到在今天还能有别的用处。
还有他随身携带着的火折子,田遥看到旁边一棵已经干枯了的木柴,先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堆零散的柴火,最后把那根木柴点燃。
田遥用绳子把自己的腰跟树捆在一起,一手握着火把,另一只手先用柴刀在粗壮的树干上砍了一个凹槽,方便自己下脚,背上还背着背篓。
就这样一点点地往树上的蜂窝接近,越到上面,田遥的心里就越发地有些紧张,尤其是在能听到蜜蜂的嗡嗡嗡的声音的时候。
在接近蜂巢的时候,田遥看到了绕在上面还在不停地打着转在飞的蜜蜂,停了很久,深呼吸了几口,才举起自己手中的火把凑近了蜂巢。
守在蜂巢边的蜜蜂被火熏到,嗡嗡声更大了,一些被烧死的蜜蜂落到了地上,灰灰一直守在树下,被落下的蜜蜂蛰到,嗷嗷地嚎起来。
田遥动作很快,立刻伸手把蜂巢摘到背篓里,扔掉了火把,解开腰上的绳子,顺着他刚刚砍出的凹槽,快速地跑开了。
他们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扶着树干喘气,田遥才看见,灰灰的嘴边被掉落的蜜蜂蛰起了一个很大的包。
田遥笑了起来,一笑扯着自己的嘴角也有些疼,伸手去摸发现自己的嘴巴也肿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蛰到的。
既然伤都受了,那肯定要掏蜂巢掏个回本。
于是在这一下午的时间,他用同样的方法,掏了四个蜂巢,得到野生蜂蜜无数。
下山的时候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幸好灰灰的眼睛好,一人一狗的下山路走得还算顺利。
等回到家,郁年已经做好了晚饭,他的手边拎了一个灯笼,明晃晃地照亮了田遥回家的路。
田遥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泡在了蜜糖水里,想着这个应该就是成亲的意义,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一个人等着你回家。
“我回来啦!”
郁年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真正地放了下来:“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么才回来。”
田遥有些兴奋,背着背篓推着郁年进屋:“郁年,我捡到好东西了。”
回到房间里,油灯的光亮了一些,郁年才看清了田遥的脸,他的右半边脸颊肿得高高的,泛着红:“这是怎么回事?”
郁年低头,看到在他腿边的灰灰,跟田遥的脸如出一辙,只是田遥伤在左边,灰灰伤在了右边。
郁年不说还好,郁年一说,田遥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痒又疼,还带着灼热的热意。
“我看到山上有熊掌印,那附近就肯定有蜂蜜,咱们最近很久没有买糖了,我馋了,又想刘之坐月子,肯定也会需要,所以就掏了几个蜂巢。”
郁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田遥一向都很有主意,他决定的事情,那一定是要做成的。
郁年叹了口气:“还能吃得下东西吗?要不我给你做点粥?”
田遥舔了舔嘴唇:“想喝蜂蜜水。”
“我还是先给你配点药吧,你不疼吗?”
田遥挠头:“不太疼,就是痒。”
郁年手落在他的下巴上,看了看他的那个伤口:“忍忍,会疼。”
田遥哦了一声,郁年先去洗了手,就用一双微凉的手,把他伤口里剩下的脓液全都挤了出来。
疼得田遥嗷嗷叫。
清理完了之后,又给了他一张毛巾,敷在上面,凉意在脸颊上绽开,他才觉得脸上没有那么疼了。
处理完了田遥,郁年又给灰灰处理,田遥还有些担心灰灰会因为疼痛咬郁年,但它似乎是比田遥还更能忍一些,做完之后又用帕子包住了它的嘴。
幸好田遥不傻,在回来的路上采了些草药,七叶一枝花和紫花地丁,都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良药。
把它们洗干净,最后捣烂,外敷在一人一狗的脸上,郁年才松了口气。
看田遥眼巴巴地盯着那几个蜂巢,郁年只能认命地去帮他处理。
“郁年,你小心一点啊,万一里面还有蜜蜂。”
“你赶紧吃点东西吧。”
田遥端着碗,看郁年处理他带回来的蜂巢,田遥帮他找来一块纱布,郁年就讲蜂巢捣碎,经过纱布的第一遍过滤,最后流出的蜂蜜,被郁年装进了罐子里。
第一遍粗粗地过滤之后,郁年又开始处理经过了第一遍之后的蜂蜜,最后四五遍之后,终于是都滤完。
剩下的也没浪费,郁年招呼灰灰过来,灰灰就把剩下的那些蜂蜜舔得一干二净。
郁年用勺子舀了一勺,兑了水,放到了田遥的手上:“喝吧。”
田遥捧着碗,因为脸上有伤,嘴不敢张得太大,只是小口地抿,那样的甜就顺着口腔,滑到他的五脏六腑,甜得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郁年,你快来喝一口!”
田遥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郁年分享,但郁年没去接,只是让他靠了过来。
郁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已经尝到了。”
田遥摇了摇头:“你那样怎么能尝得到啊。”
郁年又凑过来,跟他接了一个深深的吻,甜意弥漫开来,田遥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这下尝到了。”
田遥开始傻笑,又扯到了自己脸上的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好看一点的罐子,我想给刘之送一罐。”
“有的。”郁年回答他,“你上次买糖的罐子还没扔。”
这会儿装蜂蜜的是家里的一个很旧的陶罐,拿出去送礼到底还是不太合适。
“你先洗洗吧,我去收拾准备。”
热水郁年早就烧好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田遥去山上打猎,回来的时候热水总是管够的。
田遥自己打了水,去洗澡,看到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吓了一大跳。
水里的人是谁啊,半边脸颊高高都肿起,又因为敷了药,黑黢黢的绿油油的一片,简直不知道郁年刚刚是怎么亲下去的!
田遥简直没眼看自己的样子,避开自己的脸,匆匆忙忙地洗完澡,但脸上的药还是掉了一些。
回到床上的时候郁年又给他重新上了一次药,想再亲他一下,难得地被田遥躲开了:“丑。”
郁年轻轻地在他另外那边没受伤的脸上碰了碰:“不丑,可爱。”
田遥的脸上红红绿绿的,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丑到了极致,于是翻了个身,不去看郁年。
第46章
睡了一晚上之后,田遥觉得自己脸上好像没有昨晚那么痒那么疼了,只是在水缸前一照,脸还是肿的,也还有一点红,涂上去的药干了之后糊在脸上,真是丑死了。
田遥恍惚间记得郁年早上起床的时候还亲了他一下,田遥抱着水瓢傻笑。
灰灰每天早上都会送郁年去学堂,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肿了也没出去,趴在灶房里。
一人一狗对视一眼,随后都撇开了头。
早饭还是温着的,郁年把已经沉淀好的蜂蜜装进了以前的糖罐子里,这会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田遥一眼就能看到。
本来他是要给刘之送去的,但他的脸现在这么肿,他就不想出门去,算了,等脸好了再去也行,反正刘之这会儿也注意不到这些,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元气。
只是他没出门,门却被敲响。
陈旭提着一筐红鸡蛋,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进来了,看到田遥的脸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郁年对你动手了?”
