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给阮静秋拉了半小时手风琴出来, 想起施彦铭走时说家里酱油没了,穿上薄棉袄, 施愫愫拿着酱油瓶子去了供应站。
这会儿都是拿着旧酱油瓶换新酱油,一大瓶六毛二,节省的人家都能吃好几个月。
供应站的站长兼售货员是横山林场场长的爱人,林场人都喊她马站长。
今天她见了施愫愫格外热情,也不管还有别人等着她拿东西,拉着施愫愫不停地问这问那。
铺垫了好一会儿,她开始说她有个二十二岁的娘家侄子,就在双峰林场小学当老师,有多么勤快能干, 谁和他结婚才是有福这些,给她侄子夸成了花。
施愫愫只当听不懂, “马站长你是不是想着你侄子和我姐都是教育口的, 想让她帮着给介绍个学校里的同事?
那你可找错了,就我知道她们新平林场的女老师都结婚了, 你还是去别的林场再打听吧。
哎呀我得赶紧回去了,我妈那里不能离开太久了。”
抱着酱油瓶子,施愫愫赶紧跑出了供应站。
供应站里, 马站长没拉住人, 只能可惜地拍了下柜台。
站里几个等着买东西的妇女了然地互相挤着眼, 知道马站长这是看着施家又红火起来,想去烧人家的热灶呢。
想她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施彦铭那里一般姑娘说不上,把主意打到了他妹妹施愫愫那里。
施彦铭这样能干, 施常青最近又被上面领导记起来了的样子。
西山部队那位副团长上个礼拜天还开车来了施家,提了两大网兜的礼, 两处往后少不了要常来常往了。
这样的施家往后只会比以前更好。
给施彦铭提亲都没多大把握,可不就转向了施愫愫。
施愫愫虽然没工作,可身后有施家这样得力的娘家靠,又长得花容月貌的,只这几个妇女就不少听说,不止横山林场,就是整个林业局里,就有老些条件不错的小伙子考虑和她搞对象呢。
和那些一比,马站长娘家侄子还真显不大出来。
这会儿都想,人真是没长前后眼,之前还笑过施愫愫被梁春晓抢了副连长对象,才多久,施家就翻身了,也不知道那个和梁春晓结婚的副连长后不后悔。
现在一比,梁春晓可就哪哪都不如施愫愫啰!
这个月家里钱紧,礼拜天叶副团又往家拎了那么多吃的喝的,也没什么要买的,施愫愫是有日子没来供应站了。
这会儿她真切感受到了,施家又成了香馍馍了。
看来她和施彦铭往后少不了要被人拉着介绍对象了,得远离妇女聚堆的地方才行。
刚去供应站的路上她就被不少大嫂拉住说话,怕再碰上个和马站长一样非说不可的,回去的时候她干脆舍了大路。
从供应站出来后她一直往东,直走到住宅区尽头,沿着小河沟边的小路往家里走。
这条路还是第一次去东边林子回来时,施彦铭为避开人领着走的。
林场里一条公路南北贯穿下来。
这条路从陵水林业局车队开始,一路往里连通着陵水林业局下属的所有林场,林场里伐的木材就是沿着这条路被运材车拉到了林业局车队旁边的贮木场。
林业局下的所有林场人的工作生活几乎都是以这条路为中心展开的。
横山林场也这样,场部就建在这条路的北边儿,让出一段安全距离后,大路两边,住宅房往南一路盖了下去。
而施家就在家属区中段的路东边儿最里的东把头,边上就是一条从北往南流的小河沟,河沟再东边就是稀稀拉拉荒弃了的地。
因为地里头有不少低矮的杂树,土里就有不少很深难抠的树根,没有路西边好种,那边的河沟比这边还宽,这边又最不缺地,于是地开出来没两年就都弃了,都跑西边儿重新开了地。
所以荒地上矮杂树又开始疯长,这不没用两年又恢复成当初的杂树林了。
施家是后来的,来了没多久阮静秋就出事了,也没心思开地,就直接在东边紧挨着家里的河沟边找了块开出来的地用着,只少种点萝卜白菜土豆,刚好够家里一冬天吃的,就更不惦记西边的地了。
到处是杂草矮树绊脚,这边河沟又太窄,玩水都不痛快,所以连小孩子们都不往这头跑。
虽然沿小路西侧隔着另一层矮树就是一户户东把头人家的西墙,但窗户都不朝这边开,喊一嗓子都未必能听见。
所以施愫愫也只敢白天走,换了天黑些,她是绝对不敢的。
路上都是坑洼,她小心避着往前走。
忽然河沟对面的矮树丛那边有踏踏穿行的声音传来,可她扫眼过去,因为有矮树挡着,什么也看不到。
她心里有点发毛,不管是人还是别的,都够吓人的。
好在离家也不远了,这下哪还管泥坑呢,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进了大门她就放心了,左邻右舍虽有些距离,但喊话都听得见。
而且林场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哪个会在家门口搞事呢。
刚才就是个人,她也信不是林场里的。
而外来的是不敢往林场家属区里闯的,深山老林里讨生活的人,妇女都悍得很,进来了保管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一来一回的,就到了十点。
施愫愫还是拿出她的那筐根根块块儿摆弄,施彦铭和阮静秋需要的她前两天就做好了,迷兔子迷野鸡和鱼饵料她之前就备了不少,昨天她开始搞起新产品研发了。
越鼓捣这些,她越觉这植物相互组合所产生的效用无穷无尽,她很有些沉迷其间。
等外面花草树木长起来,她还打算给自己开发些美容养颜的用品,她现在抹的是供应站大罐里散装卖的雪花膏,只能说抹的就是一点心里安慰。
北方风大刺人,这种雪花膏也就能防点皴裂吧,什么保湿补水是不用想了。
所以搞点能用好用的护肤品很有必要。
正忙得有趣的时候,听到她屋里窗户那边嘭嘭响了几下。
声音很闷重,这是谁这么没数,跑人家里下这么大力气拍窗户。
再说都进院了,不开门进来去拍窗户干什么。
施愫愫腹诽着去开了门,门口没人,她探身出来往自己屋那边看去,然后吓到头皮都要炸开,根本顾不上喊,手忙脚乱地把门关上,在里面扣上插销不算,又把椅子都搬来堵住门。
稍安心了些,她擦了把汗,在想自己在屋里扯着嗓子喊救命可不可行。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只大黑棕熊怎么会找到家里来。
是的,外面拍窗户的绝对就是那天林子里遇到的大黑熊,虽只有一面之缘,她也没敢仔细瞅过,可她就是知道是那只没错了。
她不明白,既然那天没吃她,这找到家里来吃是什么怪癖?
反复想过,她还是不敢贸然喊人。
她怕喊声刺激到大熊让它直接破门而入,那样不等人来救,她先就入了熊口了。
且白天邻居家里也都是老幼妇孺,林场妇女同志们再彪悍也打不趴五百斤往上的大黑熊啊!
施愫愫觉着就是多来几个成年男子也同样是白给的,必须有猎枪,还得枪法狠准动作快才能搞掉外面的大熊。
上次施彦铭专门给她和邵征科普过,北方的深山老林里,棕熊要称第二,老虎绝不敢要求上位,那根本就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进退不能的,越想越觉着棘手,她现在反而怕施常青或是施彦铭回来。
该怎么办呢?仔细听了下,外面静悄悄的又没了动静,难道大熊走了?
硬着头皮,她开了自己房间门往窗户那儿看去,然后吓得又赶紧缩了回去。
那么大一只正堵在她窗户外面,大豆眼直勾勾地瞅着,跟站装桩似的搁那里静立呢。
背靠在门上滑坐到地上,她哀嚎一声,倒底该咋办呢!
头埋到膝盖上,她给自己打着气,五分钟后渐渐冷静下来。
脑里能正常思考后,她终于想到了,大熊好像始终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来。
那天林子里就是,这会儿也是,它一直就站在窗户那儿没动过。
再想想,刚才河沟边听到的动静应该也是它搞出来的,要是它想攻击自己,那会儿才是最好的时机。
施彦铭说过,她上辈子在网上也看过相关信息,棕熊智商很高的,它们知道人群危险,所以轻易不会踏进人类的地盘儿。
所以它这样找到家里来,还一直搁那儿等着,对它来说也是很冒险的。
想到了这些,施愫愫胆子大了那么一丢丢,站起来重新开自己屋的门往窗那边看,果然,大熊还搁那儿站桩呢。
它的行为绝对太怪异了。
也怕谁会来家里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若是施常青或是施彦铭在她眼前出事了,施愫愫觉着她就是活了下来,这辈子也过不好了。
一跺脚,“老娘就去会会,没准噶了又穿回去了呢!”
施愫愫大义凛然地推开门就进了屋,根本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一股作气就上了炕,隔着窗玻璃和大熊来了个面对面喜相逢。
对面立刻就有了反应,扒到窗户上往里看着,她在里面都能听到它呼呼的喘息声。
那么巨大一只,稍加点力气,它的大熊掌就能推碎窗玻璃的,可现实却是,她的窗玻璃好好的,连个震动都没有。
可见大熊是多么小心收力了。
施愫愫再不敢信,这会儿也不得不信,这只大熊貌似对她很友好呢。
想到这儿,她胆子又大了一些,手贴到了玻璃上,大熊歪头看了一下,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大熊掌贴了上来。
两人算是隔着玻璃拍手成功?那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呢!
第22章
确定了大熊对她的友好, 施愫愫开始找原因。
她不会天真的就以为大熊会没有理由地看她顺眼,这是不可能的。
仔细回想那天林子里遇熊的情形, 然后想到了,是鱼,是大白鱼!
人都说好吃的大白鱼,大熊肯定也喜欢。
那天不正是大熊吃饱了大白鱼,才任她和邵征离开的么,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大熊这是想吃大白鱼自己又抓不到,然后想起她来了!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施愫愫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至于大熊怎么能从那么远找到她家里来的,这个对它来还真不存在技术难度。
还是施彦铭给科普的, 大棕熊的嗅觉和听觉超乎想象的敏锐,毫不夸张的说, 一千多米远的肉味儿它都闻得到。
那天她又和大熊近距离接触过, 所以它顺着气味找到她家里来真的太容易了。
想通这些,她也真不敢等施常青和施彦铭回来。
大熊对她友好, 却不代表它会对她的家人爱屋及乌。
大概是那天已经接近过一回了,这会儿又知道大熊可能不具恶意,这会儿她又更敢了些。
施家的窗户都是左右开的三格窗扇, 右侧窗扇的中间格又开了个小窗, 是平时透气用的。
她伸手把小窗的挂钩大开, 推开小窗,外面大熊配合地往后退开了一些。
这让她又多了信心,左手按着紧缩的心脏,她把自己白生生的右手从小窗扇里伸出去。
几乎是立即的, 大熊巨大的熊掌伸过来,和她的右手拍在一起, 喉咙里还发出呼呼呼一连串的颤音。
施愫愫就是不懂,也听得出它这是表示喜欢和高兴呢。
心落到了实处,大熊真的是来交个朋友的。
只是和这样的朋友要怎么相处啊?
还有眼前,该怎么让大熊先离开呢?她真的真的一点概念也无。
忽然手上一阵温热,硬生生压下尖叫,她就那么看着大熊舔着她的手指,微微的挠痒痒的感觉。
它这是把舌上的倒刺都收回去了,只一瞬间的功夫,施愫愫忽然就不怕了。
收回手,她直接把窗户大敞着推开,整个人探出去,毫不犹豫地揽住熊头,一下一下给它顺着熊头上的毛。
又是一连串呼呼呼的颤音,那么大的个子为了配合她,弯身低头的样子蠢萌蠢萌的。
“你这个大棕熊一点都不名副其实哦,你就说你哪有一点棕色,象个黑塔一样。咦?要不你就叫黑塔吧?跟你的形象很搭的。”施愫愫跟它商量着。
大熊一律都是呼呼呼的颤音回复,施愫愫只当它没意见,就这么单方面决定它就叫“黑塔”了。
没有危险了,施愫愫干脆出了屋子,想试着让黑塔先回去。
奈何两个小伙伴还没有培养出默契,没办法进行有效的沟通。
施愫愫怎么给它指路东边的小河沟矮树林方向,黑塔同学均不为所动,蹲守在院里就是不肯走。
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平时差不多是快十二点时给阮静秋喂饭。
无法可施之下,算着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抓紧点还是能赶回来的。
她决定,送黑塔回去,然后再顺便捞点大白鱼回来。
家里的鱼邵征在的时候已经吃完了,再不弄点,阮静秋的营养又跟不上了。
早上上班的时候,施常青和施彦铭都说看能不能找人换点肉票啥的。
她却觉着够呛,都月底了,肉票该吃该换的早该没了,哪会留到现在。
所以还是她去林子里弄点最快。
有山林第一高手黑塔同学在,还怕啥呀,施愫愫这会儿全忘了之前答应施常青和施彦铭绝不独自往东边林子去的话。
背上挎包藤筐,带上鱼饵,装上塑料布,又拿了捞鱼的藤筐,想想把家里的棉坐垫也背上,行头前所未有的齐备。
黑塔同学绝不能走大门,施愫愫指着东边比划了一下,也不多废话,锁了屋里门后,她自个儿出了大门,又给大门也锁上后,她往东边的河沟小路转过去。
果然,等她转到自家的东边土墙时,墙里黑塔翻上墙头跳了出来。
施愫愫松了口气,看来在摸索出有效沟通的方式前,还是先给它打个样更快些。
大熊的智商确实很高,看施愫愫沿着河沟的小路往前走了,它也跨过河沟去了对面的矮树林里和她并排前行。
这样就是小路上有人走,也很难发现它。
看它很知道要避开人群,施愫愫又放心了些。
小路去东边林子近多了,在河沟最窄处跨过去,进到矮树林里和黑塔会合,穿过一处坡地就进入了东边林子的范围。
经了几天好太阳,林子里已经没那么泥泞地走一步一脚泥了。
黑塔同学就在边上跟着,主打一个踏实安心。
自己熊咋看咋顺眼,施愫愫觉着它还挺漂亮可爱的。
进了林子后,就是黑塔的天下了,它径自往前带路,施愫愫只要跟着就好,很快就到了那天捞鱼的河沟边,还是那片有大石块落脚的地方。
有上回的经验,她又给饵料优化了一下,下多少的饵料能引多少条鱼来,她心里也更有数了。
比着那天再少些的量,她撒下一下把饵料,然后拿出棉坐垫坐等鱼来。
黑塔同学就趴在她边上,大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毫不掩饰的馋样儿。
还跟那天一样,来的全是肥肥的大白鱼。
先来的三三两两的她没管,等来了二十来条时,一连三扁筐捞下去,兜上来十八条鱼,剩下两三条她就放过了。
天渐渐暖和,鱼拿回去也放不了几天。
可以继续和黑塔约,随时有新鲜鱼吃,之前商量好的礼拜天多捞一些腌起来的计划就没必要了。
扒拉出十二条给黑塔吃,剩下六条她还是用塑料布包好,拿绳子扎紧了,鱼再也扑腾不能了。
给包好的鱼扔到背筐里,她就看着黑塔吃鱼,顺便守着水里的鱼清醒。
知道了大白鱼难得,施愫愫觉着得爱惜点她的鱼塘,不捞的鱼就得让它们好好离开,养好了膘等她下次光顾。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吃鱼大户黑塔,她得有计划捕鱼才行。
还是施彦铭说的,他猜那天黑塔应该是刚从冬眠的洞里出来,正是身体需进食补充能量的时候,所以才会只顾着吃没搭理她和邵征。
这会儿看应该是没错,起码这会儿黑塔吃鱼比那天有范多了,再不是闷头狂干饭还滴口水了。
身上也不是那天熏人的腥臭了,刚从窝了一冬天的熊洞里出来也不可能有啥好味儿。
总之黑塔同学现在可不是破落户样子了。
不过黑塔吃饭还是很快,十来分钟后十二条鱼就全炫到了肚子里。
这么一会儿近距离接触,施愫愫已能从它的熊脸上分辨情绪了。
比如这会儿,微咧开嘴的黑塔同学现在就很有些吃饱后的悠闲惬意。
河沟里那几条鱼也清醒游走了,她也该赶紧回去了。
在黑塔的头上撸了一把,“黑塔你晒太阳吧,我该回家了。
记住,鱼只能隔几天捞一回哦,天天吃什么也不好吃了,这几天你就换点别的吃先。”施愫愫说了一堆,想着说多了它或许哪天就能听懂了。
放上扁筐,又把坐垫盖到背筐上,背起来施愫愫挥手就要走。
却不想刚还闭目养神的黑塔跟着起来,陪着她一起离开了河沟。
开始还以为它是顺路回自己的洞穴,可是一直等施愫愫走出了东边林子它还跟着,施愫愫又不好了。
黑塔这要是再跟它回家可咋办呢?
她不想见黑塔伤人,可也不想见到人类把黑塔干掉,她要愁死了。
为了劝退它,施愫愫也跟着在矮树林里穿行,一路比划劝着商量着让它回去,可黑塔就是一意跟着,施愫愫欲哭无泪。
很快都能看到施家了,前面必须出矮树林过河沟了,施愫愫站那里再一次商量着:“我到家了,黑塔你乖点儿,求求了,你回去呗?”
而这次黑塔就跟听懂了一样,用头拱了她一下,站那里呼呼呼着,似在说着什么。
施愫愫心里一动,试着往前迈了几步,见它没再跟着,她又出了矮树林过了河沟,再回头,矮树里隐隐可见的黑影还是没动。
施愫愫忽然就明白了,黑塔这是不放心她,护送她回来呢。
心里顿时感动酸软不已,动物要是认同你了,真的只会一门心思对你好。
伸臂使劲儿朝那边挥手,这才看到那团黑影往回去了。
施愫愫返身往家里跑去,心里想的都是,黑塔不负,她也一定要给予它相同的好。
很美好的一天,想到早上的喜鹊登枝,施愫愫觉着还挺准的。
晚上,施常青是和施彦铭一起坐车从陵水回来的。
奔波忙碌了一天,施常青却不显一点疲态,比早上出门时的精气神都足。
“老爸,啥情况?看着有好事呢?”施愫愫凑上去问。
施常青却有些不知该咋张口,“也不算,就是江局长那边可能要借调我过去忙一阵,我明天开始要去陵水上班了,只是你妈这里要你受累了,你能行么?”
“能在领导面前露脸还不算好事?施常青同志你飘了哦。”施愫愫俏皮笑着,“我妈那里你只管放心,我保证给她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妈和愫愫的午饭我早上就给做出来,尽量不累到愫愫,机会难得,爸你就别有顾虑了,咱们一家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
“就是,爸你只管放手去做吧。只是能先说说是啥事么,叫你们说的我很好奇吔!”
施常青这才笑了,“是洛安市林业总局给咱们林业局下达了指示,让搞一个木业深加工的生产线出来,江局长让我去跟着合计合计,看看搞个什么合适。”
喜鹊登枝果然预示着好事连连呐!
第23章
像施常青这样被局里借调过去, 后续如果新生产线上马了,肯定会委派个新职位给他的。
按施彦铭分析, 很大概率会是生产车间的主任。
施常青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离开三年后,他们过不多久应该就可以回陵水镇上了。
因为来到横山林场不久,阮静秋就因为大雨里跌了一跤,头狠撞到石头上成了植物人。
施常青总觉着如果好好呆在镇上,阮静秋也会好好的。
所以对横山林场这边他始终没有归属感,也不愿意融入。
现在妻子能醒来的希望越来越大,这边又有机会回陵水了,他可不就充满干劲儿了。
施常青事业上更上层楼当然好, 可施愫愫计划里是准备一直窝在林场里等乱局过去的。
现在又有了贴心的黑塔,附近的山林她都可以横着走了。
“唉, 能不能咱们还住在这边啊。”她忽然想到了, “也不是不可行啊,爸你搭着哥的车来回上下班也挺方便的对不对?”
