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西辛府的府城离云溪镇有约莫有一日的车程,田遥他们一行六个人,在车行租了两辆马车,在八月初四的清晨就往府城行去。
他们三个人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兴奋,趴在马车边上往外看,没过一会儿三个人就都晕乎了,实在是他们几乎从没出过远门,马车摇摇晃晃的把三个人都晃到马车上躺下了,连路上的风景也都没人想看了。
西辛府城比云溪镇大得不是一点半点,他们从西城门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客栈吃饭休息。
田遥跟沈桥两个人都是面如土色,下了马车踩在地上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刘之比他们要稍微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勉强能站稳而已。
他们要了三间客房,连饭都没有一起吃,都是各自叫回房间里,打算今晚好好歇一歇,明日再好好在府城里逛一逛。
田遥趴在床上,饭摆在桌上也没心思吃,他看着郁年,有气无力地说:“只是到府城我就这样,以后还怎么跟你一起回原仓府啊?”
郁年给他盛了饭端到床边来:“你只是第一次不习惯,等咱们这次回家你就会好很多了。”
田遥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吃了两口饭,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做的有滋有味的菜吃多了,只觉得在外面吃的东西都没什么味道,肥肉太腻,青菜太老,只一碗粥熬得醇香。
“将就吃点,出门在外,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郁年也没在饭桌上吃饭,两个人都在床边吃的。
田遥想起以前没遇到郁年的时候,是什么都可以凑合一下的,没放盐的面条他都能吃得很香,自从有了郁年之后,他对吃的就越来越挑剔了。
虽然不好吃,但田遥也不是浪费的人,没饭吃的日子他也是经历过的,所以就算这饭不好吃,他们也都全部吃完了,小二来收了碗走,郁年跟田遥就靠在一起说话。
“府城就是府城啊,住两晚的店竟然就要一两银子。”郁年去要房间的时候田遥听了一耳朵,要不是他们现在开店赚了钱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来住客栈的,不对,他就根本不可能出来玩。
“毕竟是府城,原仓府里的价也是这样。”郁年把田遥搂进怀里,给他按头,好缓解他晕车的难受劲儿,“既然出来了就玩好,不要在意花钱多少的问题,有花钱的劲儿,才有挣钱的决心。”
郁年的手指修长,他本身又学医,按得田遥很舒服,觉得自己这会儿好受了很多。
“你的腿怎么样啊?”田遥闭着眼睛,舒服得有点想哼唧。
“没事,没什么问题,咱们不是还带着拐杖吗?我感觉累了也不会逞强的。”
“你说田记如果能开到府城的话,咱们能赚多少钱啊?”田遥想起今天晚上吃的东西,想起先前刘家兄弟说过的话,如果能把店开进更繁华一点的城市里,那肯定能赚得更多。
郁年说:“应该是会很受欢迎,但是前期开店需要的投入,还有各种人脉的打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田遥摇了摇头:“我就是这么一说,云溪镇上的田记就已经够咱们累了,而且在府城这样的地方,我总担心有人会认出你,所以咱们还是就在镇上就好了。”
郁年点了点头:“好,守着咱们的铺子就行了,泼天的富贵跟咱们也没太大干系。”
田遥翻了个身,趴在郁年的胸口上:“可是你以前家中也是富裕,应该是我想象不到的那种富裕吧……”
郁年捏了捏他的脸:“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想跟你一起种地,想跟你一起上山打猎,还可以一起研究小爹的手札,种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每一天的生活都有新意,再过一阵,也许咱们就有孩子了,跟你一起养孩子,应该也会很有意思。”
田遥的脸红了红,然后笑起来:“那好,等你的腿再好一些,我就带你上山打猎,嗯,孩子的话,看他什么时候来吧,我觉得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郁年揽着他的腰,郁年也没摸过其他哥儿的腰,他只是觉得田遥的腰不过分柔软,是刚刚好的细韧程度:“好。”
他们夜话说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兴奋,也许是因为不太习惯,晚上睡得都不是很好,但第二天起床依旧是精神奕奕的,他们在客栈里碰面,约好今日上午要在府城逛一逛。
付智明跟郁年想去府城很有名渡若书院去看看,付智明昨天晚上下来要热水的时候,听见了有人说府城里的渡若书院会在今日广开院门,山长和各位先生都会在今日讲学,他们两个读书人,自然也想去听听,所以陪三个夫郎逛街的任务就交到了陈旭的身上。
府城不愧是府城,卖的东西的种类也比云溪镇上多多了,田遥他们三个都看花了眼,但也仅限于看看,要是要买的话还是要多加思索的。
到后面陈旭都着急了,他看着这三个人,只看不买,压凑近刘之身边:“你不是喜欢吗?怎么不买啊?家里有钱呢。”
刘之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啊?我们逛街是因为我们想买东西吗?我们只是喜欢逛而不是喜欢买。”
陈旭摇了摇头,表示不太理解,但也没办法,后面田遥让他们夫夫两自己去逛,他想跟沈桥两个人去看一看府城的调料,看看有没有店里能用的,可以买一些。
田遥跟沈桥两个人往调料店里逛,能看到的都是在镇上能够买到的,他们用得多的那些香料在这里也没有,看来还是需要通过两位刘大哥才能买得到。
不过他们也没空着手出来,还是买了些别的东西,沈桥说他会试着看看能不能利用一下这些香料。
中午的时候付智明和郁年也没回来,田遥他们就回了客栈吃饭,然后跟小二打听了一下府城周边有没有什么好去处,又问了一下这边有没有中秋灯会。
小二也算是对府城周围了如指掌:“离府城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有一座久恒山,那一片中间有个湖,是西辛府这边的比较好的踏青去处,湖中养了很多鱼,只需要交一点钱,之后钓多少就能带走多少。”
“对了,山上还有一座永临寺,听说里面的菩萨都挺灵验的,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对了,府城的灯会从初五晚上开始,一直到十五结束,这几天的晚上都会很热闹的。”
陈旭给了几文钱给小二,随后看向他们:“要去吗?”
“去吧,咱们本身不就是来玩的嘛。”田遥说,“你们不想拜拜菩萨吗?”
“你不是从来不信菩萨的嘛。”刘之还是很了解田遥的,以前好几年他想初一去抚通寺,田遥都不去的。
田遥没什么负担地说:“可以爬山钓鱼啊,还有啊,我有时候在想,我小爹爹是不是真的是神仙,我去拜拜别的菩萨,说不定他们跟小爹爹认识,就把我的思念带给他了。”
“那好,咱们明天就去。”
傍晚的时候郁年跟付智明才回来,郁年空着手,付智明手里捧着好几本书。
田遥凑过去:“怎么样腿还好吗?累吗?”
“哎哎哎,我还在这呢,你看他像累的样子吗?东西都在我手上。”付智明凑到沈桥的旁边,“桥哥,你看他们。”
沈桥从他手上接过他们买的书,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样,今天收获怎么样?”
“不愧是府城的书院,听山长一讲有些东西真的是茅塞顿开。”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激动,于是用手捅了捅郁年,“郁兄,你说呢?”
郁年并不是从小就要走科举这条路的,所以今天的讲学对他来说冲击并不是那么大,但付智明刚听完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郁年看到他的眼睛都红了,好在人多,他没哭出来。
他们在回程的路上,付智明跟郁年说今天听到这些,让他有点想再往上走一走。
“郁兄,能遇到你们,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付智明一只手抱着书,另一只手擦眼泪,“所以我还想再往前走一步。”
郁年看着他:“你还想继续往上考?”
付智明点了点头:“我从前没有什么目标,遇见你们之前我只是想能够温饱就行,但是现在,我有了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还能做一些更多的事情。”
在槐岭村安家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一个村子的村长是真的可以全心全意地为村里的人着想的,也才知道原来整个村里的人也都可以那么团结的。
他先前不太明白为什么皇上会那么在意女子和哥儿的地位,虽然推行很难,但他真的在努力。他从田遥跟沈桥的身上真的能看出来,哥儿是真的能顶一片天的。
原来尊重自己的夫郎,共同分担生活里的所有事情,一样会让生活过得更幸福。
郁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做就去做,我们都会支持你。”
付智明现在的志向郁年没有告诉剩下的人,他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小,等到他们有足够的力量的时候,再来跟他们提这些事情吧,当下还是出去玩比较重要。
“那咱们明天就去久恒山,只是可能赶不回来,晚上怎么办?”郁年问。
“就在山里住?”田遥说,“这个时候也不算太冷,过夜应该也可以,我跟桥哥今天买了些调料,明日可以在那边做吃的嘛。”
于是今晚他们更加养精蓄锐,为了明天更好地玩耍。
头天晚上,田遥还让店家给他们做了些干粮,就是怕到了久恒山那边之后没吃的,为了能够玩得久一点,所以他们出发得很早。
有了先前来府城时候的心理准备,田遥直接坐在了前面赶车,郁年就坐在他的身旁,陪他一起看外面的风景,他们在路上看着日头从地平线慢慢升起,而后山尖被染上一层金色。
田遥想起先前去给郁年采药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片悬崖,当时太紧张,根本无暇去看,想来当时一定会比这会儿看到的景象还要壮观。
“想什么呢?”郁年问他。
“没什么。”田遥知道这件事一直是郁年心里的痛,所以在后面他们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郁年只是看着他,沉默不语。
“就是上次我去采药,好像错过了一场很好看的日出。”
郁年转头看向他,显然是想起了那件事。
田遥又说:“等你的腿完全恢复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第112章
他们到久恒山的时候时间刚刚好,今天一样是艳阳高照,他们一下马车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
这里并不算是荒山,一边还有一个可以临时存放马车的地方,这会儿这边停着零星几辆马车。
田遥他们下了车,把马车停在相应的位置,给了看管的银子之后一行人就往山上走。
他们在山脚下,远远地能看到山顶上升起的袅袅香火。
田遥问:“咱们要去拜菩萨吗?”
刘之摇了摇头,他对拜菩萨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而且这山看上去还是挺高的,出来玩嘛,肯定是不想让自己那么累的,要是爬山怕得半死不活的,接下来几天又该怎么好好玩啊。
于是几个人没有上山,而是顺着小路往另一边走,付智明看到了路边还写了路牌,上面画了一个箭头,写着湖的方向。
他们一行六个人,边走边说话,说到有趣的事情之后他们放声大笑起来,惊到了掠空而过的鸟,在不远处就能看见水波荡漾,于是他们才安静了下来。
这口湖很大,依着久恒上,湖的一边挨着久恒山,湖心有个小亭,在里大路边最远的地方,有一叶扁舟,大概就是通往湖心亭的船了。
湖边有两个人坐着,手中执着钓竿,或许是因为他们刚才的说笑声惊扰了刚刚咬钩的鱼,钓鱼人看着他们的目光并不那么友好。
出门在外,他们并不想与人争执,郁年朝着他们拱了弓手表示歉意,随后才去到这个湖前的店家那里,要了三根钓竿和一些鱼饵。
自然是他们三对一人一根钓竿,夫郎们是坐不住的,田遥跟郁年说想跟刘之他们去旁边看看,郁年点了点头,陈旭其实也是个坐不住的人,他也想跟着去玩,但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就跟着三个夫郎一起跑,所以还是在原地坐下,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钓竿。
田遥他们顺着湖边往里走,就看见在湖的不远处有一大片草坪,草坪上这会儿坐着几个人,田遥他们走近了,才发现他们说的都是他们三个人听不懂的话,于是三个人又灰溜溜地离开了。
走着走着也累了,他们就没什么形象地躺在这片草地上,有微风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他们这才注意到,在那边的一个角落里是米有草的,面上是一层石子和泥土,田遥还看到了有些燃烧过的柴灰。
田遥看向沈桥:“咱们去问问是不是可以在这里野餐吧!看他们能不能钓上来鱼,要是有,咱们就烤鱼吃吧?”
刘之觉得是个好主意,他们又往回折返,找到湖边的店家问,店家说那边没有草地的地方就是用来供客人们临时做饭用的,当然如果不想自己做饭的,他们也能提供。
“柴火的话怎么办?”
店家笑了笑:“一应的用具我们都会提供。”
只是要收费而已啦。
田遥他们交了钱,从店家这里要了木炭和碗筷,还有一些处理鱼的工具,他们把,就等着郁年他们钓鱼能带来好消息。
果然耐不住性子的人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陈旭面前的鱼篓空空如也,付智明跟郁年的鱼篓里倒是收获不少。
田遥凑到郁年的面前:“我问店家买了炭火,一会儿做烤鱼吃吧?”
