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八月初三,田遥在家过了生辰,第二天在家醉了一天,第三天就带着郁年,往镇上去了。
村长自然借了牛车给他们,田遥本来是不想用的,毕竟现在是秋忙时节,牛车在村子里更有用,但村长说毕竟郁年的腿不方便,让他田遥到时候再送回来一趟就行。
见村长执意如此,田遥也就没再推辞,自己赶了牛车,跟着郁年一起往镇上去。
他们带的包袱都是郁年的衣物和书本之类,还有一些小爹的手札,也算是在治腿的时候有些消遣,田遥要过几天再去镇上,他种的果子要到了该收获的时候,还有他要帮着沈桥把家里的农活干完才行。
先前本来是想着要去镇上做生意,但现在还是以土地的出息为主,这个时候在外面做工的人也都会回乡里去参加秋收,所以这会儿镇上的人应该也不多。
田遥赶车赶得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镇上。
牛车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田遥就推着郁年往医馆里去了,他前两日就给周老带了信儿,这会儿医馆里就只有周老一个人,原先的两个学徒也不见了踪影。
“周老,我们来了。”
周老这才睁开眼睛:“来了就来了,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田遥已经习惯了他不时地就要刺自己几句,完全不放在心上:“周老,你的两个学徒呢?”
“我有能用的人了,还养着两个蠢材干什么?他们出师了。”
田遥睁大了眼睛:“他们才跟您学了多久啊,都能出师了?您的医术可真好啊,不仅医术好,教学徒也教得快。”
“学了半年多还没出师,那也没什么学的必要了。”周老嗤了一声,不把田遥阿谀奉承的话放在心里,“你上次送来的那个果子,还有吗?”
田遥自然是带了的,这会儿就送到了周老的面前,他顾自地吃了起来,然后说:“他就住在后院靠西的那个房间里,你自己去收拾收拾吧。”
田遥想推着郁年去,被周老拦住了:“你自己去就行了。”
田遥知道周老应该是有话想要单独跟郁年说,所以自己提着郁年的包袱就去了后院,他走进去一看,基本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房子里很整洁,只是床褥没有铺上,田遥的动作很利落,很快就铺好了。
他想了想还是好奇,悄悄地往前院去了。
周老见田遥已经走到后面进了房间,才放下手里的果子:“我跟你说说你的腿要怎么治。”
郁年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听着周老说。
“你的腿,现在看起来,满打满算的话伤了已经有一年了,如果在刚受伤的时候就开始治的话,不需要费很多钱,也不会太过折磨,但时间这么久了,需要完全治愈的话,需要的不仅是银子,还需要强大的毅力。”
郁年只是笑了笑,那么艰难的一段日子他都过来了,那个时候他都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念,也苟延残喘地坚持了过来,更何况如今,他有了自己奋斗的目标,就更加有毅力能坚持。
“好。”周老说,“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腿要怎么治。”
“简单地来说,就是碎骨重塑,因为你的脚筋被挑断,导致下肢的血流堵塞,本来你的腿应该在过去这一年就不断地萎缩,直到你的腿变得干枯,但因为你的夫郎这一年都有给你疏通,所以你的腿才没有萎缩。”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你脚上的伤口处,重新破开,将里面积郁的淤血全部放出来,但就算筋接上了,骨头也是坏的。”
田遥收拾完了房间,本想跟郁年说一声就送牛车回去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周老跟郁年的谈话声。
“碎骨?重塑?”郁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碎掉的骨头,还能重新长好吗?”
“碎掉的就是你已经坏死的骨头,用接续膏,能够让它重新长好,但你要知道,这样做,你要承受的痛苦是难以估量的,所以我说,要你有足够的毅力。”
郁年只是点了点头:“我相信我可以。”
周老点了点头:“那好,从明日开始,我先给你针灸,除去你腿中的淤血,等到淤血除尽,再替你碎骨,等新骨生了之后,再用断续膏,接上你的脚筋。之后你再卧床半年,就能慢慢起立,约莫一年之后,就能够恢复如初。”
“日后你依旧能站立,行走,但别的,比如学武等让腿有过大的负担的动作,还是要尽量避免。”
“好,多谢您。”
意识到他们说完了,田遥才从门口进来,对于田遥的偷听,周老已经能预料到:“都听到了吧?”
田遥苦着脸:“难道没有能够减轻他痛苦的药吗?”碎骨重塑,他光是听到周老这么说,自己的腿都在隐隐作痛,郁年看起来那么单薄的肩,怎么能够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有是有。”周老捻了捻胡子。
“那你就给他用啊。”田遥像是看到了救星,“钱都好说的,我能赚钱的。”
郁年却拉了拉田遥的袖子:“遥哥儿,不能用。”
田遥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能用!你是在担心银子的问题吗?咱们家有钱的。”
周老看着郁年,目有赞许之色。
“我说的能减轻痛苦的药,就是粟樱,服用之后能够让人忘却烦恼,减轻身上的疼痛。”
田遥:“那为什么不能用,要是用了这个,就可以没什么痛苦地治好他的腿了。”
“遥哥儿,那药只要用过一次,就会上瘾。”
田遥不懂药,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减轻痛苦的药却不能用。
“那药一旦成瘾,会把人的精神掏空,慢慢地萎靡下去,最后会让人疯掉的。”郁年说,“我不能用那个药。”
“事实上,朝廷也是禁止使用这一味药的,但每个医馆,或多或少地都会留一点备用,想要大量使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更是杀头的大罪的。”周老说,“遥哥儿,你放心,我会尽量让他少受一点苦的。”
田遥心口苦涩,手足无措地楞在原地:“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最难熬的时间你要跟他在一起,我相信你们两个一定能够挺过去的。”
田遥还想说什么,这会儿有人来找周老看诊,周老朝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后院。
推着轮椅走进后院,西边的厢房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周老都已经准备得很彻底,田遥只是铺了床,别的用具一应俱全。
“郁年,我……”
他蹲在郁年的旁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宁愿那些痛是他自己来承受,他这个人皮最厚了,他一点都不怕疼,可是为什么这些都要让郁年来承受。
郁年的手轻轻地擦去田遥脸上的眼泪:“别哭,你想想,我治好腿之后,就能陪你上山打猎,能帮你追鸡撵狗,能够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
田遥眼泪糊住了眼睛,他拼命地摇头:“我只是想你好好的,我没有想到治腿会这么痛苦。”
“现在都还没发生呢。”郁年的手掌覆在他的脸上,“说不定也没有那么痛呢。”
“怎么会不痛呢?”田遥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受不了,“我们不治了吧。”
“先前劝我治的也是你,现在不想我治的也是你。”郁年还笑起来,“遥哥儿,别担心。”
田遥还是不太高兴,郁年用手帕擦干净他的脸:“咱们去镇上逛逛吧?你不是还要去帮沈桥秋收,买点点心回去,累了不想做饭就吃点。”
田遥提不起兴致,但还是推着郁年往外走。
走到医馆的时候,郁年跟周老说了一声要出去,周老正在写药方,闻言抬起头:“今天放你一天假,明天开始就要帮忙了。”
郁年说了一声好,随后让田遥推着他出去。
往常摩肩擦踵的街道上没几个人,大家都忙着秋收,所以来镇上逛街的不太多,田遥也没像往常一样什么都想看一眼,他满脑子都是郁年治腿的事情。
走到糕点铺,郁年自作主张的给他挑了一些饱腹感强,味道又好的糕点,田遥反应过来的时候,郁年已经结完了账。
小二看到田遥想开口,立刻说:“吃食一经出售,除非质量问题,概不退换哈。”
田遥被憋了一口气,瞪了小二一眼,气冲冲推着郁年离开了。
“还想要什么东西吗?”郁年问他。
田遥哪里吃得下什么啊,他这会儿都要气死了。
“遥哥儿,你看,那是谁?”郁年看到了在街角一个买蜜饯的人影,有些眼熟。
田遥抬起头一看,果真是熟人。
那不就是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的宋耀,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哥儿,两个人亲亲蜜蜜,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夫。
宋耀没有看到他们,买好蜜饯之后,宋耀揽着那个哥儿的腰离开了。
田遥怒从心起,就要追上去理论,被郁年拉住:“遥哥儿,别闹出大事来,再看看。”
他这会儿满腔的怒火想要发泄,桥哥一个人在家里要收那么多的庄稼,这个宋耀竟然这会儿在跟别的哥儿卿卿我我!
郁年伸手拉他,让他凑到自己的面前。
“你不是想帮沈桥吗?这正好是个机会。”
田遥抬眼看郁年:“什么机会?”
“沈桥一直不愿意和离,但如果宋耀决心要和离甚至休妻,沈桥不就能脱离苦海了吗?”
田遥垂下眼睛:“但,桥哥会同意吗?他心里,还想跟宋耀好好过日子吗?”
“所以你现在要冷静,然后回去问一问沈桥,咱们从长计议。”
第52章
这里离医馆不太远,田遥看了一眼郁年,郁年便说:“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医馆。”
他这才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那两人。
田遥跟得不远不近,他们绕过了两条街,离开了镇上最繁华的街道,走到那一片都是低矮的住房处。田遥没有来过这里,但也听说过这里,是来往行商之人的落脚处,那些走商的人,白天在镇上的集市离摆摊,晚上就回到这里来休息,因为到了秋收的时间,这些行商的人应该也快离开了。
除了行商的,另外一侧的更破旧的院子住的都是些无家可归,在镇上游荡找生计的人,不知道跟宋耀在一块儿的这个哥儿,是走商的还是游民。
田遥跟他们跟得不算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进了哪一边的房子,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索性自己也不等了,顺着原路回到了医馆里,回到医馆,就看见郁年被周老拘着在记药材的位置,现在也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他想了想,问周老:“周老,这里有灶房吗?您平时都怎么吃饭啊?”
“就去客常来叫饭啊,我一个老头子吃得也不多。”周老不在意地说,“后院倒是有灶房,许久不用了,我不管,你们要用就用。”
田遥也不能今天一天就把所有的事解决完,于是他主动去了客常来,要了几个菜回来。他往日去客常来都是去送菜的,今日倒是稀奇,他也成了花银子的人了。
掌柜对他好一阵打趣,还送了他一个素菜,田遥笑着受了,说以后有山货的话还会继续送来的。
田遥陪着他们吃完饭,就收拾了收拾准备回村里,他走之前把自己家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周老,周老却只要了二十五两:“暂时只要这么多,后面的等你赚了钱,慢慢给。”
田遥愣住,随后还是郁年让他把剩下的银子收回去。
他们最近算是攒了一些钱,有先前村长给的二十五两,有刘少爷家后来给的买果子的钱,还有田遥送山货,打猎,做工的钱,他们现在也有了快四十两银子了,田遥记得周老说要治郁年的腿需要五十两,就这样其实都还是不够,他还想边治边赚钱呢。
“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他刚开始治腿用的药,二十五两就够,后面你再慢慢赚。”
“那就麻烦周老照顾郁年了,等我忙完了秋收,我就来镇上常住。”
周老只是朝他摆了摆手:“赶紧走吧,再说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郁年把他送到街口,田遥才跟他说了看到的事情。
“不知道那个哥儿是来云溪镇走商的还是那种游民。”田遥说,“但我觉得多半是游民,走商的有眼界,谁能看得上他。”
如果是游民的话,看宋耀跟他打得火热的样子,那势必是要把他娶进门的,到时候桥哥该如何自处?