施常青父子有些不明白, 当初家里最不能接受来横山林场的就是她了,现在咋又不乐意走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等会还得让施彦铭做鱼, 根本瞒不住。
“这个吧, 今天发生了件神奇的事……”施愫愫就把黑塔找上家里, 然后她没得办法下去了趟东边林子捞了几条白鱼的事儿说了。
施常青父子听着听着就好笑起来,施彦铭还过来摸了下她额头,“愫愫,你是一个人太无聊逗我和爸寻开心呢?家里呆不住, 你也去找几个同龄人玩儿,前面张家的那个什么梅之前你不是和人玩的还行么, 最近咋也不来往了。”
这是没人信呢,施愫愫直接拉着施彦铭去了灶间,让他看桶里和盆里的六条鱼。
她也没想到离水那么久,还有三条鱼见水就支棱了,这会都活蹦乱跳呢。
还挺惊喜的,这样养几天吃新鲜的就很好。
大白鱼别处没有,所以她真的去东边林子里了!
父子俩后来也知道她是个惜命的,轻易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遇到棕熊的地方她敢去第二次,必定是有了倚仗。
“黑瞎子真来咱家了?”施彦铭有些信了。
“真的不能再真了,它馋大白鱼了,就来找我了。”施愫愫想到了,“哥要不你往东墙那边看看,那边地没干透,可能有它留下的脚印呢。”
一下提醒了施常青和施彦铭。
六点了,外面天已经半黑了,父子俩还点了盏油灯过去查看,十分钟后俩人回来,说东墙根上下一溜的熊脚印子。
大熊上门的事再确凿无疑,而且那么大的熊脚印,他们也能估出来那只熊最少也得五百多斤了。
他们实在想象不能这么大个家伙上门,施愫愫怎么就敢和它近距离接触,还和人做伴跑去林子里捞鱼去了。
然后熊还真讲义气,又给她送到了家门口再走。
若不是大熊脚印真真儿地就在眼前,他们无论如何不能信。
这事咋想咋不可思议,过去老辈子讲的奇人异事都没这个玄乎。
施常青则又多想了一层,他觉着小女儿身上是带点不凡的。
就比如她忽然就通了那些草药的药理一样,眼前棕熊的事也是,都不是能用常理解释的。
家里出了这样的孩子可说受益良多,也为孩子做不了身什么,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她顺心顺意,在家的时候每天开开心心的。
知道她是想守着山林住,不管鼓捣那些草药还是逮兔子捞鱼都方便。
施常青想想说道:“新生产线确定下来到投入得有段日子,再说都是不确准的事,也许爸到时还得继续留在这里呢。
横山林场你先安心住着,就算咱们往陵水搬,到时也不住镇上,就找个你中意的林子边儿住着。
咱陵水四面环山,最不缺的就是山林,到时黑……塔子来串门也方便。”
还可以这样?
施愫愫想到黑塔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顾,太接近人类对它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短暂的搭伙一阵子,等离开后想起来偶尔见个面好像就可以了。
人类好友之间不都这样么,能偶尔一聚已经很好很好了。
被黑塔贴心的对待,下意识的她已经把它归类于伙伴和朋友了。
又有大白鱼吃了,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阮静秋也是,和肉汤鸡蛋羹比起来,她也是更爱喝大白鱼汤。
现在大白鱼汤她轻轻松松就能喝两碗,这么几天下来,她凹陷的脸颊开始一点点饱满起来,更印证了她是因为太虚弱了醒不过来的。
——
部队大院里再安全不过,新地头新小弟,这不邵征上下学又是前呼后拥的大哥派头了。
脖子上挂了家里钥匙,他上下幼儿园根本不用人接,每天自在得很。
礼拜六傍晚,叶开来幼儿园接了邵征,邵征因为昨天没和他商量通去横山林场的事,一整天都有些没精打采。
撇下小伙伴耷拉着脑袋上了车,只喊了声爸就没了话。
叶开知道得让他挨过去适应了,就是亲外孙也没有这么勤快往姥姥家跑的。
很快开回到了家属区,看到车子越过自家的楼后还往前开,邵征提醒说:“错了,过了咱家了。”
“没错,今天咱们不回家吃,爸带你去坐客,都说他家的饭好吃,也有和你这么大的小孩儿,有吃有玩儿,你高兴点儿。”叶开回他。
“谁家呀?”邵征有了点好奇。
“是宋团长家,之前一直没抽出空过去坐客,正好今天凑齐了人就聚了。”叶开并不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敷衍。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栋红砖小二楼前,这就是宋团长家。
陵水西山这边原来驻扎的是五十三旅,缩编后换成了一五八团。
也因此,这边有两栋给正旅职级住的小二楼。
现在则是一五八团的宋团长和蔡政委各住了一栋。
停好车,叶开顺手提起装了糖和罐头几样礼的网兜,父子俩下了车。
院门楼门都是是敞开的,他们一下车,楼里的人就迎了出来。
倾刻间都拥到了门口,小邵征也被抱了起来,同僚私下见面也随意放开了,有几个大嗓门子吆喝招呼地格外大声。
除了宋团长和蔡政委,还有孙副团长,耿副政委,两位正副团参谋长,政治处,后勤处,装备处的几位正副处长,四个营的正副营长,一共十六个人。
叶开来了有半个月,开始这些人还担心他太高冷了处不来,及至见他虽不会和他们打成一片,但人并不会端着,才放心和他交往起来。
今天只蔡政委,孙副团长和耿副政委带了家属,也是怕宋团爱人田大姐忙不过来,帮忙来做饭的。
这时上人家走亲戚都要背粮食或是出伙食费的。
宋团长加两个大儿子虽当兵走了,家里还剩的三个从十三到十七,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可不敢拖家带口都来他家吃饭。
这帮人里最年轻的也比叶开大了八岁,加上结婚早,每家也都三五个孩子,大的都有去当兵的了。
因为知道叶开会带五岁的养子过来,这边就几个营长副营长家里有和邵征年龄相仿的孩子,这会儿就带了来和他做伴儿。
几个孩子还是比邵征大两三岁,都上小学了。
都是大院里粗养的淘气包,不过邵征可是混迹过燕城大杂院,林场家属区的带头大哥,虽小这几个孩子好几岁,气势却拿捏的足足的,可说一点都不气弱。
气势相当的几个一见如故,很快就玩成了好兄弟。
这边宋团几个喊来自家妻子,互相介绍认识了。
之后几个大男人坐在客厅里聊着工作上的事,女人们也都回厨房各忙着一摊儿。
厨房里还有位穿红色毛衣黑色裤子的白皙明丽的姑娘,今天的菜都由是她来掌勺。
开始这些老大姐都不信她一个年轻姑娘能有多好的厨艺,可看她那么自信,也是今儿第一次见她,有宋团夫妻的面子在,她们也不好意思小气巴巴地拦着不让,只好让她上手炒了个土豆丝。
没想到只一上手就震住了几人,这姑娘那一手好刀功也不知咋练出来的,土豆丝切得是又匀又细,刀速还飞快。
然后等她上灶再看,动作娴熟得她们这些做了几十年饭的都比不了,起锅颠勺都会。
等一盘酸辣土豆子炒出来,只厨房里飘的香气,就知道味差不了。
再一尝,可不就是好吃,几个女同志再不争了,主动让了掌勺的位,给她打起下手来。
同时也拉近了关系,带着她一起说笑起来。
开始见她穿得时兴又光鲜,又是洛安市里的姑娘,一问还是高中毕业的,这些老大姐怕她不好说话,都不太和她搭话。
等聊起来才发现,这姑娘一点不嫌她们这些老同志思想落伍,反和她们亲近得很,真是少见的招人稀罕的好姑娘。
今天这样几家聚会的日子,宋团长家却来了这样一位姑娘,还是各方面都让人夸的,几个老大姐当然就知道是啥情况了。
她们和宋团爱人早都熟着,一问,宋团爱人也就承认了,说姑娘是她娘家妹子的女儿,托了她给在部队找个合适的。
田大姐妹妹嫁的可是洛安市里食品厂的副厂长,因为家里都是小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宝贵,想找个条件相当的给她嫁过去,别委屈着了。
姑娘的条件摆在这里,条件不好的也不敢给她介绍不是。
这不,今儿刚好叶开要来,他都二十六了还没找对象,听说他老上级郝师长早都催了不知多少回了。
之前叶副团在会宁时,就听说郝师长放话给那些和他相熟的,说谁能给叶开介绍对象成了,谢媒礼保证厚厚地送上来。
也是听到过确准有这样的话,宋团爱人今儿才敢给姑娘叫来,不然她也怕被人说钻营。
她这么说,几位老大姐也就这么听着。
都是多少年人情事故里练出来的,心里且有数着呢。
知道田大姐这是急了,想给家里儿子们上个保险呢。
之前他们这些人家都入不得她的眼,好不容易等来了叶开这个家世不凡,前程大好的,她可不要想法子赶紧抓住么。
只是几个人都不太看好,这里谁都不清楚叶开的真实家世,可只论他自个儿的能耐,会宁军区大院里多少好条件的人家想招他做女婿都不能。
和那样人家的闺女比起来,眼前这位副厂长家闺女就不够看了。
不过心里虽那么想,面上谁都没表现出来。
宋团长早年落下的伤坐了病,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工作上他已经胜任不了了。
他已经打了报告,到年底就准备病退下来了。
之前还没明朗,耿副团长还存了点希望,想着自己或许能升一级。
等叶开来了后,耿副团也歇了心思。
明摆着的,论军功,论能力,都是叶开远远胜出,只要他不调走,一五八团下任的团长就是他了。
所以现在,因为叶开的到来,一五八团空前稳定,上下一片和谐。
只有田大姐一天比一天着急焦虑,她之前一直不同意宋团申请病退,还想让他多坚持两年给儿子们扶一扶。
可宋团一心为公哪会肯。
没法子之下,田大姐只能另想法子了。
这不,叶开这样的人物到了眼前,她可不就想抓住机会,想着把外甥女嫁给叶开,亲表姐夫,她两个在军中的儿子就不愁了。
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想到和田大姐这么多年来往下来,她人不错,也没少帮这些人忙,现换她有需要了,几位大姐也愿意回报一二。
且这位小徐姑娘也确实很招人喜欢,帮几句话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还有些顾虑的田大姐,几位女同志都让她放宽心。
说就小徐姑娘这样的家世人才长相,家里家外都拿得起,长得也不比会宁文工团那些只知道唱歌跳舞掐尖的差,叶开再挑剔也必会喜欢。
刚出去见叶开时,她们就想领小徐姑娘跟着一起去见人,不过小徐姑娘是真懂礼数啊,非说这是男同志谈工作的时刻,她不好跟着打扰,要等会儿饭桌上见人也不晚。
这会儿见了叶开回来,耿家大姐看着小徐姑娘直笑:“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同志,你俩站一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再合适没有了。”
孙家和蔡家的两位大姐也都捂着嘴笑着点头,“可不是,他俩将来生的孩子也准保好看,到时我们可都要和你做亲的。”
小徐姑娘笑眼弯弯地也不做声,大姐们都当她是姑娘家害羞也没追着她再问。
有大姐们打下手,小徐姑娘干活又是个爽利的,八个菜很快就炒好出锅了。
几人端盘出去摆上,小徐姑娘是真勤快,就是宋团爱人拦着,她也坚持着刷了锅,把灶台收拾利落了才收手。
这样眼力劲儿快,善体人意的姑娘就是女人都要喜欢,男人娶回家就等着享福吧,只怕更拒绝不了,几位女同志本来不看好的,这会儿也觉着这场相看还是有点希望的。
外面宋团已经让着男人们入了席,这边小徐姑娘在田大姐和几位大姐的簇拥下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宋团见了就笑着招呼说:“宝蓉辛苦了,过来坐。”手指向的是叶开右首的座位。
见叶开眉头微皱,宋团长很不理解,多好的姑娘他咋就这态度。
“叶开,这是我家属娘家的外甥女宝蓉,今天的菜可都是她掌勺做的,吃水可不能忘了挖井人,别人都是两口子来的,她一个姑娘家单坐着也没人说话,你们两个年轻人刚好聊一聊,就是顺便的事儿。”
小徐姑娘倒是一步也没往前凑,仍大方得体地站边上,笑着自我介绍说:“我是徐宝蓉,叶团长只管安坐,我不会打扰你们续话,我和孩子们坐一起就成。”说着就要往孩子们的矮桌上去。
几位大姐赶紧拦住她,宋团爱人瞅着叶开斟酌着该怎么说合适。
叶开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把边上的椅子推远出一个椅位,“徐同志可以坐这里。”
宋团直接搞不懂了,这意思是远点坐着就可以了?什么毛病,怪不得就他找不着媳妇儿。
又看向徐宝蓉,担心他给人姑娘委屈哭了。
却不想徐宝蓉一点没见不高兴,笑吟吟地就在那边椅子上坐了。
叶开转头招呼起邵征,“儿子,过来帮个忙。”
早等着的邵征麻溜地过来,“爸,有事你尽管吩咐,儿子保准给你办好。”
叶开只叶开指着空出来的位置,“去搬把椅子来坐这儿,你胳膊短,爸能帮你夹菜。”
几个小孩子坐的是矮桌,再短的胳膊也够得着好不。再说还有宋团的三个儿子一起,够不着他们也帮着夹了。
可叶开就想带儿子坐一起,谁也不好说不行。
一个个看着叶开,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小徐姑娘留脸,这嫌弃的都不带掩饰的。
别说几位老大姐,就是蔡政委几个都同情起小姑娘来。
明摆着田大姐的想头成不了,叶开根本不想接这个茬儿。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中。
宋团长有些后悔不该听妻子的话,本来他是想同聊们一起坐坐,是妻子一个劲儿说会宁军区那边郝师长是如何关心叶开的终身大事的。
现在叶开来了一五八团,这里最年长级别最高的就是他这个团长,他不该只关心工作,下属的个人问题也该上上心。
又说叶开这样的一般姑娘肯定入不了他的眼,正好她娘家外甥女条件在那里,干脆就省事些,给两个优秀年轻人撮和一下得了。
宋团一听挺合适,也就由着妻子张罗起来,结果却是这样。
邵征已麻利地搬来把椅子坐到叶开和小徐姑娘中间,叶开脸上淡淡地看不出表情,可谁都知道他是不喜的。
看到田大姐想上前说点什么的样子,宋团重重咳了一声,田大姐望过来时,他递过去一个制止的眼神。
田大姐只好又坐回了自己位置。
宋团才觉着今天这个事办得有些欠考虑了,即便是出于好心,也该先跟人通个气儿再行事。
再看妻子外甥女是真懂事,到这会儿脸上都尽量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
多好的姑娘,将来家里家外都拿得出手,长相也般配,叶开咋就看不上呢,宋团也是真的不理解。
想归想,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又是主家不好冷了场子,赶紧举筷招呼大家开吃,也正好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动筷后,这菜烧的是真不错,也是给宋团夫妻做面子,一个个都夸小徐姑娘手艺好,没想到上着班的城里姑娘也肯花心思学做饭,席间的气氛才松快热闹起来。
本来这样也就过了,之后大家当没这回事就成。
桌上最受欢迎的就是那道红油赤酱的红烧肉,和那道链鱼烧豆腐。小孩子那桌都是集中一致朝这两道菜进攻,还有小孩子可惜着链鱼刺多,影响了他们的发挥。
小徐姑娘看着是个要强的姑娘,之后她也一直没往叶开那里瞅。
她应该很喜欢小孩子,对旁边的邵征很照顾。
时不时把菜的位置掉换一下,好方便他多吃几样。
听好几个小孩子都那么说,她夹了一大块鱼肉过来,细心地给里面刺都挑出来,然后给夹到了邵征的碗里。
“我看你一口鱼都没夹,是怕卡鱼刺吧,我把鱼刺都挑干净了,快吃,阿姨做鱼最拿手了。”
吃了桌上的饭菜后,邵征也要承认,他长这么大吃过的菜,除了比不了施彦铭外,这位小徐阿姨做的最好吃。
他还想回去劝下自家老父亲,可以考虑下这个小徐阿姨的。
可现在,就是叶开愿意,他都要举双手双脚反对。
第24章
施愫愫讲过, 做人一定要有分寸感,不然会让人觉着很没素质。
最亲密的家人外, 谁要无原因的突然喜欢关心你,基本都是别有所图的。
以前邵征还没啥概念,这会儿对上这个小徐阿姨他忽然就解锁了。
“我小姨说了,不问人是喜欢还是讨厌就给人夹菜是很冒犯的一件事。小徐阿姨,你这样我真没法吃饭了。”
陶家的剩饭剩菜他也没少吃,原不是多讲究的,可到施家后,天天被施愫愫立规矩,现在看着碗里因为挑刺变成泥状的鱼肉, 邵征有点犯恶心了。
这个小徐阿姨明明眼里没多喜欢,装样还还心机, 邵征自然就没了客气礼貌。
小徐姑娘的脸上立刻红透了, 受伤的眼神,咬着唇隐忍地坐在那里。
自家外甥女哪受过这样的难堪, 田大姐再看不得,离坐过来,压着不喜, 尽量语气亲切地说:“小征是吧, 哪个小孩子小时候没吃过大人口里嚼烂的饭的, 你小姨还没养过孩子吧,等将来你看她还讲不讲,到时你就拿这话笑她去。
小地方姑娘还能有你小徐阿姨会讲究,小徐阿姨那是从洛安市来的, 可不是陵水这边只会学样子闹笑话的。”
刚邵征和几个小孩子玩时总是三句话不离他小姨怎么怎么的,听了一耳朵的田大姐几个就好奇问了, 才知道他口里的小姨只是收留他的那家姑娘,几个人当时就会心的笑了。
小地方姑娘心思倒不少,还知道从孩子这儿哄,可惜没见过世面的再学也不像。
她们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叶开?还挺遗憾不能亲见那姑娘的心思被扒出来,没想到这会儿就来了。
田大姐看着叶开,话却是对邵征说的,“你小徐阿姨打心里喜欢你呢,你和她陪个不是,让她别往心里去。”
田大姐顺势把邵征往徐宝蓉那边推去,却被邵征躲过。
“我小姨教过我,对没见过的人不要擅自评价,她说那是很没品没素质的行为。
虽然我人小,我也要说田婶婶你这样是不对的。”邵征板着小脸,他现在最听不得谁说他小姨不好。
被五岁的小孩儿怼到脸上,关键人家说的还比她水平高,田大姐脸上就挂不住了。
还是蔡大姐笑着过来,“哎哟,你们俩个再说下去,这满桌子的好菜可就便宜我们了。”
她伸手挽着田大姐回去坐下,蔡政委见状,赶紧转话题说起了团里的工作,夫妻俩帮着给场面圆了过去。
小孩子嘴皮子太利索,道理一套套的,还真说不过他。
叶开又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谁也不想讨没趣。
之后再没人往小徐姑娘这里拐话题,只谈工作和孩子。
之前宋团家里没少聚餐,但没哪次像今天这样快速吃完的。
叶开陪着聊天谈工作,脸上浅笑如常,跟平日没什么两样。
可男同志们却都知道他其实已经很不耐烦了,在坐的都比他年长,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样的他都很有压力,恨不能饭局早些散了。
于是,在大家的有志一同下,七点开的饭,七点四十就吃完了,又撑着聊了几句,到八点,叶开打头,一个跟一个都告辞离开了。
留下宋家几口,碍着徐宝蓉在,宋团只是伸指点了田大姐一下,就气呼呼回了房间。
——
洗漱换好衣服,邵征没有回自己屋,见隔壁门开着,敲门后,听到屋里懒散地一声“进来”,他走了进去。
施愫愫平时严格要求的生活细节不知不觉已成了习惯,邵征到了这里也遵守下来。
看到头枕着胳膊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叶开,邵征过去一屁股坐下,“老爸,让你的好大儿陪你聊个五毛钱的天咋样?给你开解开解,够孝顺吧?”