郁年点了点头:“好,但是调料好像没有家里的时候齐全。”
田遥一副我早有准备的样子,他的身上背着个包袱,里面装着那些:“我想着咱们应该有需要,所以我在那天晚上吃过之后就把调料收了一点带上。”
郁年夸他是个小机灵鬼。
最后他们钓鱼钓了一上午,收获了大大小小的鱼十好几条,田遥问店家借了地方,把鱼处理好,最后放在了他们已经点燃的炭火上。
没过一会儿烤鱼就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其实在他们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是不太吃鱼的,一是因为刺太多,稍不注意就会被卡住,还有就是鱼的身上到底还是很多腥气,厨艺不太好的人一般也都不轻易尝试。
所以这个时候,除了实在吃不起肉的人家会试试吃鱼,其他的人捉鱼钓鱼也只是为了消遣。
很快他们这里散发的香味就被先前已经坐在这里的几个人闻到了,他们不挺地朝他们这边张望,吃着手中店家给的吃食,实在是没滋没味。
田遥学着郁年的样子,在客栈给他们做的饼上也涂上了酱料,放在火上烤,原本平平无奇的饼这会儿也多了些滋味,鱼还没有熟,所以他们都先在吃饼。
“难得还能有这么悠闲的时候。”陈旭咬着饼,头枕在刘之的腿上,“自从小宝出生,我是没睡过一个整觉啊。”
田遥听这话哼哼了两声:“那刘之怀孕十个月不辛苦啊?生孩子就像鬼门关走一趟不辛苦啊?你不过是晚上睡不好而已,刘之为你生孩子可是拿生命做赌注啊。”
陈旭赶紧坐起身来,诚惶诚恐:“媳妇儿,你辛苦了,来吃饼。”
刘之锤他:“我才不要你吃剩的饼。”
陈旭又转向郁年:“遥哥儿遇到你之后可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你可没少教育他吧。”
田遥做势要打他,陈旭赶紧躲到刘之的身后。
因为刚才他们说话太大声吵到了旁边钓鱼的人,所以这会儿他们的动作和说话的声音都很轻。
但这会儿还是有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田遥抬起头,看到是刚才钓鱼的人,他赶紧说:“我们这会儿可没吵到你们啊,我们声音都很小。”
那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刚才实在是多有得罪,只是不知,您做的这些烤鱼,能否卖给我们一些?”
田遥看了一眼郁年:“啊?”
郁年看了一眼来人的身后,几个人都朝着这边一脸期待地张望,郁年看着他们,他们的身上都传者渡若书院的衣裳,应当是在书院求学的学子。
昨日是书院的讲学,今日书院应该是放假,所以他们几个学子出来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郁年想起付智明的志向,觉得多结实几个读书人也是不错的,于是在征求了他们的意见之后,郁年才说:“让你的朋友们过来坐吧,这会儿鱼还没熟。”
那人赶紧朝剩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几个人才凑过来。
原本很宽的地方这会儿坐满了人,田遥他们三个哥儿也不顾忌,跟他们围在一起,才听他们五人自我介绍。
果然他们都是渡若书院的学生,只是不是西辛府城的人士,所以趁着昨日讲学完之后先去了永临寺拜了文殊菩萨,在寺里住了一夜,今日下山在这湖边钓鱼,等下午的时候就要回书院了。
他们五个人都说了名字,但田遥一个都没记住,因为每一个都显得有些生涩,但田遥转念一想,不过就是萍水相逢,有缘坐在一起分享一点好吃的,也就不用太在意身份。
几个人耐着性子等着烤鱼,付智明倒是跟他们有话说,田遥顾着烤鱼,又把烤饼也跟他们一起分享。
他们吃到烤鱼的第一瞬间已经都亮得像是里面有星星,随后熟了的几条鱼基本全进了这五个人的肚子里,他们吃完了鱼,也觉得有些窘迫,一个没有注意,就把别人的鱼都吃光了……
田遥想起从前顺婶子说的那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看着满地的鱼骨,跟郁年说了一声又去问店家那里要了些食材,甚至还要了一只鸡。
只是烤鸡的时间比较长,陈旭听不得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带着刘之继续钓鱼去了,沈桥跟田遥两个在用从店家那里借来的锅打算炒点菜,毕竟他们几个人就吃了点烤饼别的可什么都没吃呢。
沈桥动手炒了一道炒时蔬,田遥用他们剃下来的鸡骨头熬了一锅鸡汤,里面加了一点蘑菇干。
烤鸡熟了之后田遥他们才算真正吃上饭,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那五个人已经跟付智明混得很熟了,他们都对付智明没有继续考科举感到遗憾,其中一个人说他可以想办法帮忙引荐,让付智明能够入学渡若书院。
付智明谢过了他们的好意,只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入学书院。
这五个人不是没看到郁年,但都觉得他周身的气质就是很难接近,这会儿郁年不搭话,他们也找不到什么话题能带上郁年,所以郁年只是埋头烤鸡,只是听着他们说话,偶尔附和一句,并不抢付智明的风头。
随后就是吃饭的时间,他们一个个都吃得狼吞虎咽的,田遥怕郁年不好意思去抢,所以都紧着他吃。
等到他们都吃完了,沈桥默默地收拾起了地上的一片狼藉,付智明想也没想,跟着他一起收拾了,几个书院的人都感受到了震惊。
他们能看出来田遥一行人是三对夫夫,郁年在一边烤鱼和烤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在看到付智明帮着他的夫郎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才觉得,这一行人真的很奇怪。
他们能做这么好吃的食物,夫夫相处之道上也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付兄,日后咱们何处能相见?”五个人当中的一个人跟付智明很是投契,也知道此次一别之后不知道是否能相见了。
付智明想了想:“如要寻我,可至云溪镇,镇上有家田记,去那里找我便是。”
跟他们拜别之后,田遥看向几个人:“咱们要不要也上山去?拜拜菩萨,然后在山上住一晚上再下来?”
反正都是出来玩,去哪里都没什么问题,于是他们还了钓具,往上山走。
虽说在山脚下就能看到永临寺的香火,但实际上要想爬上去还是需要很多时间。
陈旭从一开始的区区一座小山我还能爬不上去,到后面的半死不活被刘之拖着往上走。
刘之拖着他,骂骂咧咧:“那么多吃的都吃到哪里去了!”
付智明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桥从树丛里给他找了根木头让他撑着走。
田遥担心郁年的腿,好几次都想背他,但他都说自己还能走。
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丛林里都是不知名的虫鸣,夜格外寂静。
在他们接近永临寺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寺庙传来的香火的味道。
陈旭长叹了一声终于到了,田遥在后半程的时候都一直扶着郁年,害怕他刚刚好了的腿出问题,不过还好,因为他一直有锻炼自己的身体,所以并不是太累。
三个夫郎倒还好,相反是两个男人累得不行了。
寺门口有沙弥,看见他们这个时候上山也不觉得惊讶,听他们说了来意之后,就为他们安排了禅房,说一会儿才放饭,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
因为是寺庙,夫夫是自然不能睡一起的,所以分了两个房间,都是通铺,环境清幽。
僧人们都在做晚课,田遥他们也累了,这会儿坐在寺庙的长阶上,几人相视一笑。
空中的香火味沾染在他们身上,随后飘向更远的地方。
第113章
第二天他们是被寺院里的晨钟唤醒的,虽然身上很累,但还是跟着这钟声起了床。
先是和僧人一起用了早饭,是简单的青菜粥配馒头,还有一碟小咸菜,他们吃完之后就各自去拜菩萨了。
付智明主要是去拜文殊菩萨的,其他几个人都是漫无目的,遇到哪个就拜哪个,在离开之前他们也都捐了香火钱。
下山看起来像是比上山要简单,但实际上对腿的负担会更大一些,田遥没有顾及郁年的拒绝,在下了一半的山的时候把他背了下去。
再次回到马车上,所有人都觉得就算让他们坐十天二十天马车他们也不会觉得累了。
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午时,他们匆匆吃了饭,就都回了各自的房间里休息,晚上还要去看灯会。
西辛府的民情大胆开放,灯会上就有很多彼此相互喜欢的少男少女们在这边游玩。
田遥他们没有约在一起去逛灯会,毕竟都是夫夫,也都想要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田遥跟郁年比他们出门的时间要晚一些,毕竟他们爬了山,田遥担心郁年的腿,所以在房间里给郁年按了好一会儿腿才出门。
灯会的那条街离他们住店的地方不太远,入夜之后站在房间里,能够看到那边的灯火通明,能听到人声鼎沸,只是头一天过来的时候他们太累,谁都没心情去听,今天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灯会的氛围。
灯会摆了整整一条长街,有提前进入中秋氛围的猜灯谜,有卖栩栩如生的面具的,还有套圈玩的,田遥逛过的也就是三个村子中间的庙会,那也只是很多外乡的货郎来卖东西,有新奇的东西,但不多,田遥也用不到,所以只是看看而已。
但今天府城的灯会,才让田遥这个山村土哥儿好好地长了长见识,虽然他们前两天白天就已经逛过一次了,但晚上跟白天还是差得太多了,田遥的目光落在了小摊上的一枚玉簪。
那卖东西的货郎看到田遥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看看这枚玉簪?是触手生温的宝玉做的,与您夫君的气质甚是相配。”
田遥从他的摊子上拿起这枚玉簪,摸在手里是光滑细腻,在烛光下能看到煜煜的光芒。
他难得地有些心动,郁年从来到他的身边,绑头发的就一直是顺婶子用做衣裳剩下布做成的发带,他还从来都没有个像样的头饰呢。
田遥跃跃欲试,货郎看出他的心动:“今日是中秋灯会,我今日也还没开张呢,您要是有心要,三两银子,直接带走。”
田遥又摸了摸手心里的玉簪,越发地心动,三两银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贵,这货郎说了,是宝玉来着,应该也是值这个价的。
他咬了咬牙:“那……”
郁年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这并不是玉,而是一种石头,三两银子太贵。”
货郎看着郁年,哑口无言:“这……”
郁年又说:“但这做工还算精细,所以你真心要卖的话,要什么价?”
这货郎一直就在卖这种发簪,基本从来没有被认出来过,眼前的这两人,从衣着上看就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竟然也能认得出来?
货郎压低了声音:“如果诚心要的话,就给二两银子吧?”
郁年摇了摇头:“太贵,二两银子的话,搭上这个吧?”他的手里,从这个货郎的摊子上拿起来另一个发簪,做工跟这跟玉簪差不多,但上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吊坠,是雕刻的一个兔子的样式,那兔子圆滚滚的,可爱得紧。
田遥这才看到郁年手上的这个簪子,心里也觉得喜欢得不行,他看向货郎:“可以吗?”
“使不得使不得。”那货郎都流汗了,“这样我都要亏死了,这样吧,您既然诚心想要,二两半银子,我大出血卖给你们了,您光看着兔子的雕刻手法,它也能值半两银子的吧?”
田遥看向郁年,他是很喜欢这个簪子,郁年用上的话一定会更加的俊朗的,小兔子也很可爱。
郁年也看出了田遥喜欢,于是说:“就二两。”
看货郎的脸色好像并不能接受,所有拉着田遥就想离开,货郎立刻拉住他们:“好好好,但你们可别说买得这么便宜啊。”
田遥这才掏荷包付钱。
他们走到一个人稍微少了一点的地方,田遥轻轻解开了郁年的发带,以手做梳,动作非常娴熟地帮郁年将头发重新挽起,用上了他刚刚买的玉簪。
郁年的头发黑亮,那一抹白亮色在他的头顶上就显得更加的显眼,衬得郁年整个人更是俊朗无双。
田遥站着傻笑:“我就知道这个玉簪适合你。”
郁年看着他的手里的兔子发簪,想去解田遥的发带被田遥拦住:“你会吗?”
郁年难得有些窘迫,摇了摇头:“不太会。”
田遥笑起来:“我会给你挽发,但我不太会给自己挽发,还是等回去,让桥哥帮我吧。”
郁年点了点头:“好吧,我以后会跟他们学一学的。”
一路上都还是新奇的东西,郁年还给田遥买了一根糖葫芦,山里红这东西在他们的后山上很多,田遥从前上山都不会去捡的,这会儿就去个核,沾点糖,就可以卖三文钱一串,真是好能赚钱啊。
但田遥还是吃得开心,他一向喜欢吃甜,这会儿的糖葫芦就甜在了他的心口上,夹杂着山里红的一丝酸味,那些甜味就更加突出了。
前面还有套圈的玩耍,摊子前面已经围满了人,一个圈子出去就引得周围一阵欢呼。
田遥跃跃欲试。
郁年看着他有兴致,于是问:“想要哪个?”