田遥的面上遍布愁容:“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桥哥吗?”
“说吧,让他早点有个决策。”郁年说。
田遥知道,如果那个哥儿真的进了门,沈桥就是被他们两个人欺负的相。
田遥嗯了一声,在郁年的脸上亲了一下:“我回去了,忙完了就上镇上来。”
“好。”
田遥赶着牛车回了村里,把牛车还回村长家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刘之家里。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陈家爹娘和陈旭都去了地里,他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好在小宝是个乖孩子,放在床上自己也能玩很久,刘之就能趁着这个时候,把家里的饭做一下。
今天到了做晚饭的时间,小宝却一直在床上哼哼唧唧,刘之弄好了羊奶,一边喂他,一边着急,可算是等到了壮丁来,他赶紧把小宝交到田遥的手上:“快,帮我喂喂他,我得赶紧去做饭了。”
田遥有一次被小宝弄得手足无措,一只手抱着小宝,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拿了勺子给他喂奶,看他吃得香香的,田遥才放松了一点。
刘之在厨房里忙活完之后,小宝也吃完了奶,田遥竖着抱他,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
刘之靠在门边,看田遥动作僵硬,打趣到:“你还知道要拍嗝啊?”
田遥赶紧把小宝给他:“郁年跟我说的,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
刘之顺手接过来,继续给小宝拍嗝:“什么事。”
田遥把今天在镇上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刘之,要不是小宝还在刘之的怀里,他又要骂街了:“他是个什么畜生玩意儿。”
“郁年说,宋耀肯定是要把那个哥儿娶进门的,到时候桥哥该怎么办啊?”
刘之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如果把他跟沈桥换个位置,早在宋耀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他就把宋耀踢出家门了,可惜沈桥不是刘之,也不是田遥,他的性子太软,挨了打都还不知道反抗。
“其实他不肯和离的原因就是一个没有去处,娘家一看就是不靠谱的,也不知道回去之后的日子是不是还要比现在过得更不好,所以他才不想要和离。”
田遥想了想:“我其实打算等忙完秋收,我就去镇上做生意,如果我让桥哥来帮我,他会同意吗?”
刘之抱着小宝,脑子里想着:“没有你说的这件事的话,他可能不会同意,但有了这件事,他应该会同意的。”
田遥叹了口气:“可是我怕,他会为了宋耀另娶别的哥儿的事情伤心。”
“那我真的要去骂醒他。”刘之哼哼了一声。
田遥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解开:“我想想该怎么跟他说吧。”
正巧陈家人回来,田遥赶紧跟他们告辞,他们留饭田遥也不吃,赶紧回了家里。
灰灰没看到郁年回来,还去后面找了好大一圈,没见到人,才垂着头回来,田遥摸它,它就舔田遥的手。
“爹爹去治病了,好了就会回来,你要在家里守着家,好吗?”
也不知道灰灰听没听懂,田遥去了灶房,给自己煮了一大碗面条,又分了一点给灰灰,灰灰没吃两口,明显然是不饿,田遥看到他的饭盆里,明显是有人已经喂它了。
田遥也知道他们这次会走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今晚给灰灰洗了个澡,让它睡在了床尾。
第二天天不亮,田遥就出了门,到沈桥家的时候,他也换好了衣裳,打算往地里去。
田遥走到他的旁边,帮他把要用到的东西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走吧。”
沈桥垂下眼睫,眼尾有些红:“遥哥儿,谢谢你。”
天刚蒙蒙亮,地里就已经很多人了,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田遥跟沈桥两个人也没多说什么,开始埋头苦干。
直到天光大亮,日头高悬在空中,田遥额头上的汗滴在眼睛里,蛰得眼睛生疼。
“遥哥儿,歇会儿吧,差不多快干完了。”沈桥帮他擦了擦眼睛,“没剩多少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都是哥儿,但他们两个人干活的动作可不比旁边的汉子慢,一上午的时间一块地已经要收完了。
田遥缓了一下,才说:“一口气干完吧。”
说着不顾沈桥,又埋头去干活了。
约莫半个时辰,这一块地就收完了,田遥又帮着他把收好的粮食搬了回家,被人都还等着牛车或者是两个人抬,田遥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就把两大口袋的粮食全部搬走了。
路边遇到的人看到田遥,就又对他的力量有了一些新的认识,田遥走到路上,还能听见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
“这遥哥儿,要是有地,一个人能种十个人的地吧?”
“人家还能一个打十个呢。”
他们调侃,田遥也只是一笑。
到了沈桥家,沈桥只是匆匆地洗了个脸,就赶紧去做饭,没道理田遥帮他干了一上午的活,自己连饭都不给他做一顿。
只是家中实在拮据,宋耀很久没有回来了,他除了自己做的绣活换点银子,已经快穷得揭不开锅了。
看着已经快要见底的米缸和只剩一个鸡蛋的篮子,沈桥只能用还剩了一个底的面缸里的面给田遥煮了个疙瘩汤。
田遥也不挑食,捧着碗就喝完了。
喝完之后看着沈桥坐在他的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疙瘩汤,他碗里只剩了一个底。
“桥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桥放下碗:“怎么了?”
田遥把在镇上遇到宋耀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们举止亲密,一看就已经很久了。”
沈桥的脸上却并没有愤怒的表情,他甚至是松了一口气:“怪不得,怪不得从那次之后他就不回家了。”
“桥哥,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想和离吗?”
沈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怎么不离呢?”
“你是说气话,还是真的这么想?”田遥想要再次确定一下。
“当然是真的。”沈桥笑了笑,“难道等小的进门,我再伺候两个祖宗吗?”
田遥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他心里的感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为什么他动手打你你能忍,要纳小的你却忍不了呢?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你会喜欢一个动辄就对你动手的人吗?”沈桥的面色很淡,热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田遥能看到他整张脸都是苍白的,“我们这样的人,谈什么喜欢和爱,生活就已经把人压得喘不过气了。”
“不能主动和离,是因为没有办法跟娘家交代,只要宋耀执意要休妻,我娘家人也不能说什么,我才有一条活路,不然遥哥儿,我主动和离,回到娘家等着我的也只是一根麻绳而已。”
第53章
田遥一怔,他没想到还
楠諷
有这样的原因在。
沈桥苦笑一下:“虽然生活拮据是一方面,但只是饿肚子的话哪里不能找到点吃的,最难的是,一旦我跟宋耀和离,我回到娘家里,就是又多了一张嘴吃饭,后果就是不是被麻绳勒死,要不就是再嫁一次,谁知道再嫁一次又是什么光景呢?”
他这么一说,田遥就明白了他所有的苦衷。
“如果,如果他,他两个都想要呢?”
沈桥的面色变得有些冷:“怎么可能呢?”
话题说到这里,沈桥就不愿意再开口说话了,田遥自然也不好再问,休息了一会儿,又去了下一块地。
沈桥家的地不算多,沈桥跟田遥两个人又十分努力肯干,所以在四天之后,他们就已经把沈桥家的粮食收好了,趁着天气晴朗,就把收了的粮食扑在院子里晾晒,田遥帮完了沈桥,又去帮家里本就种了很多田的陈家。
往常陈家自己的地都是陈家爹娘两个人干,后来陈旭回到家中,老两口的负担就减轻了一些,比起村里其他人,他们家的活干得也算快的。
田遥索性也去帮陈家把活赶了赶。
等到抢收结束,田遥也晒黑了一圈,他心里记挂着郁年,又想着沈桥和宋耀的事情,晚上有些辗转难眠。
灰灰最近都没有看到郁年,好像一直都情绪不高,田遥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它带到镇上去一趟,不见到郁年的话,田遥怕灰灰会一直这样吃不下睡不着的。
第二天一早,田遥就给灰灰套上了绳。
灰灰显然是有些不习惯,它一直是被他们放养的,又因为身体里流着的有一半狼的血脉,所以对在脖子上套绳十分抗拒。
毕竟灰灰从小到大活动的地方就是村里和山上,它没有去过镇上,所以田遥害怕他会在人多的时候露出凶相,所以还是执意要给灰灰套上绳,他有些无奈:“套上绳,就能去找爹爹了。”
灰灰在原地转了好一会儿圈,最后还是让田遥把绳子套上了它的脖子。
田遥牵着灰灰,速度很快地往镇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绳子束缚住了天性,灰灰一路上都垂头丧气地,直到走近医馆,他闻到了郁年的味道,才变得兴奋起来。
医馆刚刚开门,郁年已经在药柜前面清点剩下的药,又开始检查了一下昨日的出药量,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医馆门口的田遥,和被田遥死死拽住,恨不得立刻扑上来的灰灰。
见郁年的注意力落在他们身上了,田遥才松开了手中的绳子,灰灰就如同脱缰野马,立刻朝郁年飞奔了过去,它的两个爪子都搭在郁年的身上,不停地拿自己的头去蹭郁年的脖子,郁年眼睛都快笑弯了,不停地抚摸它的脊背。
“就像是我把你卖了一样,这几天没见到你吃不下睡不着的。”田遥走到了郁年的身边,有些吃味地看着他们的互动。
郁年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这几天我都很想你。”
田遥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郁年说一句想他,他就心里冒出了粉红泡泡。
“你最想的应该是它吧。”田遥口是心非。
“多大的人了,还跟一条狗争糖吃。”周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会儿在一边打趣他。
田遥的脸通红,不过他现在晒黑了一些,面上也看不太出来。
倒是周老很稀罕灰灰,灰灰也表现出了善意,并没有像见到陌生人一样龇牙咧嘴。
“你们这狗养得好。”周老说,“应该有狼的血脉在吧?”
田遥点了点头:“郁年也是这么说。”
周老也知道他们许久没见,这会儿要说些私密话:“去集市上买点早点回来,我要吃张家的大包子。”
田遥推着郁年,郁年的手里牵着灰灰的绳子,一家三口的背影十分和谐。
田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郁年的情况,郁年才说:“已经开始针灸了。”
他治关心了一句:“疼吗?”
郁年摇头:“不疼,但是现在腿比以前多了很多知觉。”
以前只是田遥在按摩他重要的穴位的时候会有痛觉,那样的痛觉并不难以忍受,甚至还觉得喜欢,毕竟有感觉,才证明自己的腿没有废掉。
“那就是开始起效果了吧?”田遥并不懂医,只是想着再过不久,郁年就会承受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我最近打听了一下宋耀的事情。”郁年不想看到田遥不高兴的样子,所以转移了话题。
田遥果然被他带偏:“有什么收获吗?”