也不怪陈旭,主要还是上次看到沈桥挨打的样子,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是不是,他哪里动得了我。”田遥赶紧伸手遮住自己的肿脸,灰灰听到声音也出来,看到时陈旭又重新趴着。
陈旭在他的脸上看了很久,才把红鸡蛋递给他:“昨天下午你没在家,所以今天再来一次。”
昨天下午的时候田遥上山去了,郁年又在学堂里,陈旭当然扑空了。
既然陈旭来了,那也没必要他自己再跑一趟了。
田遥从灶房里拿出郁年准备好的一罐蜂蜜:“这是给刘之的,我想他现在肯定想喝一些甜的。”
陈旭伸手接了,有些惊讶田遥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东西:“这东西可金贵了,我怎么好意思收。”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东西又实在是好:“不如我用钱跟你买吧?”
田遥作势要揍他:“你赶紧回去吧,尿布不用洗啊,孩子不用带啊,刘之不用伺候啊?”
陈旭收了东西走了,生怕田遥揍他。
刘之的元气恢复了一点,这两天都是刘夫人和刘大嫂在照顾他,陈家爹娘就帮着带孩子,大家分工明确,很是和谐。
刘夫人这次来,带来了一条刚刚下了崽的羊,这会儿正是奶水丰富的时候,也就免了他们请奶娘的花销。
陈旭回来的时候先把蜂蜜给了刘夫人,随后就去房间里看刘之,看完之后又神神秘秘地跟刘之说话。
小宝这会儿在刘之的身边睡得很香,刘之看了他一眼,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干什么神神叨叨的。”
“我今天去遥哥儿家送红鸡蛋,发现遥哥儿的半边脸都肿了。”陈旭悄悄地说。
刘之手拍了一下床,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你说什么?”
陈旭立刻紧张地说:“你别急啊,那肯定不能是郁年打他吧。”
两个人都经历过先前沈桥的事情,自然有些害怕。
刘之:“他说不是郁年打的?他说你就信?”
陈旭一脸无辜:“不是啊,田遥那样的哥儿,谁能打得了他啊?”
刘之满腹狐疑,只恨自己这会儿起不了身,不然高低也要去田遥家走一遭的:“难怪他今天都没来看我。”
“说什么呢你们?这么严肃。”刘夫人端着一碗蜂蜜水过来,看到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以为是刘之在闹脾气,“看看,陈旭给你拿回来的蜂蜜,赶紧喝点水甜甜嘴。”
刘之狐疑:“哪里来的蜂蜜?”
陈旭这才说:“是田遥给的嘛。”
刘之看着蜂蜜水,又想起了陈旭说的话,对着陈旭翻了个白眼:“你说遥哥儿的脸为什么会肿!”
陈旭摇了摇头。
“那肯定是蜜蜂蛰的啊。”刘之伸手打了陈旭一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遥哥儿受什么委屈了。”
陈旭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他家的灰灰脸也肿了,还以为谁还能把灰灰打一顿呢。”
刘之喝了一口蜂蜜水,才大骂:“陈旭你脑子是不是有坑!我现在真的想打你一顿。”
田遥等他的脸完全消了肿,一点都看不出痕迹才来刘之家来看他。
刘之的月子养得很好,整个人脸上都红润了不少,他听见田遥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
“脸好了?”刘之懒洋洋地靠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田遥凑过来,先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刘之。
“陈旭以为郁年打你了。”刘之笑起来,“回来跟我神神叨叨的。”
田遥笑起来:“谁能打得了我啊。”
两个人笑完之后,刘之面色又严肃了一些:“我还是得说你,那采蜜多危险啊,那么高的树,出点意外怎么办?”
田遥刚想说没什么,就看见刘之居然哭了,他赶紧找帕子给他擦眼泪,擦完之后手足无措:“不是,你怎么哭了啊?”
刘之抽抽搭搭:“我忍不住,我一想到你要是会出什么意外,我就……”
田遥哄了他好一会儿,差点想跑了,刘之这才恢复正常,正巧小宝这会儿醒了,在床上蛄蛹。
“真小啊,又小又软。”田遥伸手在他的屁股上轻轻戳了戳。
刘之也是,看到小宝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你呢?打算什麽时候要孩子?”
田遥愣了愣,他自从跟郁年圆房之后,就没有刻意避孕或者怎么,但他现在就是还没有怀上。
“不知道呢,顺其自然吧。”田遥想了想,现在也确实不是要孩子的时机,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解决呢,如果再多个孩子绊住手脚,很多事情都会不方便的。
田遥这才说:“我们打算在秋收假的时候,就去镇上给郁年治腿。”
刘之点了点头:“应该的,还有得治就行,总不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想了想又问:“银子还够花吗?”
“够的,别担心。”他最近也算是攒了点钱。
陈家比槐岭村绝大多数的家庭条件都要好一些,陈家在先前很多年,除了分到的地,又靠着他们一家人的勤劳肯干,日子过得也不错。
陈旭小的时候就被陈家爹娘送去武馆学武,大一点之后在一家镖局走镖,他年轻肯干,出生入死的倒是也赚了些钱,成亲之后,又跟刘之商量,在村里又买了几亩地,原先的他们自己种,新买的就请村里没地的人帮着种,也算是做了些好事,让那些没有地种的人分一点粮食。
这也是为什么陈丽三不五时地想要回娘家来,陈丽原先没出嫁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性子,不知道出嫁之后怎么回事,眼皮子越来越浅。
虽然他们都厌烦陈丽,但陈丽到底也是从陈家娘亲肚子里出来的,他们也总是想着她在婆家也不容易。所以她每次回来,陈家爹娘还是会悄悄地给她些东西,这些刘之看在眼里,并不计较。
直到陈丽第一次伤害到了刘之,才让陈旭真正地动了怒,所以这还是隔了这么久陈丽才第一次回来,结果还是没安好心。
刘之看着田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切都会好的。”
田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生个孩子把刘之生得都变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说着就说起了陈丽,刘之生孩子那天的事情刘夫人跟刘家大嫂应该是都没告诉他,陈家爹娘对小宝也是疼爱有加,刘之如今也算是一切顺遂,要是他们说了陈丽嫌弃小宝是哥儿这件事,刘之一定会跟她打一架的。
“那你那大姑姐,陈旭他们打算怎么办啊?”