田遥看着摆在最远处的一个摆件,是个巴掌大的小狗的木雕,田遥伸手指了指:“想要那个,你看像不像小白?”
想起这次出门,他们又把那两只狗扔在家里在,这会儿心里还有写愧疚呢,给他们带个礼物回去也行的。
郁年点了点头:“那就那个。”
正好前面的人已经扔完了十个圈子,一个东西也没套中,郁年问小贩要了十个圈,给了二十文。
田遥站在他的身边,看郁年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挺起胸脯,等着郁年给他套回木雕。
郁年拿着圈子,感受了一下重量,随后随手一扔,田遥一看,离他们想要的东西十万八千里。
郁年偏了偏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准头竟然会出错,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投出了下一个圈子,这次倒是没有再投到外面去,但离他们想要的东西差得还是很远。
田遥:……
随后的第三四五六个,都在一点点第接近,在第八个的时候,套种了一个兔子样式的面具,田遥觉得已经很厉害了,毕竟那个木雕是隔得太远了,套不到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啦。
田遥手里拿着兔子面具,扯了扯郁年的衣角:“你不要有压力,咱们有这个兔子面具就已经很好了。”
郁年的手里还剩着两个圈,他递了一个给田遥:“你也试试?”
田遥有些兴奋,手上拿着木圈,脚一跺眼一闭,随后就扔了出去。
木圈已经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小贩都惊呆了:“这是,飞去哪了?”
田遥的面色涨得通红,连连跟小贩道歉,那小贩也是笑呵呵的:“没事没事,一个圈子而已,还好没有砸到人。”
郁年的手里还剩着最后一个圈,他看了一眼木雕的方向,静了静心,深吸了一口气,木圈脱手而出,随后稳稳地套在了那个木雕上面。
这时周围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小贩拿出那个木雕出来交到田遥的手上:“真是好技巧!”
田遥沉浸在兴奋里,离开了套圈的地方才去看郁年:“怎么了?郁年,套到这个你不高兴吗?”
郁年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
田遥疑惑,就听见他说:“从前,只需要一下,我就能套到的。”
毕竟他们从小也学投壶,投掷的准头自然是没的说的,可今日,竟然十个才套到了田遥想要的东西。
田遥噗嗤一下笑出来:“可是你已经两年多没有碰过这个了啊?能在十个之内就套到最难的这个,已经很厉害了。”
这个木雕比较小,又摆在所有东西的最后面,别说套了,田遥看都有些看不清呢。
郁年这才心情好了一些,他看着田遥手里拖着木雕的样子,像极了他平时抱着小白的样子:“小白一定会喜欢这个的。”
田遥点了点头:“对。”
往前走一段,卖吃食的和小玩意儿的摆在街道的两边,再往前不远又经过了猜灯谜的地方,只需要猜对灯谜,就可以得到相应的礼品。
田遥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毕竟他连字都不认识,他们刚想离开,就看待付智明跟沈桥一起,这会儿在一个又一个的猜灯谜,沈桥的手上已经拿了很多小玩意儿了。
田遥拉着郁年离开了,不想打扰他们难得的悠闲时光。
走过猜灯谜的地方,田遥看到前面搭了戏台,这会儿已经开始唱了起来,咿咿呀呀的。
田遥听不太懂戏曲的唱腔,但他看郁年有兴趣,于是就拉着郁年在空位上坐下。
郁年帮他抱着木雕,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便跟他说:“台上唱的是《梁生记》。”
田遥从来没听过戏,以前村里有来唱大戏的,他都没去听过。
“讲的是什么啊?”田遥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只觉得他们的声音像是绕了十八个弯,着实是听不懂。
“大概就是梁生遭难,偶遇农家女相救,二人情比金坚,后来梁生高中状元,遂休弃农家女……”
郁年说着觉得不太对劲,他低下头看着田遥,田遥好像没听出什么不对劲,还望着他:“然后呢?”
“然后,他得了报应。”
田遥哦了一声:“那是应该的。”
这会儿戏台上正是农家女哭诉的桥段,她额头沾血,头发散乱哭诉梁生始乱终弃,抛妻弃子,在衙门前撞柱而亡。
田遥听见坐在他们前面的哥儿和姑娘们,都哭得泣不成声,这会儿跟泪人一样。
田遥撇了撇嘴:“何苦为了不忠的男人结束自己的性命啊?不就是没了个男人嘛,至于啊?”
前面哭着的哥儿回头,怒瞪着田遥:“你分明没有听懂这场戏。”
田遥朝郁年身边缩了缩:“我没听懂吗?”
郁年看着坐在田遥前面那个哥儿:“每个人都对一场戏都有自己的见解,他可以跟你意见不合,但你不能说他没看懂。”
那个哥儿看到郁年之后脸就红了一大半,声音也变得小了一些:“我……我只是觉得……”
郁年拉起田遥的手:“走了,戏唱完了。”
田遥拿着木雕跟在郁年的身后:“我就是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做,她还有孩子,还有家人,不值得为一个负心男人放弃生命的。”
郁年点了点头:“是,你才是对的。”
田遥这才哼哼了一声:“现在这些哥儿啊,看个情情爱爱的话本就觉得哪里都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了,整个脑子里都是些情情爱爱的,这样不好。”
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是的。”
他们又在戏台前面的地方找了个吃饭的地方,填饱了他们的逛了一晚上早就饿了的肚子,三队夫夫像是心有灵虚,这会儿在小摊上遇到彼此,都发出了笑声。
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匆匆洗漱之后他们就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郁年沾床就睡了,田遥侧着身子,借着外面浅淡的月光看着郁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在黑暗中握着郁年温暖的手,郁年姓郁,也绝对不可能会是梁生。
第114章
他们在第二日早起又去逛了一圈府城,给村里的人带了些伴手礼,才启程回镇上。
果然如郁年所说,有了这几天的高强度的游玩,他们回程的路上都坚强了许多,没有再一上车就晕乎,还有余裕边吃东西边聊天了。
看到了府城的高大的城门,再看云溪镇的小破墙,几人皆是一笑。
他们把马车还给车行,付了钱之后他们走回了村里。
回到家的时候,灰灰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小白腿短,速度没有它快,这会儿跑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爬到了郁年的腿上。
他们跟着两条狗玩了好一会儿才进门,田遥整理了一下他们从府城带回来的伴手礼。
第一件就是给两只小狗套的那个巴掌大的木雕小狗,灰灰只是看了看,嗅了嗅,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倒是小白,看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没一会儿又很好奇地凑过去,没一会儿就觉得它没什么威胁,就开心得玩了起来,甚至玩到连饭都不吃了。
还是灰灰叼着它的后颈,把它弄到饭盆跟前,看着它吃完饭,才自己吃起来。
小白吃一口回一次头,生怕自己的玩具不见了。
给村长带了一个新的烟杆,给顺婶子带了两个抹额,还有给张嫂子没出生的孩子带了一匹柔软的棉布,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好歹也是心意。
田遥他先是去给村长送东西,拒绝了他的留饭,后面又去找了顺婶子,郁年也跟在一块儿,打算帮张嫂子把把脉。
看到他们来,顺婶子很高兴:“听说你们出去玩了啊?玩得开心吗?”
田遥笑着说开心,又把礼物拿给她们,顺婶子一边说他们浪费钱,一边又开心地在抹额上不停地摸。
郁年帮张嫂子把了脉,她最近一直都有按照郁年的意见修养,郁年点了点头:“嫂子,胎像已经很稳固了,不用再整日静卧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外面走走,会对你有好处的。”
张翠芬赶紧点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田遥凑过去,摸了摸张翠芬的肚子:“小宝贝,好好长大。”
他把棉布递给张翠芬:“嫂子,我又不会针线,不能给孩子做点什么,你就拿这个布,给孩子做点贴身小衣什么的,也算是给孩子的礼物了。”
张翠芬没有推辞,只说会珍惜他们的好意。
回到家里,田遥才想起现在秋收刚过,需要交税,先前就说过他们家没地,所以要交钱,田遥把交税的钱拿了出来,打算一会儿交给村长,就听见郁年说:“等交了这个税,还得交一份税。”
田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郁年说:“开店还得交一份商业税。”
田遥:……
“那还是不如一直摆摊呢,只需要给一个摊位的钱呢。”
郁年揉他的头发:“摊子的摊位也是一月一收的,没什么区别。”
田遥看了一眼郁年算出来的数字,只觉得肉疼,原来赚得多,税也交得多了。
他有些跃跃欲试:“咱们不能把账本上,少写一点收入吗?”
郁年点了点他的额头:“那就是做假账了,严重了是要砍头的。”
田遥当即就歇了这点心思:“那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赚钱吧,不能为了省点税钱,把命搭上。”
本来因为出去玩了几天在犯懒的田遥立刻打起了精神,准备重新把店开门了。
休息两天之后,田遥开始分配起了任务,陈旭要提前一天去老余那里拉回要用的菜,又去齐叔那里让他可以多做些豆腐,等他们去镇上的时候直接带走。到了镇上之后,田遥又去联系屠户要这两天用到的肉和骨头。
常义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几乎是每天都会来店里看看,还每天帮着把门前的街道打扫干净。
所以田遥拉着东西到店里的时候,刚好碰到在扫大街的常义。
“常义!”
常义看到田遥也很高兴:“你们回来了!是要开店了吗?”
田遥点了点头:“你这会儿空着吗?去告诉张婶子一声,还有薛家两位大叔?”
“好勒,我马上去!”他把扫帚放在一边,“我马上就去。”
沈桥看着他飞奔的样子,跟田遥笑了笑:“咱们进去准备吧。”
今天来的只有田遥和沈桥两个人,出去玩的几天太累,他想让郁年多休息休息,付智明也要复学,他还欠着稿子没写,得紧赶慢赶地写呢。
他们开了店门,几天没来,感觉到空气里都有股灰尘的味道,田遥打开窗,又打了水来准备把桌椅板凳都擦一擦,没想到常义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来擦桌子吧!我最会擦桌子了。”常义接过田遥手中的抹布,让田遥去后厨忙着了。
因为开店已经习惯了,所以他们也没手忙脚乱,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第二天开门的时候,店里来了个不是熟面孔的熟面孔,是那天晚上来蹭饭的主仆两。
崔朝希和喜乐。
崔朝希本来是要离开的,但实在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但他们又一直不开门,所以就一直在这边等着,实在等不了了,就说明日真的要走了,没想到让他等到今天店开门了。
田遥看到他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个人会让他们平静的生活起波澜。
“掌柜的!快快快,我要点菜。”
田遥很不情愿地走到他的面前:“要什么?”
崔朝希想了想:“就那天晚上吃的那个啊?”他说完又往那边柜台上看,没看到郁年的人,他又问,“那个,你的夫君不在吗?”
“吃饭就吃饭,你关心人家夫君干什么?”田遥翻了个白眼,这个人对郁年越关注,他的心里就越多了些危机感。
“哎呀你这人,说得跟我是是什么人一样。我就,把你们店里的菜都上一遍吧。”
田遥点了点头,去后厨拿菜去了。
这个时节还是有些热的,这会儿点了的窗都开着,热辣的香味就铺满了整个街道。
看着上桌的炭火和生的菜,喜乐都愣住了,他拉住田遥:“你们做生意,都给客人上生菜的啊?还要让我们少爷自己动手煮吗?”
田遥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你们究竟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捣乱的?你看看店里,所有人都是这么吃的,要是不愿意的话,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崔朝希赶紧叫住喜乐,然后说:“喜乐!我们刚来,不太懂规矩,自己煮也很有意思呢,你忙你忙。”
田遥叹了口气,回到厨房里,沈桥看他唉声叹气的样子,停下手里的活交给郑吉,他带着田遥去了后院:“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来吃东西的那两个人吧。”
沈桥点了点头,很难对他们没有印象。
“他一来就问郁年,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以前郁年的仇家。”
沈桥也吓了一跳,他想回头看看,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厨房,他根本就看不到:“那怎么办啊?”