说来也巧,田遥刚回去的第二天,医馆里就来了个哥儿来诊脉。
周老有意要培养郁年,所以自己没有接诊,而是让郁年来给他把脉,郁年的记性很好,一眼就看出了来诊脉的这个哥儿,就是那日跟宋耀在一起的那个哥儿。
郁年手刚刚搭上他的腕,心中就已经有了谱,脉象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是滑脉,眼前这个哥儿已经怀孕了,按照脉象来看,已经二月有余。
郁年如实告知他,只见这哥儿的脸上有喜色,但随后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的脉象很好,身体底子也很好,所以并不需要开保胎药,所以付了诊金就离开了。
田遥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怀孕了?宋耀的?那桥哥怎么办?”
郁年知道他心里都是为了沈桥好:“你跟沈桥聊过,他怎么说?”
田遥把沈桥的话转达了一下,郁年点了点头,“他有心和离就行。”
“那万一宋耀不想跟桥哥和离怎么办啊?”
郁年想了想,如今在位的天子是承庆帝,承庆帝在位十余年,后宫除了皇后,别无一人,两人相识于幼年,情比金坚,所以承庆帝才会在颁布法律的时候,他本想废除三妻四妾的这种制度,却被群臣反对,只能退而求其次,订了新的律法。
“我朝律法有定,三年无所出者,才可纳妾,但不得无媒苟合。”郁年很冷静,“咱们只能用这个,来为沈桥考虑,沈桥跟他成亲几年了?”
田遥掰着指头算了算:“应该是两年多。”
“所以还没有三年无所出这一先决条件。”郁年沉声说,“如果现在沈桥去告官……”
“那是不是就能和离?”
郁年却摇头:“不会,断案的大人只会让那个哥儿打掉孩子,也不会让他们和离的,杖责宋耀五十。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
田遥泄了气,但很快又想起一件事:“还有就是,宋耀的娘才去世一年的时间,他是不是还算在孝期啊?在孝期就怀上孩子,官府是不是也会对他有惩罚啊?”
“孝期伦理也都只是道德问题,只要他死不承认,咱们也没办法。”郁年却很冷静。
“怎么这么麻烦啊,就真的没有办法让桥哥安安稳稳地和离吗?”
“从那个哥儿下手吧?只要他执意要宋耀休妻,他会做的,看在孩子的面上。”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田遥才想起他们现在是要去给周老买早饭的,买了半个时辰都还没买回去,等会儿一定会被他训的。
回去的时候他们还是被训了,田遥只是吐了吐舌头,最后牵着灰灰进了后院里。
周老每天给郁年针灸的时间都在巳时末,今天田遥刚好在这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周老拿出了他一直都很宝贝的银针,田遥的手指都颤了颤,看着冒着寒光的针扎进了郁年的腿上,这个时候他又希望郁年的腿没有知觉,这会儿就能不那么痛了。
他紧盯着郁年的脸,在针全部扎进他的腿上的时候,他也只是皱了皱眉。
周老收拾了东西:“跟他说会儿话吧,我去外面了。”
田遥撇着嘴,蹲在郁年的身边,有些手足无措,郁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不疼。”
“腿都扎得全是窟窿了,还不疼啊?”田遥不敢贸然碰他,生怕碰到了他腿上的针,再被他没轻没重地完全扎进腿里。
“咱们说说沈桥的事情吧?”郁年说,“后来那个哥儿来找周老,让周老给他抓让孩子不要长那么快的药。”
田遥张大了嘴巴:“为什么啊?这样对孩子不是会有什么危害啊?”
他记得刘之怀孕那会儿,连染了风寒都是自己扛过去,根本不敢吃药,生怕对自己的孩子不好,怎么这个哥儿还想给自己用药啊?
“他是不是怕孩子长得太大对自己的身子不好?”田遥只能往这里想,
“不,有可能是因为孩子太大了,就跟他的月份对不上了呢?”
田遥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就是说,孩子可能不是宋耀的。”
田遥被这一连串的事搞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是说,这个哥儿怀的孩子不是宋耀的,但他要让宋耀认为孩子是他的!”
郁年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他不就成了活王八了吗?”田遥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第一次打桥哥,不就是认为桥哥跟他那邻居有什么吗?就让他当个活王八好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该怎么才能帮到沈桥。
“菜地里第二茬的果子要熟了,我打算全部摘了拿到集市上去卖,也算是一点进项,还有就是辣椒,辣椒也成熟了,青青绿绿的,很好看的,我打算一起卖。”
郁年却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辣椒的辣味,他们买回去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我把辣椒和菜谱都卖给客常来?”田遥问。
“如果咱们想长期以此为生计的话,这个方法也不好。”郁年说,“你把菜谱给了出去的话,客常来从你这里要的也就只是辣椒,等他们知道了种植方法,也就不吃香了,这不是长久之计。”
田遥看着他:“那怎么办?”
“你先前不是想去外面摆摊吗就卖辣椒做好的成菜,先慢慢地积累。”
田遥点了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那我今天就要回去,把灰灰带回去,明天再上一次山,捉些兔子什么的。”
“过两天就准备把摊子支上。”
“好。”
第54章
下午的时候田遥就带着灰灰回了村里,和离这件事,还是应该要跟沈桥和刘之商量一下的。
临走的时候灰灰有些不乐意,它用嘴努力地去拽郁年的轮椅把手,发现拽不动之后又用前爪去推轮椅,想让他跟他们一起走。
田遥只能蹲下来跟它讲道理,说了好半天,灰灰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
“你们养这狗,还挺通人性的。”周老站在原地,看着一人一狗慢慢远去。
郁年想起他们刚刚养灰灰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叫声还奶声奶气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记得田遥曾经说过要它好好保护爹爹,所以它才会这样。
果然是谁养的狗就像谁,田遥养的狗,性子就像他,一样的重情义,郁年笑了笑,心中被那两道背影填得满满的。
“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大运了,竟然能遇到遥哥儿这样的夫郎。”周老吹了吹胡子,想起自己家里那一大家子糟心的后辈,就没一个像田遥这样让人窝心的。
“确实是我的幸运。”
能在那样泥泞不堪的日子里,遇到一个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田遥,所以治腿的痛,只是他先前受过的苦难的千分之一,他又怎么能不为田遥坚持下来。
“先前他还跟我说,想要带你回一趟原仓府,说想把你爹娘的尸骨接回来。”周老说,“他什么都念着你,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郁年却是愣在原地,这件事田遥从来没有跟他说过:“遥哥儿说要去原仓府?”
周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告诉你吗?上次他知道我是原仓府人士之后,问了我些关于你家后来的事情,我便如实地告诉了他,你爹娘的尸首并没有像往常被斩首的犯人一样扔进乱葬岗,应当是你家的忠仆把尸首收敛了起来,遥哥儿听说了之后,就想带着你去,把他们接到这边来。”
郁年的眼眶发红,他爹娘的牌位是田遥找人做的,甚至爹娘的尸骨,他也想要去收敛回来……
\"您能告诉我,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无非是把跟田遥说的话,再复述一遍给郁年,郁年注意到了他话里的一句:“我的户籍,在原仓已经销户了?”
周老点了点头:“是这样,所以你现在有户籍吗?”
郁年点了点头:“有,我的户籍现在在遥哥儿的名下。”
“那还好,有户籍做什么事都方便。”
他现在没有双户籍,原仓府的郁年已经死了,有的只是槐岭村的郁年。
“周老,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
田遥回到家里之后,第二天就带着灰灰上了山,一人一狗就像上山扫荡的土匪,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带着满满的猎物,田遥兴高采烈地下了山,夕阳西下,田遥在山林中看着自己家里房子的残影,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虽然郁年现在没有在家里等他,但他知道,等郁年治好腿,他就会回来的。
第二天田遥在家把那一块地的果子全部摘了,看起来不太大的一块地,竟然也收了不少,田遥决定,果子拿去卖掉,收的辣椒就像他们原先想的一样,在周老的厨房里做了,然后拿去那边去卖小吃。
在做完家里的事情之后,田遥就去了沈桥的家里。
太阳下山,他正忙着把晒在院子里的粮食收起来,田遥到了之后就帮着他一起,没过一会儿刘之也抱着小宝过来了,是田遥约他一起来的,为的就是商量沈桥的事情。
刘之带着孩子,没有办法干活,所以就坐在一边,田遥的动作很麻利,几个太阳晒过之后,沈桥晒的粮食都已经全部干了,这会儿田遥帮他装进了麻袋里,放进了他们家的堆放粮食的谷仓里。
今年的收成并不太多,缴纳了粮食税之后应该也剩不了多少。
沈桥做完这些之后,给他们两个人倒了水,几个人坐在桌边说起话来。
“前两天我去镇上,郁年说,那个哥儿已经怀孕了。”田遥没有把孩子不是宋耀的事情告诉他们,“所以我想,宋耀很快就要回家来说这件事了。”
沈桥本来在给他们倒水,听到田遥的话,手颤了颤,但水还是稳稳地倒进了碗里。
刘之使劲儿拍了桌子,把小宝都吓了一跳,瘪着嘴差点要哭。
“郁年说,如果他不愿意和离的话,他可以帮桥哥写状纸。”田遥稳了稳自己的声音,“你并没有犯七出,他又还在孝期,只要咱们说出诉求,应该是能够成功和离的。”
“我现在担心的是你娘家的问题。”刘之很冷静,“要是他们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做?”
“会劝我大度,自己生不出孩子,难道还不让别人给他生吗?”沈桥自嘲道,“要是他们知道的话,更离不成,这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田遥嘶了一声,咬了咬牙:“好,我最近会去镇上,想想办法让那个哥儿知道宋耀已经娶亲的事情,说你跟他之间感情甚笃,这样他就会用孩子威胁宋耀以正妻之礼娶他。”
刘之发问:“那到时候闹到村长那里,要叫你的家人来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知道。”沈桥说,“至少不能那么早知道,等到和离了之后,我能养活自己,能给他们点什么利益的时候,再让他们知道比较好。”
刘之点了点头,把小宝嘴里的手拿了出来:“幸好平日里两家不怎么往来,应该能瞒不少的时间。”
“我想好了,桥哥,你和离之后就先住我家吧,郁年最近在治腿,都不在家里,我也只有每天晚上才会回来,等郁年的腿好了,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等你家人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怎么能住你家,这像什么话。”沈桥却是不同意。
“就当你帮我看家的报酬吧,我还养着鸡,种着菜,而且我以后想去镇上做生意,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所以也很需要你的帮助。”
刘之想了想:“要不还是先回你娘家去探探口风,先不把这件事说完,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态度。”
沈桥垂下眼睫:“那我明天回去一趟。”
“我陪着你吧?”田遥说,“反正我明日也不去镇上。”
沈桥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田遥就跟着沈桥一起往他娘家走,为了不让他们挑理,沈桥还是从家里找了找,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拿了两张自己绣好的帕子,当做是礼物。
沈桥的娘家离槐岭村还是有些距离,他们在路上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才到了他们的村子里。
沈桥出嫁两年,回来的时间并不多,但回家的路还是记得很牢,他边走边跟田遥说:“我小时候常在这边玩,那边有个水渠,小的时候就在那里摸鱼,摸到了就能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
田遥只是安静地听他讲,走进村子里之后,路上也遇到了他们同村的人,只是他们看沈桥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同情,又像是看笑话。
沈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带着田遥往前走,走到他们家的时候,沈桥愣住了。
原来每天都没个安生日子的家里,今天静悄悄的一片,往常总能听见他两个弟妹在掐架,今天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他推开门走进去,从房子里出来的男人却不是他爹。
“四叔?我爹娘呢?”