刘之摇了摇头:“我不想管,只要她别闹到我头上,爹娘给她什么东西我也当看不见,她要是闹到我面前了,也就别怪我撕破脸皮。”
“那她总这么回来,你肯定心里不舒服。”
刘之朝他笑了笑,悄悄凑到他的耳边:“你别担心,上次的我差点流产,我两个哥哥气得很,已经给她找了点事了。”
田遥哦了一声,只怕那天的事情一出,刘之的两个哥哥又得去赵家村子里转一转了,有哥哥可真好。
跟他聊了一会儿,田遥看着时间,该回家给郁年做饭了。
蒙学堂那边开了一个小厨房,要是田遥不在家的时候,郁年都是在那边吃,不过昨晚田遥跟他说好,中午让他回家来吃。
田遥昨天去山上,除了蜂蜜,还有灰灰咬下的一只肥兔子,田遥打算复刻一下那天郁年的做法,可惜刘之现在在坐月子,没了口服。
田遥回到家,兔子已经被郁年处理好了,田遥愣了一会儿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郁年就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家里的一切都处理得紧紧有条,甚至比他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做得还要好。
他看不懂小爹的手札,但他很熟悉小爹画的画,所以很快就准备好了那些配料。
油罐里的猪油已经不多了,田遥合计着下午要去屠户家买一些,一面将油下了锅,看着雪白的猪油慢慢地融化,然后在锅中下了葱姜辣椒爆香,他吸了吸鼻子,全是辣椒的呛人却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
下入收拾好的已经提前焯水的兔丁,经过高油温的爆炒,兔肉表皮起了一层微微的焦黄色。
田遥吞了口口水,有点想吃。
看了一下小爹的画,上面好像还画了酒,是需要在里面加一点酒吗?
可惜家中没酒,他跟郁年都不是爱酒的人,以后家里可以备一点。
灶膛的火很旺,锅里都是滋滋啦啦的声音,对于眼睛和耳朵,都是享受。
很快肉香味就从厨房弥漫开来,灰灰也闻到了味道,开始在田遥的身边转悠,他们养灰灰一向养得好,田遥才发现郁年甚至连灰灰都考虑好了,早就已经把内脏煮好,等着田遥起来喂给灰灰。
田遥蹲下来,看着灰灰吃得很香:“爹爹对你真的很好哦。”
灰灰吃着吃着抬起头,示意田遥看灶台上的碗,意思是你不也有吃的吗?
田遥被气笑了,按了按灰灰的脖子。
门口传来声音,田遥出去迎,就看到一个孩子推着郁年回来,然后在门口就匆匆地哦跑掉了。
田遥边推着郁年,边问:“我有那么吓人吗?”
“不是。”郁年笑了笑,“做了什么?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就是你上次给我做过的那个兔肉。”
郁年哦了一声:“你做得比我做得好,闻起来香很多。”
田遥喜欢听他的赞美:“等你农忙的时候去镇上治腿,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然后我就去旁边外面摆小摊,你觉得怎么样?”
“会不会很辛苦?”郁年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
“不会,跟你在一块的话,感觉吃糠咽菜都是开心的。”
吃饭的时候,郁年再一次夸赞了田遥的手艺,把田遥夸得飘飘然的,认为自己就是下一个厨神。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爹剩下来的红红辣椒已经不剩几个了,新栽下去的辣椒刚刚开过花,结了几个小不点。
他们吃完饭,惯例地往菜地里走去消食,就看见他们种下去的柿子,已经由青绿色变成了红色。
“郁年!这是成熟了吗?”
那样的红色,比田遥从前吃过的任何一种果子还要红,还遥漂亮,他们种了半块菜地,每一株上面都结了三四个,有些红了,有些还没红。
田遥去摘果子的手有些发颤,果柄上有些细小但不算太尖利的绒刺,田遥摘下了第一个果子,抵到郁年的跟前。
他又有点想哭。
第47章
郁年拿出手帕,轻轻地擦干净了果子上沾上的细小的灰尘,然后重新递回田遥的手上,第一口他还是希望田遥能自己尝。
他们从来没有去考虑过这个东西会不会有毒,因为这是小爹留下来的,小爹总不会害他们的。
田遥眨了眨眼睛,一口咬了上去。
齿尖戳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迸发进嘴里的就是一种田遥从来没有尝过的鲜甜,说甜好像也不太恰当,那些藏在皮下面的晶莹的东西,有些微微的酸,但回过味来就是甜了。
皮下面是沙沙的瓤,瓤的正中心是酸酸甜甜的馅儿,他的小爹真的是神仙吧,才会留给他这么好吃的东西。
田遥把咬了一口的柿子递到郁年的嘴边:“郁年,你快尝尝,很好吃的。”
郁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果然很好吃。”
“是吧是吧,我的小爹爹就是神仙吧!”
两个人分完一个果子之后,田遥的眼睛就亮晶晶地继续盯着别的要红不红的果子,郁年帮他算了一下,他们怕浪费种子,所以种得不算多,一共也就三十来株,每一株上挂果三到五个不等,这一次的收成也就一百来个。
想到这里,郁年叹了口气:“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成功地收集种子,如果能把种子重新收集,咱们就能大规模地种植,这应该是小爹留下这些东西的原因,他没有直接给你财富,却给了你一条走起来不那么顺利,但是走好了就是破天富贵的路。”
“咱们回去再看看,小爹有没有留下什么方法吧?”
于是两个人又重新把小爹的手札都翻了出来,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他们想做的每一步,都被小爹完美地预料到了。
可能是想到他们不认识自己写的字,所以还是用画的。
那一个个圆圆滚滚的柿子画得栩栩如生,下一步就是用刀对半切开,用勺子挖出柿子里面带着种子的部分,随后放在纱布上,用手轻轻揉搓,使得果肉和种子分离,最后用清水洗净,随后将得到的种子放在干净的纱布上晾晒,直到种子变干,最后用密封的罐子储存起来。
看起来好像不是太困难。
田遥每天都去菜地里看着那些果子由绿变红,最后再细心地摘下来,柿子熟的时间都差不多,田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好吃的分给他的好朋友们,正巧听说刘之最近坐月子的脾气好像也来越不好了,陈旭来家里找了好几次郁年,害怕是刘之出了什么问题。
田遥选了几个又大又圆的柿子,装在小框子里溜达着就去了刘之家里。
大老远就听见刘之在骂陈旭,陈旭被骂了也不恼,还一个劲儿地哄他,最后被刘之踢出房间。看到田遥之后,陈旭就像看到救星了一样:“赶紧去看看他,他现在看我可不顺眼了。”
田遥笑起来,掀了门帘进门。
“你来啦?”刘之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完全看不出来刚刚骂陈旭的样子。
“我给你带稀奇东西了。”
刘之还是没什么劲,他最近吃什么都不香,除了田遥送来的蜂蜜勉强能喝的下去一点,可把陈家爹娘和陈旭急得够呛。
“能有什么稀奇的。”刘之还是恹恹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了啊,还有半个月呢。”田遥来到床边,小宝还是在睡觉。“我都没听小宝哭过,这么乖的宝宝。”
刘之面上的表情好了一点,轻轻戳了一下小宝的脸颊,随后又问:“你给我我带什么了?”
田遥这才把框子里的柿子拿出来,悄声说:“我种的。”
刘之把那果子拿在手里,手里的触感是冰冰凉凉的,这果子红得好看,他从来没见过红成这样的果子:“这是什么果子啊?”