“那天晚上灯光昏暗,他不一定就看清了,我最近都让郁年不要过来了。”
沈桥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一边的喜乐帮崔朝希煮菜,崔朝希吃得整个人大汗淋漓,好不畅快。
“喜乐,你说离开这里就吃不到这个了以后可怎么办?”崔朝希揉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根本不想动。
“京城什么好东西没有啊少爷,咱们已经落后大少爷的路程好大一截了,马上中秋节了,老爷和夫人都在等你呢。”
崔朝希还是很哀伤:“你说我们能让大哥来跟掌柜的谈一下让他们把店开去京城吗?”
喜乐一脸无奈:“少爷,您别做梦了。”
崔朝希叹气:“一想到我以后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就好难过啊。”
喜乐扶起伤春悲秋的崔朝希:“走了少爷,咱们真的该出发了。”
他们付了账,回了客栈收拾行李,刚走出云溪镇不远,就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骏马。
马停在崔朝希的面前,马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崔朝希低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朝着马背上的人,喊了一声大哥。
崔朝明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身侧跟来的那匹马上:“上马。”
崔朝希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哥,他骑上马,看着崔朝明:“好了。”
“那就走。”
两匹神骏并驾齐驱,向着京城而去,落在后面背着包袱的喜乐,爬上了跟在大少爷后面的马车上,赶车的是大少爷的贴身侍卫。
让田遥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个人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随着天气的渐渐变冷,他们的生意就越来越好,几乎天天都是满座。
他们第二季的果子在十月也成熟了,只是因为天气变冷,果子长得不太大,收获也不如第一季的多,但田遥也算是满意。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把果子收了,放在田遥家的地窖里,他们想放在地窖里能长期保存,这样到了寒冬腊月也能让大家吃上新鲜的果子,他们已经决定了在冬天的时候把剩下的果子放在店里卖,相信也能卖得很好。等收完这些之后田遥跟沈桥又急匆匆地回到了镇上,店里实在不太能离得开人。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月,店里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好。
田遥跟沈桥都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村里了。
这天早上沈桥把料炒好之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田遥看他的脸色不好就让他去后面休息,过一会儿看他发现他也没什么好转。
田遥赶紧说要去找大夫,被沈桥制止了:“家里就有大夫,做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可是郁年又不在这里。”
“我回去一趟吧,明日再来。”沈桥从床上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走得回去啊?”田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会叫个牛车回去的,我不会这么没分寸。”
田遥还是不放心,叫了常义把沈桥送到镇口,看着他上了牛车才放下心来。
沈桥回到家里的时候离午时不太远,想着付智明可能还没吃饭,于是加快了一点脚步,身上的不舒服好像这会儿又不太厉害了,他走进家里,听见了厨房里的动静。
他走过去,看见付智明在一边揉面,那面和得稀得粘手,沈桥赶紧开口:“你做什么呢?”
他一出声把付智明吓得厉害,他赶紧回头抱住沈桥:“桥哥!你怎么回来了?”
沈桥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放心你就回来看看你啊。”
付智明赖在他的身上,有些不相信地说:“你猜不是会放下店里的事情的人呢。”
沈桥这才说:“今天上午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想回来找郁年看看,但是一回来又觉得没什么事了,你在做饭吗?”
付智明有些紧张:“你不舒服?怎么回事?我们去找郁年看看吧?”
沈桥摇头:“这会儿没有不舒服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去找郁年。”
他看向付智明做的东西:“要做面条?”
付
楠碸
智明挠了挠头:“就是怎么都和不好面。”
沈桥推开他:“我来吧。”
于是沈桥很快地和好了面,然后看着锅里一锅红红的汤:“这是什么?”
付智明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你先前留的这个果子在家里嘛,我就想着炒来吃,但是没炒好,我又加水煮,就煮成这样了。”
沈桥把锅里的红红汤舀出来,拿筷子沾了一点尝了尝,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怪味道,反而酸中带着点香味,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哎呀你怎么尝这个啊?不好吃的。”付智明赶紧给他拿水,“快吐出来。”
沈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转身抱住付智明:“你可真是帮了大忙,我现在要回镇上去找一趟遥哥儿!”
付智明赶紧把他拉住:“你先别走,咱们先去找郁年诊脉!”
第115章
沈桥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做了面条给两个人填饱肚子,随后付智明就带着沈桥去找郁年。
郁年这会儿也刚刚吃完饭,这会儿正在训练小白,教它听指挥握爪蹲下。
看到沈桥他也愣了愣:“桥哥怎么回来了?”
付智明赶紧说:“桥哥说他今天晨起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回来的,方才又觉得没什么不舒服,我觉得还是要找你看看才安心。”
郁年立刻站起来,洗了手之后让沈桥坐下,伸手给他搭了脉。
郁年沉默了很久,久到付智明脑子里已经想了很多很多种可能,眼睛都快要红了的时候,郁年才笑出来:“恭喜你们,桥哥有身孕了。”
付智明跟沈桥两个人都呆若木鸡,还是灰灰上来舔了舔沈桥的手沈桥才清醒过来:“你,你说什么?我……我有,有孕了?”
郁年点了点头:“是的,先前你不舒服,应该是有一些早孕反应,还有就是最近可能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
付智明还在神游天外,被郁年按了一把肩膀:“你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样子怎么当爹!”
“啊啊啊啊。”他突然叫起来倒是吓了沈桥一跳。
他刚叫完又赶紧收声,生怕吓到他的孩子,然后悄悄问郁年:“那桥哥的身体现在怎么样?有孕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
郁年摇头:“桥哥的身体调养得不错,就是最近可能累了一点,多休息便好了,没什么问题,你们放心。”
沈桥没能控制住自己,这会儿蹲下来,捂着眼睛哭了出来,他哭的声音有些大,肩膀不停地抽搐。
自从上次郁年说他的体质不太好的时候,他就有了准备,也许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可能没有孩子,他虽然嘴上接受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付智明一直开解他,说他们两个人一起过完余生也很好,又说自己也不会带孩子,家里又没有长辈,肯定会手忙脚乱。
后来他们也顺其自然了,没想到孩子现在居然来了。
付智明轻轻拍着他的肩:“桥哥,这是好事,你别哭了。”
沈桥这才擦干眼泪,又抽噎着看向郁年:“我的身体,是能够生这个孩子的吧?”
郁年跟他保证:“你的身体现在养得很好了,也不要担心,一切都还有我呢。”
他们这才喜极而泣地离开了郁年的家里,郁年送他们到门口:“那桥哥最近就不要去镇上了,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去镇上帮遥哥儿,家里就麻烦你们照应一下了。”
沈桥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冒险,又想起什么,他抬起头:“你现在有事吗?没事的话,去一趟我们家里吧。”
郁年带着灰灰一起到了他们家,第一眼也看到了那锅红红的汤。
沈桥才说:“我本来是想去镇上找遥哥儿的,现在已经有客人说只有两种汤底,想问问还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今天我回来就看到阿明做的这锅汤。”
郁年看着那锅汤:“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也能做成汤底?”
沈桥点了点头:“我这几日在家的话,我会试着做一做这个汤底,我会先试试,如果合适的话,店里就可以多做一种汤底。”
郁年点了点头:“好,家里的门锁钥匙你们都有,要用的话你们就直接去拿。”
“我会帮你喂灰灰。”
郁年摇头:“我把它们带去镇上,桥哥好好在家养一养,不过也不用卧床静养,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沈桥点了点头:“好,那店里就麻烦你们两个了。”
郁年看了一眼天色,回家去收拾了行李,牵着灰灰背着小白,就往镇上走去。
等到了镇上,太阳已经下山了,店里人还是很多,这会儿热热闹闹的,田遥得了一刻空闲这会儿倚在柜台边歇气。
看到郁年从后院的门进来的时候他愣住了,跑到郁年你的跟前:“你怎么来了?”
郁年看了一点店里:“不仅我来了,灰灰跟小白都来了。“郁年把他让了让身子,让他看到了在后院里打着转不是太高兴的灰灰和玩木雕很高兴的小白,”桥哥最近都来不了了,我来帮你的忙。”
田遥想起今天沈桥的脸色,又看到来了的郁年,心里突然有了些不详的预感,他有些急:“怎么了?是桥哥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别担心,是好事来的。”
田遥刚想问,一边有一桌客人叫结账了,郁年赶紧过去,他们现在为了方便算账,把盘子上都做了记号,这样一眼就能看出一桌多少钱。
郁年算完账之后,常义帮着收拾好了桌子,田遥又凑到郁年的身边:“你倒是说啊?怎么生病了还能是好事呢?”
他这才说:“他有身孕了。”
田遥:!!!
他的第一反应是为沈桥开心,随后就有些惆怅,连桥哥都有了,怎么他的肚子就是迟迟没有动静呢?
郁年当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他说:“不是说好不着急吗?等他什么时候想来了,他自然就来了。”
田遥深吸了口气:“好的吧,那咱们有空的时候去给桥哥买点补品什么的吧?”
郁年点了点头,随后两个人都投入了店里的生意,毕竟这会儿是生意最好的点儿。
等到了晚上关上店门,郁年在烛火下算账,田遥盘腿坐在床上擦头发,他刚刚洗完澡,带着一身的水汽:“桥哥的婶子没什么问题吧?我记得你以前说桥哥的身体现在不适合要孩子的。”
郁年合上账本,对田遥说:“阿明应该很注意给桥哥调养身体,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田遥点了点头:“那就好。”
郁年把账本收拾好,随后走到田遥的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帮他擦着头发:“桥哥说等他来的时候,要给你一个惊喜。”
田遥的情绪立刻被他治愈:“给我惊喜吗?什么惊喜?”
郁年故作神秘:“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擦了许久之后,田遥的头发终于是干了,他翻身骑在郁年的腰上,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郁年,你是是不是给我或者你自己用什么药了?所以我才会怀不上?”
郁年扶住他的腰,他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郁年的手落在他的腹部,能明显感觉到他腹部的肌肉线条:“我没有。”
田遥抓住他的手:“那你说这都是为什么?刘之生了,桥哥有了,就差我了。”
郁年的手反扣住他的手,指腹落在他的脉搏上:“遥哥儿你脉搏雄厚有力,身体底子很好,可能就是,咱们的孩子迷路了,还没找到他的小爹爹呢。”
田遥弯下腰凑到郁年的唇边,亲了他一口之后才说:“那你多努努力。”
郁年这一晚上很努力,田遥在晨起的时候还是腰酸背痛,他看着床帘,想着果然还是轮椅封印了郁年的能力,他都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还能玩得那么花。
比他跟刘之看的小册子花多了!
沈桥在家休息了快半个月,等他踏出家里的房门,才发现去到镇上的路上,两侧的大树已经落了叶。
云溪镇的秋天很短暂,今天落叶,说不定过两天就能穿上厚棉袄了。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背上背了一筐果子,走到村长家,搭着村长家的牛车去了镇上。
村长也一路同行,他看了一眼沈桥的好气色,点了点头。
付智明把沈桥怀孕的事情告诉了村长,在他看来,村长也像是他们的大家长一样,喜事自然是要分享给长辈的。
还有一起去镇上的,看到沈桥背着的果子,有些牙酸,先前村长说给他们种子的时候,他们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种粮食重要,所以除了葛婶子和李夫郎,他们谁也没要,谁知果子成熟了之后会是那么稀奇的东西。
他们上镇上的时候就看见葛婶子跟李家夫郎在卖那个果子,一听竟然卖三文钱一个,而且这么贵围着的人竟然也这么多!
他们种了一小块地的,算下来怎么也得卖个一二两银子的,这除了自己看顾庄稼的成本,这钱就是平白赚的!
这些人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他们看着沈桥:“桥哥儿啊,你们家也种了这个果子?”
沈桥点了点头:“我们把地赁给了遥哥儿,他们种的。”
“你今日去镇上也是去卖这果子的?”
沈桥摇了摇头:“不是,我去给要遥哥儿送去,他开店要用。”
众人哦了一声,又给离沈桥最近的那个人使了使眼色,那人只好硬着头皮问:“桥哥儿啊?能帮咱们问一下,这种子还有吗?”
沈桥点了点头:“遥哥儿跟我说了,是有的,不过现在不是种植的季节了,所以等开春了,他会把家里剩下的种子都分给大家的。”
众人这才笑出来,都夸田遥是个好哥儿。
沈桥下了牛车之后跟他们分开,村长说要去看看遥哥儿,于是帮沈桥背起这一筐果子,一起走到了店门口。
店里还是很热闹,香气飘了满街,田遥正忙着,看到沈桥很是惊喜:“桥哥!”