被沈桥叫做四叔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哦,是沈桥啊?你爹娘他们一家人搬走了。”
“搬走?”沈桥扶住门,竹做的篱笆有些倒刺,扎进了沈桥的指腹,“他们搬去哪里了?”
他四叔说:“早就搬走了,这个宅基地给我用了,家里的土地也都卖了,可能是你的兄弟在哪发了财吧。”他嘴上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发了财也不知道念旧情,总之一直在抱怨。
沈桥僵在原地:“那他们搬去哪里了?”
“我哪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他四叔推开沈桥,“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这里没你的娘家了。”
沈桥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村子,田遥跟在他的身边,有些担心,他以为沈桥的娘家只是不重视他,却没想到,举家搬迁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他。
沈桥停在原地,看到田遥担心的目光之后,笑了笑:“松了口气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来阻止我和离了,是好事。”
他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是一片晶莹,大滴大滴地落在被太阳炙烤的地上,那些泪珠很快地就消失了痕迹。
“桥哥……”
“没事。”沈桥捂住眼睛,手上被竹子扎出的血痕本来已经干了,这会儿混着眼泪,变成了一片粉色,“我没事的,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田遥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一片苦涩:“桥哥,日子以后会越过越好的。”
沈桥点了点头,却还是有眼泪不停地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粉色的痕迹渐渐被泪水冲刷干净,变得透明无色。
明明是艳阳天,田遥总觉得不断地有冷风从四面八方来,他不知道一直处在这样的阴冷的环境里的沈桥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到底是解脱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而往后,又还有多少坎坷在等着他,而他们作为朋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
把他拉出一个泥泞滩,又是不是会陷入另一篇沼泽里面。
沈桥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他伸直了腰杆:“遥哥儿,我没事了,没事了,会好的,都会好的。”
第55章
田遥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着他收的所有的果子和辣椒,摸着黑背着他那个巨大的背篓就往镇上去了。
到镇上的时候天也不过蒙蒙亮,他又绕去周老喜欢买早饭的地方给他们买了早饭,到医馆的时候,就看见医馆里多了个小童,这会儿正在开门。
小童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他也看到在门口站着的田遥,有些警惕地盯着他,田遥对他笑了笑:“郁年起来了吗?”
小童:“起了,你是谁啊?”
“我是他夫郎。”田遥背着老大的一个背篓,走到他的面前。
周老这会儿才打着呵欠走到门口:“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睡不着,就过来了。”他把手里的早饭递给周老,“郁年呢?还没起啊?”
周老嗯了一声:“他晚上睡得不太好,不过这会儿也该醒了。”
田遥立刻往后院走去,背篓随便地放在院子里,就去房间里看郁年。
郁年刚刚穿好衣裳,即使是在有些暗的房间里,田遥也看到了他的面色苍白,眼圈底下有一圈乌青。
自然不可能是周老虐待他,田遥凑近了看,郁年伸手去挡,被田遥挪开了手。
“怎么回事?周老说你这两天都没睡好。”他的声音很轻,又因为激动有些发颤。
郁年握着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就是随着针灸,腿上的知觉越来越明显。”
“是痛吗?”
郁年点了点头:“不过能忍受,痛得厉害了就看看书,所以晚上睡得晚了些。”
田遥还是不放心,但郁年都这么说了,他还是没有再说别的,只把先前陪沈桥去他娘家的事情说了一下。
“那跟宋耀和离之后,他该怎么办呢?”田遥有些担忧,“和离之后,他的户籍自然是要迁出宋耀的家里的,可他一个哥儿,也没有办法自己立户籍。”
律法就是这样,田遥会有户籍是因为他早年丧父,衙门网开一面,后来因为郁年来了,他的户籍才算真正地安定下来。
“一般和离,户籍都是迁回娘家,如果娘家无人,户籍一般都会放在镇上的慈安堂里,充做集体户籍。”
镇上的慈安堂,就是为了那些被休弃的夫郎和一些孤儿设立的,只是在那里上户籍也不是白上,一年要交些铜板,说是集体户籍,实则算是代为保管户籍更贴切。
“先放在慈安堂,若是以后能够再遇良人,再迁出来吧。”
田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沈桥父母双全,还有兄弟,却比他一个孤家寡人过得好要艰难。
田遥打了水让郁年洗漱,小童跟他们一起吃早饭,周老才说起这小童的来历。
他就是慈安堂里长大的孩子,周老让原先的两个学徒出师了之后,医馆里就只剩下了郁年和他两个人,他年纪大了,郁年腿脚不便,两个人开医馆的木门都成了难事,所以就从慈安堂找了个小孩儿来打杂。
“我一会儿就出去摆摊了。”田遥两口吃完早饭,“这一背篓的果子我打算你都拿出去卖了。”
原先因为刘员外家的少夫人一直在吃着这个,当水果吃,入菜吃,翻来覆去地吃,到后面几天,少夫人的孕吐情况好了些,对这个倒是不爱了,后来胃口好了很多,人也渐渐地养得圆润了一些,在田遥上镇上的时候,她还叫田遥跟她说话来着。
既然少夫人已经不爱吃了,那田遥也可以卖出去了。
跟郁年打过招呼之后,田遥就背着他的背篓去了上次临时摆摊的市场里,交了租金,领了单据,找了一个空位就把果子摆了出来。
这会儿时间还早,农忙时间慢慢结束了,来镇上的人又慢慢地多了起来,即使这个时候还早,市场里也很多人了。
田遥的东西刚刚摆出来,这会儿就已经有人围了上来了。
“这个夫郎,你这卖的是什么啊?”
“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这是能吃的吗?”
“这个小哥儿你说话啊?”
田遥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些懵,周围叽叽喳喳的吵得他头大:“这是能吃的,味道很好,五文钱一个。”
他先开始不知道要怎么定价,本来想说十文钱一斤,但郁年不同意,说先前跟刘员外家做生意,刘员外家并没有跟他商量价钱,但给得也不低,虽然现在他们现在不需要了,但田遥也不能把价定得太低,虽然他们家可能不在意那点银子,但面子的事情他们就看得很重了。
“噢哟,五文钱一个,这个小哥你还是去抢吧。”一个婶子牵着一个小孩儿,他们家也算过得去,本想这稀罕东西买给孩子尝尝也不是大事,但一听这价,还是有些牙疼。
田遥也不恼:“物以稀为贵嘛,在别的地方您也找不到这个东西呢。”
她身边的小孩儿拽了拽她的衣角:“娘,我想吃。”
田遥脸上的表情温软得都快滴了水了:“嫂子,您看,小公子想吃呢,就尝尝看呗。”
那个嫂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就买一个吧。”
她干净利落地付了钱,田遥从背篓里选了个最大最红的,递到那个小孩子的手上。
“吃吧吃吧,怎么那么馋呢?”在周围人有些艳羡的目光下,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看自家娘亲同意了,立刻捧着果子吃了一口:“娘,这个不甜。”
“哎呀不甜啊,不甜你还卖这么贵呢?”那位嫂子声音不太大,但周围还是有人听见了。
“我也没说这是甜的啊。”田遥举起手,“我只说是新奇啊。”
那小孩儿吃了一口之后就不肯吃了,那嫂子只能自己吃了:“嘶,虽然不是甜味,但这味道也不错啊。”
她这样一说,围观的人顿时都齐了好奇心:“这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弄得我也想买来尝尝。”
“可是五文钱一个哎,五文钱能买两个大肉包呢。”
“我知道这个东西,我家有个远房亲戚不是在刘员外加干活啊,说是少夫人很喜欢这个呢,孕前期孕吐吃不下东西,就是靠这个呢。”
“真有这么神奇?”一个婶子挎着菜篮子,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论,她家儿媳妇最近就是孕吐得厉害,这个东西真能止孕吐吗?
“我不能肯定啊,我夫君说,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所以我不能拍胸脯跟您保证的。”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有几个人为了尝鲜,买了几个,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也就不喜欢了,不过都是花钱尝个鲜,倒也没什么怨言。
“如果不喜欢这样直接吃的话,也可以带回家,切成小块儿,拿鸡蛋一炒,只需要加几粒盐,就可以很鲜美了。”
刚才那个嫂子看了一眼,最后又花了十文钱买了两个。
慢慢地田遥这里围了更多的人,有来看热闹的,也有买了几个尝鲜的,也有等在后面看看能不能捡漏的。
很快田遥的一背篓的果子被挑选得就只剩了些个头不算太大的,那些精打细算的夫郎们这会儿就凑了上来:“你看你这剩的都是又小又不红的,不如便宜点卖给我一些吧?”
田遥看了一眼自己剩下的,却是卖相不太好:“三文钱一个吧。”
“五文钱两个,能行我就买四个。”
田遥架不住:“十文钱三个吧?”
那个夫郎合计了一下:“那就十文钱三个吧。”
田遥帮他把果子捡进框子里:“我真是亏大了。”
等到那个夫郎走远,田遥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背篓已经见了底,日头也已经高悬在头顶,田遥身上已经全部被汗打湿,剩下的他也不打算卖了,拿回去中午给周老和郁年做个菜。
他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准备背上背篓离开,还没把背篓背起来,就被人按住了。
田遥停下手,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哥儿,站在他的面前:“剩下的我都要了。”
“今天不卖了,剩下的我要拿回家里去给家里人吃。”田遥扯了扯嘴角,冤家路窄吗这不是。
来人正是跟宋耀打得火热的那个哥儿,说不定也是因为孕吐,才来买他的果子的。
“有钱都不赚吗?”那个哥儿拦在田遥的面前,“我不全要,一半也行。”
田遥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好吧。”
田遥数了数,分了一半给他,边分边说:“这位夫郎,是有喜了吗?我先说啊,这不能保证对您有用啊。”
“你能看出来?”那个哥儿很是警惕,“有这么明显?”
田遥摇了摇头:“我只是看你有下意识地扶肚子,如果是我猜错了,那就冒犯了。”
“你看得挺准的。”
田遥看他在数钱:“您一定跟您的夫君非常恩爱。”
那个哥儿的面色沉了沉:“还行。”
田遥收拾好了东西跟他走在一块,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先前我们村里,一个夫郎,他夫君在外面有人了,又因为朝廷明令禁止,娶妻三年无后方能纳妾,结果啊,他才娶妻两年,还在孝期,结果让小的怀上孩子了,这个夫郎把他夫君和那个外室告了官,想要和离,结果啊,县令大人说,这个做夫君的翻了大罪,外室更是罪无可恕,于是判了他夫君杖责五十,外室落了胎,你说啊,这不是三个人都没得到好结果吗?想和离离不掉,想纳妾纳不了,想生的生不下来。”
田遥轻搀扶了一个那个哥儿的手臂:“您说是吧,图什么啊。”
那个哥儿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他勉强地朝田遥笑了笑,然后离开了,留田遥一个人站在原地,笑了笑。
第56章
“买什么了?一大早出去也不跟我说,我找你好半天了。”宋耀看到黄一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个他像是从来没见过的果子,“孕吐那么难受,还出去干什么?”