“我小爹给我留的种子种出来的,你尝尝,可好吃了。”田遥此刻像是姓王,不遗余力地吹嘘他的瓜。
刘之将信将疑,拿起往嘴边凑:“真是能吃的?就这么吃?”
田遥努力点头。
刘之还是信任他的,轻轻地咬了一口,里面的汁水就爆出来了,盈满口腔,是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初初的迟疑之后,刘之后面吃得很快,很快一个果子就吃完了。
“真好吃。”刘之舔去嘴上剩下的汁水,“也不是甜味,但后面回甘,又很爽口。”
“是吧是吧。”田遥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我就知道我小爹留下的东西最好吃了。”
刘之在饱了口福之后,想了想:“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拿出去卖?这东西新奇又好吃,一定能卖得很好的。”
“我是有想过,我们过一段时间就要去镇上给郁年治腿,所以我想他在医馆里,我就出去摆摊,算是赚点给他治腿的钱。”
“你要跟他去镇上?”
田遥点了点头:“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住哪里呢?”
“哪里不能将就一下呀,大不了就是,白天我去摆摊,晚上我再回家住,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之眉头皱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多累多辛苦啊。”
“没办法嘛,苦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要是银子不够跟我说。”
田遥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剩下的柿子留给他:“要是觉得不够甜,可以拌蜂蜜一起吃,更好吃呢。”
刘之把他送到门口。
随后田遥又回家,把摘的果子又分了几份,给了顺婶子,村长,还有沈桥家。
沈桥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田遥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宋耀的影子:“桥哥。”
沈桥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遥哥儿,怎么有时间过来。”
田遥看到他脸上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笑意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桥哥这么好,宋耀那个王八蛋居然打他!
“我来给你送些东西。”田遥把篮子递给他,“他人呢?”
沈桥脸上的笑敛了一点:“前几天接了个活,出去了,可能半个月才回来。”
田遥嗯了一声,恨不得宋耀就死在外面。
“这是我新种的果子,给你们尝尝鲜。”
沈桥一看,果然像是很精贵的样子,连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这样好的东西,给我太浪费了。”
田遥不高兴,板着脸:“刘之我也送了,你不吃就是不当我是朋友。”
沈桥没办法,只能收下。
田遥又说:“你得自己吃完,我不想我的东西被他吃了。”
沈桥嗯了一声:“知道了。”
田遥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桥哥,你真的不考虑不跟他过了吗?”
沈桥只是叹了口气:“不跟他过,我又跟谁呢?我难道还能指望娘家吗?”
田遥有些不理解:“那你可以靠你自己啊。”
沈桥摇了摇头:“遥哥儿,我不像你,能有一门吃饭的手艺,我什么都做不了。离了他,我都要活不下去的。”
田遥看着他:“可是你会做衣服,你会做饭,你会很多东西的。”
“这些事情换不来饭吃啊。”沈桥说,“绣一张帕子三文钱,要绣一个整夜,而集市上,最便宜的糙米,也要十文钱一斤。”
田遥的情绪有些低落:“可是跟着他会挨打啊,会没命的。”
“他不敢打死我的。”
田遥有些生气,气他不知道保护自己。
没说几句之后,他就从沈桥家离开了,回到家之后,田遥跟郁年说了这件事情。
“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想离开那人的条件就是能够有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你帮不了他一辈子的,对吗?”
田遥撇了撇嘴:“那我就是觉得,他那么好的人,不应该过那样的生活。”
“我还是那句话,遥哥儿,我相信,他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会来找你的。”
田遥没办法,只能再走一步看一步,好在这个宋耀,这半个月都不会再回来。
他们已经把能收的果子都已经收了,这会儿选了几个又大又红又圆的,准备按照小爹画的方法来留种,随后又翻出了之前的种子,准备再种一茬。
也不知道季节不对,是不是能够种得出来,可如果再不种,冬天就要来了,冬天就真的什么都种不了了。因为田遥不识字,郁年对小爹的字又一知半解,所以他们并没有知道,小爹在这幅画的下面,写了四季皆能栽种的几个字。
田遥这两天需要去一趟镇上,一是给周老也送些果子,二是跟他商量一下,怎么治郁年的腿。
知道他要去镇上,顺婶子又叫住田遥,让他帮忙给田玉生夫妻带些东西,田遥自然应了,毕竟田玉生夫妻对他也是格外照应。
郁年没有与他同行,毕竟很快就要到秋收时节,能多教他们就要多教他们些东西。
田遥还是走着去镇上的,太阳热辣辣的,很快田遥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头汗,到了身上之后手帕已经被擦得全是汗渍。
他要先去刘员外的府上给田玉生送东西,在门房叫人帮他叫田玉生,门房的人也算是和蔼可亲,让他在阴凉处等,田遥背着背篓,等在一边,听他们唠唠嗑。
“少夫人怀上了,可真是好事。”
“可是现在少夫人吃什么吐什么,大夫都说要是再吃不下东西,可真就危险了。”
“少爷最近愁得嘴上生了好大一圈燎泡,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田遥抓了抓自己肩上的背篓带子,咽了口口水。
正巧是张嫂子来接他:“娘托你带东西来啊?”
田遥点了点头,把顺婶子准备好的包袱交给她,张嫂子看他似乎还有话想说,问到:“怎么了?还有事吗?”、
“嫂子,我听说少夫人怀孕了?”
张嫂子看了他一眼:“怎么?”
“刚刚听他们说少夫人吃不下东西,我想我这里有可能能让少夫人吃得下去的东西。”
第48章
张嫂子狐疑地看着他:“你真有办法?”
田遥点了点头:“嫂子帮我通报一声?”
张嫂子在一番权衡之后,按了按田遥的肩:“那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帮你通报。”
刘家正房里,少夫人吐得昏天黑地,因着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呕的也只是酸水。
两个丫鬟帮着她顺气,刘少爷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原地:“厨房里人都是一群饭桶,还说什么祖上是御厨,做出来的东西夫人看都不看一眼。”
少夫人稍微觉得好了一点,声音轻柔:“也别怪他们,是我体质不好罢了。”
少夫人是府城的姑娘,自幼被家中教得大方得体,轻易是不会做出责罚下人的事情。
“娘子继续这么不吃不喝,可怎么能行!”刘少爷在房间里踱步,十分烦躁。
张嫂子就是这会儿到的正房,她只是在刘府中负责洒扫,平日是没有机会来正院的,只是看田遥的样子,又想着他或许真的会有办法呢。
“见过少爷。”
刘少爷看着张嫂子,显然是对她没有印象,不过也没有苛责,只是觉得烦躁。
在他发怒前,张嫂子赶紧说:“今日我的一个同乡来给我送东西,听说少夫人孕期饮食不好,说自己有能让少夫人吃得下东西的方法。”
刘少爷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张婶子又说:“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就是先前给您送聘雁的那个夫郎,后来您还大发善心,还让他在家中做过一段时间的工。”
说起这个,刘少爷有了些印象:“是那个力气很大的那个夫郎吗?”