又看到了沈桥背后的村长:“村长也来了。”
村长把果子放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生意可还好?”
田遥点了点头,让常义出来把村长扶了进去:“您坐会儿。”
村长站起身就要走:“我还有事。”
“那您中午来这吃饭,您还没吃过我家的饭呢。”
村长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一会儿就来。”
送走村长,田遥下一刻就去摸沈桥的肚子:“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沈桥就站着让他摸:“这会儿也摸不出来什么,我来是来给你惊喜的。”
田遥赶紧凑过去:“什么惊喜啊?”
沈桥看了一眼店里:“晚上等人散了,我再告诉你。”
“那你去后面休息。”田遥伸手想要扶他。
沈桥按住他的手:“我没有那么娇气,郑师傅一个人也很累,我去帮帮他。”
说着就去了厨房,田遥都没能拦住他。
等到店里的菜都卖完了,郑家兄弟也都回了家,这会儿沈桥点着灯,再带着田遥去了厨房。
沈桥的动作干净利落,把他带来的果子用刀切碎,又切了些他们平常用得最多的调料,随后热了锅灶,用油把葱姜那些料爆香。
随后下入切好的果子,将果子跟调料混合,又加入了他们的香料。小火慢慢地熬,最终把果子都熬成了沙。
最后在这一锅里加入开水,又熬了好一会儿,最后用笊篱捞出一些残渣和果子的皮。
沈桥把勺子递给田遥:“你尝尝这个。”
田遥已经愣住了,他用勺子蘸了一点汤底,尝了一口,酸酸的,又带着浓郁的香气,跟他们辣锅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虽然都是红色,辣锅是靠辣味增加胃口,而这个锅,就是用他的酸味,医书有说过,酸者开胃。
要是这个锅再推出去,只怕又能吸引更多的顾客了!
田遥抱住沈桥:“桥哥,你真是我的福星!”
沈桥拍了拍他的腰:“不过果子剩得不多了,所以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卖,不如就做成个特色,价贵一些就行。”
田遥点了点头:“好。”
“我最近身子没事了,所以也可以回来帮忙了。”
“你可别太累了!”田遥看着他的肚子,“要是你有什么闪失,付智明能跟我拼命的。”
“这叫什么话。”沈桥对他笑,“你给我分成,但店就有我的责任,这个汤底只有我们做的,你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呢。”
田遥只能扶着他回到房间:“那你一定要注意,累了就休息。”
“好。”
第116章
第二天开店的时候,田记就打上了有新品的招牌。
本来因为天气冷了来吃锅子的人就很多,店里就一直很热闹,这会儿听说有新品更是都想尝尝。
结果却听见那掌柜的田遥说:“因为是新品,只有我桥哥一个人会做,所以一天限量十锅。”
等着的客人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但是又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新品你说啊。”
“那都谁能吃到这十锅啊?”
田遥一时犯了难,这会儿郁年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签筒:“里面有十根是带着红色的,抽到了的就能选新品了。”
这个签筒还是他们去西辛府的时候在永临寺里带回来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发挥了作用。
倒是没见过谁家吃饭也能抽个签的,大家觉得新奇,所以都兴致勃勃地去抽了签。
抽到的欢呼雀跃,没抽到的自然也觉得遗憾,开始上锅之后就一直盯着那些抽到了的,看着一锅红色的汤端来的时候还嗤了一声:“这不是就跟辣锅一样吗?”
但说完之后就感觉到不一样了,因为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不是他们习惯的辣味。
于是这种味道就让人更加心痒,没抽到的人眼巴巴地盯着,大胆一点地就直接去问了抽到的人能不能拼个桌。
虽然都是红色,但是确实和辣完全不一样的味道,这个红锅是酸,但又不过分酸,酸里带着香,很是开胃。
吃上了的人就打趣田遥:“掌柜这是怕我们的钱袋子太满啊,隔三差五准备点新奇的,勾得人喉咙都快生出爪子了。”
田遥正在打扫上一桌客人吃完后留下的碗筷:“这不是,想要大家都吃得开心嘛。”
“吃得是开心的,就是钱袋子不太开心。”
田遥笑起来:“能吃能赚,都是福气。”
看着外面的天色,天阴沉沉的,估计有雨,一场雨下来,估摸着天就更冷一点了,西辛府的雪,一般在冬月就开始下了。
这样的话,羊肉应该就能安排上了,还有一到冬天,炭火就会涨价,可以先囤上一些,这样到冬天了,开销也会小一些。
开店这么久了,除去一应的成本,他们现在也赚了不少的银两,虽然前一段时间缴税交了不少,田遥心疼得抽抽,但比起去吃牢饭,缴税还是没那么难以接受。
晚上田遥跟郁年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他们赚了这么多钱,放在钱庄里生不了多少利息,眼看着天冷了,田遥想:“咱们要不要给慈安堂买点被褥什么的吧。”
前年冬天的雪灾太厉害了,听沈桥说,慈安堂那年也冻死了不少的人,毕竟里面的人都穷,有饱无温的。
郁年点了点头:“我去安排吧。”
田遥看着他:“你会不会觉得我败家?赚了钱就乱花。”
郁年刮他的鼻子:“这是好事啊,遥哥儿最是心善。”
其实他们对慈安堂做的,已经不止这一件事了,先前在最热的时候,生意不太好,菜都卖不完的时候,他们就把剩下的菜肉送到了慈安堂里。
郁年说:“如果是大雪天,还能搭个粥棚,施粥也是好的。”
田遥嗯了一声:“其实上次,村长还说,学堂的人越来越多,原先学堂那个地儿已经不太够了。”
郁年点了点头,这件事付智明也跟他说过,想重新修缮一下学堂,现在的房间已经不太够用,很多人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已经有些影响学习的进度,他说等今年开春,有一个孩子就想要去试一试童生试。
“不如趁着入冬他们停学了,把学堂重新修缮一下,我在想要不要再找一个先生,桥哥怀孕了,付智明也想多陪陪他。”田遥说。
郁年嗯了一声:“那等村长来镇上,跟他商量一下。咱们可以出修缮学堂的费用,但重新聘请先生的话需要他们自己出那一份束脩钱,这一年,村子里的人生活都过得好一些。”
田遥又说:“我想在学堂的另一边隔开一个教室,能够让那些女孩子和哥儿也开一个班,让他们也能够读书识字。”
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就按你说的。”
他们这么想了,第二天就跟沈桥商量了一下,沈桥也表示了赞同,说自己也可以出一点钱,这段时间田遥给他的分红也不少,他跟付智明也都不是挥霍的人,也存了不少钱:“好事当然是要大家一起做才好,我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他们叫了人回村里送信,村长第二日就来了镇上,郁年把他们商量好的这件事告诉了村长,村长听完只是先说使不得,后来被他们一劝之后又是老泪纵横,只说自己真是三生有幸才会遇到田遥一家人。
“有件事还是先说好,村长,我们只是会给村里提供修缮学堂的银子,但请先生和束脩我们是不会负责的,还是要各家出各家的钱。”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还有一件事,既然我们要修缮学堂,那我也有一个自己的要求。”田遥说着,面上有些严肃。
“什么?”
“我在修缮学堂的时候,会重新隔出一间教室,用来给女孩子和小哥儿们上课。”
村长愣住了:“可从来就没有女孩儿和哥儿识字的先例。”
郁年听着他们的交谈,随后说:“村长,你们一直偏居山村,自然不太了解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陛下已经推举了无数的政策,为的就是提高女子和哥儿在这个世界的地位。”
村长半晌没有说话,他有些无措。
“村长您知道吗?君后自幼跟陛下一起长大,陛下学的知识君后也是学的,在数年前京城的那场大乱,也全靠君后才能化险为夷,陛下从那之后就一直在推行政策,因为陛下也知道,这个世道,不是只有男人才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和哥儿一样也可以。”
“你们让我先想想。”村长咽了口口水,“我想想。”
田遥点了点头:“村长,你今日既然来了,就尝尝店里的吃食,你可是从来没吃过呢。”
村长想走,被郁年按住了肩膀:“我们这会儿也该吃饭了,您就尝尝。”
村长没办法,只能看着他们店里的跑堂一趟趟地送了菜上来,村长看着摆盘精致的一盘盘蔬菜,闻着空气里飘来的浓郁的香味,就知道他们这家店能有多受欢迎了,田遥敢买下铺子开这个店,想必当时也是十分自信的。
村长看着面前的红色的锅,闻着味道觉得有些熟悉:“这是……”
“这就是先前让村里人种的果子,不过好像也没几家人种。”郁年笑着说,他这会儿在这陪村长吃饭,坐的是楼上的雅间,田遥他们还要忙店里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只能郁年相陪。
说到这里村长才想起先前,种了这个果子的两家人好像都卖出了好价钱,所以很多人都来旁敲侧击问村长还有没有剩下的种子,还是那日遇到沈桥,沈桥才给了准话。
“明年种的人应该多了,价钱肯定不会有今年好了,村长得让他们做好一点心里准备。”
村长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种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不精贵了。
他们一直在聊关于学堂的事情,一个没注意就把准备好的菜都吃完了,郁年还问了村长要不要再加点菜,村长赶紧拒绝了,他本不想吃那么多的,无奈味道太好,他吃着就忘了这事,这一顿吃下去,怎么也得半吊钱到一两银子吧!
看村长吃好了,郁年才扶着他下楼,下楼的时候村长看了一眼郁年的腿:“你的腿都好全了吧?”
“嗯,已经痊愈了。”
村长年了句阿弥陀佛,他又想起什么:“现在可有什么奇怪的人上门没有?可要注意一些。”
郁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是真心感谢他的操心,他能遇到田遥,也全靠村长的恻隐之心,如果村长的心再黑一点,自然可以随便就打发了他,他能不能在再活下来都已经难说了。
“那还是要注意一些,最好还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露面。”村长又说。
郁年把村长送到了车棚那里,看着他赶着牛车离开,才回到店里,他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村长说的话,冯喆的人的确是他现在安稳生活的隐患,要想跟遥哥儿继续好好的生活,就要着手处理冯家的事情,只是,冯家背靠着的一定是原仓府的高官,不然爹娘那个案子不会用那么快的时间就定案,抄家,斩首。
他现在好像也还没有能力去跟冯家抗衡,钱他有了,但也不算太多,当年那么有钱的郁家一样是被他们搞垮了,还是应该要有权才对,可是权又从何而来呢?就算他现在参加科举,也不可能就爬得那么快,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得要从长计议才行,不然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不要紧,牵连遥哥儿和他的朋友们就不太好了。
郁年叹了口气,在看到田遥的时候摆出了笑脸。
冬日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多的时候甚至还在门口排起了长队,田遥他们只能在店外面搭了棚子,又供应热汤,才算勉强能够安抚。
冬日的时候店里又跟卖小羊羔的达成了协议,每日限量供应一只羊,由他们把羊肉冻了,然后切成小卷,好看又好吃,但对客人依然是限量,很多老饕一早就来排队,为的就是来尝一尝限量供应的酸汤锅和羊肉卷。
总之这个冬天,店里的生意好到爆,田遥他们还去慈安堂请了好几个小工来帮忙,总之就是赚得盆满钵满。
第117章
他们这一忙,就忙到了快过年,村长已经同意了他们想法,会在学堂的一侧建一个单独的教室,用来给哥儿和女孩儿们用。
其实村长在答应的时候,也知道村里应该也不会太有人把自家的哥儿和女孩送来的,所有人都认为哥儿和女孩长大了就是要嫁出去的,没有必要为他们投入什么。
田遥他们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做事只是凭着一股劲儿,很多很现实的东西他们都没有考虑到。
村里的学堂越建越大,今年的年对槐岭村的人们来说又是一个好年,在临近过年的时候还能有活干,拿到工钱就能让他们的年过得更好一些。
村里建学堂的事情还都交给了村长,毕竟他们的店才是大事,入冬这个季节的收入,能够抵得上淡季的时候两个月的收入了,又尤其是限量,赚足了镇上的人的好奇心。
毕竟一年到头了,谁不想吃点好的呢。
田遥他们决定在大年二十七的时候关店,毕竟他们也还需要买些年货,也需要休息休息。
“小店腊月二十七到大年初八歇业。”在大年二十六的时候,田遥就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食客们。
虽然大家有些遗憾,但也都表示理解,毕竟过年是个团圆的日子,总不能他们在这里开着店,不跟亲人团聚吧。
学堂放假的时间比较早,所以付智明在放假之后也来帮忙了,为的就是不让沈桥那么累,毕竟现在是他怀孕的关键时期。
这个孩子好像格外心疼沈桥,除了刚发现怀孕的时候他有些不舒服,到现在沈桥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田遥说他们的孩子一定是个像桥哥一样温柔的小哥儿或者是个小姑娘。
等到二十六晚上,田遥他们准备关门休息的时候,门突然就被敲响了。
田遥打开门,发现是刘公子,身边带着他的小厮,他赶紧把人迎进来:“刘公子,快进来,外面冷。”
这会儿外面飘着雪,刘公子的蓑衣上已经是沾满了雪了,店里很暖和,这会儿他蓑衣上的雪都化成了水,滴在地面上,一圈的水渍。
“听说你们明日就歇业了?”刘公子把手放在一个暖炉上烤了烤。
田遥点了点头:“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回村里了。也到了过年的时间了。”
刘少爷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锭:“明日你们店我包场。”
田遥面露难色:“可……”
刘少爷继续说:“对其他人你们照常歇业就行,明日家中有贵客到,家父思来想去还是你们家的吃食比较有特色,比镇上其他千篇一律的东西都要好,所以我今夜才来找你们家。”
田遥还想说什么,郁年抓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需要准备什么规格的宴席?”