叶开伸脚给他踢开些,“你爸我好着呢,不需要开解,还五毛钱,一分都没有,赶紧睡你的觉去。”
邵征却整个猴过来,给叶开硬挤坐起来,“老爸,别装了,我知道你不爽着呢。”
他又摇着头,很有些老气横秋地:“唉,爸你还挺不容易的,天天被人追着介绍对象,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觉着今天这个小徐阿姨还会有后续,爸你要保重。”
看着这一会儿换了好几个表情的儿子,男孩子天天关心这些家长里短正常吗?
叶开真怕给孩子带偏了,将来不好跟好友交待。
“邵征,别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娘气!”
邵征哪肯认:“小姨说了,人人爱吃瓜,吃瓜更健康,只要不碎嘴子乱传话,这就是男女老幼皆宜的小娱乐,才上升不到娘气呢。”
“我怎么觉着我屋里现在就有个碎嘴子呢。”叶开揶揄道。
邵征皱着鼻子,“你是我爸,我跟你说这些是怕你上了别有用心的女人的当,是关心你,是为了增进父子感情,是和你沟通,可不是碎嘴自,你再这样,我再不和你互通有无了。”小脸跟着就拉拉下来。
叶开服了:“我现在真觉着你小姨确实有点本事,就给你教的这一套套的话,我就没见谁家孩子嘴皮子有你溜的,她确当得起才女了。”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就知道你在取笑小姨。我有预感爸你早晚会为你这会儿的话吃亏,真的,不听儿子言吃亏在眼前。”
“那我可等着了!”叶开弹了下他脑门儿,撵人,“去去,快去睡!”
“那个小徐阿姨……”邵征提醒。
“有小陈呢,她近不了前。”叶开根本都不当回事,在会宁军区大院这样事还少么,可谁又能靠前!
“可没了小徐阿姨还会有后来人,哪有个消停。”邵征眼珠转着,“要不我去给你说说,请我小姨出马吧,她要出手保证能给你斩草除根,再什么后患都没有了。”
“这样的事哪好叫外人。”叶开拒绝。
邵征却不这样想,“我小姨怎么能算外人呢。其实,爸你只要再少两岁,我都敢去我小姨那里替你说和。
娶我小姨好处多着呢,你见过比她还好看的吗?我也不用担心后妈对我不好了,她还有那么多好吃的菜谱,到时咱们家肯定比谁家过得都幸福……”
“可惜你爸我比人家大六岁,想就是痴心妄想。”叶开打断了他的畅想。
“是呢,你知道就好。”邵征做了个鬼脸。
“你现在是只顾小姨,给你爸撇一边儿了呗。”叶开有些心塞。
“那不能,我爸还是我爸,只是吧,我和小姨那可是同生共死的革命情谊,一起熊口脱生的,她又是女生,我多想着点儿她是应该的。”邵征给自己的偏心眼修饰着。
叶开挥挥手,啥也不想说了。
邵征很有眼力劲儿地,“我滚了!”颠颠回了自己屋。
叶开向后仰倒,只听邵征天天挂嘴上这些,就知道施家那个娇滴滴的姑娘有多难讨好了,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娶回来摆着好看么?
这么想着,不知怎的那天小姑娘微嗔似恼又不得不忍着模样在眼前闪过。
看来以后还是少提人小姑娘,这都恼到眼前了。
——
第二天,施愫愫连懒觉都没睡,她怕黑塔过来时被人看到,一直关注着院里的动静。
让她松口气的是,礼拜五礼拜六两天,黑塔都没有现身。
礼拜天早上吃了饭,收拾好家伙事儿,施彦铭招呼施愫愫往林子里去逮兔子,顺便再兜点鱼回来。
昨天就托人给施萍萍带了话,让她和姚立民带着小姚安回来改善生活。
兄妹俩昨天晚上就商量好了,今天去不管什么都多弄点回来,一家子吃个过瘾外,再做点酱兔子肉和辣鱼块明天给邵征稍回去。
回来呆那两天,小屁孩儿不知说了多少遍部队食堂饭味不咋地的话了。
再好吃的食堂菜吃久了都要腻歪,更何况是这会儿只能保证温饱的时期,施愫愫想也知道是什么样子。
生死与共过后,都不用施彦铭再说,有什么好事,施愫愫自然就先想到小破孩儿了。
黑塔毕竟是猛兽,不确定因素太多。
担心两个人还是不安全,施常青本来是要跟着一起的。
阮静秋最爱干净,就算她躺着没知觉,施常青也不想她有不顺心。
所以他平时礼拜天休息是要给阮静秋洗澡洗头来个彻底换洗的,只忙这些就要花一上午时间。
这会儿若跟着去东边林子,等回来再忙活阮静秋这边,一天根本休息不着。
兄妹两个忙劝住他不叫去,施愫愫又跟他保证她备了以防万一的迷兽丸。
施彦铭跟着一起,怕黑塔只认她,对施彦铭发动攻击,施愫愫也不敢托大,所以这两天也制了能即刻生效的迷兽丸。
当然针对黑塔的迷兽丸更加安全无害,用上了,它小睡儿一会儿就会清醒,保证施彦铭能及时撤离就行。
还是整理筐里根块时偶然发现的几根干枝,应该是挖的时候顺带扯进来的,材料有限,所以只得了两丸,不过危急时也够用了。
她制的迷药就没有不灵的,施常青这才放心,让两人自己去了。
虽说是打着给施彦铭和阮静秋采药的名头,可没事就往东边林子跑,时间长了也怕林场里人怀疑。
这回两人出了家门就往右拐,直接走的河沟边的小路。
果然棕熊的鼻子能闻老远,还没等进东边林子,两人就见到在林子外圈徘徊的黑塔。
“哥,你先站这儿等等,我先过去观察下。”施愫愫拦住施彦铭。
“上次邵征跟你一起不也没事么?动物都是有灵性的,熊还更精些,没事。”施彦铭脚下不停不说,还伸头直往黑塔那边看。
男人至死是少年,就没有不喜欢冒险刺激的。
从听说黑塔的事后,他早暗戳戳地等今天呢。
凶猛的大棕熊主动和人类交朋友,这是小时候听的故事都不敢这么编的,却活生生发生在他妹妹这儿了,这样的新鲜他当然要第一时间围观。
第25章
施彦铭想到上次姨甥俩遇熊被自己训得没完的事,只好停了脚。
施愫愫这才往林子那边奔着黑塔去了,那边还在徘徊的黑塔也直立起来朝着她迎出来,一人一熊很快相见欢。
看到施愫愫上去就老实不客气的撸毛拍头的,黑熊不但不躲,还刻意弯着身子给她摸,施彦铭大张着嘴,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
再怎么自个儿想象, 眼前人熊的亲密友爱还是震憾到了他。
不管黑塔听不听得懂,施愫愫还是很郑重地指着施彦铭那边给它说着:“黑塔, 那是我哥哦, 他得帮我背东西,所以我就带他来了。我保证他不会对你坏有恶意, 你也要对他友好点呀。”
黑塔也不知听懂了还是咋的,还真顺着往施彦铭这里看了一会儿,然后用熊头拱了一下, 很温顺乖巧的样子。
施愫愫能感受到它现在是没有防备和攻击性的, 显然黑塔是给予了她十足的信任。
感动之余, 赶紧招手让施彦铭过来。
等施彦铭和黑塔面对而立时,施愫愫感觉到黑塔和施彦铭都有些紧绷,看来大熊面对人类也一样紧张。
她又正式给两人介绍了,施彦铭试着友好地喊了声黑塔, 可能是施愫愫对着它喊多了,它竟弄懂了一样, 发出呼呼呼地一阵颤音回应,施愫愫推了下它的后背,“黑塔走吧。”
黑塔听话地前掌着地往前带路,看它是要往小河沟边走,看来它最惦记的就是捞大白鱼。
施愫愫喊了声“黑塔”,她想摸索出能和黑塔有效沟通的方式,准备就从这会儿开始。
果然喊多了有用,听到这声“黑塔”,黑塔还真停下回身看过来。
施愫愫过去摸着它的头,“黑塔咱们先不去捞鱼,再往里面走走,给你逮兔子吃哦。”
说着话,她越过黑塔仍旧往林子深处走去。
后面施彦铭跟上,黑塔略现犹豫迷茫后,也跟了上来,然后两步超越了施彦铭,伴在了施愫愫腿边。
施愫愫以为还得拉扯几回呢,没想到黑塔这么快就配合了,它比想象中的还聪明会领悟。
更重要的是,它对自己有绝对的信任,施愫愫忍不住又撸了把熊背,越来越喜欢它了。
施彦铭后面看着眼热到不行,威风凛凛的大棕熊在妹妹眼前跟毛孩子似的,咋说咋是,这也太让人向往了。
又往里走了很深,都是熟练工了,找了处合适的地方停下来。
施彦铭三下五除二挖了个一米见方的坑,施愫愫给新版的迷兔子丸剂点燃扔到坑里。
丸剂和香差不多,点燃了没有明火,只有丝丝缕缕的烟雾缭绕而出,燃尽了就是一堆灰烬,又是在坑里,要比之前点燃根块安全得多。
这次要快得多,两人一熊刚找个大树躲后面,兔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来跳坑了。
一只,两只……三四五六,一共六只兔子,药力的强度和持久性也比以前好多了。
刚见到兔子跳坑时,黑塔就想冲出去抓,被施愫愫给拽了回来,连比划带说的给劝住了。
它真是领悟力超强的,只这么一会儿,已会配合施愫愫的要求了。
等施彦铭去坑里抓了六只兔子出来,扔给它两只,它飞扑上去开餐,那个欢欣雀跃的小模样,兄妹俩看的真真的。
所以黑塔的表情包是很丰富的,只要和它近距离多呆会儿,很快就会看了。
等黑塔两只兔子下肚,这边兄妹俩再往前走,都不用施愫愫再说什么,它很自然地就跟上了。
而且两只兔子对它只算肚子垫了个底儿,可看着施彦铭把剩下四只兔子绑好放藤筐里,它也一点没有惦记的想法。
还往里走,是还想看看能不能再遇到野鸡,怕阮静秋喝鱼汤喝腻了,兄妹俩想给她弄点野鸡汤换换口味了。
兔肉熬的汤,总是差点味儿。
今天因为有黑塔这个镇山凶兽,兄妹俩胆子也大了,比第一次逮兔子那回又往里深入了不少,再往里走就是只有伐木队进驻才敢进的深山老林了。
带枪的老猎人三五个人做伴都不敢踏足。
也真的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有外面没有的收获,在一片杂树交错的小空地上,望到了一小群觅食的野鸡,远远看不真切,大约摸四五只的样子。
机不可失,速度动作起来,施愫愫这回想一网收尽。
还是连坑都不用挖,找棵大松树遮着就熏起了丸剂。
黑塔是真的聪明,这回都不用施愫愫有什么动作,有样学样,跟着兄妹俩去了不远处的大松树后,连动作都放轻了很多。
野鸡都是憨的,这次的丸剂也给力多了,前扑后继地冲过来,就算看到同伴在眼前掉落,也晕得不知道回头了,五只野鸡一只都没少。
还是直接分两只给黑塔,可这次它却没有开吃,而是过来一下一下拱着施愫愫,喉咙里跟着一连串的呼呼呼,有话想说的样子。
施愫愫搞不懂它啥意思,还是施彦铭猜它是不是想带回去吃,于是施愫愫让他给黑塔的两只野鸡单绑了拎着,黑塔果然就好了。
不知道别的熊会不会储存食物,可能一路看着两人往筐里放猎物,黑塔也有点通关窍了?就看呆会儿它再有啥要求吧。
果然收拾好了要往回走的时候,黑塔挡住了去路,一再地拱着施愫林想往林子深处去。
兄妹俩索性由着它带路跟着去了,进了更高密壮阔的老林子,往里又深入了十分钟的路程,来到了一处山坡下,踏过杂树矮木,里面露出个洞口来。
黑塔停下来,施彦铭秒懂,赶紧给手里绑好的野鸡放到它面前,黑塔张嘴咬住转身进了洞。
这里竟真是它的巢穴,而它带两人过来,想把野鸡放洞里下顿吃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倒像是想带施愫愫来认门。
放好了野鸡,黑塔很快出来,二人一熊开始往回返,该去捞大白鱼了。
还是那片石板密布的河沟边,这回施愫愫只管撸黑塔等着,看着施彦铭出力就行。
捞鱼的扁藤筐已经换了大一圈的了,一筐兜下去能捞上来八条鱼,两筐下去就够了。
想着黑塔刚才已经吃了两只野兔了,先给它面前摆了八条鱼,等着不够再给它添。
还真没估错,八条鱼它都没吃完,最后一条只咬了两口就弃之不吃了。
剩下的八条鱼施彦铭还是用塑料布包了放到了筐里,今天家里人多,还可以给邵征那边多送点儿,大家都可以吃个过瘾了。
虽然有施彦铭跟着,黑塔还是一路跟着给送到了老地方,目视着兄妹俩到了河沟对面的小土路,它才慢悠悠地回转。
施彦铭心里都是暖的,“愫愫,黑塔子真不赖。”
施愫愫趁机说道:“是吧,以后我再上山你和爸也不用担心了。”
施彦铭笑看向她,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进了院子,施萍萍家三口早已经到了。
看到两人摆出来的兔子野鸡和大白鱼,眼都不够看了。
来了知道弟弟妹妹去了东边林子,施萍萍和姚立民不放心之下还要去找他们来着。
施常青就跟俩个说了施愫愫和黑塔的事儿,可给两个人新奇够呛,开始甚至以为是施常青编话逗他们玩儿的。
这会儿见到满地的收获,特别是足有三只野鸡,不往深里走是没有的。
“真找到大棕熊了?”施萍萍问。
“昂,它还一路给我们送回来的,黑塔子对愫愫没说的。”施彦铭一提黑塔就是夸。
这下,姚立民都忍不住了,“林子里一直跟着你们呢?”
“是啊,它还领我们去看了它住的山洞呢。”施彦铭回话里带了点小显摆。
姚立民只想象一下就羡慕到不行,““娘嘞,这样愫愫在这一片儿都能当山大王了!””
被施萍萍笑骂着推开,“什么山大王,你还是赶紧干活吧。”
问了中午要吃什么,然后剥皮拔毛的活儿都叫她指派给了姚立民。
等收拾好了,施萍萍找来围裙要上灶,才发现上灶掌勺的事儿已经轮不上她了。
开始她还不放心,可看着施彦铭架势全开,很快一道色香味儿诱人的干烧兔肉出锅,她夹起块尝了后,彻底退位让贤。
午饭多少年没有的丰盛,干烧兔肉,香菇野鸡粉条汤,红烧大白鱼,醋溜白菜,麻辣土豆片,再来个清炒萝卜丝,三道荤菜都是用盆装的。
为了小姚安荤菜都没放辣,小家伙左手鸡腿右手兔腿,吃得头都不抬。
姚立民和施萍萍也没强多少,这会儿过年都做不到这样放开了吃大荤,而且施彦铭的手艺又太好,施常青一个劲儿地让多吃,施彦铭和施愫愫又不停地同公筷给姐姐和小外甥布菜,一家三口停不下嘴,根本就停不下。
这顿饭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吃撑了,连多动的小姚安都抱着肚子跑不动了。
等下午三口人要回去时,也没让他们空手回去,施彦铭现做的酱兔肉给装了一大铝饭盒,又给拿了两条大白鱼,才送他们出了林场。
中午一顿饭就吃掉了两只兔子,一只鸡,两条鱼,加上又给邵征和施萍萍一边酱了只兔肉,这拿走两条鱼,也要给邵征做一饭盒香辣鱼块儿,今天的收获就去了七七八八了。
回去的路上,姚立民都要跟妻子不住感叹岳父一家都是手面大的。
施萍萍趁机又跟他强调了回去不能跟姚家人说起这些,设身处地想想,换成姚家肯定做不到施家这么大方,姚立民没有犹豫就应了。
“江技术员那儿你明儿赶紧要个准话,行的话下礼拜就找个时间安排他和愫愫见面。
我瞅着这个江技术员除了工资少差点儿,哪哪都比韩东升强。
不过他是大学生,转正了工资涨的也快,只是他家里倒底是干啥的?怎么没听人说起呢,别不是个农村的吧?”
施萍萍给丈夫一样样说着。
气不过韩东升和梁春晓干的不地道事儿,施萍萍一心给自家弟弟妹妹寻么更好的对象。
这不,新平林场刚分配来个工农兵大学生,长得温文白净的,她一下子就替妹妹相中了。
不过因为姚立民还没找到机会跟人说,回家她也就没提。
没有确准的事儿,先讲出来再不成,不是又让妹妹难受么,她才不会干呢。
“小江好像是爷爷奶奶跟前长大的,应该是老人都不在了,所以才不愿意讲吧。
你也别问了,也别提啥城市农村了,人好就行呗。”姚立民是个细心的,从江技术员说过的话里听出了这些。
“晓得了,我再不问了。你抓紧要话吧。”
“那行,我一准儿安排好。”
夫妻俩有商有量地把事儿说妥了。
第26章
这个礼拜天对叶开父子来说很糟心。
事情还真叫邵征说准了, 那个徐宝蓉看着大方,也真是个能豁得出来的。
也不知她是怎么就和楼下梁春晓认识了, 还没到中午呢,她就在人家包好了饺子,然后端着小半盆饺子来敲叶家的门了。
还想趁着邵征开门的时候,越过他端着饺子进屋里来。
若不是邵征当机立断堵住门,说他和叶开不会吃别人家的饺子,坚决不让她进屋,然后引来一楼赵副连长和的二营洪指导员家的大嫂上来看,那姑娘对着别人还是有点自尊傲气的,这才又端着饺子回了二楼韩家。
不然真让她进屋, 叶开又正在卫生间冲澡,这事儿还真不好说清了。
也正是因为只穿着大短裤和背心去冲的澡, 叶开就是听到了也一直在卫生间里没出来。
事后父子俩都觉着挺憋屈的, 这叫啥事儿啊!
这点屁事儿,不管是下去找韩家, 还是去找宋团家,都显得有点没排面了。
等吃了中饭,叶开开车带邵征去镇上转了一圈, 逛了百货商店, 给邵征买了两双鞋子, 又买了两身衣服料子,准备等下礼拜邵征去横山林场时带去让施愫愫帮着找人做了。
常来常往着,再带着罐头烟酒上门就生分了。
可除了这些,关于送礼这些, 叶开从没上心过这些事,他没根本就没啥概念。
还是邵征这个燕城大杂院里混过的, 只听院里奶奶婶子大嫂们讲,他就有说不完的门道经验。
直接翻出叶开两身没穿的军装,说给他姥爷舅舅一人一套正合适。
又顺手拿出套旧的,说还可以给他也改身小的,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会儿全民都热衷穿军装,男同志能整一身儿穿着比穿的确良都有面儿,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不用自己操心,叶开本来很愉快,还夸了儿子能干。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百货商店里邵征给他小姨买了雪花膏,抹手油,还有一把小木梳,咋看咋都不对路。
叶开再不懂,也知道一个未婚男人不好送年轻的未婚姑娘这些东西的,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可邵征过去主要是人姑娘带着,啥也不送也太说不过去。
跟邵征商量换别的,邵征咬死了他小姨啥也不缺,就缺衣服和这几样,衣服料子她肯定不会收,那只能送这几样了。
见说不通他,叶开只好直说未婚男女间不适合送这几样。
邵征却不以为然,“爸你想多了啊,自家亲戚谁会想歪,放心吧,听我的没错的。”
儿子都这样说了,再坚持倒显得他有点自作多情了,叶开只能由着他买了。
东西买好了就回家,想到下周又能回姥姥家改善生活了,邵征在车上一路哼着军歌,叶开也来了兴致,吹着口哨配合着,上午的那点堵心也就散了。
可等父子两人回到西山大院儿,往自家家属楼前开过来时,看到围在一起聊天的妇女同志中的徐宝蓉时,两人都直觉不好。
果然徐宝蓉从望到他们车子时,眼神就一路跟过来,那样饱含柔情,脉脉不得语的样子,把那些聊天女同志的眼神也都引了过来。
要是找过去说别瞅了,这可能还正是徐宝蓉想要的。
父子俩厌恶不已,只能视而不见地速度上楼回家。
礼拜天就这么糟心地过去了,第二天叶开还去找了趟宋团,说了徐宝蓉去敲门家里门的事,请宋团约束一下外甥女。
宋团答应的很好,可叶开中午回去吃饭时,徐宝蓉仍是故计重施,在楼跟前幽幽怨怨地目送他一路进了楼道。
这下给叶开整的真暴躁了,可他也知道,但凡他过去找徐宝蓉说,她肯定会搞出些什么小动作来。
他就算躲得开,那么多人看着,也会有不好的影响传出来。
大庭广众下有这样行为的女同志,只想想就知道她已经不管不顾了。
现在男女外面拉个手都很容易被定性为耍流氓,因为流言蜚语被人找上门要说法都不稀奇了。
叶开为什么知道,因为他燕城那边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就经历过这么奇葩的事,最后结婚离婚伤筋动骨赔大发了才收场的。
所以他们这班兄弟自此都引以为戒,从不让女人靠近,全都清心寡欲地没有结婚的念头。
现在就是小陈也无用无之地了,人家只看着,小陈上前能说啥?让人别看了?