黄一把买回来的果子放在桌上,自己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你说过两天就带我回家,这都多少天了,为什么咱们还是窝在这个小破棚子里?”
宋耀的身上不是没钱,黄一跟他是在云溪镇隔壁的镇子里认识的,宋耀当时在镇上做泥瓦匠,黄一在那个地方做饭洒扫,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认识了。
宋耀也不知道黄一是从哪里来,但他性子泼辣,跟那里所有人都合得来,宋耀曾经问过,但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久而久之,两个人就裹在一起了。
黄一对宋耀也算是满意,长得差强人意,有一门吃饭的手艺,勉强算是良配,宋耀也不止一次地承诺要带他回家成亲,但到现在了,他还是没有动作。
宋耀一愣:“你别急啊,先把孩子生下来,你想回到村里,也没有什么好的稳公和大夫,生产也多了很多危险是不是。”
黄一从他闪躲的言辞中,想到了今天那个夫郎说的话,他的心尖一颤:“宋耀,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怎么会瞒你,我只是想多攒一点钱,风风光光地娶你。”
黄一在心中嗤笑了一声:“我不管,你这两日不带我回家的话,这孩子我也不给你生了。”
宋耀有些为难,但毕竟黄一的肚子里是他的孩子,再说了,他量那沈桥也不敢说什么,倒是说起来,沈桥照顾人还是一把好手,让沈桥照顾黄一的话,应该也能照顾得很好。
“是这样的。”宋耀清了清嗓子,“我家中,已经娶了妻,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将你用平妻之礼抬进家中。”
黄一一听,果然如此,他也不顾什么,做势打他,不过他空着了些力度,打在宋耀身上不痛不痒的,倒像是撒娇:“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自己至今未婚,合着都是骗我的!”
宋耀很是享受他这样闹小脾气的样子,毕竟他都怀了自己的孩子了,再闹也不过就是点小脾气。
“我家中那个夫郎,胆子脾气都很小,你就算是以平妻之礼进门,他也并不敢说什么的。”
黄一在心中冷笑:“我不管,我不能是妾,你把他休了。”
“他也没犯什么错,贸然休妻,怕是不妥。”
黄一别过身子:“那这孩子我也不生了,一副药下去了事了!”
“别别别,那这样好不好,我回去跟他说,贬妻为妾,让他做妾,你当正妻。”
说完宋耀拍了拍大腿:“我还忘了一件事,我的老娘去年才去世,我朝孝期三年,所以我如今还在孝期里,不能大张旗鼓地办喜事,所以只能先委屈委屈你。”
黄一的面色阴沉地快要出水了,没想到这个宋耀身上还有这么多破事,不仅有妻,还在孝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离他远远的!
“宋耀,我不管,你自己把这些事情给我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要不然,孩子你别想要了。”
意识到黄一真的生气了,宋耀赶紧举手对天发誓:“一一,我一定对你好,我今天就回去跟他说,明日我就来接你回家,在家里,他也可以照顾你。”
黄一没理他,只是转了个身,眼底全是嫌恶。
宋耀说干就干,立刻就启程往村里走,田遥送了一趟背篓和买果子的铜板回医馆里,连钱都没来得及数,想着自己刚才跟那个哥儿说的话,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他刚好走到那边,就看见宋耀步履急促,朝村子里去了。
田遥想他可能就是为了桥哥,他赶紧往回跑,要赶在宋耀到家之前回去才行,他来不及回医馆去跟郁年说一声,看到街上一个小孩儿,给了他两个铜板让他去医馆带个话。
他刚好遇到了去邻村的牛车,搭了一程,倒是把宋耀甩在了后面,到沈桥家的时候,沈桥正在绣帕子,看到田遥气喘吁吁地回来,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这是?”
“宋,宋耀在回来的路上,他肯定是来跟你说那个哥儿的事情的,我怕你吃亏,赶紧回来了。”
田遥刚刚顺完气,宋耀就已经到了院子里。
“我有事跟你说。”宋耀沉着声音,看了田遥一眼,意思就是让田遥赶紧滚。
田遥站住没动:“万一你又打桥哥。”
“我是跟他说正事。”宋耀不友善地眼神看着田遥,警告他,“别人家的事情少搀合。”
“遥哥儿,你回去吧。”
田遥这才走出院门:“桥哥,你有事的话就大声喊。”
宋耀看他走出门,才气冲冲地关上院子门,他朝沈桥走过去,想动手,却并没有见到他脸上畏缩的表情,又想起今天要说的话到底还是他理亏,所以拳头并没有落在沈桥的脸上。
“跟你说一声,明天家里会回来一个人,他怀着身孕,你好好照顾他。”他用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了这些话。
沈桥只是抬起眼睛看他:“我为什么要照顾他?”
这是沈桥第一次还嘴,宋耀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敢回嘴,一巴掌打在沈桥的脸上:“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你自己不能给我生,我还不能找别人生吗?这事你就是告到你娘家,我也是占理的。”
沈桥并没有像从前一样闪躲,也没有伸手去捂自己的脸:“宋耀,我说了我不愿意,你要是有点良心,你就跟我和离。”
宋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和离。”沈桥很冷静,就显得这会儿情绪激动的宋耀就显示跳梁小丑。
宋耀又想给沈桥一巴掌,被沈桥挡住了,他是干惯了农活的人,从前忍气吞声,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沈桥挥开他的手:“我说和离,我给你的新欢腾位置。”
宋耀从来没想过,沈桥会有跟他说和离的一天,他明明就是依附着自己才能够活下去的,他才不相信沈桥离了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桥:“你是不是在外面偷人了!”
沈桥自嘲地笑了笑:“偷人的到底是谁?宋耀,如果你不同我和离,我会一纸状书把你告上县衙,我并没有犯七出,你却要停妻再娶,你尚在孝期,却跟人苟且有孕,即使县令大人不判我和离,你也逃不了杖责,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保不住。”
“宋耀,你好好想想。”沈桥走到宋耀的面前,他的脸已经肿了起来,“想想你那没出世的孩子。”
宋耀怒从心头起,一向唯唯诺诺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沈桥,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还威胁他,今天不要他半条命,就要被他骑在头上拉屎了。
宋耀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柴,从背上给了沈桥一棍子,沈桥被打倒在地,后面棍子就不停地落在他的背上,宋耀边打边骂:“贱人!”
田遥在此时破门而入,他并没有离开宋家,听见声音之后立刻过来,一脚把宋耀踢开,宋耀被踢倒在地上,沈桥站起身来,捡起他刚刚打自己的那根棍子,学着他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宋耀的身上,他想挣扎起来,田遥就踩住他的手,让沈桥继续打。
直到沈桥筋疲力竭。
“和离不和离!”沈桥喘着粗气。
“你不怕我告诉你娘家吗?”宋耀被打得鼻孔流血,脸上都是乌青。
“你去啊,你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他们!”沈桥又是一棍子,“和离不和离。”
“我不可能跟你和离,你嫁进门两年多,没有怀孕,我要休妻!”宋耀现在也不想什么齐人之福,只想赶紧把这个蛇蝎心肠的哥儿赶走,“你别想要我宋家的一丁点东西。”
沈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现在就去村长那里,给我写放妻书!”
宋耀没想到他是铁了心,本想拖延两日,不成想他竟然这么急不可耐。
沈桥也不管他的面子不面子,拉着鼻青脸肿的宋耀从村子里经过,这会儿村里的人都已经闲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宋耀现在的狼狈样子。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村长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村长,我要跟宋耀和离,他停妻另娶,在孝期让别的哥儿怀孕,我要与他和离。”
村长简直不敢相信,这会儿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伤,只是听沈桥这么一说,还是想先去劝劝:“要不你们都冷静冷静,再通知一下你娘家的人?”
沈桥异常坚决:“不用,我的娘家人已经不知道搬去哪里了,我自己就能决定自己的事情,我要和离。”
“你要想清楚,要是和离了,你的户籍就不能落在槐岭村了,你一个哥儿,是没有办法单独立户籍的!”
沈桥声音坚定:“村长,我已经决定了。”
宋耀一句话也不说,显然是不愿意。
“村长,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会写诉状,告去县衙,到时候对村里的名声也不好听。”
村长面色一黑,先前田文的事情已经让槐岭村的风评很不好了,要是再来一个这个事情,只能让槐岭村的名声雪上加霜。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你今日把婚书取来,明日我去镇上办了,从此你们二人就桥归桥路归路。宋耀,你怎么说?”
“不要和离,要离开也是我休夫!”