刘少爷这才松了口气:“选你们能做的,最好的东西来,银子不是问题,只求给贵人留下个好印象。”
郁年点了点头:“好。”
刘公子朝他们拱了拱手:“明日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一定不辜负刘公子的期望。”
他们送走刘公子,又四处检查了一下店里,才关上店门,沈桥有些饿了,这会儿在灶房里煮面条,顺手也给剩下的几个人都煮了一碗。
田遥吃着面条,边问郁年:“不是说好明日逛逛街,怎么就答应了刘公子了呢?”
在座的都是知道郁年的身世的人,因此郁年对他们也没有隐瞒:“那日村长跟我说,让我小心冯喆的人,我想与其我这么躲躲藏藏,不如想想办法。”
付智明看着郁年:“可是他们背靠的是原仓府的大官,咱们怎么斗得过?”
郁年把辣酱递给田遥,然后说:“咱们有钱,现在缺的是权,能让刘员外这么重视的人,我相信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搭得上这个贵人,虽然可能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但好歹日后也能有个助力,你们觉得呢?”
勾心斗角的事情沈桥不太理解,所以只是埋头吃饭,付智明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人际关系不就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他,然后大家互相认识嘛。”
“那咱们明天好好准备。”田遥放下碗,“要准备些什么呢?”
锅子是一定要有的,但也不能只是锅子,还得准备些别的菜才行,田遥想起沈桥以前做的那个梅花肉,虽然他们没有拿出来售卖,但是沈桥还是经常做给他们吃的,他看向沈桥:“桥哥,再做一次梅花肉吧?”
沈桥点头:“当然可以,只是那样的,贵人能喜欢吗?”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口味,咱们只能尽咱们所能吧。”郁年说。
田遥点了点头:“然后明日不是也会来一只羊吗?除去切肉卷的,腿儿什么的,郁年你就把它烤了吧?”
郁年同意:“这样的话,也差不多了。其他的无非就是,切菜切得精致一点,摆盘摆得好看一点。”
“那要把郑大哥请回来吗?他切菜比较熟练,摆盘也好。”沈桥说。
“那我一会儿去跟他说?”田遥说。
还是付智明面露难色:“可两个郑大哥,毕竟身上有些残疾,万一贵人看懂不悦了……”
田遥却是不赞同:“残疾怎么了?那也是真正上了战场菜留下的,那不是残疾,还是勋章呢。”
郁年也是这么想:“说不定是好事来着。”
他们商议完之后,才各自回了房间去休息,郁年跟田遥躺在床上,外面太冷,这个房子没有盘炕,两个人只能紧紧地贴在一起。
“遥哥儿,你会觉得我,汲汲营营做事不光明磊落吗?”郁年抱着他,手不停地摸着他的脊背。
“怎么会?”田遥回抱住他,“咱们只是合理利用咱们手上有的东西,为咱们创造合理的价值,这本身就没错啊。”
郁年稍微支起了一点身子,他在黑暗中看着田遥的眼睛:“遥哥儿,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田遥挠了挠头:“谁教我的?我也不知道啊,想到就说出来了。”
“遥哥儿真的长大了。”郁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要是能够好好学写字就更好了。”
田遥一把把他扯下来,重新给两个人盖上被子:“我已经学会了好几个字的写法了好吧?”
郁年闷闷地笑:“你说的学会儿了好几个字,就是郁年和田遥四个字吗?”
田遥轻轻碰了一下郁年的肩:“明明还有别的。”
郁年抓着他的手:“可是憋坏你了,还有灰灰i,下雪的时候灰灰都没以前那么开心了,它应该还是想回家,想上山。”
田遥也觉得有些亏欠了灰灰:“等这件事做完,就带他去山上跑一跑。”
也幸好有小白的陪伴,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灰灰。
如今的灰灰已经是成年犬了,小时候的孩子气像是已经完全不见了,这会儿光是站着,就已经能给人无限的压迫感,而且它现在的外形,也无限趋近于狼了,看来灰灰是真的狼犬。
束缚住大型犬,本来就是对它们的不公平。
田遥叹了口气:“哎,真是不好平衡这件事情。”
郁年想了想:“看以后能不能找一个能够足够信任的人来当掌柜,这样咱们只需要偶尔来一趟,剩下的时间就可以爬你们在山上疯跑了。”
田遥也畅想了一下那样的日子,都不知道那会是多么开心啊。
怀着畅想田遥慢慢地睡了过去,郁年也搂着他,慢慢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付智明去找了准备离开的郑广郑吉两兄弟,说今天还要忙一天,两人停下收拾包袱的手,立刻就跟着过去了,对他们来说,他们两个人能有钱能够过这个年,全靠田记,别说今天帮一天忙,就算是让他们做牛做马他们也是愿意的。
“郑大哥,今日的菜切慢点都没事,一定要切得精致些。”
郑吉看到他们的脸色,也知道了今天的要紧,他握着刀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切。”
田遥点了点头,他肯定不担心郑吉的刀工,只是还是要再叮嘱一下。
常义也回来帮忙了,他们让沈桥坐着,一群人开始把店里打扫得纤尘不染。
跟刘少爷约定的是中午,这会儿他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就等着人来了。
离一刻到午时,一辆刘家的马车就停在了田记的门口,刘少爷先下了马车,在刘少爷下来之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岁数像是跟郁年差不多,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那颜色竟是比今日的新雪还要干净纯洁。
郁年看到了他的禁步,是一对翠月珏,不是普通的富人家里能够用得起的,那么他的身份,自然也是伯爵往上了,
“田记?”那人稍微咳嗽了一声,看向刘少爷,“名字倒是很朴实,难为你还能这么推荐。”
刘公子赔笑道:“公子来自京城,自然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这田记的东西,就是一个新奇。”
田遥这才出声:“二位,外面太冷,进店再说吧。”
那位公子跟着刘少爷走进了店里,四处看了看店里的陈设,面上没什么表情,随后才走上了楼上的雅间里。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个带着刀的护卫,他们随后也跟着上了楼。
田遥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沈桥:“好可怕。”
沈桥也点了点头:“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看着他,就觉得害怕,刘少爷家怎么还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啊?”
“那谁知道呢?”田遥耸了耸肩,“赶紧忙起来了。”
上楼的刘少爷跟那位公子坐了陈设最好的那间包厢,屋子里炭盆烧得很暖后,那位公子才脱下了大氅,他的外裳都是绣了金线的,这会儿看起来格外华丽。
桌上准备好的是郁年提前泡好的茶,有着淡淡的药味。
那位公子又环视了一下这间包厢:“没有故意附庸风雅,到还算得上是坦诚。”
没一会儿田遥就上来上碳炉,他是已婚的夫郎,自然不用避忌这些,看到碳炉后,那位公子才有些好奇:“碳炉?”
田遥也没露怯:“这是用来煮锅子的,锅一会儿就上来了。”
田遥刚刚下去,就看到端着锅上楼来的郁年,他愣了一下:“怎么是你来上?”
“他们都忙着呢。”郁年说,“你等着我。”
郁年把鸳鸯锅端了上去,调整好了位置之后,朝他们两人点了点头,那位公子一直很有兴致地盯着郁年的动作,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才愣住了,因为郁年那张脸,他觉得十分眼熟。
“你可是姓韩?”
本来要走的郁年停下了脚步,他回到道:“小民姓郁,是这家田记老板的夫君。”
那公子却有些不可置信:“你不姓韩?”
郁年点了点头:“家母姓韩。”
那公子转念一想,问出的话虽然有些失礼,但也顾不得许多:“令慈名讳是叫韩英吗?”
郁年愣住:“家母名讳是叫韩樱,樱花的樱。”
第118章
刘公子是知道这个公子的真实身份的,他本名叫柳承嗣,是京城里富贵闲散的东陵侯的独子,东陵侯夫妇近不惑之年才有了这个孩子,自是如珠如宝地对待,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取得太过压不住,这位柳公子自幼就体弱,有游方之人说他活不过二十。
庆幸这位柳公子自幼遇神医,从小的时候这位医者就在他的身边,柳承嗣能安安稳稳长到成年,这位大夫可以说是功不可没,但在柳承嗣十八的时候,这位大夫也想不了太多的办法了。
奈何天不肯绝东陵侯家的后,又让他们遇到一位医者,这位大夫开了药方,无奈那药却是十分难得,先前东陵侯家养在家中的医者请辞,说想要告老还乡,顺便再帮公子寻药。
东陵侯自然是感激这位大夫,好好地将人送到了老家。
本来东陵侯也没报什么希望,但没想到不过两年时间,这位大夫就为柳承嗣寻到了药,当时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在经过了五个月的治疗之后,柳承嗣的身体终于与常人无异。
刘员外家跟东陵侯家七歪八扭地有那么一丁点微末的关系,柳承嗣被囚困京城太久,所以在身体好了之后就跟爹娘说了要去游历,第一站当然是要去找那个自幼照顾他的大夫,而从京城到原仓府,要经过的就是西辛府,柳承嗣知道药是在西辛府找到的,自然第一站就在这里歇了脚。
于是沾着七拐八拐的亲的刘家,自然就要接待他了。
东陵侯虽没有实权,但他在京城人缘很好,各方消息他都能听个一耳朵,所以东陵侯又自封京城百晓生,所以这两年京城的韩尚书数次以钦差之名代陛下巡视科考,其实是为了找人,陛下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但凡科考巡视,都是派遣韩尚书这位二品大员去。
但韩尚书也确实是个能办实事的人,在去年的科考的时候,就破获了首例科考舞弊的案子,只是他要找的人,还是一直没找到。
娘亲也知道这件事情,说是韩尚书要找的应该是他的胞妹,在二十多年前脱离韩家,从那以后就杳无音信,到如今京城里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位韩姑娘了。
东陵侯夫人对她倒是还有些印象,不过也不记得长相,只是记得一个名字叫韩英了。
柳承嗣看到郁年的脸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确认他跟那位韩尚书一定有关系,因为他们的长相真的是很相似,俗语有说外甥肖舅,难道眼前的人,就是韩尚书一直在寻找的人?
“那想来我是认错人了。”
郁年点了点头,随后才帮他们关上了包厢门,田遥还在一边等他:“怎么这么久?”