那么多人看着呢,传话再传歪了,就该是叶副团架子大到人瞅一眼都不行了。
会宁的那些经验,到这会儿全不管用了。
随手抓起把钉镖往墙上木靶上连环甩过去,支支深嵌到红心,叶开大马军刀坐回到桌前。
不管宋团是管不动还是不想管,叶开也不准备姑息了。
以为是女同志他就没办法了么,下午他就让蔡政委给丹宁市那女的单位和父母单位都打电话,别的啥也不用说,就说扰乱军人工作生活该怎么算?
“要不爸你还是请教下我小姨吧……”邵征刚提个话头,敲门声响起,父子俩同时皱起了眉头。
小陈有家里钥匙,打饭回来直接就开门进来了,又是徐宝蓉?
父子俩全当听不到,连问都不想问,待会小陈回来自会打发走。
“邵征?小破孩儿?”熟悉又清丽的声音。
“是我小姨!”邵征腾地站起来跑过去开门。
门开处,施愫愫盈然立在门外,如春日初绽的海棠,暗香熏然而至。
“小姨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邵征就要去拉她的胳膊进屋。
施愫愫躲开,“我手里拿着东西呢,别给碰洒了。”
这才看到她手里提着个往兜,网兜里装着两个大大的铝饭盒。
“是给我带好吃的了吗?”邵征惊喜问,“小姨,你快进来呀。”
“嗯,来慰问下你这个重度资深馋猫。”施愫愫把网兜交给他,“你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想回去随时找舅舅带你回来就行,他已经出车了,来回更方便了。”
“啊?哪有来了不进门坐的,小姨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邵征急了,连网兜都不接了。
“小施同志这么见外,那我以后也不好上门了。”叶开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说道。
噔噔噔地,小陈也提着打回来的午饭上来,看到施愫愫愣了一下。
还是邵征有主意,“小姨,那个梁春晓就住楼下,你再不进来,她就要出来看热闹了。”
施愫愫扯了下他的脸,“就你最懂是不是?”
还是进了屋,后面小陈才知这就是邵征天天嘴上挂的小姨,他没想到是这么美的姑娘。
再瞧叶副团也是很欢迎的样子,小陈挺纳罕的,这么久了,他还从没见过叶副团对哪个姑娘露过笑模样呢。
进了屋,施愫愫只觉见识了。
这哪是家呀,就是军营宿舍的即视感。
白瞎了这么大的房子了,客厅里除了吃饭的桌椅啥也没有,都能想象卧室里除了床估计也没别的了。
雪洞一样,施愫愫都想试试声音大了会不会有回音。
她心里吐槽着,面上仍是纹丝不露。
除了桌子也没别的地儿,施愫愫把网兜放上去,拿出两个饭盒打开,虽然凉了,可饭盒里的菜还是让人垂涎欲滴。
邵征一闻就知道了,扑过来,“酱兔肉!香辣鱼!”
叶开那边已经搬开椅子坐好了。
也开着饭盒的小陈,这会儿算知道邵征和叶副团从施家回来那两天不待见食堂饭的原因了。
小陈又拿来一副干净的碗筷,施愫愫忙拦着说不用。
她进来了也没打算跟着一起吃饭的,可邵征都快馋死了,也忍着不动筷,说小姨不吃他也不吃。
叶开虽没说话,可也是靠坐在椅子上,要吃大家一起吃的意思。
“施同志,你看我还打了这么多菜,就少吃点儿,也尝尝我们食堂的菜味儿。”小陈很会来事儿。
见小陈也被留下来,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施愫愫只好从善如流,拿起了筷子。
老实说,部队食堂的菜确实不咋样,怪不得邵征回去一直念叨。
看着三人就跟吃了这顿没下顿了一样大口扒饭,施愫愫只是象征性的夹了几口菜,把手里的半个饼给吃了。
和她比起来,别人都不算挑嘴的,这阵子又在施家吃惯了好的,所以部队小食堂的菜她勉强都咽不下。
原以为两大饭盒酱兔肉和辣鱼块够这些人吃两顿的,可看着渣都不剩的饭盒底儿,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三人的战斗力。
小陈有点不好意思,最近总被留在这边吃,跟着吃那么些好的,别的警卫员不知多羡慕他。
本来他今天都打算好了把打的饭送过来就回去的,结果又蹭了人一顿这么好的,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味儿。
他要是回宿舍说吃到了比国营大饭店都做不出来的好菜,他都怕被捶。
这边小陈给收拾利落走了,施愫愫也起身说还要去镇上百货商店买东西。
上次都和施彦铭说好了,等四月份给家里外债都还上,下个月她再做衣服。
可昨天大姐施萍萍来家,给她塞了好几张布票,刚好够她做一身衣服的。
这几天升温很快,再热她根本就没啥换季的衣服了,到五月就有些晚了。
施常青和施彦铭哪舍得让她这样委屈自个儿,都劝她一身布料最多就十块钱,再一个月家里就宽裕了,哪还差这十块,让她赶紧来扯布先做一身衣裳穿着。
施萍萍也是这个意思,又拿出来五块钱贴给她买布料。
施萍萍自己开工资也要还她那边为帮家里欠的债呢,手里也紧着,不然以她疼弟弟妹妹的心,不可能就只拿布票,买布的钱会一起塞过来的。
施萍萍现在拿的五块可能就是兜里仅剩的了,施愫愫哪可能要。
于是为了不让父兄姐姐难过,她答应了今天来镇上买布料。
整个林业局各单位都是每月一号发工资,昨天是一号却赶上是礼拜天,就往下顺一天,二号礼拜一发工资。
家里拢共就剩下二块钱,所以买布料还得等施常青和施彦铭发了工资才行。
施常青现在天天往局里来上班,他的工资说是也改成在局里发了。
所以早上施愫愫是和父兄一起坐车来的陵水,因为车队会计家里老人生病请了会儿假,一直等到十点半施彦铭才拿到工资。
知道邵征要上幼儿园,又不愿意找到叶开办公室,兄妹俩商量的是掐着点过来,刚好让邵征吃上这一口。
没想到临要走了,有辆运材车出故障了,施彦铭就走不成了。
现在施彦铭只早上来时运一趟木材上班,然后晚上空车回横山林场。
他白天的时间都是在车队里,在车队主抓修检车辆,这要比之前数趟往返运木材轻松多了。
前两天车队队长还找施彦铭说,后面可能要成立车辆检修组,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组长,虽然不涨工资,但也算升职了。
就这么,施愫愫才自己提着饭盒来的西山部队大院。
见到施愫愫要走,邵征拉住她,““小姨,我们遇到点烦心事,你给出个主意呗。”
说完,邵征赶紧又过去拉了下叶开,““爸,我小姨肯定有办法,那我就说了啊?”
叶开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他儿子嘚吧嘚吧地把从昨天见到徐宝蓉后发生的事都说给了施愫愫。
想到上次这人还冲她呲牙笑得来劲儿呢,果然笑话人终会轮到自己,这才几天,就该她兴灾乐祸了。
“这事儿我好像帮不上忙吧?我听着这个徐姑娘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这不就是男同志们打心底想娶的贤妻典范么?就从了不挺好的么?”
叶开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小心眼爱记仇的,上回笑她的事是一点没忘呢!
本想说不用了,他下午就会找人处理的。
忽然就改了口:“我被算计了倒没什么,只是邵征要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了,到时你这个小姨就要多开解他了。”
“是呢,有后妈的孩子就是根草,小姨你管管呗?”邵征过来拽着施愫愫的袖子,给搞了出上阵父子兵。
外甥是亲的,这个热闹还真不能看。
施愫愫有些不情愿地,“我能力有限,能帮你们什么?”
听意思小姑娘还真有办法,还真有点想见识下。
叶开给邵征使了个眼色,邵征心领神会,“小姨你就别谦虚了,你不说过,只要你想,不管绿茶还是白莲统统都要给你表演现形记么?
我瞧着这个小徐阿姨就是朵白莲花,求求了,为了你外甥的幸福生活,你就小试下身手。”
姨甥俩在一起乱说一气的时候多着,施愫愫没想到小破孩儿啥都给她记着呢。
再看那个躲儿子后面指使的叶副团,虽然抿着嘴装严肃脸呢,可他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说他狡猾狡猾的一点不带冤枉的。
却不知叶开这会儿还真没笑别的,只是被她什么绿茶莲花的花样说法逗得有点忍不住。
施愫愫重重哼了声,看到他抬手抵额稍掩饰了下,态度还是在的,这才满意了。
“那你们想要什么效果咱先明确下,是要雨打风吹花落去呢,还是要做人留一线同僚好相见?”施愫愫问。
叶开挑眉,差点又绷不住笑开来,这姑娘说话太有趣了,打发个人还这么多门道。
既然自己人有办法,那还找什么蔡政委,倒让他夹在自己和宋团之间为难。
“小施同志觉着哪种可行就按哪种办,我们信你。”
叶开自己都没察觉,这一会儿他已经把施愫愫归到自己人里了。
信他个鬼哟,还不是只要自己不沾手就行,施愫愫才不会当真。
“那我知道了,还是做人留一线吧。”施愫愫想到刚上楼时看到的,已知是谁了,“是下面儿那个红毛衣的大辫子美姑娘么?”
“对,就是她,小姨你咋一猜就知道?”邵征还挺好奇。
“这还用猜么,人群里就她显眼呗,一般的也不会就敢打你爸主意吧。”施愫愫闲闲说道。
邵征接不上话了,叶开摸了下自己鼻子,笑不出来了。
“邵征,一会儿得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你给带个路吧。”施愫愫喊人一起下去。
正合邵征心意,这样的事他当然要冲在吃瓜第一线,就是施愫愫不叫他,他也要紧跟上的。
上前拉住她的手,姨甥俩挽着下楼了。
屋里叶开摇头失笑,若不是自己是当事人,他都有点想看小姑娘是怎么打发人的。
下了楼,还挺合适,妇女同志们都回家忙饭了,只那位徐姑娘自己在伊人独立呢。
看到挽手出来的施愫愫和邵征,徐宝蓉惊讶间腰背不由自主地挺得更直,眼神里是那种如临大敌时的防备和审视。
豪门里什么阵仗没经过,在叔伯们的虎视眈眈下,给父母留下的家产都护住的人,眼前这位徐姑娘在施愫愫这里就太小儿科了。
她就那么迎着目光意态悠闲地走过去,“徐同志是吧?我是邵征的小姨施愫愫,可以聊一下吗?”
经了礼拜六晚上,那天在宋团家吃饭的人,被邵征动辄小姨说的,谁不是对这位还未谋面的小姨印象深刻。
做为被归类于小姨说中的品没素质的人,徐宝蓉对那位小姨就更带了恼怒和不愤的。
特别是这个小姨根本就不是邵征的正经小姨,只是短暂收留过他的那户人家的姑娘,这就更气人了。
徐宝蓉当晚气得睡不着时,她甚至都想跑去会会这个小姨,一个山里林场里的姑娘只会嘴上装清高,竟敢唬小孩子到城里人面前充讲究人,撕开了装腔作势看还怎么装。
还是早上清醒后,觉着先得把正事办了,只要嫁给了叶副团,以后有得是时间会会这个假小姨,早晚让她现形。
可现在,看着款款走来的大美人,自忖也是好看的,可这会儿跟人一比,长相上差人一大截先不说,那样的气度风华更是自己欠缺的,这下哪还会有轻慢之心。
回自会回神后,不想被压了气势,徐宝蓉有些挑衅地,“可以,就在这里吗?”
“你要不介意被人围观,我是没意见。”施愫愫无所谓的笑笑。
徐宝蓉脸一红,“那去哪儿?”
“邵征,该你表现了,领我们去个没人打扰的好地方。”施愫愫对自家外甥吩咐说。
邵征一脸调皮,“得令,清净又干净的地方,有点眼养的小风景欣赏就更好了是吧?小姨咱走着?”
他这会儿就是一个正常的,在长辈面前讨欢心的小孩儿,哪还是那天的挑剔不驯。
血脉亲人都不保准的,才几天的缘份,徐宝蓉不信能有多少真心。
那这位小姨手段就了不得了,她更不敢轻忽了。
邵征带路,东拐西拐的出了大院的后门,来到了一片小树林边缘,那里横着两棵倒掉的树,估计是大院里的小孩子们常过来坐着游戏,树皮早都脱落了,树干都包了层浆,就是个天然的长凳了。
有树林,远处还有道清浅的小塘,清清幽幽的,还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施愫愫过去先坐了,徐宝蓉犹豫后坐到了斜对面的另一棵树上。
“施同志你说吧,我听着。”她不想再被动了。
“徐同志叫徐宝蓉是吧?”施愫愫问。
“是。”徐宝蓉不明白这会儿问她名字做什么。
施愫愫听邵征学话的时候就是知道这事儿和梁春晓脱不了关系,能让梁春晓这么上心,这个徐同志将来肯定会过得不错,有让梁春晓利用的价值。
然后她对照原文有了猜测,果然就是了。
这个徐宝蓉在文里也是个配角,算是在事业上拉了梁春晓这个女主一把的贵人。
只是徐宝蓉是后期才出场的,这会儿根本不该有她的戏份的,邵征又没提她具体名字,所以施愫愫才没对上号。
既知道她是哪个了,就更简单了,对症下药即可。
“你真觉着嫁叶副团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想借着男人跳出烂坑,总要明码标价你情我愿才好,这样强买强卖就不好了哦。
还有,一个根本瞧不上你的男人,就算你成功让他松口同意了,然后嫁过来了就可以幸福生活了吗?”施愫愫不紧不慢地说着。
对面的徐宝蓉已经面色大变,“你都知道什么?谁跟你说的?”
“还用谁跟我说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施愫愫笑看过去。
徐宝蓉还是怀疑着,在施愫愫的目光中只觉无所遁形。
自己家里的情形大姨肯定不会往外说,西山部队她也是第一回 来,这两天她也只和梁春晓熟悉了,可关于家里的事她只字没漏。
只能是施愫愫认识洛安市里了解她家的人。
徐宝蓉心定了下,“施同志,你这样背后打听人家里私事,算不算你教邵征说的没品没素质的事呢?”
文里都有写呀,可能说吗?
施愫愫笑得意味深长,“家里娇宠的女孩儿都可骄傲着呢,怎么会大庭广众下那么低姿态地追着男人不放呢,这根本说不通不是吗?而且才见一次的男同志,怎么就能爱到不要自尊了呢?我反正是不信的。”
沉默后,徐宝蓉没了之前的尖锐,可嘴上还不肯认:“女追男隔层纱,我又不差,等结婚了他慢慢总能体会到我的好,你怎么就知道我过不好。”
“什么女追男的言论是梁春晓跟你说的吧?她那么能,你瞧她自己过好了么?要是韩副连长的工资都上交,她在家说一不二当家做主了,那你信她也没错。”
施愫愫翻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以前白嫩,得保养了。
第27章
徐宝蓉又沉默了, 虽只在韩家出入了两天,也足够她看出些东西来。
韩家根本就是韩东升说一不二的, 只要韩东升回家,梁春晓都是围着他转的,做饭更是都要依着他的口味来。
所以也不用问,韩东升的工资肯定都是他自己把着呢。
梁春晓的家庭地位和自己妈差不多,可自家妈是有原因的,这样比着梁春晓的日子还更不好过些。
“男同志把着钱的家庭也不少,只要齐心过日子,也没什么。”徐宝蓉没有正面回答,反问, “你认识小梁姐?”
梁春晓想做的,施愫愫都乐见成不了。
看不见倒罢了, 都落眼前了, 当然要给她添点堵了。
不然就是看着邵征的面子,她也不会管这种事儿。
邵征在后妈手底日子不好过, 完全可以去施家嘛,委屈不到他。
“梁春晓曾是我哥的前对象,然后我和韩东升还相过亲, 你说算认识吗?”
施愫愫听邵征跟她学过, 部队里军嫂都知道这回事了, 因此梁春晓在大院里不大得人缘。
就算自己不说,徐宝蓉再跟梁春晓接触两天,自有人学给她听。
但她说和军嫂们说,效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不, 跟着徐宝蓉眼睛也瞪圆了,一副怎么可以这样子的震惊表情。
“所以, 机关算尽她日子真就变好了么?忘了跟你说,当初她是以为我哥伤的腿好不了了,工作要保不住,觉着韩东升更有前途,更稳妥,才有此选择的。
可惜,事情就没照她想的来。
现在我哥已经康复上班了,工资还比韩东升多几块,要是梁春晓少坚持几天,两人该都结婚了。
我们家的传统,男同志结婚了工资一分不少都要上交给妻子的,然后再从妻子手里拿零用的。
对了,韩东升家还是农村的,他还要寄钱回家的吧。我爸有工资,养我和我妈很富裕,可能帮不了我哥的小家多少,但绝不会增加他的负担。
你看有时候费尽心思做的选择也并不怎样呢?”施愫愫摊手微笑。
“你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别的都还好,徐宝蓉只不信地方上有年轻人的工资高过副连长的。
“他是林业局车队的司机,现在主要负责车队的车辆检修。还有,他长得可比韩东升好多了,你看我就该知道了。”施愫愫可不觉着谦虚是美德。
是啊,只看施愫愫,就能想见她的哥哥有多好看,或许比叶副团都不差。
年纪轻轻就能进车队管着一摊事,还是工资都上交的,里外里比比,韩东升这个副连长就只剩个面上光了。
徐宝蓉也觉着梁春晓这把实在不划算。
“叶副团肯定不是那样的人,我姨他们都说他出手很大方。”从听说叶开后,她早都各方面打听过了。
“你要能让他喜欢当然没问题,现在不是人家理都不想理你,才让我对你晓之以理吗?先礼后兵听说过吧,别等人家采取雷霆手段再后悔,你知道他有这个能力的,到时别说嫁不来,你在家里的处境怕要……”施愫愫没有说完,可未尽的意思更让人不安。
徐宝蓉再也嘴硬不起来,“叶副团跟你说了?我……我……我本来不想了,是昨天在供应站遇到梁春晓,她主动过来找我说话,她很关心我,我那会儿也不知怎么就跟她学了礼拜六吃饭的事儿,她就教我女追男隔层纱,一追一个准这些,还说那么多人天天看着,就是为着影响不好,叶副团也会重新考虑下的。我……我就动心了……”
“你不挺有心机么,怎么就人说啥是啥了。那让你站外面装柔弱扮深情也是她指点你的?”施愫愫问。
徐宝蓉不自在地应着,“是,她说叶副团这样的男同志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姑娘,我什么也不用做,只楚楚可怜地站那里,不用一个礼拜事就成了,之后叶副团也不会觉着是我逼的他,以后再放下身段哄一哄,夫妻照样和美。”
“可笑,天天伸手朝上,稍买个贵点的东西都做不了主,家里家外什么活都要干,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丈夫,心情不好还要装欢喜,她管这叫夫妻和美?”施愫愫只能嗤之以鼻。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伸手要还不给的事你还没尝够吗,还要再复制一遍那样的日子?
