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孩子==
半个时辰前, 秦若跟长姐刚进内院的时候,就被太子妃身边的婢女喊住了:“少夫人,秦二小姐, 我们太子妃娘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上次国公府举办曲水流觞宴, 小姑娘已经跟太子妃娘娘见过了, 但秦含还没有跟太子妃娘娘见过,于是秦若先开了口, 语调像春日里最温柔的微风,轻声道:“我们这就去。”
侍女微微笑道:“谢少夫人,秦二小姐请。”
及至正殿,秦若姐妹向太子妃行了个大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妃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太子妃娘娘。”
“本宫之前与谢少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多日不见, 谢少夫人容貌更甚从前。”太子妃最先看到的还是秦若那张倾国倾城的鹅蛋脸,道。
那场曲水流觞宴, 太子妃看的分明, 她的丈夫目光一直在这位少夫人身上,要说太子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太子妃是不相信的。
秦若假装听不懂太子妃的弦外之意, 娉娉婷婷的福了福身:“太子妃娘娘谬赞了。”
太子妃有心想发作, 但找不着机会,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对秦含道:“还未恭喜秦二小姐,马上就要嫁给小侯爷了。”
昨天晚上殿下特意嘱咐, 让她对秦二小姐热情些,他不希望南定侯府因为有了这门亲事就去投靠谢国公府, 要是他们真那么做,那南定侯府肯定也是留不得了。
所以太子妃对秦含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和善的笑容。
秦含温婉端庄道:“谢太子妃娘娘。”
还有几日,她跟阿许哥哥就会结为夫妇,从她情窦初开时,她就盼着能嫁给阿许哥哥,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唯独一点,那就是她亏欠了她妹妹,她这个做姐姐的终究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让她妹妹承担了很多她不该承担的东西。
太子妃“嗯”了一声,道:“小侯爷在我们京城是难得的少年才俊,他既对秦二小姐非卿不娶,那秦二小姐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等会赏花宴上,秦二小姐也给我们露一手?”
秦含垂了垂眸,猜到太子妃娘娘可能是想借此敲打她,点了点头:“臣女遵旨。”
因为今日东宫举办赏花宴,是为了帮东璃太子殿下选太子妃,那献艺的人肯定是京城未许配人家的贵女,没道理还要让她上台露一手,除了太子妃娘娘想敲打她,秦含再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她这态度,太子妃还是非常满意,谢少夫人有谢大人跟谢国公府护着,她自然不能做的太过分,至于这秦二小姐,一则她还未正式嫁到南定侯府,二则是南定侯府依附东宫,她自然不用顾及这么多。
“料想东璃太子殿下跟未央公主差不多要来了,谢少夫人跟秦二小姐陪本宫去西苑吧。”
“是,太子妃娘娘。”
秦若姐妹两扶着太子妃去西苑,她们到的时候,京城贵女都到了,太子妃视线一转,让人将赵嘉唤过来。
赵嘉身着粉色海棠花纹襦裙,外罩月华色披肩,梨涡如花绽,笑着向太子妃行了个礼。
太子妃看着,夸赞道:“昭阳妹妹今日打扮的好生漂亮。”
赵嘉微低着头,道:“太子妃嫂嫂才是艳冠群芳,今日这东宫,若论美,谁也美不过太子妃嫂嫂去。”
“昭阳妹妹还是什么嘴甜。”这话说的太子妃好生欢喜,她拿手帕掩了掩唇角,道:“对了,母后今日想让你表现什么才艺?”