“答了几句话。”郁年跟他一起下了楼,随后送菜都是常义跟田遥两个人去送的,郁年再没露面。
柳承嗣心中有疑窦,但面上没显,只是很有兴致地看着这满桌的菜,切菜的人刀工精湛,摆盘也是很精致,并不输京城的酒楼,只是无一例外都是生食。
刚才端上来的锅灶这会儿里面的汤翻滚着,在翻滚之间气味升腾,很是好闻。
“还要自己动手煮吗?”柳承嗣看着摆在一边的公筷,又看着这一桌的生食。
刘少爷点头:“这也是吃个意趣,先前我也不乐意,但后来也觉得,这样也有趣。”
“这都是些什么?”柳承嗣看着这一盘肉卷,红色白色混在一起,有些雪中红梅的感觉。
“这是羊肉。”刘少爷说。
柳承嗣皱了皱眉,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对食材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动手去夹了菜心,随后放进了翻腾的红色汤里。
他因为身体久病刚刚痊愈,所以一直以来的饮食都很清淡,这会儿看着这翻滚的红色,胃口好像都被打开了。
在刘岱用公筷帮他夹进碗里的之后,他也低下头尝了尝,本来应该是清淡无味的菜心,在红汤里面煮过以后,吸收了汤底的醇香,让原本清淡的蔬菜的味道都变得丰富了起来。
看他吃得香,刘岱才又继续煮了些其他菜,辣锅他就没煮了,他记得自家老爹的叮嘱,说柳承嗣吃不了刺激性的东西,不过田记新出的这个酸汤锅味道也很好就是了。
“您想吃点肉片吗?他们家的肉选得也很好的。”刘岱问。
柳承嗣点了点头,刘岱想了想,还是给他煮进了辣锅,毕竟肉总归带着一点腥味,辣味能够很好地压住那股味道的。
他换了个小碟子,递到柳承嗣的跟前:“您尝尝。”
柳承嗣也没说什么,直接下筷子吃了下去,入口就是一股刺激性的味道,第一下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随后什么爽辣鲜香全部都涌上喉头,就这么一筷子,就让他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
“可还觉得习惯吗?”刘岱停了一下,才问。
“怪不得你要推荐我来这里。”柳承嗣今天吃得比他素日都要吃得多些,这会让全身都很暖和,歪在榻上有些不想动,刘岱看他吃好了,自己才吃起来,他刻意地没去动柳承嗣吃得多的那个锅,而是吃了另一边。
“这家店开了多久了?”柳承嗣看着包厢里的陈设,一边询问刘岱。
刘岱才说:“应该是今年四月二十八开门的,您还别说,那个掌柜,挺有本事的。”
柳承嗣来了兴致,想起刚才郁年说的,他是掌柜的夫君,那就是说这个掌柜就是那个夫郎了。
“看来陛下的政策推行得很好。”柳承嗣想了想,“他那个夫君,就是云溪镇的人吗?”
刘岱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他夫君以前的腿是残疾的,好像是去年开始治的腿,像是遇见了神医,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把腿治好。”
“神医?”柳承嗣看着刘岱,“可是姓周?”
刘岱嗯了一声:“不过那位周大夫在治好了郁年的腿之后,就离开了云溪镇回老家去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柳承嗣说,“我明日就启程,往原仓府去。”
“啊?不是说要在家中过年吗?”
柳承嗣笑了笑:“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周先生了,此次前去,算是给他他一个惊喜。”
刘岱也没强留他:“那到时候我们会为您安排路上的一应事务。”
算到他们应该吃得差不多了,郁年作为掌柜,自然也要上来问候一声的:“刘少爷,柳公子,吃得可还和胃口吗?”
柳承嗣点了点头:“挺好的,是我从来没吃过的特色,你们没想过,把店开去更远的地方吗?”
郁年摇头:“小民的志向,只在小富即安而已。”想起什么,郁年又奉上一盏茶,“这是小民泡的解腻的茶,公子请用。”
柳承嗣接过茶后便没再说什么,他看向郁年的腿:“听阿岱说,你的腿是周老治好的?”
郁年没想到能从他的嘴里听到周老的名字,他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思绪:“是,师父对我有再生之恩。”
“师父?”柳承嗣也有些愣了,这位周先生,医术精湛,先前在京城总有来递帖子让他收徒的,他都以精力不济拒了,现在竟然收了徒弟,“周老收你为徒了?”
“承蒙师父不嫌弃我愚笨。”
柳承嗣看着他:“那你可知道,周老是从何处,找到的那几味药的?”他算了一下时间,如果那个时候郁年在周老那里治腿的时候,他一定会知道那几味药材的来路的。
郁年的面色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您说的药是当时有人花了百来两银子,从周老那里拿去的那两味药吗?”
柳承嗣点头。
“是我的夫郎,从悬崖峭壁上采回来的。”郁年的声音很沉,柳承嗣能感觉到郁年的声音里有些不太高兴,“当时师父说有一味药材对我的腿的恢复有帮助,所以我夫郎上了山去,采到药之后顺手带了那两味药出来。”
他并不想用田遥来邀功,但田遥做的事情还是要让他知道。
“这样,既然周老是你的师父,我明日会启程去原仓府,如果你有什么要带给他的,我可以帮忙捎带。”
郁年点了点头,他跟田遥本来就有很多想要给周老带的东西的,也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他们本来打算开春把种子下种之后就走一趟原仓府,也是为了给他的爹娘的尸骨收敛回槐岭村,从此之后他们的魂灵也不用再世间游荡。
柳承嗣在刘岱的护送下上了马车,他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向郁年的眼睛:“明日一早,把你们想要带给周老的东西送到刘府便是。”
郁年点了点头:“是,明日一早,定会送来的。”
送走他们一行人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会儿也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吃完之后,店里就只剩了他们四个人了。
郁年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能说出我娘的名字。”
田遥:!!!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认识你娘亲的娘家人?”田遥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那你的外家,是不是也是……”
郁年摇了摇头:“他只是说了名字,后面也没再提。”
“而且,我娘从来没有提过外家,只是说远在京城,已经不联系了,所以家里遭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要联系她娘家的人,我想就算是我的外家真的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毕竟我爹娘的案子,牵涉到了上供一事,他们想要撇清关系,也无可厚非。”
刚才还有些兴奋的几个人这会儿都垮下了脸,郁年笑了笑看着他们:“别急啊,其中还有别的转机呢。”
几个人又抬起眼看他:“遥哥儿,你还记得师父之前说,他原先是在京城的吧,后来来这里是为了找药材。”
田遥当然记得,他们能开这个店,当时那几味药给的钱可是出了大力的。
“那位公子应该跟师父有渊源,咱们可以请师父从中调停一下的。”
田遥赶紧说好:“那我们是要最近就去原仓府吗?”
郁年摇头:“那位公子说能帮我们捎信给师父,我会写一封信给师父,你有什么想给师父带的吗?”
田遥其实有好多想给周老的呢,只是时间有些太少,根本就来不及准备,周老喜欢田遥做的吃的,他就打算连夜做一些好存放的,幸好现在是冬天,吃食也不会坏。
于是田遥跟沈桥忙活了大半夜,终于做好了三个食盒的吃食,其中两个是给周老的,另一个就是给柳公子的,虽然堆放接不接受他不知道,反正他们要把他们的姿态做好。
另一边,柳承嗣回到了刘家,刘家人知道他好清静,所以单独给他隔开了一个院子。
“马上飞鸽传书一封信回侯府。”
爹虽然是京中的闲散人士,并不涉及其他什么利益纷争,但卖韩尚书一个人情对他们家也有助益,再说毕竟自己的身体能够好起来,也是靠郁年的夫郎采的药,他帮他们这一步,合情合理。
第119章
第二天一早,田遥就把给周老准备好的东西送到了刘员外家,这会让刘员外家门口已经很热闹了,套车的套车,搬行李的搬行李。
田遥找到了昨日见过的柳公子的护卫,把三个食盒都递给他:“这是两个食盒是我们给周老准备的,这一个是给公子的,下面有热水可以温着,今日之内吃都可以。”
田遥单手拎着三个食盒,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郁年写好的信:“这是我们写给师父的信,麻烦各位了。”
那个护卫看着田遥手里的三个那么大的食盒,伸手去接,结果刚刚拿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就是一个趔趄,还是田遥眼疾手快地赶紧接住食盒,免得让他的一番心意付之东流。
最后还是田遥单手提着那几个食盒,让他们给指一下要放在哪一辆马车上,那个护卫跟在田遥的身后,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甚至还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肌肉。
田遥把食盒稳稳当当地放好,才跟护卫点了点头,离开了刘府的门口。
他们今天还有好多事情呢,要买年货,还要趁着没有下雪赶紧回村里,不然等雪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他们带着买完的年货,都放在了板车上,小白也被放在了上面,这会儿还是田遥拉着车。
郁年看了一眼田遥,开口说:“等明年开春了,买头牛吧。”
田遥一惊:“买牛干什么啊?咱们家又不种地。”
“买来拉车。”郁年想帮他拉车,总是被田遥拒绝,田遥知道自己的力气大,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他做的。
“单纯为了拉车的话,买个骡子就行了吧?”沈桥说,“买牛太浪费了一些,骡子就好。”
田遥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就等过完年再说。”
这个年跟先前的两三个年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照样还是二十九在床上躺了一天,大年三十的时候上山去祭拜,然后跟沈桥他们一起准备年夜饭。
沈桥因为怀孕,他们初一也没有想去庙会,也依旧是在家里睡觉,睡醒了就做一些爱做的事情,整个过年几天他们都过得十分恣意放纵,导致这个年过完,两个人好像都有些瘦了。
要说一句的是,在除夕的晚上,一直赖活着的宋耀断气了,还是第二天去给他送饭的人发现的,他从床上摔了下来,整个人怒目圆睁,身体冻得僵硬。
村里人也觉得晦气,只是拿草席给他裹了一下,挖了个坑就把人埋了,除了都骂一句晦气,他的死也没有给村里人带来任何一点波澜,沈桥也一样。
重新开店的时间定在了初八,这是一早就约定好的,于是他们从初七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沈桥有孕,这段时间就是付智明在忙着。
刚开店门就有老顾客来,田遥也是习惯了,这些老顾客天天说他们不思进取,尤其是在宣布酸汤锅没有了的时候,他们真是恨铁不成钢。
开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这段时间他们没把灰灰带来,沈桥在村里看着他们,灰灰也觉得自在。
在初十的那天,田遥他们收到了来自周老的信。
郁年读完了信的内容,是让他们近期能够去一趟原仓府,说很多东西不能在信上直说,还是要面谈才行。
郁年跟田遥对视了一眼,随后他们才找到付智明。
“那你们就去吧,店里有我们呢。”付智明说,“家里我们都能照看好的。”
田遥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给了付智明和沈桥,在过完十五之后,两个人就启程往原仓府去。
他们带了不少的盘缠,甚至沈桥怕他们不够,还从家里也带了银子给他们,不过都被田遥拒绝了:“店里还有开销呢,每天还要结菜钱肉钱什么的呢。”
沈桥看着他们,眼睛里都是担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他整个人都多愁善感起来了,他的眼睛都有些红,害怕他们去了原仓府会有什么危险。
“桥哥,我毕竟从小在原仓府长大,我能护着遥哥儿的。”
他们刚要走出店门,就看到门口站着刘之,刘之捅了田遥一拐子:“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是吧!”
田遥揉了揉自己的肋骨:“这不是来不及告诉你嘛。”
刘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家里我也让爹娘个帮你们看着呢,店里你们不在这段时间我也能来帮忙,小宝大了,也不需要我天天带着了。”
田遥吸了吸鼻子,他真的是很幸运能够交到这样的朋友,大恩不言谢,田遥挨着抱了抱他们,才跟着郁年一起出门。
门口是他们租的马车,这一次租的时间长,因为田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马车走出云溪镇的时候,田遥握紧了郁年的手:“你会害怕吗?”
原仓府,是郁年的生身之地,也可以算是他这一生的梦魇。
郁年回握住田遥的手:“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害怕。”
*
大年二十七,柳承嗣的一封飞鸽传书飞往京城,十日之后,信鸽到了东陵侯府,东陵侯看着信纸上的内容,摸了摸自己已经花白的胡子,他凑到侯夫人的面前:“平安传信回来,我以为是思念咱们,结果却是有事。”
平安是柳承嗣的小名,承载着双亲对他的期许。
侯夫人拿来信纸看了一眼:“侯爷怎么看?”