张嫂子想了想田遥确实是力气很大,便说:“是了是了,就是那个力气很大的哥儿。”
“那就让他进来。”刘少爷摇了摇扇子,“希望他真的能有办法。”
于是就有刘少爷的随从去门房叫田遥,田遥心中忐忑,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平复自己的呼吸,他上次过来,住的地方是刘府的前院,专门给下人住的地方,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内院,所见之处花草茂盛,雕梁画栋,看得田遥眼睛都有些挪不开。
穿过花园和湖心亭,才到了后院,田遥深吸了一口气,走进这里的时候田遥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爽,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他才能让郁年也能过上夏天能用冰纳凉的日子。
“少爷在前面,你过去回话吧。”随从对他说。
田遥这才走进去,没有畏首畏尾,步伐也是干净利落。
“是你说你有能让少夫人吃得下去的东西?”刘少爷的扇子一直不停地扇着,在这样凉爽的屋子里,他的额头上还是汗,可见他此时的烦躁。
田遥的态度不卑不亢,才说:“是,不如少爷就让少夫人试试?”
“是什么东西?”
田遥这才放下自己的背篓,里面装着本来是要给周老送去的果子,他从里拿了出来,递到刘少爷的面前。
刘少爷见这果又大又红,自己咽了口口水:“看起来是还不错,不过我从未见过,这当真是能吃的?”
“是能吃的。”怕刘少爷有疑虑,田遥一口就咬了上去,“您看,没毒的。”
他们说话在外间,卧房里的少夫人觉得自己好一些了,跟着出来了,见到田遥手中的果子,有些兴趣:“这就是你说的我能吃下去的东西吗?看起来是还挺好看的。”
田遥赶紧擦了擦自己的嘴:“见过少夫人。”
少夫人看着他的背篓:“可否拿一个给我看看?”
田遥自然不能把自己啃得乱七八糟那个果子交给少夫人,于是两口吃完,赶紧拿了另一个出来,想递给少夫人,又牵起衣裳,擦了擦才递上去。
“倒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这红色喜人。”少夫人看着他憨态可掬的样子,倒是心口的郁结少了些。
“少夫人可以尝尝。”
刘少爷看自己娘子像是喜欢的样子,挥了挥手,叫人拿下去处理。
少夫人看着田遥:“你看起来倒是不像寻常哥儿。”
也许是少夫人身上那平易近人的气质,让田遥觉得亲近,于是笑起来:“我比寻常哥儿力气要大些。”
“你倒是有意思,听说我成亲时的聘雁是你猎的?”那个时节鸟类已经全部南飞,很难找到大雁,没想到刘家却给送来了一对,本来少夫人嫁刘家就是低嫁,那样丰厚的聘礼送去,到底还是让少夫人家里得了面子,也让他们看到了刘家的诚意。
田遥点了点头:“是我夫君抓的,他的箭法很好的。”
见他提到夫君就忍不住夸口的样子,少夫人也笑着说:“这样,你们夫夫感情倒是很好的样子。”
田遥有些腼腆,但说起郁年来话就止不住,除去郁年身份的地方,又给少夫人讲了一遍他跟郁年的故事。
听到流民来袭的时候,少夫人捏紧了帕子,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又听见他们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还想说什么,就有丫鬟端着切好的柿子回来了,田遥看了一眼,惊叹不愧是大户人家,吃个果子还得雕个花,哪像他们,捡起来就啃。
不过经过小厨房这样一做,倒是比原先看起来更加地让人意动。
刘少爷凑过来:“娘子,可觉得有胃口了些?”
少夫人点了点头:“让我尝一尝吧。”
玉签触手生凉,艳红的果子,上面带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粒,晶莹剔透。
她尝了一块,以为是那种甜到极致或者酸到不行的果子,吃下去却是两种味道都没有,很奇特的味道,但让人胃口大开。
一个不够,少夫人吃完之后擦了擦嘴:“我觉着很好。”
刘少爷松了一口气,看向田遥:“你这里的,我全要了。”
但田遥其实也没带多少,只是为了给周老尝尝鲜,只带了十个,他吃了一个,只剩八个了。
田遥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时候为了来看一位先生,所以并没有准备太多,您要是需要的话,我下午再送一趟?”
刘少爷有些不满意,:“等你回去再送来,今天都过去了。”现在天大地大,娘子最大。
少夫人倒是不想为难田遥,她觉得这个夫郎,落落大方的,和她的眼缘:“要是合适的话,家中派人去取。”
田遥点了点头:“只是我一会儿要去一趟医馆,不如午时的时候,您家中的人跟我一起去取如何?”
刘少爷只能勉为其难,但还是留下了田遥的五个。
田遥临走前,又说:“若是天气太过炎热,可以加一点蜂蜜,在冰里冰一下,味道会更好。”
只是刘少爷有些不满意:“娘子怀着身孕,怎么能沾凉。”
田遥笑了笑:“少爷,少吃一点是不碍事的,更何况,夫人能吃得下东西,不才是最好的事情吗?”
刘少爷转头去看少夫人,只见少夫人一脸期待。
田遥又说:“这个果子还能入菜,只用鸡蛋一炒,最是下饭了。”
“这还能入菜?”少夫人有些惊讶,本以为只是水果,却没想到还有别的吃法。
田遥点了点头:“无需加别的调料,几粒粗盐即可,加了别的,倒显得多余。”
少夫人身边的丫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张嫂子送田遥出了刘府大门,田遥才终于松了口气:“多谢嫂子了。”
张嫂子也是紧张:“我也是第一次去少爷少夫人面前回话呢,不过结果是好的。”
田遥还剩着三个果子,给了张嫂子一个,张嫂子坚决不要,她把田遥拉到一边:“我要是想吃,回去你再给我不迟,这会儿在主家,到底不合适。”
他似懂非懂:“那嫂子回家的时候可一定要来找我。”
从刘家离开的时候,田遥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跟刘少爷商量价钱!
不过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田遥赶紧去了医馆,周老一如既往,还是在骂学徒。
“周老。”
周老看到田遥,才放过那些学徒:“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给你送好吃的。”
田遥直接把果子递给他:“这是我自己种的,很好吃。”
周老也不讲究,直接一口啃下去,他有了年纪,不太爱甜的,这个果子倒是还好,不过分甜,后味回甘:“你这果子不错,怎么就只给我拿了三个?”
“您要喜欢,下次我多送一点。”
田遥这才说了自己的来意:“我们决定等秋忙的时候,就来治腿。”
“你可真想好了?”周老说,“他腿好了,到时候就能跑了。”
田遥撇嘴:“他是我夫君,去哪也得带着我。”
周老见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便说:“到时候他要在这里住两个月,我从今天开始就得准备一干得用药,要你先付十两定金。”
田遥点头:“没问题。”
“到时候他吃住在医馆,我这里也不养闲人,所以有什么活计他都得干。”
田遥:???
“他在治腿,还要干活吗?”