梁春晓和韩东升这样你情我愿结婚的都这样,你还想自己强人所难来的婚姻会被人善待?就挺可笑的。
想改变现状就自己努力,就算想靠婚姻走捷径,也别整这么简单粗暴的,看着也太难看了,男同志只会更厌恶,还心软?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了。”
是啊,家里的事她还没看够吗?徐宝蓉嘴角泛起苦笑。
什么副厂长家的闺女,那都是田大姐往她脸上贴金呢!
徐宝蓉她妈和副厂长继父是半得不能再半的半路夫妻,两年前她妈才带着她嫁到继父家。
而她妈之所以能以三十六岁的年纪嫁给继父,风韵犹存尚有姿色是一个,最主要是徐宝蓉去世的爸原来是代县市政招待所的掌勺大师傅,做得一手好菜,多少领导都夸过的。
徐宝蓉和她妈那些年都跟着徐宝蓉爸学了些,虽比不了她爸的手艺,但做得菜吃过的都说好。
而她那位继父就是好吃的,最中意的就是她妈的那手厨艺了。
徐宝蓉继父老家是代县的,一次回老家坐席时吃了她妈做的菜,后面就请了媒人来提亲。
她妈也是天真,一听说对方是洛城市里的大厂长,想着田大姐家也在洛城下边儿的陵水,家里兄弟们都靠不上,她就想着嫁过来姐妹互相依靠着。
以前因为姐夫是团长,田大姐日子过得好,她妈羡慕得不行。
这一得了副厂长求亲,她妈是生怕嫁晚了,催着徐宝蓉把接班她爸的市政招待所的工作都卖了,娘俩就这么跟着来了洛安市。
嫁过来后就都傻眼了,她妈一天到晚除了围着厨房转,就是忙着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活计,施愫愫说的一点没错,她妈嫁来就是给继父和他的三个儿子当老妈子的。
甚至还不如老妈子呢,老妈子好歹还有份辛苦钱拿,她妈却是白干的。
继父虽好吃,却是个手紧的,又防着她妈存私房钱,她但凡多买头蒜都要被询问半天。
还好当初刚一来洛安市,趁着她妈和继父最好的那会儿,拿了卖工作的钱托继父,找了他厂里一个家里孩子当兵没人接班的大姐,从她手里买了工作,徐宝蓉自己也努力,前一阵子刚从车间里脱出来当了质检员。
也是有徐宝蓉这个挣工资的女儿补贴着,不然她妈连换个月经带的钱都没有,这些说出去谁会信。
和田大姐家相距不过三个多小时的火车,之前两年她们母女却从没来陵水串过门,都是大姨带着表兄弟们跑去看她们。
继父一天也不想她妈歇着,更不要提出路费买走礼的东西了。
若不是徐宝蓉在家会来事儿,又常借着大姨父和大姨说事儿,继父想维护这门亲戚面上就要顾着些,在家里的吃喝就没让她交钱。
可单位里食堂吃饭,徐宝蓉的穿用,这些都得花自己的,还要管着她妈的零花,逢年过节给大姨家走礼,加一起也不少了,工资根本攒不下啥,手里统共就二百六十块钱。
而这些钱可不单是徐宝蓉自己的,是母女俩的。
一旦她妈没用了,继父肯定就不会管了,这些钱就是母女俩出去安家傍身用的,买个小破房子都够呛,徐宝蓉心里又怎能不暗自心焦。
徐宝蓉都已经二十了,周围知根知底的都嫌她妈将来是个累赘,哪个又肯给她提亲。
所以,田大姐这边一说有叶副团这么个人,让徐宝蓉过来,她就想说什么也要抓住。
而继父知道了也少有的热心,直接给徐宝蓉批了一个礼拜假,说是让她最好把婚事落成了再回去。
现在不成了,回去还不知道要听多少奚落话呢。
不过,都听了两年了,徐宝蓉也早不在乎了。
其实直接的难听话还好,现在想想,反而是叶副团那种看低你到骨子里的眼神更让人无地自容。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哪会因为人言可畏就妥协呢,是她鬼迷心窍信了梁春晓的话,给人留了笑柄不说,还惹恼了大姨父,大姨也生气她乱来,真是亏大了。
实实在在她能借上力的就是大姨和大姨父,想通了这些,徐宝蓉就坐不住了,她想快些回去给大姨两口子哄回来。
“施同志,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叶副团那里我再不会了,你代我陪个不是吧。”徐宝蓉站起来说着。
脑里清醒了,心眼心机她都不少,也最会审时度势,见事不成,她会最快抽身。
施愫愫也站起来,“嗯,那祝你往后事事顺心。”
想想有说,“帮我给梁春晓带个话,就说我和我哥谢谢他们两口子的不娶之恩。”
梁春晓背后撺掇这么些事,可别想轻松抽身。
刚那一会儿接触,就知道徐宝蓉不是啥省油的灯,对有算计她之嫌的梁春晓会放着么?想就知道,呆会儿梁春晓会被找上门要说法。
她这里添了好把火,就让徐宝蓉大闹特闹一把吧。
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当然得让梁春晓知道,这都是她施愫愫回敬给她的。
徐宝蓉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可细品品咋就这么对味儿呢。
目送着徐宝蓉走了,一直当隐形吃瓜人的邵征才凑过来。
他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高,实在是高,她肯定要去找梁春晓算账了,小姨你不用伸手就出气了。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个徐阿姨在家日子不好过?”
施愫愫打了个响指,“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回去吧,我还得去百货商店呢买东西呢。”
知道她不肯说的再问也没用,邵征不再纠缠。
拐到家属楼口时,远远就见好几个军嫂已经在那里聚着说话了,细看梁春晓也在其中。
那几个女同志说说话就要往叶开的车那边瞅下,又往楼口这边望望,想看热闹的心思太明显了。
可惜,徐宝蓉已经被劝退了,等也是白等。
不想被梁春晓过来找话说,跟她一个字都嫌浪费,施愫愫停下来,“邵征自己回家吧,小姨先走了。”
“小姨,我还有东西给你,一起上去吧。”邵征拉住她。
“你这礼拜回家吧,我有特好玩的带你去感受下,到时再带给我好了。”施愫愫觉着他肯定会喜欢黑塔同学的。
邵征果然被带偏了,“啥好玩儿的,能少少透露点么?”
“说了你可能一天都等不及。”施愫愫坏心眼道。
“啊?小姨你咋这样啊!”邵征更想知道了。
说着话的功夫,刹车声响起,抬头看过去,是叶开把车开过来了。
他探头从车窗出来,对施愫愫说:“上车吧,我送你去镇上。”
施愫愫忙拒绝,“不用,就一点路,我自己走下去很快。”
叶开也跟儿子学到了,要笑不笑地,“那个梁同志看到你了,你觉着她会不会追上来找你说话?”
还真会!后面梁春晓要往这边迈步的样子。
“爸,我给小姨的东西都带了吗?”邵征问。
“带了,都在后面放着。”叶开扬头示意,“快带你小姨上车。”
邵征开了车门,搁后面推着,施愫愫顺势就上了车。
跟着叶开脚踩油门,车快速开了出去。
透过后视镜,施愫愫看到梁春晓走过来,刚好迎了一脸汽车尾气。
没结交上贵人,反还给人得罪了,梁春晓有的堵心了。
两个女人掐架她也不乐意看,只想象就知道梁春晓等会儿该有多灰头土脸了。
施愫愫不由心情大好。
冷不防怀里被塞了一大包东西,低头一看,有军装有布料,她问:“邵征解释下?”
邵征一样一样指给她说,两身新军装给姥爷和舅舅穿,一身旧的给他改小衣服,那两块布料给他做新衣服,清楚明了。
施彦铭早想弄一身军装穿了,这下不用听他念叨了。
有小邵征夹着,两家肯定是要长长久久走动的。
所以施愫愫也没推却,后面做了兔子肉鱼肉这些多往这边送几趟,有来有往也不差什么,跟叶开道谢后又都包了起来。
邵征这才隆重地把藏身后的雪花膏,抹手油和小木梳给放到她腿上,“小姨喜欢吗?”
瓶装的山茶花牌雪花膏,可比她现用的自带瓶打来的散装雪花膏高大上多了,抹手的蛤蜊油也是大包装的,木梳是黄杨木的,而不是现在都用的塑料的,很用心了。
看着求表扬的外甥,知道都是他选的,小破孩儿难为他想着了。
摸了下他的大脑门儿,“大外甥有心了,等你自己有收入了,你买什么小姨收什么。
这些是你爸的钱买的,小姨收着不合适,还是留着给你将来的后妈吧。”
施愫愫故意提后妈想挤兑下前面开车的某人,小孩子不知道,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就是想看她闹笑话是吧?
叶开只觉自己真冤,也不想替儿子背锅了,清着嗓子,“我拦了,邵征就说我想歪了……”
邵征还是敢做敢当的,忙点头,“是我的主意,我爸提醒我了,我没听。
小姨你不说自家人不用讲那么多客气吗,要是论起来,我是你外甥,那我爸就是你姐夫,姐夫买的东西怎么就不能收了。”
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施愫愫伸手捂住小破孩儿的嘴,然后崩溃地一头碰在前座靠背上,“救命,你饶了我吧!”
叶开再忍不住,先是低声闷笑,接着放声笑开,震得靠背一颤一颤的,触到她鼻尖上硌得痒痒的。
笑屁呀,看着前面还在笑不停的人极其碍眼,大小姐脾气上来,手自有意识地就往还一颤一颤的宽挺后背上捶了一下,“子不教父子过,管好你儿子的嘴。”
被捶的地方说不上来的麻酥着,叶开甩了下头,终于收了笑,再也扮不起严肃,“他一天到晚都是我小姨挂在嘴上,你管比我好使。”
“我不管,反正等会儿你给他讲清楚,刚才那种虎狼之词绝对绝对不要再让我听到。”施愫愫自问这个她是教不来的。
后视镜里看到小姑娘无法面对的表情,叶开不觉就顺着说,“好,就交给我吧,回头再不会让他瞎说八道了。”
看她表情放缓,又商量着,“东西你就收下吧,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后妈,除了你真没别人用。
当邵征借我钱买的,等过年他收了压岁钱我就叫他还,这样行吗?”
邵征个小人精,虽不知道是啥,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小姨,就是这样没错,等拿了压岁钱我就还我爸,你就收下吧,这可是你外甥沉甸甸的心意呢。”
施愫愫白他一眼,还是把三样装到了挎包里,“行吧,就当你说错话的精神陪偿,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想想还是要叮嘱一句的,“呐,说好了,你知我知还有你爸知,再不许跟别人说,不然无论是啥小船都要翻了哦。”
“遵命!”
“好!”
父子俩几乎同时回她。
施愫愫这才重新展颜,“行吧,叶同志别忘了做好小邵同学的教育工作,邵征也少学妇女同志们的那些话,这事儿就翻篇吧。”
父子俩同时应好,然后一个轻笑着,一个咕叽笑着,车厢里的气氛欢快而和谐。
气氛正好,叶开就想多说点什么,这才问起,“刚……小施同志去谈的那事儿圆满结束了吧?”
“爸,你不觉着这会儿问有点晚吗?”邵征吐槽说。
叶开佯装无奈道,“我是想早点问,你们给我机会了么?”
姨甥俩回想后,确实,两人都想当然地忘给正主汇报了,还真是理亏。
可邵征才不肯认,“爸,我小姨出马还有不成的吗,其实都不用问的。”
“我那不是想道声谢么,不然回头你不得说我架子大啊。”叶开也有话说。
“不用谢,我也是为我外甥。”施愫愫端庄了表情接话,也意识到刚才有些过于随意不见外了。
她发现撕开表面的伪装,这个叶副团不光狡猾,话还不少,直觉不该这样没有分界地说话。
跟种人还是少说少错,不然熟悉后,他下次还不一定要指派她再干什么呢。
她可不想被这人使唤顺手了。
叶开很快就察觉了她态度上的转变,暗自感概小姑娘脾气还挺阴晴不定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百货商店前面儿,施愫愫跟邵征说了礼拜天等他来,就拎着一大包东西下了车。
弱不禁风的姑娘提着那一大包东西颇有点吃力,走不几步就要左右手倒换一下。
叶开抬手看了下表,一点,还来得及,对邵征说,“去把你小姨东西接过来,跟她说咱们在车里等她买完,到时顺便就送她去车队了。”
“我也正想呢,爸你咋忽然这么上道了?不耽误你上班吧?”邵征说着话就开了车门。
“少假模假式儿的,你小姨刚帮了忙,我不能转头就不认吧。”叶开催着,“晚不了上班,快去!”
叶开车闲适的倚那儿,看着邵征快跑着过去接过施愫愫手里的大包东西,她那里直摇头,却不防邵征抱了东西就往车这边跑,后面施愫愫跺了下脚,自己进了百货商店。
叶开扯了下嘴角,若不是小姑娘看着太年轻,姨甥俩出来谁都不会以为这是亲母子的。
邵征的亲妈都未见得有这个半路认来的小姨待他细致周全。
臭小子眼神不错,给自己找了个好外家。
镇上的百货商店,都是林业局人光顾的比较多。
林业局这边也是午休后也是一点半上班,还没到上班时间,百货商店门前人来人往的人不少。
虽说施家已经离开镇上三年了,可最近施家父子风头挺盛,施家一家子又被被林业局人常挂在了嘴上。
施彦铭更是好多人家想说做女婿的,自觉够不上施彦铭条件的,就有不少转向了施愫愫,有施常青和施彦铭这样能干的父兄,施愫愫就是没工作,林业局里不少人家都觉着儿子娶她不亏。
本身施愫愫又是罕见的美貌,三年前去横山林场那会儿就是没长开,也有不少小青年为她暗自心动。
只是没多久阮静秋就瘫床上活死人一样,施常青又不惜钱地到处请医问药给她看病,施家父子挣的钱都填里面了。
又打听着施萍萍嫁人后,也是要时不时贴补家里,施家那边一点都顾不上她。
施萍萍好歹还有工作,施愫愫没工作的,又没有施家帮扶,娶她就不不值当了。
所以,那几年无论小青年们怎么争取,家里就是咬死不松口,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暗自神伤。
还是施彦铭开始挣车队头一份工资了,梁家又赶在前头让梁春晓和他谈上对象了,这些人才又开始觉着施愫愫又不错了。
只是还没等上门去说,施彦铭就出事伤了腿,那边就有刘金巧牵线,给施愫愫和韩东升安排了相亲,只一面就成了,说是合适的时间男方就会上施家提亲。
这下什么想法都得歇着了,顶着家里儿子的埋怨,只能好言劝慰。
没成想,反应都不及的,梁春晓就和韩东升订婚了,没几天就领证要办婚礼了。
正说梁家不肯吃亏,梁春晓也是能豁得出的,这事儿也就他们家能干出来。
同情施家的同时,也觉着施家算是败了。
哪成想梁春晓办婚礼前后没几天,施家好事连连,施彦铭腿好上班了,施常青也被江局长借调到局里忙新生产线的事儿了,还和西山部队的副团长走动起来,阮静秋那里也好久没见花钱求药了,明摆着施家日子更胜从前了。
三年了,施愫愫越长越美,偶然见过的哪还看得进别的姑娘,就有不少青年回家求爹妈去施家提亲。
想到施家现在的光景,这不很多人都愿意由着儿子,正想着找个什么时机上施家提亲好呢。
可今儿是怎么回事,施愫愫竟坐了那个年轻副团长的车来,她进百货商店逛了,那个副团长带着那个收养的小孩儿就等在车里,直到施愫愫买好东西出来,才又开车拉着她走了。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那位副团长竟没见一点不耐烦,跟施愫愫说话也很随和亲近,不会是副团长和施愫愫搞对象了吧?
小镇上只要有个什么事儿,半天就能传得人尽皆知,刘金巧很快就听说了,她第一个就跳出来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家梁春晓说了,那个副团长可不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会城军区里那样家世好,工作好,长得不比文工团姑娘差的姑娘都争着想嫁他呢,可那样的姑娘配那位叶副团都是高攀。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上小镇姑娘施愫愫,不是说那孩子也跟着吗?肯定是那位叶副团看孩子面上却不过送那么一回,大家伙儿就别跟着闹笑话了。
听刘金巧这么一说,再回想好像确是那孩子先过来接了施愫愫的包回去,这才有了父子俩跟车上等人的事儿。
虽然谁都没说出口,可有不少人觉着,副团长看不上施愫愫是一定了,可施愫愫未见得没有高攀的心。
想给儿子去提亲的,有些不免就不舒服起来,可又舍不得施家父子那边的帮扶,一时左右不定起来。
第28章
看到施愫愫上了叶开的车, 梁春晓整个人都不好了。
楼上楼下住着,听邵征在外面和别家的孩子玩的时候带出来的话, 她就知道叶开和施家走动良好呢。
施彦铭腿好了,施常青眼看着又要调回到镇上来,听父兄说,很可能会成为新生产线的车间主任,施家是真要起来了,梁家眼见比不上了。
结婚过起日子后,梁春晓是有苦难言的。
韩东升把钱太紧了,她原以为结婚后韩东升该给工资交给她了,没成想韩东升根本没这个意思。
月底开了工资, 只给了她二十块钱,说是家里一个月的开销, 还不止一句的叮嘱她要省着点花, 这么些钱肯定花不了,到时能多存几块是几块。
这让梁春晓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记得真真的,上辈子施愫愫和自己说过,韩东升每月给老家爹妈邮十五块之外, 他再留十块钱零花, 剩下的四十七块他是都交给施愫愫的。
只不过韩东升工资虽给了施愫愫, 却每个礼拜都要她报账具体的花销,然后月底剩的钱韩东升还要拿去存上,之后再把存折给施愫愫保管。
为这事儿施愫愫没少抱怨,说韩东升面上是把工资上交了, 还不是要牢牢盯着钱,钱就是在她那儿过遍手的, 心累。
换了一辈子,梁春晓又没少提前跟韩东升说,别家都是把钱交给女同志的,女同志会算计过日子,没见那些排长工资没那么些呢,还好几个孩子的,因为家有会操持的女同志,一个月多少都能存下点钱。
每回韩东升都会赞同,说确实是女同志更会这些。
所以梁春晓就以为他这是同意婚后工资都上交了。
结果呢?这还不如上辈子的施愫愫呢!
上辈子她在施家时,施彦铭的工资从来都是全部上交的,嫁过去头两年施家日子其实还行,吃的用的比这会儿和韩东升过日子可强不少。
施家人都是不爱计较算计的,施常青从不多管事儿,施萍萍和施愫愫又不时帮扶,她确实过了几年舒心日子。
韩东升当副团长还有十几年呢,她就指着这点念想过日子熬到那时候吗?
这其间的十几年比上辈子又强在哪儿呢?
有施家现在的红火翻身比着,她根本都不能多想。
千方百计换回来的只是这样,梁春晓是接受不了的。
正苦思该怎么改变的时候,她去供应站买东西的时候见到了徐宝蓉。
靠着退休的姨父宋团长,嫁了西山部队最年轻有为的秦副营长,自己又在镇上的百货商店当售货员,徐宝蓉那可是上辈子西山部队年轻军嫂中最得意风光的人!
只是,徐宝蓉好像是明年初才嫁到陵水的,这会儿咋就来了呢?