东陵侯想了想:“我能怎么看?自然是上尚书府的门一趟,跟尚书府示个好与咱们也没什么坏事。”
侯夫人把信纸放下:“韩英,我还记得,从前喊韩老夫人也是极其疼爱她的。”
侯夫人今年也已经五十八岁,韩英还是她快三十年前见过的,那个时候韩家并不显赫,但韩家的长辈,对这个幼女还是极其宠爱的。
“夫人知晓其中内情吗?”东陵侯竖起了耳朵。
侯夫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只记得当初韩家家世本就不显赫,而一个家族想要往上爬,最重要的事情,侯爷知道是什么吧。”
东陵侯点了点头:“无非就是联姻嘛,高嫁女,高娶妻。”
“韩家的小辈,如今的韩尚书,娶的是国公之女,我隐约听说,韩家当初想要把家中的幼女韩英嫁给英国公做续弦。”
东陵侯惊了,那英国公,如今年纪比他还大了三岁呢,韩英三十年前可是正当妙龄呢,十几岁的女孩儿,嫁快不惑之年的国公做续弦?真亏韩家人想得出来。
“韩英是个心气高的姑娘家,有传言的时候她并不相信,又去询问自家的爹娘,得到的答案是,家中娇养你多年,为兄长的地位你委屈一下又能如何?况且那英国公年事已高,一旦他没了,韩英就是国公府最尊贵的人了。”
东陵侯呸了一声:“亏他们想得出来。”
“后来的事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只说是韩英逃离了韩家,从此再无音信。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外放的外放,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知道这件事的,碍于现在韩尚书的地位,也就无人再提,渐渐的,京城的人就再也没有知道韩英的了。”
“不过我在想,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找,怎么这两年又开始找了起来?”侯夫人有些疑问。
这就是东陵侯知道的事情了,他悄悄说:“韩老妇人快不行了,已经没剩多少日子了,我听尚书府下人说,已经韩老妇人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了,遇见个妙龄少女就叫英儿,如今可能就吊着一口气呢。”
“韩尚书最是孝顺,为了亲娘的病能好,可不得把人找回来,让他多活些日子吧。”东陵侯说。
侯夫人却是翻了个白眼:“谁都知道朝廷有律法,丁忧三年,他这会儿正是往上爬的时候,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丁忧的风险,可不得快些找到人啊。”
东陵侯看着侯夫人:“那这消息,咱们是说不是啊?”
“说啊,怎么不说。”侯夫人说,“你不是说了,卖一个好,对咱们也有帮助的,他也记你一恩。”
东陵侯得到了夫人的首肯,第二日就给尚书府下了拜帖。
在东陵侯离开尚书府的第二日,尚书府里就派出了一队人马,往西辛府的云溪镇而去。
京城里另一个断肠人,就是从云溪镇离开不久的崔朝希,这个年他过得没有滋味极了,从前觉得是山珍海味的东西,在他吃过田记之后,就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
崔朝希,是征西大将军崔众的次子,征西大将军和韩尚书,一文一武,是现在陛下的左膀右臂。
而崔众的长子崔朝明,颇有其父之姿,崔众对这个长子教养得极好,就导致两个儿子的性子天差地别。
崔朝希又一次叹气的时候,崔众看着他:“你到底在叹什么气?”
他是长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一开口就是煞气,吓得崔朝希缩了缩肩膀。
崔朝希看着他爹,哭丧着脸:“爹,你没吃过那个东西,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有多好吃!”
崔众扶着额:“你已经二十三岁了!整日里还是只知道吃!吃也没吃出个什么名堂,你如果还是这个样子,今年过完年,你就跟着你大哥去军营里历练吧!”
“爹!”崔朝希不可置信,“跟着大哥,大哥会折磨死我的!”
在一边的崔朝明发话了:“既然你觉得你能吃出点什么名堂,我放手让你去做,但你如果什么都做不好的话,明年你就跟着大军开拔。”
崔众没插话,管教幼子还是他这个长子做得更好一些。
崔朝希拿着他哥给的两千两的银票,整个人都傻了,他看向喜乐:“喜乐!少爷我不是在做梦吧?”
喜乐也傻了,他更觉得这是大少爷要把小少爷赶出将军府的前兆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120章
行进在路上的时候,因为田遥有些担心郁年的情绪,所以几乎是随时都在注意他,自己倒是没有第一次去西辛府城的时候那么晕车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赶车,郁年坐在他的身边很安静,田遥不知道他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想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自尊被像牲畜一样拉来来去的自己,还是在想当年爹娘被斩首的时候,他有多么的仓皇无措。
田遥只是赶着车,又不时地看一眼郁年。
郁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他笑得很温柔:“都过去了,我没事。”
但田遥也没有多放心,郁年表现得越是云淡风轻,就说明他现在越是在压抑自己,但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握着他的手,坚定地给他力量。
他们带的行李有很多都是吃食,甚至还有一些做菜的原材料,就是为了见到周老的时候,给他做一顿他喜欢吃的菜。
他们路上的时候,也会遇上夜宿在路上的情况,这个时候只能睡在马车里,还是沈桥细心,给他们准备了一床被子,才让他们避免了被傻冻着。
冬日的夜十分寂静,连平日里能听到的虫鸣声都听不见了,田遥紧紧地抱着郁年,被窝里很暖和,听着郁年的呼吸声,田遥有些昏昏欲睡。
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听见了郁年沉重的叹息声。
田遥从睡意朦胧中醒了过来,他伸手搂住了郁年的脖子:“郁年,你在担心吗?”
郁年本来都已经听到了田遥平稳的呼吸,没想到他这会儿醒了,应该是被自己的叹气声吵醒的。
郁年拍了拍田遥的背,并没有隐瞒:“是有一点。”
他其实在后悔,他本来是可以自己一个人来的,这样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连累田遥。
但看着田遥那么积极地准备这次出行,他也知道田遥的性子说一不二,两个人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吵架,所以他拒绝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在此时都化成了叹息。
虽然他没说,但田遥却莫名地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相关的事情他们先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田遥不想再去重复那些老生常谈的话。
“郁年,咱们现在是一体的,有什么事,咱们都能一起去面对的。”
郁年的吻落在他的额头:“我知道。”
从云溪镇去原仓府,他们一路上的速度不快不慢,在正月二十二那天终于看到了原仓府成的城门,这会儿城门口排着队,都在做入城的登记。
田遥手里拿着两个人的户籍信息,心跳如擂鼓,因为他们的户籍信息上,郁年的名字并没有变,也不知道过去这么久了,是不是还有人记得他。
很快就轮到他们了,田遥跳下车,郁年仍是坐在原地,田遥拿着两个人的户籍信息,去城门口士兵那里登记。
登记的小哥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下他们从哪里来,来府城干什么,田遥一一都答了,那个士兵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郁年,手一挥,就让他们走了。
田遥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郁年的脸,不知道现在的原仓府城,还有多少人记得郁年,明明是一张这么让人难忘的脸。
赶着马车进了原仓府城之后,田遥就把手里的缰绳交给了郁年,这里毕竟是他的老家,他自然知道该去哪里。
他们选的客栈在府城里属于偏远一点的地方了,两个人这么多天都餐风露宿,这会儿需要一餐热饭和一桶热水,洗去他们的一身疲惫。
他们吃了饭,又好好睡了一觉之后,才按照周老给的地址,找上门去。
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郁年的目光落在了一条岔路上,田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听见郁年说:“这条路的尽头,再右拐,就是原来郁家的老宅了。”
田遥去拉了他的手:“等见了周老,我陪你去看看吧?”
郁年笑着摇了摇头:“现在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冯家的眼线,很危险,咱们不要贸然前去。”
没一会儿就到了周老的家门口,他家的大门就不算豪华,只有一个周宅的牌匾高挂,门口甚至连守门的人都没有。
田遥深吸了口气,扣响了大门,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是当时来接周老的人。
“爹等你们很久了。”他是周老的儿子,周宣,“请跟我进来。”
郁年朝他点了点头:“多谢带路。”
许久不见,周老还是他们分开时候的那个样子,只是鬓边多了一丝白发。
“这两个面黄肌瘦的人是你从哪带回来的啊?”周老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见到他们还是真的高兴。
“你们先聊,我去盯着厨房备饭。”周宣知道周老跟他们有事相谈,所以这会儿借口离开了。
周老先是检查了一下郁年的腿,又给他把了把脉,看完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倒是没把我教你的都忘了。”
郁年恭敬地说:“多谢师父的教导。”
随后他们又关心了一下周老的身体,客套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行了,别说那些客套话了。”周老正了正神色,“想必你也见过柳公子了吧,前几日我刚送他离开原仓府。”
原本还沉浸在重逢喜悦里的田遥脸上的笑容有些消失了。
“你们在信上写的我看了,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公子,只是东陵侯本就只有爵位,不掌实权,虽然在京城能有那么一点薄面,但出了京城,东陵侯府也只是有名声好听而已。”
郁年点了点头,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看来想要给爹娘洗雪沉冤,还是需要他们自己来:“没事的师父,我们也可以自己来做。”
周老点了点头:“我从云溪镇回来之后,也去打听过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只能说这个案子,当时判得的确是很牵强。”
案子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几句判决抓人行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有郁家的一个管事做了首告,在他上了衙门之后没过一会儿,那批贡品就在郁家的仓库里被找到,衙门立刻就上门抓人了。
当时郁家一家还正在吃午饭,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进了大狱。
后来因为冯喆的话,郁年被放了出来,但冯喆并没有放过他,他挑断了郁年的脚筋,百般折辱,即使当时的郁年想要为爹娘喊冤,也已经没有了办法。
更别说从前爹的那些合作伙伴,在出了这件事情之后,都对他们家避之不及,所以这个案子,就这么被定了案。
当时断案的是原仓府太守,他因为在任上有破获大案,如今已经高升。
“如果你们能找到那个当时作证的人,用点什么方法,让他承认当时是做了伪证,并且能找到是谁将那批贡品放进了郁家的仓库的,就能够替你爹娘翻案了。”
但郁年跟田遥都知道,要找到这些人,能有多难。
“其实这个案子的判罚,本就不太符合律法的规定。”周老说,“按律法,涉及到这种损害陛下利益的案子,当地的官员应该是把犯人移交京城,案子应该在大理寺审才对。”
郁年抬起眼睛:“那为什么当时的太守有权能够处理?”
“你看我不说,你们不也不知道吗?”周老叹了口气,“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类似的案件,当时办这个案件的太守,应该用的事急从权这项理由,当时的大理寺,忙的应该是处理京城里的通敌叛国的那个案子,当时涉案的人太多,大理寺便放权了一部分,只说着急的案件当地可以自行处理,所以当时应该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田遥的手都快捏掉椅子的角了:“凭什么他判了冤假错案,还能高升!”
“现实就是这样。”周老看着郁年,他的眼睛里这会儿都是仇恨,“郁年,你该好好想想,如果没有别的助力,你到底该怎么做。”
这会儿的原仓府对他们来说是危险重重,如今的冯家吞并了郁家所有的生意,几乎是能在这原仓府横着走,郁年如果此时出现在了原仓府,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们住在哪里?可算是安全?不然就住我家里吧?”周老问。
郁年摇了摇头:“我们住的地方很偏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也会尽量少出门的。”
周老叹了口气:“如果你们能够找到证据,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带着你们的证人和证据,去京城。”
“如果你们能到京城,东陵侯府就有能力能够护你们无虞。”
郁年点了点头:“多谢师父。”
周老也觉得席间太过严肃:“也到了饭点了,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田遥面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想必您肯定是想吃我做的菜了,我还带了好些材料来,厨房借我用一下呗。”
周老还想说他们来者是客,但郁年说他既拜了师,自然也是小辈,小辈给长辈做点吃的,怎么就不行了,所以这会儿田遥就跟着周家的下人去了厨房,准备给周老做些他们先前在家中经常吃的菜。
看到田遥离开,郁年又重新看向周老:“师父。”
周老没等他说完话:“但事情可能会有些转机。”
郁年看向他:“什么转机?”
“公子那日来家里,跟我说了一件事。”周老关上了房门,“他说看你觉得眼熟。”
郁年点了点头:“是,那晚柳公子还提到了我娘亲的名讳。”
“我当年第一次上你们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觉得像是在那里见过。”周老想起那时候见郁年的第一眼,觉得眼熟,但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后来知道了他的事情,大家又相熟了,就没再去想过这个问题了。
“那日听柳公子说,你的长相,跟如今的韩尚书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给韩尚书诊过脉,所以见你才会觉得熟悉。”
郁年有些怔愣地抬起头:“尚书?正二品大员?”
周老点了点头:“如果这个案子,让他知道的话,翻案是一定可以的。”
郁年摇了摇头:“我娘亲在世时,从没提过自己的身世,即使是他们下狱的时候,她都没有说过自己娘家一分一毫,那就说明,她跟娘家的关系不好。”
“不过一切也未可知,我们知道的事情是,韩尚书这两年确实是在找人,但一无所获。”周老看着他,“如果你们能用自己的方法翻了案这更好,如果实在不能,那么适当结借用一下别的势力,也不算违背先人的意愿。”
“你也要想一想,这门亲,你到底要不要认,认了能得到什么,不认又会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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