“那我们就公堂上对峙吧。”
第57章
宋耀愤恨地盯着沈桥,似乎是想用眼神把他盯出两个血窟窿,但沈桥岿然不动,最后还是村长发话:“宋耀,既然你们之间已经没有情分了,两个人又何苦再绑在一起,就这么散了,对彼此都好。”
村长发话之后,所有来看热闹的村民也都自说自话,有劝宋耀的,也有劝沈桥的,田遥朝沈桥走了两步,他本就站在房子的角落里,拉过沈桥,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把沈桥跟别的人的眼神都隔绝开来。
还有婶子在说沈桥不懂事,说不就是纳个妾的事情,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田遥有些受不了:“婶子,你觉得宋耀那么好,你把自家姑娘嫁给他啊。”
这个婶子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还有,宋耀,这事是你的不对,所以,沈桥不能什么都不带就离开你家。”村正皱着眉头,“今年的秋收,你家的田都是他收的,全村人也都看在眼里,所以你们和离之后,也要给他留些粮食,不然让他一个哥儿该怎么活。”
宋耀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碍于村长的威严,同意了分八十斤粮食给沈桥。
那天晚上沈桥跟田遥住在了田遥的家里,田遥煮了个鸡蛋,在沈桥肿起来的脸上轻轻地滚了滚,又找来了郁年备在家里的伤药,给他的背上也涂好了药。
沈桥在田遥帮他涂完了背上的药之后,自己又给自己的手臂上涂药,田遥做了些吃的,今天这么乱糟糟地一闹,谁都没有心情吃饭,所以他只是打了两个鸡蛋,放了两滴香油,蒸了个鸡蛋羹,看着沈桥吃下去了一些。
夜晚静谧无声,他们两个人仰躺在床上,田遥能听见沈桥压抑着的哭声,能看见他不停颤动的肩膀。
灰灰在夜里的听觉也很灵敏,它听见了动静,来床边看了看,随后才重新回到自己的窝里。
“桥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田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说再多的话都只是苍白无力。
沈桥只是吸了吸鼻子:“遥哥儿,还没有拿到和离书和分户籍的文书,还不能松懈。”
田遥点了点头:“对,我明天还要帮你去拿你的东西。”
后来田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恍惚间听到过沈桥的叹息声。
第二天一早,田遥就带着沈桥回了宋耀的家里,他需要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虽然他没有什么嫁妆,嫁过来之后也没有添置过什么好东西,但总还是有些自己的针线什么的还是要带走。
宋耀凶神恶煞地坐在门口,看到田遥之后就咬紧了牙关,他恶狠狠地对沈桥说:“拿上你的东西滚,你要是拿了我的什么东西,我扒你一层皮。”
沈桥眼睛有些肿,但精神还是很好:“我知道,我不会拿你任何东西。”
在宋耀的目光下,沈桥就收拾了两身衣裳,几张他还没做完的帕子,一个包袱都没能装满,他带的衣裳都是成亲之前买的,成亲之后宋耀买的,他一件也没有拿。收拾完之后,他还把包袱打开给宋耀看:“我没拿任何一件你的东西。”
“我明日就把那些东西烧了。”宋耀抓起柜子里沈桥的衣裳,狠狠地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沈桥看在眼里,并没有什么触动。
没一会儿,村长就过来了,带着他们两个人的弃婚书:“以后你们两个人就一别两宽。”随后他又说,“因为你没有娘家接你的户籍,所以我把你的户籍放进了慈安堂。”
沈桥点了点头:“多谢村长。”
“还有,宋耀,我说了,要分八十斤的粮食给他。”村长看着宋耀,“拿出来吧。”
宋耀不愿,随后他就看见田遥卷起来的袖子,随后才去粮仓里搬离了一袋粮食出来:“拿着滚。”
沈桥伸手去拎了起来:“遥哥儿,咱们走吧。”
田遥这才跟在沈桥的身后:“桥哥,好日子都在后面呢。”
沈桥点了点头,没再回头往这个住了两年多的家里看过。
这件事情已解决,田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松快了很多,他帮沈桥扛着那袋粮食:“桥哥,你这几天就先在我家里住着,帮我照看一下鸡,还有菜地,顺婶子的年纪大了,就不好麻烦她跑上跑下的。”
沈桥点了点头:“遥哥儿,多谢你。”
“不要说谢,咱们都是好朋友的。”田遥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家里,灰灰也认识沈桥,并没有叫,而是跟在他们身后,绕来绕去。
“就算我白天不在家,他来找你的麻烦你也别怕,灰灰第一个饶不了他。”田遥笑着说,“今天是好日子,我去割点肉,咱们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不用了遥哥儿。”沈桥说,“不要去割肉了。”
田遥心想他可能是心疼钱,也不说了:“那咱们去打点酒来喝,上次你都没有喝过。”
沈桥点了点头。
灰灰最近无师自通,总是会上山去抓点什么小兔子之类的野物回来,这会儿倒是有了一些用处,上次他跟灰灰一起上山打倒的猎物,他都用粗盐腌渍了,这会儿都存在灶房里的大缸子里,今天倒是可以取出一只来。
沈桥帮着他烧火,火苗在灶膛中熊熊燃起,沈桥觉得自己的脸颊上有些绷得慌。
“桥哥,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沈桥觉得一股呛辣弥漫开来,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眼圈通红,眼泪顺着流了下来,越滴越多。
刘之也上门来了,他不用哺乳,也陪着他们两个人喝,最后三个人都喝得昏天黑地,田遥在睡过去的前一秒还在说:“桥哥,以后就是新生活了。”
刘之赶紧点头附和。
最后三个人都挤在卧房里的那张床上睡得很香,可怜陈家小宝,找了一夜的小爹。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都头疼欲裂,最后还是田遥爬了起来,烧了热水,给两个醉鬼洗漱。
田遥又陪了沈桥一天,还是沈桥催他离开,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镇上,走之前叮嘱灰灰要看好家,要是有陌生人上门来直接咬上去。
郁年看到来了的田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事情都办完了吗?”
田遥点了点头:“都办完了,桥哥暂时住在咱们家里,等他熬过这段时间,就能迎接新的生活了。”
郁年点了点头:“那就好。”
田遥抬眼看他,他眼下的乌青更重了一些,面色也很苍白:“你还是疼吗?”
郁年摇头:“周老有给我加一味药,能够缓解一点疼痛。”
田遥的神情有些紧张:“是他说的那个什么药吗?”
郁年知道他的担心:“不是,这个药很安全。”虽然安全,但其实也是没有什么效果。
田遥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周老吹了吹胡子,认命地开始写药方。
再说宋耀,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之后,脸上的伤好了一些之后,才回镇上去接黄一,他走到他们临时落脚的小房子的时候,听见了房间里的一些声响,他皱了皱眉头,推开门,就看见房间里有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们两个人坐在一块说着话,黄一看到他,立刻起身:“你身上这是怎么了?”
“这是谁?”宋耀看着房子里的不速之客,面如土色。
“这是我的兄长,我的亲哥哥。”那个亲字黄一咬得很重,“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宋耀。”
听见是大哥,宋耀的脸上才带了一丝笑容:“原来是大哥啊。”
他脑子里乱得很,因此也就没注意到黄一有些敞开的衣襟和通红的唇瓣。
黄一的哥哥长得跟他不是很像,他身量比宋耀都高了不少,面上郁郁的,目光犹如蛇信,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也让宋耀觉得心里发毛。
黄万才看了一眼宋耀:“弟夫。”
宋耀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但他无暇想那么多:“一一,明日咱们就回村里吧,那个人我已经把他休了,你进门就是正妻了。”
黄一这才喜上眉梢。
宋耀的心情好了一点:“但因为我还在孝期,所以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办喜事,只能先把你的户籍添到我名下,这样你看行吗?”
黄一点了点头:“都可以,只是,我兄长最近在这边没有住处,所以我想,他能不能在家中住一段时间?你放心,兄长会给咱们银子的。”
宋耀只能摆出不在意的样子:“都是一家人,只是借住一下,没什么干系,咱们今天就往回搬?”
因着黄一怀孕了,宋耀也算是大方了一回,叫了一辆牛车,带着他们的包袱,一起回了槐岭村,但这些,跟沈桥都没什么关系了。
他还是暂时住在田遥家中,听见村里人议论说宋耀已经把新夫郎带回来了,沈桥也只当没听见,他尽心尽力地帮田遥把家里的东西打理好,随后也在想自己的出路。
他不能一直住在田遥家里,所以他想等过一段时间,就搬到镇上的慈安堂去住,在镇上总有些活计能干,他还年轻,多干点活,就能多一点以后的出路。
灰灰在沈桥的身边走了走,摇着尾巴,沈桥先前还有些怕它,时间久了就不再害怕,轻轻地给它顺了顺毛。
“灰灰啊,日子会好的,是吗?”他像是在问灰灰,又像是在问自己。
灰灰只是敷衍地碰了碰他的腿,又去自己的窝里趴着了,他有些没精打采地望着远方,不知道自己那两个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58章
时间一晃,郁年开始治腿已经好几天了,他们初四来的镇上,现在已经十天了,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针灸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田遥晚上并没有住在医馆里,虽然周老一直叫他住,但他一直记得顺婶子从前跟田玉生说的忌讳,说夫妻去别人家做客,两个人也不能睡在一起,不然会让主人家不幸。
周老待他们很好,他不想冒一点点的风险,因为郁年最近的情况,他摆摊的事情又往后了一段时间。
后面周老给郁年针灸的时候,郁年已经不让他看了,他知道郁年怕他担心,所以总是很听话地等在院子里,但即使是院子跟房间隔得那么远,他都能听见郁年压抑着的喘息声。
田遥坐在地上,无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他除了在这里听着,什么都做不了。
好一会儿周老才出来,他看到田遥坐在院子里,叹了口气,他坐在田遥的身边,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这才刚刚开始呢,后面还会更疼,你现在就已经受不了了,后面他需要你的支撑,你反而倒下了,这可怎么办?”
田遥只是摇了摇头:“我能撑下去的。”
“你现在不像是能撑下去的样子。”周老拍了拍他的背,“进去看看他吧。”
田遥闷着嗯了一声,随后才说:“我缓一下,不然他会看出来我哭过。”
周老站起身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高兴一些,明天你带他回家去一趟?好好过个节。”
田遥只是顾自点头,觉得自己好一些了才进去房间。
郁年这会儿靠在床柱上,头发散乱,又几缕被汗湿黏在脸上,他看见田遥进来,伸手捋了一下头发。
田遥凑了过去,用手擦干了他脸上还没有擦完的汗,指节从他的额头,缓缓地滑向他的眉心,眼睫,鼻梁,面颊,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郁年有些虚弱地朝他笑了笑:“你是不是哭过了?”
田遥摇头,跟他额头抵着额头。
郁年想说自己不疼,但他也知道田遥不傻,拙劣的谎言根本就骗不了他:“亲亲我吧,亲了之后应该就没有那么痛了。”
田遥凑上去贴住他的唇,他们之间没有过这么苦涩的吻,在田遥贴上去的时候,郁年就反客为主,牙齿碾过田遥的唇边,吮吸的力度渐渐加大。
亲着亲着,郁年就尝到了一点咸涩的味道,田遥早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痕。
郁年与他分开片刻,手落在他的脖颈上,声音有些晦涩不清:“是我亲得太重了吗?”
田遥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不是,你亲得很好,我就是……就是……”说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一个具体的词来说明自己此刻的感受。
郁年看着他比原先都要红润一点的唇,又贴了上去,贴着他的唇,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我没事的,周老已经尽可能地让我不那么疼了。”
田遥的心中更加酸涩,这已经是周老努力过的结果了。
他们又亲了一会儿,郁年才擦干净他的唇,又用手帕擦去了他脸上的泪:“一会儿周老会笑你的。”
田遥才不管,他已经被周老笑过很多次了,他跟郁年分开,刚刚亲得时候他就摸到了郁年的脖颈上,衣领处已经濡湿了。
“我给你换身衣裳。”田遥去找他挂在衣橱里的衣裳,放在床边。
随后才去脱郁年的衣裳,他一命令郁年就配合他的动作,脱完之后,田遥的眼睛落到了他的下半身。
因为田遥最近都没有住在这里,除了今天的亲吻,这十来天他们都没有亲近过。
田遥的脸红红的,帮他把裤子穿起来,小声地说:“在周老这里不方便,等回去吧,好不好?”
郁年本来没有什么想法,这会儿这样也只是因为刚才的亲吻,他揉了揉田遥的头:“回去了你怎么补偿我?”
田遥想起他先前偷偷跟刘之一起看过的那些图,凑到郁年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大堆。
他说的时候不自知,说完了在郁年的目光下脸变得通红:“快点好起来,早点回家。”
郁年的呼吸有些重,趴在田遥的脖颈上平复心绪:“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
田遥赶紧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说完之后他才想起周老刚刚跟他说的话,“周老刚刚跟我说明天就是中秋了,让我带你回去住一晚上。”
郁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亲:“可是回去的话,沈桥应该住在哪里?”
田遥这才说:“桥哥已经不住在咱们家了。”
这是前几天的事情,沈桥在他们家住了几天之后,就说要离开了,田遥担心没有地方住,但沈桥执意要去慈安堂,怎么劝都劝不听,索性也就没劝了,也许去了慈安堂会比他在他们家里更自在一些。
“宋耀呢?”