想到宋团夫妻还在,估计是来姨家串门子的。
秦副营长后来发展如何梁春晓没有渠道知道,他八零年就调回了会宁,没多久就听说转业进了会宁市公安局。
秦副营长统共在陵水就呆了五年,部队的人调任是常有的事,这边没了交好他的人,时候久了消息就断了。
徐宝蓉也是,她去会宁后靠着家传的厨艺开起了饭馆儿,后来饭馆成了大饭店,去见识过的说足占了三层楼。
正是徐宝蓉的饭店在会宁大名鼎鼎,随便问个会宁人都知道品鲜楼的徐老板有钱,陵水传得都知道,梁春晓这个上辈子没走出小镇的人才能知道这些。
现在,上辈子传说中的大富婆就在眼前,梁春晓的心思一下就活络了,当即上前想法子搭了话。
赶上徐宝蓉烦闷无处可诉,梁春晓很快就了解了情况。
她没想到徐宝蓉这回是冲着叶副团来的。
好像也正常,上辈子叶副团长根本没来陵水西山部队,最年轻有为的就是过阵子才调来的秦副营长。
宋团和田大姐当然要给外甥女找最好的那个,有叶副团长这样可遇不可求的,自要抓紧给徐宝蓉介绍了。
不过就像韩东升说的,会宁军区大院那么多出尖的姑娘都入不了叶副团的眼,他看不上徐宝蓉是必然的。
梁春晓就寻思开了,若是徐宝蓉嫁给叶副团,她再和徐宝蓉交好,既能得了叶副团这边的关照,她将来还可以和徐宝蓉一起合开饭店。
关系都是她维护来的,好处实惠这么多,韩东升自然掂得起拿头轻哪头重,还不得老老实实把工资都交上来。
之后对她肯定也不好吩咐来去的,家里事慢慢她也说得上话了。
有徐宝蓉和她好,施家也别想再靠上来,施愫愫更别想嫁到西山部队里来。
梁春晓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就一心想帮着徐宝蓉嫁给叶开。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电视剧,什么没有,这会儿的人再也想不到的手段。
她不就是学了那些轻松拿下韩东升的么。
就这么着,徐宝蓉送饺子展现贤惠不成后,梁春晓又换了一招。
她认为这个时期对男女关系盯这么严,众目睽睽之下徐宝蓉只要把握好时机做点小动作,人言可畏下,这事儿没有个不成的。
梁春晓深信男人都扛不过女人的柔情似水,要不怎么会有百炼钢话为绕指柔的说法呢。
到时结了婚徐宝蓉放下身段多温柔小意的哄哄,叶开再硬的心肠也该软和了。
就给徐宝蓉出了楼下深情等候的主意,看到跟着等着看的军嫂越来越多,梁春晓觉着可能这两天事儿就成了。
梁春晓还知道做戏就要做全套,不能只掐着叶开一来一回的时间在那里等,这样子就是军嫂们都能看出假来。
梁春晓让徐宝蓉辛苦点儿,整个午休时间都搁那儿站着,就是要让人都看她的情深意重。
徐宝蓉可说言听计从,今儿中午就一直在下面。
不过梁春晓也没闲着,给韩东升做饭的功夫,她都不忘顺窗户往外瞧,见徐宝蓉表现到位,她还挺欣慰的。
吃了饭,她下去喊了赵副连长和洪指导两家的嫂子一起出去,想着人越聚越多才好。
可出了楼洞门,哪还有徐宝蓉的影子。
又不好问人,梁春晓只能等着看,这一等没见徐宝蓉回来,却见到了施愫愫被邵征拉着上了叶开的车走了。
中午做饭就忘了留门缝听楼上的动静,梁春晓竟不知道邵征啥时候跑出去了,那孩子嘴损着呢,她猜徐宝蓉也是被他赶跑的。
徐宝蓉这还没进展呢,施愫愫却先和叶开走近了,梁春晓虽不觉着叶开会和施愫愫谈对象,可只为着她是邵征的小姨多看顾几分,就够施愫愫受用无穷了。
她已经从韩东升那里听说了,宋团年底退休后,就是叶副团接任了。
这辈子好些事都不一样了,施家翻身,叶开的上任,还有徐宝蓉的提前出现,这都让梁春晓开始觉着没把握。
她这会儿甚至在担心,等秦副营长调来了,叶副团会不会把施愫愫介绍给他,这种上级出面介绍的对象少有不成的。
一想到这些,梁春晓哪还稳得住,想都没想就要上前找施愫愫套套话。
可根本没容她靠前车就开走了,梁春晓心里这个百爪挠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回家后韩东升已经进里屋午休了,她照例候在外面等到点喊醒他,正搁家里坐立不安的时候,徐宝蓉来敲门了。
等这么久不见人,梁春晓心里是埋怨的,怕吵到午休的韩东升,也怕他听了不该听的,正想说等会儿再谈,徐宝蓉已经机关枪一样骂到了她脸上。
连小梁姐都不喊了,直接就是,“梁同志你安的是什么心,那么多人看着你就教我出丑扮乖。
我大姨都和我说了,会宁部队大院那边传过来的,咱这边谁都知道,叶副团最烦女同志主动接近他了,我要听你的这么做下去,叶副团一个电话找他老上级反映,我姨父挨批评不说,后面和叶副团都没法相处了。
你是不是见我姨父要退了……”
徐宝蓉揪着梁春晓噼里啪啦一顿骂,梁春晓根本插不上嘴解释。
而且徐宝蓉就没准备听她解释,气儿都不带喘的,“梁同志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自己在家都是受气小媳妇,一天多一块都不敢花的,怎么就有脸教我。
你就是自己心里苦,就想教别人都过跟你一样的日子才好,你就还是见不得人好。
要么说算计来去都是一场空,你这样甩了对象,又抢未来小姑子对象,心术不正的人就不会得好。
你不知道,施愫愫可是让我带话,她和他哥不知多想谢你和韩副连长的不娶不嫁之恩。
你还想指点我和你过一样的日子,自己不好还想拉个做伴的是不是?做你的大梦吧,我和我大姨都学了,她说等得了空要和你好好问问呢……”
徐宝蓉气冲冲进来的,撞开门也没合上,她怒气中声音也大,很快就见赵副连长和洪指导两家的嫂子上来搁门口站着呢。
因为听到的内容新鲜劲爆,忘我的都忘了进门劝架了。
梁春晓这下真怕了着慌了,就想挣开先去把门关了,再好好跟徐宝蓉说好话。
要真被田大姐找上门来,她在西山大院儿就彻底失了人缘了。
看她这样,徐宝蓉才算出了口恶气,嫌弃地推开她,出了门扬长去了。
任门大敞着由着人看,不是都看了她的笑话吗,现在该看梁春晓的了。
梁春晓赶紧挤着笑跟两位大嫂解释两句,顺手把门关了,回头却见里屋门开了,韩东升铁青着脸站那里怒视着她。
梁春晓心里咯噔下知道要不好,慌乱道,“东升,吵到你了吧,她这是被施愫愫挑拨的,回头我和小徐好好说说没事的……”
“我是不是说了让你小心行事,上次叶副团那里就因为你冒失说话,让他以为我是贪小便宜的,丢那么大的脸,我是不是说让你往后小心行事的?
你领徐同志来家里玩儿,我也跟你说了,她是宋团家里外甥女,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让你警醒些。
现在看,你是统统都当了耳旁风。
这下好了,叶团那里没落好,你又得罪了宋团家里,你还想不想我好了?
还由着人背后编排我抠,你既然跟我这么委屈受气,那你当初主动接近我做什么。
还说施愫愫挑拨,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没你挑拨说她家里填不完的无底洞,说她可能宫寒生不了孩子,我又怎么会糊里糊涂娶了你。
娶了相亲对象的未来嫂子,你知道背后多少人笑话取笑我吗,我跟你提一句了么,你这里还嫌我把着工资不给你,梁春晓你哪里对得起我。”
韩东升越说越来气,只觉梁春晓害苦了他。
明明是你情我愿结婚的,现在却成了她别有居心地蒙蔽他了。
听他语气里明显对施愫愫的维护,外面阳光正好,梁春晓心里却拔凉拔凉的,她没想到韩东升是这么想的。
重生后一路顺畅,她没少得意自己掌握了所有的先机,,特别是成功嫁了韩东升后,她觉着自己干什么都能成。
这会儿才知道,你就是知道后续的一切,有些人和事她也左右不了。
婚都结了,付出了这么多,她也不可能放弃不做副团长夫人。
日子还得照过,梁春晓扮出甜笑想偎过去撒个娇,之前这招在韩东升这里最好使,。
可这次却不成了,韩东升闪开身越过她,在门前的衣架上拿起军帽戴上,回头冷着脸交代说,“田大姐那里你得去赔个不是,我晚上回来咱们一起去叶副团家里解释清楚,这事儿你别想糊弄过去。”说完摔门上班去了。
梁春晓嘴里直泛苦,徐宝蓉那样闹了一场,她过去宋团家的门都够呛进得去。
——
等第二天上班时,施常青和施彦铭才知道叶开送施愫愫去百货商店又给接走的事儿。
对着想探问一二的人,父子俩一律都是,他家愫愫只是来镇上逛顺便给邵征送点家常他爱吃的过去,这叶副团也太客气了,这不又给他们父子一人整了身军装让带回来。
大城市来的人就是礼数多,上次来家也是带了那么些礼,送愫愫应该也是他的待客之道,只是他再这么客气,往后可不敢多往他那里去了。
听父子俩这么一说,知道施家确实没有想让施愫愫攀高枝的意思,这些人也就没再多问。
虽然施愫愫回家没学这事儿,施常青和施彦铭也都没当回事儿。
施愫愫恨不能扎根横山林场,天天找黑塔子去玩儿呢,这次若不是一家子催她买布做衣服,她才不肯来镇里逛呢。
这样的施愫愫怎么可能会想和叶副团发展对象,编都编不像,这真的扯大了。
回家后,直觉说了施愫愫要不痛快,父子俩压根提都没跟她提这事儿。
礼拜天连吃带送后,家里还剩两只鸡和三条大白鱼,一直吃到了礼拜三。
礼拜四等施常青父子一上班,施愫愫就全副武装直奔东边林子去了。
她这边刚沿着河沟边的土路走出去不远,就听对面矮树林里似曾相识的踏踏声传来,她试着喊了声“黑塔”,眨眼的功夫,黑塔从林子里露了身形,欢快地朝她不停地呼呼呼着。
施愫愫赶紧找有踏脚石的地方过了河沟,不过三天未见,黑塔就跟久别重逢一样,见她过来,一个劲儿地拿熊头拱着蹭着她,好一个亲近。
这两天施彦铭还专和积年的老猎人打听学了,回来跟施愫愫分析,黑塔可能是还没成年的少年熊,正是好奇爱探索的年纪,也更淳朴没防心,所以才会吃几条鱼就敢这么大胆地接近人类。
总之就是黑塔少年不知社会险,给几条鱼就跟她这里掏心贴肺了。
施彦铭说的时候,施愫愫还说他那是妒忌她呢,她认为黑塔足够警醒了。
可这会儿看着黑塔好像等了她好几天的样子,施愫愫还真觉着它有点过于憨实了。
一熊一人进了林子,老规矩,先坑迷了三只兔子,黑塔两只她一只分了。
让黑塔吃着,她这边开始翻找采挖,阮静秋和施彦铭药包药囊要用的,还有各种迷剂丸要用的,她自己想鼓捣玩儿的,都需要大补充了。
树基本都发芽了,很多草都冒头了,原材料可以升级了。
所以这次她几乎不拣枯枝挖根系了,嫩草嫩芽能用的可太多了,让她觉着入了宝山,哪个都想采挖回去。
黑塔吃完两只野兔,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好奇地看着她一路挖草摘嫩芽忙得头都顾不得抬。
因为太忘我了,她就没注意脚下,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了,都是黑塔扑过来给堵回去,不然被树枝戳到了,也够她受的了。
不过因为每次黑塔都能精准地给她当肉垫挡一下,施愫愫也不长记性,一人一熊就这么一路配合着完成了采摘工作。
直到筐里满了多半,再装就没有装兔子和大白鱼的地方了,施愫愫才遗憾收手。
之后去了大河沟,又捞了十条鱼,黑塔吃了七条,她拿了三条,今天的收获就够了。
天暖放不住东西了,肉至多放两天,倒是大白鱼回去扔水里基本都能活,可以养着吃新鲜的。
所以一只兔子今天回去就吃,大白鱼可以吃到礼拜六,等礼拜天邵征来了,她再带他过来刚好。
还是被黑塔护送回来,矮树林分别的时候,施愫愫又一遍遍跟它说礼拜天再见。
也不知它听没听懂,一声声呼呼的倒是很像那么回事。
到礼拜六,临下班的点儿,边上郭大姐给帮邵征做的衣服送来,施愫愫给她塞了三块钱。
推让几回后,郭大姐不好意思地说给多了,只拿了两块。
施愫愫还是塞给她,说她活做得好值这个价,郭大姐说有活只管找她,高高兴兴地走了。
施愫愫这边把两身衣服洗干净在院子里刚晾了,就听门外有汽车开过来,听着又不是运柴卡车的声音。
正寻思呢,大门开了,邵征打头冲了进来,后面叶副团迈着大长腿跨过门槛儿,笑得那个晃眼。
“小姨,是姥爷和舅舅不忍心我爸自个儿孤零零过礼拜天,请他来家里做客的。”邵征过来说。
“小施同志说我是蹭饭的也行,我确实挺惦记咱家的饭的,施叔叔一提,我就没客气。”叶开递过一刀肉,大方承认道。
这人又比那天车上还放得开了,这会儿就跟欢脱的小青年似的,哪还有大团长的样子。
“叶副团只管来,别再总提着东西了,也太见外了。你来邵征也不用左右为难该陪哪一边儿,他还能呆得安心些。”施愫愫接过肉,也只能这样说,又问,“我爸我哥呢,他们还要一会儿么?”
“嗯,我开的快点儿,十分钟差不多就到了。”叶开回她。
叶副团时间掐得精准,十分钟后施家父子准时踏入家门,施常青提着一刀肉在前,施彦铭肩上扛着小姚安在中间,施萍萍跟在后面。
施愫愫和邵征惊喜地迎出去,一个抱过小姚安,一个搂住施萍萍喊大姨,好一个稀罕亲近。
今儿真是好日子,一家子至亲团圆可真不错。
只是多了个外人叶副团有些不美。
好在只有施愫愫这样想,施家其余人都很欢迎叶开的到来。
这么多人,家里就剩一条大白鱼了,亏得有叶开和施常青拿回来的那两刀肉。
早说了要给邵征包饺子吃,刚好今天就安排上了。
决定包两个馅儿,葱肉馅和白菜肉馅儿。
问了施愫愫有更好的调馅儿方子,施萍萍就让贤了,还是施彦铭在施愫愫的指导下调的馅儿。
上礼拜吃过那一顿后,施萍萍再不觉着自己做菜好了。
包饺子的时候除了邵征和小姚安,剩下的全上阵了。
原以为叶开只是凑个热闹,也包不好,想着让他包几个意思一下就劝退的。
没想到却是施愫愫包的最惨不忍睹,不是漏馅儿就是破皮,反而叶开包的虽然包的馅儿少些,看着都是完整正常的饺子。
施彦铭直摇头,“可见愫愫多久没下厨了,原来会的那点儿也都没了。”
邵征闻言过来欣赏后,替他小姨愁上了,“小姨,你好歹留下点儿基本的呀,不然你嫁到别人家里,哪天赶上家里没人要饿肚子的。”
施愫愫满不在乎,“这很容易啊,我让我对象走时做个大饼套我脖子上,饿了咬口饼就行了,手都不用伸,多自在啊。”
噗哈哈……
想象着那个情形,集体笑疯了。
叶开也是笑得眉眼全开,早把含蓄矜持抛没影了。
还客人呢,显他牙白啊,施愫愫看着可真碍眼。
边上施彦铭擀面杖都掉了,指着她,“亏你想的出来,佩服。”
施萍萍好容易直起腰,“可不敢说出去啊,要把想提亲的给吓跑的。”
“那可正好了,我就守家里当老姑娘,到时爸的钱都给我和妈花,是不是呀老施同志。”施愫愫爱娇地看问向老父亲。
施常青丝毫没犹豫,“爸的钱都给你和你妈,他们两个谁也别想沾。”
“愫愫你要真砸家里了,哥也给你钱花,放心哥给你挂的大饼保准好吃。”施彦铭大笑说。
施萍萍赶紧制止,“少瞎说,就愫愫的长相,咱们再多给她陪送嫁妆,保证嫁的差不了。”
她看了下叶开,想着他也不算外人,还是说了,“愫愫明早上跟着我去新平林场一趟呗。”
“大姐啥事儿啊?”施愫愫问。
大礼拜天的,不该是在这边好吃好喝地耍么,怎么要回去不说,还要带上她?
施常青和施彦铭也都不解地看过来。
“大姨不能改天么,小姨说了要带我玩儿的。”邵征找急了,这几天他一心惦着施愫愫说的特好玩儿的,可不想没得玩儿。
施萍萍这才说了,“最近因为咱家好了,有不少人上我那里打听愫愫想结亲,我都看不上,也就没往家说。
是这样,前阵子我们林场不是分来个实习的大学生技术员么,长得俊不说,各方面的人才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不知道,他一来,我们林场里的姑娘再看不进别人了。
不过小江眼光高,谁给说他都没同意相看。
只是这个小江技术员,我咋看他咋跟咱家愫愫般配,前两天就让立民跟他探了话,原想着他指定听说过愫愫,这事儿只要提了他一准儿同意。
可他那里和立民说的是这几年要以工作为重,不考虑谈对象结婚的事。
他既这么傲气,咱家愫愫这么好,哪儿还找不到更好的,我就想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可立民后来又跟我说,那位小江技术员很少打听外面事儿,他是真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愫愫,若见过咱愫愫肯定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也是那位小江确实是少有的好青年,错过了是挺可惜的,就想着愫愫跟我去一趟,咱也不见面,只是装做无意的在小江技术员面前走一走就行,哼,我就不信他会不动心。”
“大姐你可饶了我吧,我不去。我不想早婚,找对象的事儿且不急呢。”施愫愫连考虑都不考虑,林场里窝得再好没有,和黑塔结伴天天有肉有鱼吃,她嫁得哪门子人呐!
“你都二十了哪还早了,再等几年好青年都叫人挑走了,再哪有能配你的。”阮静秋昏睡着,施萍萍自觉自己这个大姐就该给弟妹们操心终身大事。
“我准备二十五岁以后再考虑谈对象的事,三十岁结婚我都嫌早。”施愫愫一杆子就给支出了好几年后。
这下施常青都接受不了了,“二十五就太晚了,既然你大姐说人好,你就去瞧瞧,没准就互相瞧对眼了呢。
当年我和你妈就是这么瞧对眼的,自个瞧上的过起日子也舒心呢。”
“去吧,愫愫你不最喜欢长得好的白面书生吗,之前和韩东升相看,你还嫌他长相不行,开始不愿意来着。大姐最知道你,肯定是觉着会可你意的才想说给你的。”施彦铭也帮腔说着。
“对,对,小江长的就是愫愫喜欢的那种,可别提韩东升了,等小江转正涨上工资了,哪哪都比韩东升强。”施萍萍连连点头补充着。
邵征看看小姨,再看看自个儿爸,父子俩的眼神对视后,叶开又转开了视线。
邵征也顾不得别的了,他在想小姨嫁人是不是就不方便去看他了?
然后他来姥爷家也见不到小姨了,现在他就要分身乏术了,小姨嫁了,等于又多出一个地方,那他怎么走得过来嘛?
不让小姨嫁人有点自私,可小姨嫁人他就没法经常找小姨愉快玩耍了,有法可解吗?
第29章
不过邵征很快就不担心了, 因为就是全家一起上阵也没能说服施愫愫去新平林场去相看那个江技术员。
虽然姥爷,大姨, 舅舅都忧愁起来,可邵征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若是表现的高兴了会不大好,紧抿住嘴,就怕嘴角显出弧度来。
然而一转头,才看到他爸貌似也在拉平嘴角,这好像不干他啥事啊?