周老捋了捋胡子:“我那些手札也不是白让他看的,寻常的风寒热证,他也得给我去抓药诊脉。”
田遥长大了嘴,这不就跟周老的那些学徒是一样的了吗?他抬起眼睛:“您是要收郁年为徒??”
“我从不收徒!”
田遥才不管那些,他肯给郁年手札,又让他在医馆中帮忙抓药,那不就是收徒吗?!
田遥很高兴,只觉得今天来一趟镇上真的很值:“我要先回去了,下次来我给你带我做的菜,很好吃,保证是你没吃过的味道。”
于是飞奔到路口,就看见刘府的人已经等着他了,他们赶着一辆马车,让田遥上车,倒把田遥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爬上马车,里面还坐了一个少夫人的丫鬟,他上午见过的,听少夫人叫她银儿,她朝田遥点了点头:“少夫人让我学着做一做您做的菜。”
田遥可当不起一声您,他站在马车前,看着马车里铺着绒毯,不太敢踩上去。银儿拉了他一把:“坐稳了。”随后又掀了帘子,让他们启程。
田遥坐在马车里,拘谨得很,生怕自己把绒毯踩上脚印,整个人都像是悬空着坐着。
好不容易快到了,田遥没有让他们进村子里,毕竟太过招摇,只是让他们等着,自己回家去取。
他回家的时候郁年没有回来,他把家中剩下的柿子点了点,熟了几十,想了想又把那本画着做法的手札带上,背着背篓就去了。
银儿点了点数之后,便要给他银子,田遥停了一下,把手札交给她:“这是我小爹画的,你可以记一下里面的做法。”
银儿说:“不能给我吗?”
田遥摇头:“这是我小爹爹留给我的,不能外传。”
银儿看了很久,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他:“这是少爷和少夫人给你的报酬。”
说完马车就往镇上去了,田遥握着有些沉的荷包,松了口气。
第49章
郁年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田遥坐在房间里的床上,手里捧着个做工荷包在发呆,那荷包做工精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上的。
郁年的轮椅声响起都没惊醒田遥,他才出声叫他:“愣着做什么?”
田遥这才回过神:“你都回来啦?”田遥跳下床,帮他把轮椅推到自己的面前,给他解释这个荷包的来历,“我今日不是去镇上吗,然后……”
田遥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这是那个丫鬟姐姐给的荷包,我还没拆开看。”
郁年点了点头,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赚了钱,怎么感觉你还不是太开心?。”
田遥的眉眼耷拉下来:“我就是在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这样钻营的事情……”
他说这话,郁年就知道他没说完的是什么意思:“遥哥儿,你现在怎么也钻牛角尖了?你赚了钱,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不开心?”
田遥这才低下头:“我怕你觉得我唯利是图。”
郁年朝他勾了勾手,田遥就顺势坐在他的腿上,经过了这么多次,他终于知道郁年的腿看起来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脆弱,所以现在坐起来并没有觉得很有压力了。
“你是为了咱们家好,我如果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而且,我可能并不如你做得好。”
郁年连说带亲,终于开解了田遥的心结:“咱们以后还会去镇上摆摊儿,这会儿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那以后怎么办呢?我还得仰仗你呢。”
田遥这才开心地笑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那我以后主外,你主内。”
“好。”
田遥这才有心思去看荷包,发现里面是五两的碎银子和一串铜板。
“怎么给得这么多啊,我觉得我给他们的果子给少了。”
郁年却不这么觉得:“这本来就是稀罕的东西,你又刚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有钱人家不愿意欠咱们这样的人的人情,所以他们想用钱解决,这样咱们有钱拿,他们不欠人情,刚刚好。”
田遥这才没有了心理负担:“我还给她看了小爹留的手札,上面也记了很多这个果子的入菜的做法,我想也应该是值他们给的那个钱的。”
这样以来田遥才是真的放下了自己心里的心结,他从郁年的腿上下来:“今晚吃笋烧肉吧?咱们去买肉?”
郁年自然是依他,于是跟他一起去村里买肉。
卖肉的张屠户家的儿子如今也跟着郁年在蒙学堂里学习,以前满村子里乱跑的最不服管教的张猛,现在已经学会了守在自家的肉摊子前面,帮自己的爹算账了。
想到这里,田遥跟郁年就没有去肉摊直接去买肉,而是在去张屠户家的路上遇到了陈旭,陈旭也是去买肉的,刘之今天突然想吃肉丸子,这不就赶紧去买了。
“帮我们买二斤梅花肉。”田遥改了道,去看了刘之,顺带带郁年去给刘之把把脉。
刘之这会儿怀里抱着孩子,看到他们来了还觉得惊讶:“没盼回陈旭,倒把你们盼来了。”
田遥笑着:“让郁年给你把把脉,你方便吗?”
刘之这才穿好衣服,小宝这会儿醒了,在刘之怀里动,刘之就顺手把小宝放进了田遥的怀里。
田遥顿时僵直在原地,像是手中抱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动不敢动。
刘之正在系衣袋,这会儿像是故意的一样,动作也来越慢,急得田遥一脑门儿的汗:“你快点啊,他在动啊。”
他的动作更慢了一点:“这不是正系着呢,小宝又不是什么妖怪,你那么怕他干什么?”
“不是啊,我害怕,我怕万一把他捏痛了啊,万一把他摔到了怎么办?”他才反应过来刘之是在逗他,于是瞪他,“你快一点啊!”
刘之这才从他手里接过小宝,走到房间外的小隔间里,郁年在等着搭脉。
“恢复得很好,有些补气血的东西现在不用再吃了。”
刘之点了点头:“我还要在屋子里待多久啊?”
“不是一个月吗?”郁年笑了笑,“快了。”
刘之垮下脸:“我好想出门去啊。”
田遥在一边小声地安慰他,刘之叹了口气:“今晚在家里吃饭吗?”
田遥赶紧摇头:“陈旭帮我们买肉去了,我们晚上自己做饭。”
“做什么?”