田遥撇了撇嘴:“在他们和离的第二天,宋耀就带着他的新夫郎还有他夫郎的兄长回了他家了。”
郁年挑了挑眉:“他夫郎的兄长?”
田遥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想起先前听郁年的说的话,他惊讶地捂住嘴:“不会吧?那他们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谁知道呢?说是兄长,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郁年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坐上了轮椅,“咱们磨蹭这么久,周老要说咱们了。”
田遥这才站直身体,理了理自己身上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散乱了的衣服,才推着郁年去了医馆里。
这会儿医馆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周老根本就看不过来,郁年捏了捏田遥的手指,随后也过去帮忙去了。
田遥看了一会儿,就跟郁年说要去镇上买些东西,下午他们再一起回槐岭村。
先前卖果子的得到铜板他都没来得及细细数,一大包在后面去医馆的时候都带到了郁年那里,这会儿正好去数一数。
他回到房间里,先是叠好了被子,就看见郁年的枕头旁边放着一摞书,他只是简单地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这些书写了些什么,旁边的纸上的字迹田遥认识,是郁年写的,田遥想这可能是周老给郁年的医书吧。
田遥一向认为书本都是金贵的,所以很是小心地拿起再放下。
他们家所有的身家都在郁年身边这个小包袱里,上次卖果子的铜板他堆了一堆都在郁年这里,这会儿倒是没看到铜板,只有两个五两的银锭子和好几串铜板,应该是郁年在空闲的时候拿去换了的。
没想到零卖一筐果子,就能赚到这么多,可惜现在已经过了播种的季节了,他留的种也只能等到明年才能继续种了。
上次他跟郁年说这事,郁年说倒未必是坏事,毕竟物以稀为贵,如果时时都有,大家反而不稀奇了,田遥这才好受一些。
除去上次给周老的银两,郁年这里这会儿还有约摸二十两,也只是勉强能治完他的腿,别的还是不太够,看来摆摊还是得尽快提上日程,还有,秋收日过了,马上就要交税了,这些也都是用钱的地方。
田遥叹了口气,还是不能松懈。
他收拾完了之后,准备除去买些点心,毕竟明天就是中秋了,怎么样节日还是要好好过的,他刚走出门,就看到在门口等他的周老。
“您不在外面守着吗?我看好多人呢。”田遥说。
“没什么大病,都是换季风寒,郁年能应付得过来。”周老看着田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在想到底要不要说。
“周老,您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田遥看他的面色,“是郁年的腿有什么危险吗?”
周老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跟你说。”
“您说啊,我听着呢。”田遥有些着急,生怕是郁年有什么事情。
“你不是觉得,郁年的承受的痛苦有些太大了吗?”周老斟酌着说,“现在有一味药,能够减轻他的痛苦。”
田遥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暗淡下去:“不是你们说过吗?那个药不能用,会上瘾。”
“我说的是另一味药。”周老说,“前几日我翻阅药经,看到了一味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配以延胡索等药材,止痛有奇效。”
“虽然我一直有在给他配止痛的汤药,但收效并不明显,我不确定加进这味药之后会不会真的有用处,所以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田遥看着周老:“您当然要告诉我,即使有一点点的可能,咱们都要试试,您说对吧?”
周来却摇了摇头:“那草药生长在陡峭的岩壁之上,稍不注意就会让人粉身碎骨,如果郁年知道,他一定不会让你去的。”
田遥眨了眨眼睛:“您别告诉他就行,再说了,我就去看看,也不一定就能找得到,您说对吧,所以您也先别告诉他,我也不想他担心。”说着他又推着周老的肩,“您把那个草药的样子画给我,我回去了就上山去找找看,反正不一定能找得到,我再顺手打点猎物,还能看看别的草药。”
周老叹气:“也不知道告诉你这个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田遥却十分感激周老:“您放心吧,我很惜命的,我还没跟郁年生孩子呢,可舍不得这么早就没了,所以您也别告诉他让他担心。”
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田遥的周老点了点头:“总之一切都小心为上。”
田遥笑着点头:“我知道的。”随后心情很好地往外跑。
看着田遥蹦蹦跳跳离开的样子,摇了摇头。
第59章
帮着周老规整好了药方,田遥就推着郁年跟他告辞,想到两个人许久都没有单独在一起过,田遥一路上都很兴奋,甚至还掏钱坐了牛车。
灰灰像是就闻见了味道,早早地就等在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人影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绕着郁年转圈,又是蹭又是舔,活像他们多少年不见一样,可能是意识到田遥还在这儿,灰灰又敷衍似的给田遥摇了摇尾巴,气得田遥逮着他的尾巴一顿揉搓。
家里一切都很好,原先的小鸡已经长大了,每天都能有两三个鸡蛋捡,而捡鸡蛋这件事情,也没有假手别人,都是灰灰自己从鸡窝里叼出来,随后放进灶台上的框子里。
先前沈桥从宋耀家里拿出来的八十斤粮食沈桥没有带走,放在了田遥家里。
因为田遥每天晚上都回来住,所以家里并没有什么灰尘的味道,家里也很整洁,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晚风已经带了些凉意,田遥给郁年加了一件衣裳,才说:“再过几天,就是你来家里的一年时间了,过得真快啊。”
郁年点了点头:“是啊,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但现在我居然都可以治腿了。”
田遥自夸:“都是我的功劳。”
郁年久不在家,在周老那里吃的也都是从客常来叫来的饭,偶尔田遥回去做一做饭,但到底还是次数少。
灰灰今天白天又上山了,在门口有一只蔫哒哒的野鸡,田遥把野鸡抓了过来,烧了开水,拔了毛,开膛破肚,随后将整只鸡都放进了锅里,打算炖个鸡汤好好地给郁年补补身子。
没一会儿鸡汤就发出了醇香的香味,灰灰也很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虽然之前田遥每天回来都会给他做点吃的,但都只是敷衍了事,还得是他爹回来,他才能有好口福。
炖了鸡汤,烙了饼,田遥跟郁年两个人都有些吃撑了,这会儿坐在院子里消食。
“郁年,这会儿你的腿还疼吗?”
郁年摇了摇头:“不疼,今天的痛劲已经过了。”
今天是十四,月亮已经圆了,田遥靠在郁年的边上:“我两个爹爹还在的时候,对中秋节看得特别重,小爹会给我做很好吃的月饼。”
田遥想起那个月饼的滋味,舔了舔唇:“也不知道他有没画这个月饼的做法,郁年,你从前吃的月饼都是什么馅儿的啊。”
郁年回想了一下:“好像都是莲蓉的。”他并不好吃糕点,每年的中秋吃的月饼也都是浅尝一口就行,没有别的想法。但他也想跟田遥多说说从前家里的事,于是说,“我娘亲喜欢云腿馅儿的。”
田遥一想:“我记得是只有京城才有云腿馅儿的吧,原仓府和西辛府这边还是甜馅儿的比较多。”
“是这样,所以爹每年都会差人去京城买云腿馅儿的月饼,就为了娘亲。”
“爹跟娘亲的感情也很好。”田遥想了想,“娘亲不是原仓府的人吗?为什么会喜欢京城口味的月饼呢?”
郁年回想了一下:“我也不清楚,爹娘很少提起娘亲的娘家,只是曾经说过在京城。我也没有什么外祖母和舅舅,可能娘应该是京城的孤女吧,不然也不会喜欢京城的口味。”
“那以后,我也学着做云腿馅儿的月饼来祭拜娘亲。”田遥伸出手抓住郁年的手,“希望娘亲会喜欢我。”
郁年摸了摸他的脸:“会的,我喜欢人娘也一定会喜欢的。”
说起这些,他想起周老说的田遥想去原仓府的事,这会儿就提了起来:“周老跟我说,你想去一趟原仓府?”
田遥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这个老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郁年按住他:“是我自己知道的。不是周老故意的。”
既然都被郁年知道了,田遥只好承认:“我听周老说有人收敛了爹娘的尸骨,但是他们的儿子和儿婿都在,祭拜爹娘本身就是咱们的本分,所以想去把他们接回来。”
郁年心中的感触不知道该如何说,亲吻才是最能表达他内心感情的方式:“遥遥,多谢你。”
田遥被他这一本正经的道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说这些,你的爹娘也是我的爹娘啊,我孝顺他们也是应该的嘛。”
说着田遥又想起什么:“我本来是想咱们一起去的,但是后来我一想,你的仇家都认识你呢,要是你再去的话,遇见他们到底多了些危险,所以你还是别去了,在家里等着我就好了。”
郁年却是不同意:“既然周老说是咱们家的忠仆,那他可能只认我,你去了他们不一定会把尸骨给你,所以还是咱们一起去比较好。”
田遥还是有顾虑,郁年安慰他:“咱们近期肯定是去不了,一定得等我的腿好了,还有咱们现在不是还没有盘缠吗?总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田遥点了点头。
夜渐渐深了,月光照得院子里一片光亮,田遥见郁年有些困倦,于是推了他回房间里,又去烧了热水给两个人洗漱一番。
许久没有两个人在夜里独处了,田遥就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滚在一起了,郁年的腿如今有知觉了,田遥就更加不敢去碰他的腿,只是侧着身子跟他接吻。
两个人都很急,中午的时候憋在心里的火这会儿像是都挥发了出来,田遥的手揽着郁年的脖子,唇舌一刻也没有分开过。
点在床头的油灯摇晃,照得他们的影子也在摇摇晃晃,田遥伸出手扒了今天上午他亲手穿上的衣服,从郁年的嘴唇慢慢地亲到他的脖颈,最后落在他的胸腹之上,郁年的手穿过他的头发,田遥的唇还在不断地往下。
郁年轻轻抓住了他的头发,让他抬起了头,他的声音嘶哑,呼吸有些急促:“遥遥……”
田遥又凑上来亲他,跟他耳鬓厮磨:“我看过图,图里面有这么画的。”
郁年的喉结滚了滚,没再阻止田遥的动作,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是从灵魂里来的激荡,他轻轻地拽了拽田遥的头发,田遥抬起眼看他,即使在做这种事情,他的眼神依然是清澈的,但就是这样的清澈,让郁年的胸口泛起更深的波澜,随后不断地沉沦。
田遥并不熟练,但这种不熟练让两个人之间的火燃得更加地快。
云歇雨散,田遥坐在床边喝水。
他一口水还没喝下去,就被郁年抓住,水滴落在他的嘴角脖颈,又被郁年一一吞咽干净。
“你往上一点。”郁年手揽着他的腰,要跟他礼尚往来。
田遥也没能控制住自己,也体验了一次这种绝妙的体验,甚至在看到郁年脸上被沾着的那些东西,又没忍住,去跟他亲近,最后差不多快闹到了子时。
这就导致第二天,两个人都起晚了,还是听见了刘之的声音,田遥才匆匆地爬起来,他边穿衣服,边往外走,就看见刘之抱着孩子站在他家门口:“昨晚听见灰灰的声音,才意识到可能是你回来了,今天八月十五,你还要去镇上吗?”
说完刘之才看出田遥的不对劲,衣裳松松垮垮,嘴有些红:“你把郁年带回来了啊?”