晚上的饺子鲜香到难以描述,皮薄馅大,面皮筋道,馅里饱吸汤汁, 咬开后,汤汁在舌尖散开后, 带点微弹口感的葱肉丸香而不腻, 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嘴。
白菜肉馅虽然菜多肉少,只一个鲜就盖过所有, 一点不比葱肉的逊色。
就连阮静秋那里,把饺子碎开和着饺子汤,她也吃了整整两碗。
阮静秋现在已经能微微咀嚼着吃东西了。
从伙食跟上去后, 她给出的反应越来越多, 皱眉, 挤眼皮,手指小幅度伸展,前两天甚至还少侧了下头。
现在包括施愫愫在内,都相信阮静秋攒够了力气会醒来, 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好在饺子包的足够多,晚上狂吃一顿后, 还剩了两小盆,明早上油煎下配粥吃正好。
来了两次姥姥家都吃得这么好,小姚安都感慨上了,“妈,咱们搬姥姥家来住吧,舅舅做饭最好吃。”
施愫愫其实也觉着大姐住近点才好,姚家那么多人在,不好总往那边送东西。
她抱住小姚安,“大姐,要不你调到横山林场来吧,姐夫不愿意调回来,就让他搭运材车来回上班不也行吗?”
“还真行,小姚安赶紧求你妈调工作过来,姥姥家天天有肉有鱼给你吃。”施彦铭也跟着说。
施常青当然也想,可他是不好张口的,只由着兄妹三个自己说。
施萍萍横了弟妹们一眼,“哪儿那么容易,嫁人了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了。”
施愫愫很不理解这会儿兄弟几个结婚了,还要好几家跟公婆一起住的,换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来。
“大姐,那么一大家子住着你不烦呐,不然你和姐夫商量商量分家呗?你们这样一点私人空间也没有,活得也太没质量了。”
施萍萍苦笑,“想想就罢了,你们姐夫张不开口不说,我公公婆婆肯定不愿意,只提个话头家里就要闹开的。
你们可别由着姚安说,回头他该天天缠磨我了,被公公婆婆他们听到又以为我背后教他的,到时有我受的。”
施萍萍其实也早想分家了,可现在大多人家都这么过,她又是个能包容的,也不想丈夫为难,就一直这么将就着过了。
姚家子女四人,只姚立国和姚立民结婚了,老三姚立红比施愫愫还小一岁,因为高不成低不就的,挑了两年也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呢。
小儿子姚立军还在镇上上高中,明年才能毕业。
而这一大家子,挣工资的只有姚占奎,姚立国,姚立民和施萍萍。
姚家父子三人每月的工资是全都要交给姜桂兰拿着花销的,施萍萍的工资虽不交,可她在施家手大惯了,有了姚安后也不舍得委屈孩子,隔不两天她就会买点蛋糕罐头这些给孩子解个馋。
一大家子吃住一起的,总不能只给自己孩子吃,不给老大姚立国家的几个孩子吧,这一买就多了,一个月在这上头她都要花上七八块钱。
再她在施家用的也不一样,姚家洗脸都用肥皂,她用惯了香皂的肯定受不了,只能自己再拿钱买香皂。
可小姑子姚立红看到了,每次都要来她这里切一半儿回去使,用上了香皂肥皂当然就不使了,那边都跟着一起用那半块香皂,最后就成了她要自己出钱供应一大家子的香皂。
若只香皂这一样还好,生活中这样那样的太多东西,但凡她自己用点不一样的,姚立红必得来拿了去大家一起使。
这些和给孩子吃的加起来,看着零零碎碎的不起眼,她实际上每月要往里添差不多十五六块钱,这就很不少了。
姚立民的工资还一分不少的往上交着,可她知道,姜桂兰每月是要给姚立国夫妻十块零花的。
这就等于自己的小家里外里多搭二十五六块钱,就算施萍萍再大度不计较,时间长了也是不愿意的。
这两个月因为施彦铭腿伤了,她的钱都往娘家花了,又跟单位里要好的借了一些,手里哪还有余钱,姚家那边缺啥少啥她都当看不到,小姚安的零食她也狠心给停了。
姚家别人都还好,只姚立红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嘟囔好几次了,说她小气的连那点东西都不舍得给家里添。
施萍萍宽厚却不是包子性子,也没惯着,跟着就说,“大哥家每月拿着十块零花都没见往家买啥,立民工资一分不少都交了,再让我也往里添,薅羊毛也没有只可着一家来的吧。”给事儿捅开了。
姜桂兰没想到她都知道,自知理亏,大声喝骂了姚立红,又说她这里有工资,还就一个姚安,零花也有限,不像高彩凤有三个孩子,手里一分没有根本打点不开,才给大房留了十块的。
最后还是姚占奎发话,说一碗水端不平家里早晚要不和,姜桂兰才吐口说姚立民往后每月也可以留五块钱。
五块好多吗?姚立国家孩子每月吃她的零食就花进去了。
对上姚立民恳求的眼神,施萍萍也没再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对那个家她也凉了心思,不然也不会宁可带着姚安回来吃,一点都不想娘家往婆家那边送东西了。
就连姚立民那个一贯孝顺的,这一段时间品着,她这么防着那边儿,他都没吭声。
一家三口总往这边跑,上礼拜又拿回去两条大白鱼,除了姚占奎外,姜桂兰和几个子女早几天就等着这礼拜他们夫妻还能往家拿点啥。
所以今天姚立民干脆就没跟来,私下说让施萍萍带着姚安过来吃好就行,回去时再啥也别拿了。
他怕这样拿惯了,到时啥都成了应当应分的了。
正是因为姚立民已经尽力在为她着想了,施萍萍才不想为难他,让他开口提分家。
看到妹妹很不赞同的表情,施萍萍轻叹口气,“你是还没嫁,哪知道这些,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姚家已经算好的了,没那么多讲究,兄弟姐妹也没闹什么难看。
就这,我学校里的女老师们还羡慕我嫁对了人家呢。
别人家里公婆刻薄,兄弟姐妹争得不可开交的有的事,我也知足吧。”
世情如此,女儿嫁出去了,就是交给婆家了,施常青再想闺女回来跟着吃点好的,女婿不提,姚家不同意,他都没啥立场让女儿女婿挨着娘家住。
只能还是让大女儿带着外孙多回来几趟了。
既然明天施愫愫不准备去新平林场,施萍萍和小姚安也不用急着回去了。
施家三人留母子俩干脆等明天在家里吃完晚饭,再让施彦铭送他们回去。
一直沉默如隐形人的叶开这时接话说,与其明天那么晚回去,不如等礼拜一早上他和邵征回去时,一趟给施萍萍母子送回去就好。
新平林场还要往里走,叶开回陵水可不路过那里,施常青父子哪好意思让他绕路。
叶开却有话:“施叔叔,你看我都不和家里客气了,我和邵征来这一趟就准备住到礼拜一上班再走的。
反过来你们还这么见外,再后面我可就没脸来了。
我开车过来,油钱我都自己另拿,不会占公家的便宜,车你们放心坐,就一脚油的事,也不耽误我时间,就这么办吧!”
这次来他确实比上次随意自在多了,施常青和施彦铭在他面前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他愿意常来,施家哪有不欢迎的。
说起来他现在是邵征养父,邵征又是施家外孙,这么一论两边可说很近的亲戚了。
叶开今天明显的是主动认亲戚的态度,那这边也该有恰当的表态,让叶开送人的事儿就这么说好了。
之后再坐一起说话,很明显的都更亲近随意了些,双方都觉着很好。
施萍萍看着对面气宇轩昂的男青年,再看看边上清丽绝伦的妹妹,只论外表,这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可从小听阮静秋说多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整个陵水镇都在传位副团长的事,施萍萍在新平林场都听说了,只会宁那边有才有貌还有工作的姑娘他都看不入眼,镇上的姑娘又怎能入他的眼。
施家虽只是普通人家,可傲气一样不少,家里也没人想自不量力攀高枝。
今天猛一见叶开的时候,见到他是那样俊美英挺,施萍萍是有些担心防备的。
她很怕施愫愫会有什么想法,自己的妹妹她可太知道了,找对象就挑长相,就因为韩东升长得没那么俊,相完亲后她可是拖了好几天才点头的。
主要这位叶副团长得也太好了,是个姑娘都要看迷眼的。
何况妹妹这种看重长相的,看上他太正常了。
可这种的看上也是白搭,有韩东升那码事儿就够膈应了,施萍萍可不想自己妹妹再来个爱而不得。
所以,刚才本来不该当叶开的面提让妹妹去新平林场去见江技术员的事儿,她也没管就说了。
还不是为了转移妹妹的注意力,施萍萍这个大姐也是操不完的心了。
这会儿看,从始至终,妹妹别说和人说话,连眼神都不往叶开那边去,施萍萍放心后,也暗笑自己想多了。
施萍萍眼里自己的妹妹千好万好,又是个不乐意做饭的,其实找个寻常条件会给妹妹捧手心里的,那日子才叫实惠呢。
小江技术员看着也不像能放下态度体贴人的,更不是会像施彦铭这样肯做饭的,真过起日子来未必合适。
如此,施愫愫不想去见江技术员,施萍萍想想也就放下了。
施家现在也算往上走着,在陵水这地界,妹妹少放低点条件还是不愁嫁的,这样慢慢找个可心的,不急就不急吧。
施萍萍在那里一条一条的盘算合计着。
施愫愫不知道大姐已经准备给她留意第二波人选了,她也没心思顾这些。
她现在只是理解不了,这个叶开来做客也行,可做什么还要留宿,还一留就两个晚上。
带室内卫生间的楼房独立卧室住着不宽敞不香吗,他哪里想不开就要来山里板夹泥房里,三个大小男人挤一个炕睡?
她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叶副团图啥呀。
关键是她明天想带邵征去林子里找黑塔玩儿,到时总不能撇下孩儿他爸吧,可黑塔是她的好伙伴,她不想它暴露给那么多人看,见过它的人多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对黑塔不怀好意。
虽然叶开肯定不是那种人,可她还不想把自己太私人的一面敞开给他看。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能给这位叶副团排除在外的理由,就很烦!
晚上施愫愫和施萍萍带着小姚安睡在她的房间里,叶开和邵征睡到了施彦铭屋里。
开始施彦铭还担心家里条件粗陋,叶开这样的人会不习惯。
“叶大哥,家里就这个条件,你有什么不便尽管说,我这边给你想办法。”
叶开三下五除二去了外衣裤就上了炕盘腿坐舒坦了,很是豪迈不拘,“彦铭你不用管我,我在部队里出任务,什么恶劣条件下都住过,早都不会挑这些了。等下回你去我家里就知道了,还不如这边齐全呢。”
这样的叶开,施彦铭对他印象完全改观,真有种他是亲戚家大哥的感觉。
“爸你也知道呀,你知道我小姨说咱家是啥吗?她说咱家就是男生宿舍,给咱俩住都白瞎了。”邵征躺在被窝里还不忘插一嘴。
叶开伸腿轻踢了他一下,“睡你的觉,你个两面派,小心我告诉你小姨你背后喊她黑心愫愫。”
邵征才不怕,“我小姨早都知道,她才不在乎呢。再说我早都不那么喊她了,我们现在可是相亲相爱的小姨和外甥。”
“我就是你使唤完撇一边的老父亲是吧?”叶开也拽过个枕头躺下,“赶紧睡,你小姨不说要领你去看好玩儿的吗?”
邵征之前还找施彦铭问过,施彦铭猜到施愫愫可能想带他去找黑塔玩儿,这要是提前告诉他了,这一晚上邵征都得兴奋地睡不着了。
所以他就推说不知道,邵征问不出来也只能等着明天了。
叶开让他早睡,邵征也没打折扣,听话地闭眼睡了。
——
第二天早上,一大家子人都早早地起了。
也是有邵征和小姚安两个能闹腾的,想睡懒觉根本不可能。
早饭是施萍萍做的,煎饺配小米粥,昨天没吃的大白鱼给从中间剖开剔骨,然后切小块做了香煎鱼块,又拌了个解腻的蒜蓉木耳,极其豪华的一顿早餐。
邵征只觉姥姥家的生活水准比照他在的时候又高了一大截,这样一顿顿饭吃下来,他也跟小姚安一样想搬近点住了。
“姥爷,咱们家要是能搬到陵水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天天吃家里饭了。”
“梦里什么都有,你可尽儿想吧!”施愫愫接道。
邵征眼珠一转,“其实也不用做梦,小姨你要嫁到陵水就行了,到时你再教小姨夫练成我舅舅这样的做饭手艺,那我的好日子就来了。”
他越想越觉着这是最完美的主意,继续鼓动道:“小姨,嫁人其实也有好处的,你要在陵水找对象结婚了,这样我礼拜一到礼拜六可以去你家陪你,礼拜天咱俩来看姥姥姥爷舅舅和大姨,这样不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吗……”
看到施愫愫开始搓手了,叶开桌子底下踢了儿子一脚,见他还没停嘴,只好开口提醒,“你小姨不爱听的你偏说,等会儿被揍就别喊冤了,你爸我吃人嘴短,到时可救不了你。”
对着施愫愫故作不善的眼神,邵征赶紧换了口风,“小姨你可别误会,你不说要敢于梦想吗,我就是提前梦一下我几年后的美好生活呢。
我想你嫁到镇上,还不是希望能离你近一点,我想天天看到你,你能理解外甥对你的孺慕之心吗?”
虽然夸张了些,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真心实意,他对施愫愫的在乎比表现出来的还多。
自己宠出来的外甥,咋样都可爱,施愫愫揪了下他的耳朵,“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再瞎说八道,一会儿不带你玩了。”
过关!邵征左手偷偷在桌子下比了个V,不防被拍掉,转头却见自家老爸若无其事地夹了个煎饺吃了。
这么看着,自家老爸还挺年轻英俊,都说小姨喜欢好看的,他觉着小姨将来找的也够呛有他老爸好看。
悄悄往右边看了小姨,再转向左边看看老爸,都太好看了。
其实,他俩才是最般配的吧?老爸二十六,好像也没那么大龄,有没有可能争取一下呢?
要那样……
邵征一时想出神儿,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吃了饭,施萍萍收拾刷碗,施愫愫倒底没好意思撇下叶开,加上施彦铭,准备四个人一起去。
小姚安也嚷着要跟,可他太小了,怕他见到黑塔后回新平林场再跟谁学话,也怕有危险时看不住他,最后施常青抱着他说去供应站给他买好吃的,四个人才得以出了家门。
有叶开在,他和施彦铭一人背个大藤筐,邵征再背个小的,施愫愫只背了个挎包装她的那些迷丸就行了。
施愫愫知道叶开身上是配了木仓的,她怕因为自己没说清,叶开当黑塔是冲出来要伤人的猛兽,再给它来几木仓,那黑炭塔可就叫她害了。
于是背着邵征跟叶开说了,呆会儿见到的大熊是她熟悉的伙伴,她绝对能保障大家的安全,让他不要误伤了好熊。
虽然叶开看她一幅很难分辨的表情,不过他最后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至于他要怎么想,施愫愫才不在意呢。
还是河沟边的小路走到一半的时候,黑塔就迎了出来。
邵征也是第一眼就确认了眼前的大黑瞎子就是那天河沟边那只,除开第一眼的震惊后,他很快就没怕了。
反而见黑塔由着施愫愫揪耳朵拍头,这也是施愫愫对他经常做的动作,问了黑塔是男生后,瞬间他就觉着黑大个儿跟他兄弟似的。
而这还不是邵征单方面的,黑塔也对邵征释出了比那天见施彦铭时更多的信任和友善,很快就肯挨着他边蹭边呼呼呼了。
施彦铭虽不如邵征的待遇,但已接触过一回,第二回 见,黑塔已看他如熟人了。
只是对叶开它好像很顾忌,迎上施愫愫后,它一只躲着不往叶开靠近。
若叶开挡了它接近施愫愫,它也都是绕个弯越过叶开从另一头过来。
施愫愫稍想想就明白了原因,叶开这种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应该是身上杀气很重,动物们最敏锐了,肯定感知到了他不好惹,自要避开绕过了。
施愫愫没想到叶开连黑塔这种林中第一猛兽都能震慑住,这人还挺强的。
其实不怨黑塔顾忌,猛见到那么大一只熊扑出来,叶开为保险起见还是拔了木仓的。
黑塔是多精分的熊,感知危险的能力一流,当然第一时间就察觉了。
对于能干掉它的人类,它本能地就犯怂了。
不想让自己的小伙伴时刻处在紧张中,施愫愫找叶开商量说,“叶副团,你跟黑塔表示下友好呗,它有点怕你呢。”
叶开却答非所问:“施叔叔昨天才说往后家里不和我生分的。”
施愫愫微愣后,很快反应过来,酝酿了半天,不得不改了口,“叶……叶大哥。”
很快瞥到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告诫自己没事可不能再找他了。
嗯,呆会儿得让黑塔多出点力,她这是为它牺牲巨大了。
好在再没用她提醒,叶开主动过去找黑塔了,见他只是抬手拍了下黑塔脑门,黑塔就不知该咋地好地把整个头伸过去给它摸,那个谄媚讨好的样子实在没眼看。
实锤了,黑塔就是个怂货。
现在施愫愫都有点怀疑,黑塔是不是争地盘争输了,才流落到这边的。
不然之前林场里从没有这一带有棕熊的传闻,基半上老虎熊这些猛兽,应该都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更深密处的。
没了顾忌后,发现黑塔就是个人来疯的熊少年。
虽还是伴在施愫愫边上往前走,可走不几步就要左蹿右蹿地撒个欢,再和邵征嘻戏着扑通两下,才回来继续赶路。
玩玩闹闹地进了林子,礼拜三因为小筐不够装,施愫愫没采摘过瘾。
又不想这些人都陪着,从包里拿出迷鱼的饵剂递给施彦铭,“哥,你带着邵征和叶……大哥去河沟捞鱼吧,我在这边忙我自己的。”
想想又拍着边上乖巧蹲坐的黑塔,“黑塔也跟着去吃鱼吧。”
施愫愫早说过她做的那些丸剂,现在就算没有黑塔跟着,不管是老虎野猪一律都能速度迷倒,足够自保。
虽知道这些,施彦铭接过丸剂,还是说,“还是让黑塔跟着你吧,捞了鱼回来再给黑塔吃也一样,而且它也不一定愿意和我们走。”
邵征正打着主意呢,听到施彦铭最后一句话就不服气了。
偏要试试才行,过来招呼黑塔跟他走。
还真是,原以为黑塔和邵征玩得挺欢实的,会愿意跟邵征走。
可见到施愫愫不动,黑塔蹲在那里就不挪地儿,根本忘了和邵征的好交情一样。
朝黑塔嘟囔了两句,“我白和你好了。”邵征也没再勉强。
施愫愫想想从包里拿出两条状香一样的东西交给施彦铭,“哥,到了河沟那边你就点了,味儿虽不大好闻,十米之内大兽小兽都会避着走,一支能燃四十分钟,你们捞好鱼就在河沟边别乱走了,我会掐着时间回来找你们。”
施彦铭没想到她连这种都弄出来了,这下再不担心,“那行,你看着脚下,别一头栽哪儿再伤着了。”
“有黑塔呢,不怕。”施愫愫挥手让他赶紧走。
邵征看看站一边儿围观状的老爸,拿定了主意,过去拉着施愫愫说,“小姨,你一挖东西啥都顾不上了,黑塔还是个贪玩儿的,万一它没注意到,或者来的是两个大家伙,小姨你哪来得及烧你的药丸子,还是让我爸跟着保险,要不我真不放心。”
施彦铭一听还真是,看向叶开,担心他不愿意。
“我去哪儿都一样,那我就跟着愫……愫吧。”叶开痛快应下。
换到他了,才觉着喊小姑娘名字有点喊不出口,可话都是他自己说的,还是生硬地喊了。
不光家里人,就是左右邻居和稍熟悉的人也都是“愫愫”这样叫她,可这会儿听这位叶副团也跟这么叫,施愫愫浑身哪哪都不得劲儿起来。
喊她名字都这么别扭到毛孔了,她哪肯让他陪着往里走。
忙说她也可以点燃刚那种避兽香条,然后招呼黑塔就往前走。
可谁信呐,点了那个,黑塔该上哪儿呢,想也知道她是在敷衍胡弄呢。
施彦铭为难看向叶开,邵征却不管,推着他往前,“爸你快去,小姨的安全第一。”
叶开甩开他,“行了,你们俩也小心点儿。”
大步流星地跟上去了,没见一点勉强。
叶大哥越来越好说话了,只是愫愫还总当他是外人,回头得好好劝劝她了,可不好这样的。
施彦铭想着事儿,被邵征拉拽着不让往后再瞧,往河沟边捞鱼去了。
第30章
才隔几天没来, 林子里已满是繁盛春意。
树木枝头上已舒展出叶片,枝枝草草全都破土而出, 地面上一片一片的嫩绿,还有黄黄紫紫的小花点缀着,小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呼吸间都是草木的芬芳气息。
大好的春光下,本该心情愉悦地采采采,可后面跟着个不熟悉的大个子,可太煞风景了些。
等望不见邵征和施彦铭后,施愫愫还试着说服叶副团回去,说黑塔能闻到一千多米远的味道变化, 听觉也超常灵敏,有异常它早都提前发现了, 她有充足的时间点燃丸剂, 施彦铭和邵征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叶开只一句,“我不耐烦去捞鱼, 就跟这儿散散挺好。你就当我没在,忙你自己的,走时喊我一声就行。”
施愫愫能怎么着, 她这费劲唇舌说了半天, 赶情人家只是想借着她躲过捞鱼, 再说就显得她自做多情了。
同时那点不得劲儿也散了,跟他要来藤筐,施愫愫就真当人不存在,满林子穿梭着忙自己的去了。
黑塔还是一路跟着她充当防跌肉垫, 很是尽忠职守。
这一回再来,真的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转个身就会有新的发现,施愫愫一头扎进去,很快啥都给忘了。
东边采采,西边摘摘,她快乐地似小鸟,嘴里也开始荒腔走板地哼着自己改版的《挖呀挖》,“在特别大的森林里面挖呀挖呀挖,长长的枝条绿绿的叶,小小的嫩草黄黄的花,挖呀挖呀挖,怎么也挖不够……”
太忘忽所以了,脚下被树根绊了一下,施愫愫往前面猛栽出去。
这都是常事儿了,每次黑塔都能精准地扑过来挡住,她都跌出经验了,双臂张开,抱住快速迎过来的黑影。
然后,手感怎么不对,根本不是熟悉的熊皮,淡淡的烟草香入鼻,施愫愫慌忙甩臂就要跳开。
可脚下没站稳,又是一个摇摆着要倒,被来人单臂捞住,给她扶稳后又放开了。
“谢谢叶大哥!”施愫愫都没脸抬头了,转头气急败坏地开喊:“黑塔,你滚那儿去了?”