“笋烧肉,前一阵不是收了笋吗?我把没吃完的晒成笋干了,今天打算来烧肉吃。”
说着陈旭就回来了,他把肉跟钱都给了田遥:“那张屠户也忒精了,说整个村子只有你们一家是吃梅花肉的,我说是我家吃,他说就当送我,就是不收钱。”
田遥跟郁年无奈地对视一笑,村里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重义。
陈旭有一会儿没看见小宝,这会儿把肉给了田遥之后就从刘之的怀里接过孩子,刘之正好腾出手,拉着田遥回房间去讲私房话了。
陈旭抱孩子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他还继续问着郁年刘之现在需要注意些什么。
郁年一一跟他说了:“不必太紧张,他恢复得很好,近来大补的东西可以少一点了。”
陈旭赶紧点头,在听见自家爹叫他的时候,他四下看了一眼,最后把小宝放进了郁年的怀里:“我爹叫我,我过去一趟,你帮我抱一下。”
郁年抱到孩子的一瞬间,跟田遥是一样的反应,只是因为他是坐着的,没能像田遥一样跳开。
他的手臂僵直,生怕自己的动作没有做好,孩子在他的怀里出现什么闪失,但好在他的适应能力比田遥要好,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他不再像先前一样那么紧张。
小宝刚刚醒来,也没在意抱着自己的人是不是变了,郁年今天穿的衣裳上刚好有飘带,小宝费劲地去拉,最后郁年把飘带塞进了他的手里。
田遥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了郁年抱着孩子在哄他的场景,郁年抱孩子都比自己抱得好。
他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就静静地看着,想着如果郁年当了爹爹,就应当是这个模样吧。
田遥垂下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怎么还没信儿呢?他们也不是不努力,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他痛定思痛,决定今天晚上要再努力一点。
田遥跟郁年回家之后就开始做饭,把梅花肉切成二指宽的小方块,焯水之后,下入热锅中煸出油脂,待到表皮金黄的时候下入他们平常经常用到的几种调味菜,葱姜下锅,炒出香味之后田遥放了点辣椒,再放了一勺酱油。
村里的一个大叔酿的酱油很鲜,老远就能闻到他家飘来的酱油的味道,只需要滴一点,就能把菜色渲染出来。
郁年想了想,往锅中放了一勺蜂蜜,不一会儿,香味就从灶房里传了出来,田遥再放下刚泡好的笋干一起炖煮,约莫半个时辰,笋干已经完全吸收了肉汁的精华,冒着袅袅的香气,想起今天刘之眼巴巴地问他吃什么,田遥就把菜分了一份出去:“郁年,我给刘之送一份去吧?”
郁年的当然没有什么意见:“早去早回。”
天色已经暗了,郁年有些不放心,让灰灰陪着他一起去。
刘之家里已经燃起了烛火,田遥轻轻敲了敲门,是陈家娘亲来开的门:“遥哥儿,吃了吗?”
田遥笑着说:“我吃了,给刘之送点我做的菜。”他也没进门,只是把碗递给了陈家娘亲,“婶子,我先回去啦,我夫君还在等我呢。”
田遥回家跟郁年一起吃完饭,又点了点还剩着的果子,又跟郁年亲热了一番才睡觉,郁年惊讶于他的主动,原本想着不要太过分,结果没能经受住诱惑,过火了一点。
炎热的夏季马上就要过去,很快就到了要秋收的季节,也就意味着,郁年该去镇上治腿了。
这段时间里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郁年的蒙学堂里,第一个学生要离开了,他如今已经十五岁,是学得最认真的一个,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把郁年教的算数学会了,只是他们家贫,他没有办法再继续学,所以在放秋收假的时候,他也要离开村子出去找生计了。
他在离开之前,来到田遥离家,少年已经褪去了稚气,五官变得坚毅,他在郁年的面前,朝他跪下,田遥赶紧跑开了,他最怕这样的场合了,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出来的时候还抹着泪。
种下去的果子已经重新开花,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经验,他们好像没怎么注意,果子就已经冒了头。
刘之家的小宝办了满月酒,专门让郁年给他取了名字,郁年想了想,太过华丽美好的字反倒压不住,所以取名叫陈子熙,熙字寓意光明,希望小宝日后的生活都一片明亮,小子熙的小名就一直被叫做小宝。
沈桥那边,宋耀不知道最近遇到了什么,从说出去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回来过一趟,甚至都没见过沈桥的面,就又离开了,甚至还带走了好些衣裳,看起来像是许久都不会回家的样子。
家中的秋收任务就落在了沈桥一个人的身上,田遥想了想,他觉得先把郁年送去医馆,随后再回来帮沈桥收完粮食,再去镇上陪郁年。
这一段时间里,刘员外家的少夫人格外喜欢田遥送来的果子,在吃完一次之后又来买过一次,幸好他们又重新种了一些,辣椒也成熟了,他们又重新取了种子,晾晒好了之后,又能够重新播种,只是无奈那一小块菜地,终究种的还是太少。
一时之间事情都堆在了一起,田遥觉得他们两个人根本就转不开,但也没有办法,一件一件地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第50章
到了秋天,槐岭村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原先总是在村子里闲逛的小孩儿们,到了这段时间也是每天都跟着大人,要不是跟着大人在田里,要不就是在家里帮着做饭,总之到了这个时候,槐岭村没有一个闲人。
郁年也在秋忙的前几天,给蒙学堂放了假。
“我也不知道治腿到底要花多长的时间,所以还是请村长要提前做好打算。”郁年专门去了村长家里一趟,跟他说明白了这件事,“总不能耽误了这些孩子的进程。”
村长只是咬着烟袋叹气:“因着科考舞弊的事,外面对咱们村也不是太看得起,更别说找人来教课了,况且要是找别的夫子来,束脩也是一个问题,普通的家里只怕是给不起。”他抬起头,黑沉的眸子紧盯着郁年,“你腿好了之后,会离开这里吗?”
郁年摇头:“我的家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村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且放心去治腿,学堂这边,停一停也没事。”
郁年朝村长点了点头:“等腿治好了,我会尽快回来。”
村长看着他熟练地挪动轮椅离开,才想起有什么事没告诉他,于是追了上去:“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再过几日,就是遥哥儿的生辰了,从他双亲去世之后,他就再没过过生辰了,我想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的生活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所以我想看你是不是要给他过个生辰。”
郁年点了点头:“多谢您告知。”他这才想到,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除了互相知道了一下年龄,两个人都没有想过要问一下彼此的生日,要不是村长今天说起来,今年估计就又这么过去了。
按照村长说的,田遥过了八月初三的生辰就二十岁整了,比自己小两岁,看田遥的面相也看不出来,他总觉得田遥还是十七八的样子。
郁年回到家的时候,田遥正在洗衣服,他们家方便的一点就是不用挑水,直接引了山上的水下来,看到郁年回来,田遥才问:“怎么样,村长怎么说?”
郁年来到他的面前:“村长说让我放心去治,学堂晚一些开学也没关系。”
田遥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咱们就初三的时候去镇上吧?我让人给他带个信儿,让他准备着?”
郁年却摇了摇头:“初三不去?”
田遥疑惑:“怎么了?是日子不好吗?”
“不是,是初三是你的生辰,给你过完生辰里再去?”
田遥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辰了,从前爹爹跟小爹在的时候,他都很期待每年的生辰,他们去世之后,没有人在意的生辰,也就不叫生辰了。
所以他已经忘了,不仅忘了自己的,甚至连郁年的都没想起要问一问。
“村长有句话说得好,以前不过,是因为你没有期待,现在有我了,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辰,你都能对我有所期待。”
田遥都快哭出来了:“好,那以后每年的生辰,你都陪我过吧。”
说完之后才想起:“那你的生辰呢?”
“七月十二。”
田遥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啊,你的生辰已经错过了。”
郁年却摇头:“我并不想过生辰。”
因为他的生辰,也是爹娘的死祭。
“那你就跟我过一个生辰吧。”田遥的手还沾着泉水的清凉,落在郁年脸颊上带着凉意,“好不好。”
郁年点了点头:“这个生辰你想怎么过?”