田遥有些不好意思:“对,周老说让他回来跟我一起过中秋。”
小宝咿咿呀呀地朝田遥伸手,田遥赶紧把他接过来:“哎呀,又沉了些。”随着小宝的月数大了一些,田遥也敢抱他了。
“你也注意一些,郁年的腿还没好呢,你就这么胡闹。”刘之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现在治到什么程度了啊?”
田遥粗略地跟他说了说治疗方法,听得刘之背上发麻:“这么疼!他怎么忍得了的啊。”
“谁说不是啊?”田遥可算是找到了跟他站在统一战线的人了,把自己积攒了这么久的心酸全部说了出来,最后看着刘之。
“怎么?还想我抱着你安慰你啊?”刘之白了他一眼,“都把小宝给你了,已经算是安慰你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郁年,郁年穿好衣裳出来,跟刘之打了个招呼,刘之看他的面色确实是有些苍白,又捏着田遥的腰:“你之后也忍一忍,等他好了,怎么玩都行,别急于一时!”
田遥赶紧点头,随后又把小宝递给郁年,让郁年抱,自己跟刘之去一边说话。
“前两天,我家陈旭去镇上,我特意交待他去慈安堂看了看沈桥,听陈旭说,他现在在慈安堂那边,给镇上的那些人洗衣裳呢。”
田遥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帮他:“你说我之后要去镇上做生意,我叫他来帮我,他会来吗?”
刘之面露难色:“不不清楚啊,他这个人,怎么难么倔,我说了我家有闲钱,能借给他度过这一段日子,但是他不愿意。”
田遥说:“我等天彻底凉下来,就要去码头那边摆摊子,我先看看情况,要是我自己忙不过来的话,我就让他来帮我的忙,这样他也可能看在我的确是需要的帮助的话,他应该就能够同意了。”
“也只能如此了。”刘之说,“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东西给你。”
刘之从另一只手上给了田遥一个油纸包:“这是我娘家送来的月饼,是我哥从京城那边带回来的,说是什么云腿馅儿的,我娘特地跟我说也要让你尝尝鲜。”
田遥搓了搓手手:“这怎么好意思的。”面上倒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送走刘之,田遥赶紧拉着郁年:“郁年,刘之给我送的月饼,是云腿馅儿的,咱们赶紧给娘亲摆上。”
第60章
他们的中秋其实也很像是平时的日子,只是田遥多做了两个菜,上次他们三个人喝的酒还有些,郁年因为在吃药的原因,不能喝酒,所以只是看着他喝。
田遥的酒量并不算好,没一会儿就脸颊通红,眼神迷离。
郁年没让他去收拾:“坐在这里看会儿月亮,我先收拾。”
田遥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咱们一会儿还要吃月饼,还要给爹娘上香。”
郁年收拾的动作不算慢,但田遥因为晕晕乎乎的,坐在椅子上打盹儿,郁年的手还有些湿,他点了点田遥的脸,田遥睁开眼睛看他:“郁年,月亮好圆,像个大饼。”
郁年点了点头,跟田遥在一起久了,连比喻都变得很生活化,从前见到圆月,脑中第一时间像想的都是月如白玉,如翡翠的比喻,而现在他却是在思考,这张大饼上,能不能撒些芝麻,田遥最爱吃镇上那家大烧饼,上面就有白芝麻的香气。
“郁年,咱们去给爹娘上香吧。”
郁年点头,田遥站起身来,走得歪歪扭扭,还不忘了去推郁年的轮椅。
另一间房间里,高台上摆了四个牌位。
田遥跪在蒲团上,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不止跟他的爹爹和小爹说,也跟郁年的爹娘说,郁年就在他的身后,安静地听着。
等田遥说完,他找到案台上的香,用火折子点燃,让田遥在牌位面前拜了拜,随后田遥接过了香,又闭上眼睛,像是在跟四位长辈说悄悄话。
等到烟气袅袅升起,郁年才把田遥这醉鬼弄回了房间里。
洗漱完之后,田遥像是清醒了一点,他趴在郁年的胸口上,记挂着刘之先前说的话,即使有些心猿意马,也努力地控制自己,偏偏郁年不安生,手探进他的衣裳,不停地在他背上摩挲,他尤其爱在他背上的那道伤疤那里停留,每次都摸很久很久。
田遥有些痒,不安分地动了动,被郁年按住腰:“刚刚跟爹爹他们说了什么?”
田遥摇头:“不能告诉你。”
郁年的手慢慢地往下,田遥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呼吸急促:“我说,说还不成吗?”
“我刚刚跟爹爹说,让他保佑我早点有宝宝。”
郁年愣了愣,才问他:“喜欢宝宝吗?”
他突然停下,田遥有些不上不下的,他难耐地动了动腰,咬了咬郁年的脖子:“也不是喜欢,就觉得咱们已经到了年纪了。”
郁年任劳任怨地动作,看着田遥迷离的眼睛:“等咱们再安定下来一点再说吧,要孩子的事情也不着急,现在咱们分身乏术,照顾孩子也费劲。”
田遥已经听不清郁年在说什么了,他喘息着,去到了郁年想让他去的地方,只是还是有些不满足,不过这样也有些累,他迷迷糊糊地看着郁年,只见他在慢条斯理地擦手,分明是有些淫靡的动作,他做出来却是极其赏心悦目。
他渐渐地闭上眼睛,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田遥就要送郁年回医馆里,虽然两个人只相处了一天,但对田遥来说,这已经很是满足,在送郁年回去的时候,看到医馆的招牌,就想到郁年又要去承受那些痛苦,他的心里就堵得慌。
昨天温馨的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
郁年倒是很适应的样子,一回来就开始忙活了起来,田遥想起之前周老说的话,把他拉到了一边:“您把那个草药的样子给我画下来没有?”
周老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但给田遥的过程有些挣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递给田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田遥没打开看,他只是视若珍宝地揣进怀里,随后又从包袱里掏出十两银子:“虽然您没问我要,但郁年说您给他用的药材都是很好的,那二十五两肯定早就花完了,我们现在手里还有钱,您就先收着。”
周老也没推辞,直接收了,现在需要给郁年配后面治腿要用的药,用的都是像灵芝那种很贵价的药材,也确实需要用钱。
田遥这才跑去外面,帮着那个小童把医馆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在周老的指挥下将角落地都用醋水都擦了一遍。
“近来染上风寒的人多了,医馆便成了最容易被传染的地方,多用醋水擦擦。”
田遥点了点头,周老又说:“一会儿你也去喝一副药,预防一下准没错。”
他笑着应了,又叫小童去屠户那里割了肉,在周老的厨房里做了一顿饭。
辣椒炒肉,素炒青菜,炖野鸡汤。
小童和周老吃得面颊通红,但两个人都没停下动筷子的手,水多喝了两壶。
“你这菜是好,只是性燥,需得降火降燥。待会儿煮一碗去火汤。”
田遥跟郁年相视一笑:“好,一会儿我去熬。”
吃过饭之后,郁年去看医书,田遥拉着周老在一边说话:“周老,过几日等我从山上回来,能借一借你的厨房做生意吗?”
“你要用便用,但只一点,柴火钱自己出。”
田遥喜笑颜开:“那就先谢谢周老了。”
到下午,田遥又准备要回去了,虽然周老说他并不在意这些什么礼数,但田遥始终记得顺婶子的教诲,所以从来没有同意过。
田遥在医馆门口跟郁年道别:“你好好地治腿,我回家要锄地,重新种些菜种,这两天可能不过来了。”
郁年愣了愣,随后才说好:“那你别太累。”
田遥又俯下身,在郁年的唇角亲了亲:“我走啦!你好好治腿,好好吃药。”
郁年看着田遥离开的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安,莫名地心口堵得慌,但看着田遥蹦蹦跳跳的背影,又强压了下去,往医馆里走。
田遥回到家中,才掏出了周老给他的那张纸,看到了他要寻的草药的样子,四叶一花,一花一茎,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奇用,他没急着出发,先是去了后山上,找到了原先爹爹搓草绳的草,在后山忙活半天,搓了好长的一根草绳,又试了试绳子足够结实才回了家。
晚上的时候田遥又烙了一锅干饼,他想这草药并不是那么容易找,一天时间根本就不够,这次他可能要在山里多待几天,自然要多准备些干粮。
灰灰也是兴奋极了,从晚上开始就绕着田遥跑,连晚上都没怎么睡,光顾着兴奋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田遥就绑好了绑腿,背着他的背篓,装着他的干粮和水囊还有草绳,带着灰灰就往深山里去了。
他们家背后的山很大,绵延百里,田遥有时候在想,自己要是会飞,就能从天上,看清楚这座给了他们一家人生计的大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田遥除了之前打野猪和找蜂蜜的地方,没有走过更远的地方去,也不知道这座山到底有没有峭壁。
不过他也没有只看那一种药,既然已经上了山,那别的药材也都可以找一找。
田遥趴在地上找草药的时候,灰灰就在一旁帮他挖坑,因为田遥也没有走过这条陌生的路,所以他还带了很多做标记的东西,也一路上都让灰灰来做标记。
这一走,他走到了上次跟郁年一起打大雁的那条小溪流的源头,那里竟然只是一个小水洼。
四周的树木已经不算高大,他们像是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植物要更加低矮一些,田遥从那些矮小的树丛里,也有了些收获,但那都不是他想要找的东西。
于是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走,灰灰的体力还很好,田遥却有些累了,他找到一块稍微干一点的地方,掏出一块干饼,就着水吃了下去,又把饼泡了泡,喂灰灰吃了一些,随后又继续向前走。
等他们走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原本寂静的山林里多了很多的虫鸣鸟叫,田遥点燃了火堆,把干饼烤了烤,还是就着水吃了下去,灰灰趴在他的身边,田遥摸了摸它的头:“回家奖励你吃好吃的。”
夜晚的山林太安静了,田遥觉得有些冷,找不到事做,他就去看他找到的那些药材,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但他想,郁年一定会认识的,想到郁年,田遥的底气就足了一些。
山里的夜并不好过,田遥醒醒睡睡地,睁开眼看到了天边的一线明,于是他站起来在地上跳了跳,让自己发麻的腿好受了一些,才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命运还是眷顾了他,穿过了这一片低矮的丛林,望向远处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片悬崖峭壁,田遥大笑了一声:“灰灰,我就说你爹爹的名命好吧。”
灰灰听不懂,也学着他的样子嚎叫了一声,被田遥拍了一巴掌:“把狼引来了怎么办!”
灰灰歪头看他,田遥又轻轻抚摸它:“忘了你老爹是狼了,但你看起来是真的不像。”
目之所及的地方,要走到却是很远一段路程。
等田遥走到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到了头顶上,那一片峭壁生得骇人,田遥仰头去看,那样的压迫感让田遥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
崖壁有些零零星星迎风四周乱晃的草,田遥不确定那是不是他要找的草药,徒手爬上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田遥朝四周看了看,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应该能够爬上去。
田遥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灰灰绕了路,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从底下绕到峭壁之上。
天色又暗了下去。
而此时,田遥已经离家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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