不远处,黑塔回吼了一声后,横冲直撞地颠颠回来了。
看着它无辜的小眼神,记起这还是个熊少年呢,自己采得欢乐,让它无所事事地跟着确实有点自私,小伙伴间也不能总要一方一味的付出。
撸了把熊头,“黑塔去玩儿吧,别走远了就行。”
黑塔伸头过来又让她多撸了两下,又朝叶开呼呼呼了几声,跟交代他替它顶班儿似的,然后才转身跑走了。
施愫愫也调整好了,看着还跟在边上的叶开,“叶大哥你也去赏风景吧。”
“我怕太远了捞不到你,刚那一下,你脸上得划个大口子,我怕没法和施叔叔交代。”叶开倚着树干,没有挪脚的意思。
“划了口子我自己也会治,我爸才不会找你问呢。”她又软了语气,“我这回肯定会注意脚下的,真不用看着,边上有人会影响我进度的。”
轻笑声响起,“会影响你‘挖呀挖,全是心头好,怎么也挖不够’吗?”。
施愫愫猛然抬头,对上他带笑促狭的眼神,她刚咋就忘了呢?恨不能找个洞洞钻进去。
还有这人听就听了,就不能装听不到吗?
还特特地说出来,这么大个副团长咋就为老不尊呢!
再不想理,目无表情地越过他,自顾往前走了。
迎面就看见黑塔嘴里叼着个黑忽忽的大东西往这边快速蹿来,虽然隔着段距离看不清它的表情,可咋看咋有被追杀中落荒而逃那调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入目处,黑压压的一片云嗡嗡地紧追着黑塔过来了。
冷不防间被件衣服兜头罩住,人就被拉入温热劲瘦的怀中,不等她挣扎,“黑塔偷了蜂巢,蜜蜂全追过来了,不想被蛰就别动。”叶开说着话也一头钻进了衣服底下,单臂使力半架半拎着她往前狂奔。
被端了窝,蜜蜂们都暴怒了,既便他们不是罪魁祸首,也分出了一部分兵力紧追着他们不放。
身前身后全是连绵不绝的嗡嗡声,既便被遮住了头脸,施愫愫也能想像追来的蜜蜂有多密集恐怖。
忽然看到一只蜜蜂叮上了他的右手,没一会儿接连又是五六只,他的手背手腕处瞬间红肿起来。
施愫愫再忍不住,哆嗦着,“肿……肿起来了,你没事吧?”
话未落,见他挥臂甩脱了叮咬的蜜蜂,反手拉着她的双臂架到他的脖子上,给她整个密不透风的护到怀里。
“我还被更大的野蜂追过呢,这都是小意思,我皮糙肉厚不怕,别给你蛰了就行。”
被他贴紧了搂着,说话声就在她耳畔,呼吸间的热气吹得她耳朵发烧一样灼热着,心脏的扑通声清晰可闻。
这样暧昧的情境下,施愫愫却一动不敢动。
也确实很感激,今天若没有叶开,她真的只能原地被蜜蜂蛰了。
和被蜜蜂蛰得面目全非比起来,施愫愫宁可这样尴尬狼狈地窝在人怀里被抱着跑,她最识实务了。
又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嗡嗡声渐小了些,施愫愫脑子也能在线运转了,“叶大哥,你稍慢点,等我看看脚底下的草有没有能驱蜂的,不然这么被追下去没个头了,你手上的蛰伤也要敷药。”
叶开依言放慢了奔跑速度,施愫愫给兜头的衣服撑开些,仔细往脚下搜寻着。
又跑出五六十米后,还真找到了。
施愫愫喊他停下来,两人连体婴一样披着叶开的外套蹲下来,施愫愫要伸手拔草,被叶开抓住手拦住,“你说哪个我来拔。”
知道他是怕蜜蜂来蛰她,施愫愫没拒绝,抽处手给他指着,拔了一小堆驱蜂草,本是无名小草,这会儿被施愫愫给命名了。
也真是神了,从他们接近这处草丛开始,蜜蜂就不往跟前飞了,只是在他们身周半米远的距离嗡嗡徘徊着。
也没时间加工了,团巴团巴堆一起,用火柴点燃,随着烟气散开的还有一股微刺鼻的味道,不大好闻。
可效果却是没说的,不大会儿,嗡嗡声渐渐远去,蜜蜂被熏得撤离了。
确定没声音后,施愫愫掀开衣服钻了出来,长呼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听到身后叶开在抖落衣服,她转身看去,这才发现他哪止被叮了手啊,只看他后背上好几片还没掉落的死蜜蜂,就知道他整个后背都被叮了。
自己没被叮,根本就是他用衣服和自己的后背整个给她包裹护住了。
看他扯着嘴角想往身上套衣服,这得多疼啊?
就算施愫愫再冷心冷肺,也做不到心安理得了。
过去把衣服拽开,“你先别穿,就这么披着,我采药给你处理一下。”
说完就急忙着在周围转开,很快采到了几样去毒消炎消肿的草药,原始大森林里无污染无农药的干净着呢,抓了一把跑过去递给叶开,“你嚼出汁儿来告诉我。”
叶开后背上已是火辣辣地痛得烧着了一样,可面上照样没事人一样。
接过那把草,还有心思开玩笑:“嚼了这草是不是就能以毒攻毒了。”
自己都急出汗了,这人还能笑得出来。
施愫愫眼一横,“赶紧嚼,大面积的蜂毒可不是开玩笑的!”
叶开这才张大口,一把全塞进了嘴里。
“操,这么苦!”
这是能忍得住疼却忍不了苦的,叶开整个脸都皱得扭曲了,嘴角抽抽着就想把那口草吐出来。
施愫愫哪还管,上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吐,嚼!””
白腻如葱管一样的手指,滑腻腻的仿若无骨,盖上来的瞬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漫延开来,叶开就僵在了那里,再不能有任何动作。
施愫愫这才察觉自己的唐突无状,急忙缩回手,眼神也四处游移着,尴尬到无处安放。
叶开也没强多少,不知该说什么的情况下,开始大口咀嚼起来,越嚼越苦,等嚼出了草汁儿,他已经呲牙咧嘴到没啥形象了,“愫愫同志,我嚼好了,是要咽下去吗?”
掏出兜里的干净手绢,用背的水壶里的水给手绢冲洗了下,抬头看到他怪模怪样的脸,叶副团那一身的矜贵范儿荡然无存了。
好笑中,那点羞窘也散了不少。
把手绢递给他,“都吐到手绢上,要给你被蛰的地方擦一下。”
叶开听话地把嘴里那些连草带汁儿都吐到了手绢上,他自己都觉着有点腌臜,拿着不好意思地交给施愫愫。
被施愫愫一把拿过去,“伸手!”
叶开乖乖伸出被蛰的右手,施愫愫用手绢给那团草药扎紧,绿色的草汁儿很快浸了出来。
施愫愫拿着往他手上红肿处来回抹着,清清凉凉的感觉,烧灼般的痛痒缓解了很多。
“转过身去!”施愫愫要求道。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叶开又配合地背过身去。
他身上穿的是件军线衣,施愫愫略犹豫后,轻呼口气后,给他的线衣整个掀上去。
“有点冷,我会快点儿的。”
“冰天雪地我都游过泳,这会儿哪还叫冷。”她手经过的地方,叶开甚至觉着要冒汗。
施愫愫在看到他后背连成片的红肿后,惊呼后,刚还有些的窘迫已不翼而飞,也忘了要说什么了。
心脏都拧紧缩起,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给他仔细擦拭着,根本也不敢快,还不忘问他,“疼吗?”
“不疼,真的不痛,你随便霍霍都没事儿。”叶开满不在乎道。
可施愫愫却不能信了,只看他一直僵直紧绷的后背,就知道他在极力对抗着疼痛呢。
等整个后背用草汁儿涂抹一遍后,两人额头上都冒了层细汗。
叶开穿上外套,忽然咦了一声,“你给我抹的还挺管用,才多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愫愫同志你很行嘛!”
“不然我费那个劲儿干嘛?”
共同经历了被蜜蜂追杀,之前的疏离已不见,反多了几分熟稔和随意。
这会儿才有心情环顾四周,施愫愫生活中就是个不辨东西南北的,现在她就搞不清自己这时处在什么位置了。
“叶大哥,你还记得路吗?咱们不会迷路吧?”
叶开走过来站到她身边,严肃着脸,可语气全不是那回事,“还有我认不得的路吗?”
看着已经迈步开拔的人,施愫愫翻了个大白眼跟上,“叶大哥,你这样太毁形象了,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我这叫会分里外懂不懂,外人面前当然要端着了,愫愫同志你比我还严重呢。”叶开在前面停下来等她。
“好吧,咱们算彼此彼此吧!”施愫愫没有否认。
“你那个黑塔子等会儿要给它长长记性,它毛厚着不怕,你可不行。它要再这么着,你往后不能单独跟它进林子了。”叶开来回错着手指咔咔响着,手很痒的样子。
确实,今天的黑塔太坑人了。
“等我回去会好好骂它的,后面我会制驱蜂的香条,下回就不怕了。也就是今天人多它才这样的,平时都是跟紧我不挪步的,它还是很乖的。”施愫愫还是给黑塔说着好话。
“你还挺惯孩子的,一个邵征,这又来个黑塔子。”叶开不由莞尔。
“以理服人怎么就成了惯孩子?咱们有代沟,我不跟你说了。”施愫愫表示不想沟通了。
儿子不止一次拿代沟和他说事儿,这会儿她也这样,叶开不干了。
他两步迈到前头,反身正对着她倒退着走着,“哎,愫愫同志,咱俩聊聊,你好好给我讲讲,差六岁怎么就成了隔两个代沟了?这说的我跟半老头子似的,明明人都说我年轻有为来着。”
看着他带点气哼哼的脸,施愫愫没忍住,呵呵笑出了声,“邵征跟你说的?”
“昂,他隔不两天就要拿这个挤兑我,我就不明白了,这是哪来的说法,没根没据的,你俩这样太期负人了。”说起这个,叶开可不少话说。
这样的叶开竟有点少年感,还真不像二十六岁大龄的人呢。
也不想再刺激他的玻璃心,施愫愫顺着他说道,“嗐,我们就是玩笑中那么一说的,你别太当真了。”
“别胡弄我,三岁一个代沟,六岁两个代沟的,这里头绝对有说法,我想知道!”叶开站那儿还不走了。
没办法,施愫愫只好给美化修饰一下,“其实很好理解呀,差三岁的人,比如十八和二十一,十八可能刚高中毕业,二十一却已经步入社会参加工作了,那样各自对事物的看法肯定不一样了。你不要觉着大两个代沟就是不好的意思,你看,咱俩之间,你看问题肯定比我深刻呀,我年轻,想法和认识上可能就会肤浅点,所以褒贬真的是相对的。”
叶开点点头,“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也知道你们之前说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谁让我大呢,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是呢,你很大度呢!”施愫愫再不想被他拉着掰扯了,准备他说啥都顺着。
再说刚也算救命之恩嘛,她原该礼让的。
他们这一狂奔,可跑出了挺远的。
走了十分钟,问叶开,他说还有一半的路。
又走了几分钟,远远看到黑塔往这边奔来,后面已经没有蜜蜂再追了。
知道它是摆脱了蜜蜂的追杀来找他们了。
虽嘴上说的大度,黑塔真到眼前了,看到它眼周被蜜蜂叮的都高高的肿起着,看着别提多狼狈的一只熊了。
再想到她自己刚才的惊魂奔逃,终还是破功了。
掐着腰拽着黑塔立正站好了,给它训了个狗血喷头。
叶开本来听施愫愫刚那意思以为她会对黑塔犯的错误轻轻揭过呢,现在他明白自己理解有误。
愫愫同志的以理服人威力还很大的。
就看黑塔这个听不大懂人话的都被训得不敢抬头,耷拉着大熊头生无可恋的样子,叶开都要同情它了。
这好像比打一顿更具杀伤力啊,有这么一回,它他信黑塔再不敢乱来了。
训完话,施愫愫又采了草药给黑塔眼眶擦抹了一遍,二人一熊才又继续往回走。
回到落跑的地方,叶开背上装满叶子和草的藤筐,往河沟边去找施彦铭和邵征。
看叶开的表,距分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不抓紧过去,两支避兽香条都该点完了。
原还想着采摘完了,顺便再逮了兔子野鸡再过去找他们的,也只好集合了再一起行动吧。
到河沟捞鱼的地方时,邵征还好,施彦铭却等急了,问怎么这么晚来。
施愫愫就把黑塔做的好事,二人一熊被蜜蜂追着狂奔逃窜的经历说了。
两人直呼好险,却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反而很没同情心地说,还好他们有先见之明没有跟着一起。
也是等得百无聊赖了,怕鱼离水太久死了,施彦铭和邵征还在河沟边用石头堵了个迷你水塘出来,捞的鱼都养在里面呢。
施愫愫又撒了点饵剂下去,等着鱼又迷糊了,重新给捞上来装了。
今天人多,鱼就多捞了些,二十条鱼,黑塔奔逃消耗了不少体力,这回一气儿吃了十条大白鱼才停下。
剩下十条鱼还包着塑料布放到了藤筐里,这才离开河沟往林子里坑兔子去了。
虽然兔子繁殖力很强,可也架不住施愫愫总可着这一片儿逮个没够。
一颗大剂量的丸剂燃尽了,总共就三只兔子入坑,黑塔刚吃了十条大白鱼有点超量,这回给它扔了一只兔子就再吃不动了。
剩下两只都装到藤筐里,跟黑塔说它今天犯错误,打包猎物这一项没了。
黑塔似乎能听懂一些话了,施愫愫跟它这么说,它竟知道点头了。
兔子没了,就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往深处又走了些,没发现野鸡,却收获了十几只鹌鹑和二十几枚鹌鹑蛋。
这群鹌鹑其实有三十多只,蛋也好几窝,
施愫愫是把这片山林当根据地发展的,她喜欢有序的捕猎,够自家吃的就可以了,多的她不会滥捕。
还是没忍心给黑炭留了三只鹌鹑尝鲜,它今天确实吃撑了,三只鹌鹑倒底让施彦铭用绳子给它捆好了,它叼着回了自己巢穴。
它确实能听懂话了,施愫愫说今天人多不用它送了,让它自己回家,它真就叼着鹌鹑走了。
回到家里已经十点了,刚好可以收拾准备做饭。
施萍萍帮着施彦铭一起忙活午饭,施萍萍负责切洗,杀鱼,给兔子剥皮,烫鹌鹑毛这些粗活则都是施彦铭的活儿。
看着在院子里忙活的两人,邵征过去拽了下叶开的衣角,指着稍远些的墙根儿,“爸,咱们到那边聊会儿?”
叶开想起之前的事儿,笑了,“不是聊要给五毛钱的就行。”随他拉着去了墙根底下。
“说吧,我瞧你从今早就不大对劲儿,又打什么主意呢?”叶开问。
邵征左右看着没谁往这边瞅后,小声说道,“爸,你看着我舅舅做饭就没什么想法吗?要不你也去学着点儿?”
叶开略顿了下后,“成,不就是做饭么,我也试试。”
啊?都做好了苦口婆心劝说一番的邵征愣在那里,他没想到他爸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叶开过来要学做饭,施萍萍和施彦铭都给整惊悚了。
堂堂副团长还要学做饭,咋想咋不可思议。
他这也到岁数该结婚成家了,转眼娶回媳妇就有操持家务做饭的了,相对象这段时间,部队有食堂吃现成的,完全理解不到他的点上。
难道他还想将来给媳妇做饭吃?
妈呀,什么样的女同志有这么大的福气啊!
还好,对着两人满眼惊叹号一样的目光,叶开笑着拍下施彦铭的肩膀,“还不是你做饭太好吃了,我和邵征家里吃完这些,回去再吃食堂饭就咽不下去了。
我还好些,邵征天天嚷着要来姥姥家,家里到时就剩我一个,哪还像个家了。
谁让咱当爹了呢,学做饭讨好下儿子也是应该的,你等会儿好好教教我。”
逢着吃饭,邵征必要说几句部队食堂饭不好吃的话,叶开这一说,施萍萍和施彦铭都憋不住笑了。
尤其是施萍萍这个当妈的,更觉着叶开难得,没结婚就有了儿子,儿子还是个挑嘴的,他也是真不容易了。
赶紧找了个围裙给他穿上,姐弟俩开始手把手教叶开灶间的基本活计。
学厨一道,天赋很重要。
有师傅给领进门,可成不成真的是要分人的。
跟着忙活了二个小时,洗菜切菜这个还好,谁都能上手。
可上灶炒菜这个,从起锅烧油开始,从来大将之风的叶副团长上阵不到五秒,就已溃不成军。
施彦铭只能接手,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出锅了。
“叶大哥,我真心建议你娶个媳妇过门吧,你不适合下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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