田遥想了想:“咱们就请几家亲近的人一起吃顿饭吧?”
时间很快就到了八月初三,早在前一天,田遥就去跟刘之,顺婶子还有沈桥说好了让他们晚上都来家里吃饭。
到八月初三的时候,顺婶子是最先来的:“人老了,记性不好了,临出门才想起是遥哥儿的生日。”她的手里提着几个红鸡蛋,槐岭村的习俗就是,谁过生日,家里人就会为他准备几个红鸡蛋,就像是刚出生那会儿一样。
田遥顺手接过来:“您还带东西干啥呀。”
“这本来应该是你爹娘准备的,他们不在,我也算是长辈,你要是不收我可就回去了。”
郁年才说:“您里面坐。”
为了生辰,田遥一大早就起来把院子规整好,又去刘之家里借了一张大桌子和板凳,还在门口挂上了两盏灯笼。
顺婶子闲不下来,田遥在灶房里做饭,她就帮着添柴火,看到灶台上的果子,才说:“上次你送来,我尝过,味道真好,怎么,这还能入菜吗?”
田遥点了点头:“今晚做的都是我的拿手菜,保证您从来没吃过的。”
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小爹手札里关于这个果子的做法,今晚必要让他们都胃口大开。
顺婶子笑起来,眼尾的褶皱都很深:“那我就等着吃啦。”
没一会儿沈桥和陈旭他们都来了,沈桥看到陈旭跟刘之的时候,目光还有些闪躲,反而是刘之,他凑到沈桥的面前,看他最近没瘦还胖了一点,才放下心来。
“来请的时候也不说,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神神叨叨的。”因为夜里有风,怕吹到小宝,所以晚上就没有带他来。
田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怎么,我请你吃顿饭,你还要给我送礼不成吗?”
“你的饭多金贵,我还得专门送个礼。”
田遥跟刘之就是这样,平日里总是吵吵嚷嚷,但真遇到什么事了,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
郁年安排他们坐,刘之跟沈桥挨在一起,陈旭跟郁年在一边说话。
刘之垂下眼睛:“最近还好吗?”
沈桥点了点头:“从上次之后,他回来的时间很少,我过得挺好的。”
刘之看着他,过得挺好,就是生活太拮据。
宋耀那个王八犊子肯定不会给沈桥拿钱,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
看出了刘之的想法,沈桥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做了些绣活,能拿去镇上卖,地里也有出息,遥哥儿也三不五时地给我送东西来的。”
刘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是无奈地低头。
田遥今晚做了好几道菜,陈旭带来了酒,今天有月亮,却并不圆满,弯弯地挂在天边。
桌上的菜是柿子炒鸡蛋,笋烧肉,蜂蜜拌柿子,麻辣兔丁。
刘之一看,就去拉田遥的手臂:“这么多菜,以后日子不过啦?”又看到了笋烧肉,上次田遥送过来,他吃过之后的几天都觉得吃什么都没有味道,那点呛辣的味道在在脑中停留了很久、
“让你们尝尝鲜嘛,保证是你们没有吃过的味道。”田遥做完了灶房里的事情,也在桌边坐下。
他求助地看着郁年,郁年只好帮他说:“今天是遥哥儿的二十岁的生辰,算是整数,所以今天请大家来家里。”
刘之在桌子底下踩了田遥一脚,田遥去叫他的时候只是说他们要上镇上去治腿了,并没说今天是他的生辰,所以他什么礼物都没给准备。
倒是沈桥,给了田遥一个荷包:“这是我做的,别嫌粗糙。”
田遥接来放在怀里:“怎么会,我自己还不会做呢。”
“还有就是因为我们要去给郁年治腿了,家里得麻烦各位帮忙照看一下。”
他们这一走,家里还有几只鸡,也不能带灰灰去,菜地里种的东西也需要他们帮忙收,虽然田遥也会回来,但到底是不经常在家,这些事情就得仰仗邻里。
顺婶子立刻说:“只管放心去,鸡和狗我都帮你看着。”
“你种的菜陈旭也会帮你收的,不过他会不会偷吃,我就不知道了。”
席间的人都笑起来,田遥帮他们把酒满上,然后自己喝了一杯:“麻烦大家了。”
刘之一直记着上次田遥给送来的菜,心心念念了很久,看到桌上有,也不客气,立刻动了筷子。
“你这菜到底是怎么做的啊,用了什么香料啊?虽然第一次吃觉得这个呛辣难以接受,但习惯了之后就觉得滋味真是好,能吃两碗饭。”
田遥没想着瞒他们,说:“我送你们的的这个果子,还有加的这个菜,都是用我小爹给我留的种子种出来的。”
他顿了顿:“我想以后,靠这个去做生意。”
他话音一落,几个人都停下了筷子,有些惊奇地看着田遥,刘之从嫁过来这几年跟田遥的相处,就知道田遥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就是为了买地,但从上次赔钱之后,他的积蓄所剩无几,买地之事就一直搁置着,他以为田遥要放弃了,但其实是在憋个大的。
“想好了就好好做,需要帮什么忙你就叫我们一声,给不了你别的,但搭把手的事情还是能够帮你的。”顺婶子说,“我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事情了,以后你忙了,做个饭打扫打扫屋子,以后有孩子了也能给你们看看孩子。”
刘之也说:“反正陈旭成天在家,有什么事你就使唤他一声就行。”
沈桥的脸有些红:“我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但只要你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
他们的话田遥都放在了心上:“如果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会开口的。”
正事说完了,桌上就推杯换盏了起来,顺婶子有年纪了,在吃完饭之后陈旭把她送了回去,随后他们又续了一轮,只怪田遥做的菜太下酒,几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除了沈桥。
他在后面帮着田遥把碗洗了,灶房外面郁年陪着刘之他们说话,灶房里田遥醉眼朦胧:“桥哥,你真的不想离开宋耀吗?只要你说,我一定帮你。”
沈桥洗碗的手顿了顿:“再说吧,他最近都不在家里,我日子也好过了很多。”
“他又不会永远都不回来,万一他再打你怎么办?”田遥苦着脸,“我觉得我帮不到你,我好没用。”
沈桥在衣裳上把手擦干:“遥哥儿,谢谢你,其实如果我娘家能给我一点点支持的话,我也是能够和离的,但是娘家的两个弟妹都不是好相与的,我别无去处。”
在宋耀第一次打他的时候,他也回过娘家,只是没有得到他们的帮助,反而是被两个弟媳奚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爹娘也是坐在一边,并没有要给他撑腰的意思。
田遥心中发苦,他的爹爹和小爹只有他一个孩子,但也是爱他如珍宝,沈桥的娘家,却只是把他当工具,何谈给他撑腰。
“桥哥……”
“别担心我,我会好好地活着的。”
田遥心中想着沈桥的事情,却没想到事情的变故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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