赵嘉低了低头,轻声道:“姑母想让我跳霓裳羽衣舞。”
“昭阳妹妹从小被养在母后身边,琴棋书画自是样样精通,本宫可就等着你与东璃太子殿下的好消息了。”太子妃笑了下,道。
今日东宫之所以举办赏花宴,为的就是试探东璃太子殿下的心意,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想撮合昭阳县主与东璃太子殿下,虽说现在还不知道圣上是个什么意思,但太子妃是皇后娘娘的儿媳,肯定要站在皇后娘娘这边,所以于情于理,在东宫,太子妃都要帮昭阳县主。
归根结底,还是昭阳县主对太子妃没有威胁。
赵嘉笑容微微有些僵硬,道:“昭阳借太子妃嫂嫂吉言。”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嫁到东璃去,她的婚事,她想自己做主,但皇后姑姑于她有恩,所以她不能违抗皇后姑姑的意思。
赵嘉的余光又瞟到一旁的秦若身上,若说这京城最让她羡慕的,那就是谢大人的妻子了,谢大人少时艳冠京华,又没有什么风流韵事,在娶了妻室之后,对她更是一心一意,倍加宠爱,这才是赵嘉想要的姻缘。
而不是作为一枚巩固太子殿下储君之位的棋子,哪方势力可以帮到太子殿下,她就要嫁给谁。
大概一炷香后,东宫的下人来报:“太子妃娘娘,东璃太子殿下跟未央公主到了。”
太子妃眉间一挑,紧赶着吩咐:“还不快请太子殿下跟未央公主进来。”
“是,太子妃娘娘。”
片刻,萧昀跟未央公主一前一后进来,跟太子妃寒暄道:“太子妃娘娘安好。”
不得不说,东璃太子殿下跟未央公主此举极大的满足了太子妃的虚荣心,她笑着让萧昀兄妹俩起身,道:“太子殿下跟未央公主客气了,赐座。”
萧昀一坐下,目光就落到正百无聊赖的秦若身上,对她笑了笑。
秦若愣了愣,不知这位太子殿下怎么就看向她了,她客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挪开。
萧昀看着她的反应,唇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这位少夫人真的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子,她确实配得上那位谢大人。
不过想到她可能的身世,萧昀还是觉得唏嘘,不过沈太师前几日已赶往江州,相信不久就能确定女子真正的身份,她以后有沈太师这样的兄长在,肯定会多一层庇护。
正想着,耳畔传来太子妃带笑的声音:“太子殿下,今日赏花宴,本宫还安排了一个京城姑娘们表演才艺的环节,太子殿下到时候看有没有合眼缘的,要是有合眼缘的,尽可直言。”
萧昀一早就知道这场赏花宴的目的,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太子妃娘娘说的这般直白,都快将她们内定好的人选告诉他了。
萧昀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多谢太子妃娘娘。”
“昭阳那边都准备好了吗?”太子妃见他这般配合,越发觉得一切的安排都很顺利,低声问侍女。
侍女应道:“回太子妃娘娘,昭阳县主那边都准备好了,您放心。”
为了得到东璃太子殿下的欢心,皇后娘娘很早就开始训练昭阳县主,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太子妃这才放心。
随着一道珠落玉盘的琴音响起,昭阳县主穿着青色薄纱舞裙,随着琴曲的调子一步步走进来,堪为“步步生莲”。
太子妃很是满意,下意识的看了东璃太子一眼,但见他正低头喝着酒,好似对眼前的歌舞一点兴趣都没有,脸上的笑容又有些淡。
这场赏花宴的目的就是撮合东璃太子跟昭阳,他要是对昭阳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母后那边怎么交代。
于是太子妃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跟未央公主觉得我们昭阳妹妹跳的霓裳羽衣舞如何?这还是昭阳妹妹特地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舞曲,练了好几个月呢。”
萧昀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跳舞的昭阳县主,表现的兴致缺缺:“昭阳县主舞艺精湛,这场霓裳羽衣舞属实上乘。”
口中说着“上乘”,但眼里没有一丝对昭阳县主的喜欢,太子妃觉得无奈,又不好直接跟他说昭阳县主是她母后心目中的东璃太子妃人选,只能借苦涩的茶水表达心中的复杂。
跳完霓裳羽衣舞,赵嘉脸颊还有些薄红,行了个礼:“臣女献丑了。”
太子妃又是一笑,看了萧昀一眼:“哪里,昭阳妹妹方才的舞蹈跳的很好,就连太子殿下都觉得妹妹舞艺不错。”
闻言,赵嘉柔柔地向萧昀屈了屈膝:“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夸赞。”
萧昀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子妃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总归,这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不是。
于是太子妃接着道:“秦二小姐方才说她想献曲一首,那就先准备着。”
秦若有些担忧的看了自己长姐一眼,秦含冲面露忧心的小姑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秦含嗓音温婉:“臣女这就去准备。”
这才有了谢凌与三皇子听曲的这一幕,见谢凌突然轻笑出声,三皇子还觉得有些奇怪,微微挑了挑眉:“子凌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到少夫人了?”
毕竟谢凌除了对自己的夫人,其他时候可没见他这样。
谢凌微微摇了摇头,眸光深邃,犹如隔了层层云雾,浅声道:“没什么。”
他只是在想,妻子之前一直有在暗示他,他只要深想一下,就能察觉到妻子为什么不对劲。
但谢凌不愿将朝堂上的那些手段用到自己的家人头上,所以哪怕他发现了些许端倪,他依然不愿意怀疑的妻子。
只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谢凌很容易猜到秦家为什么将妻子嫁过来,因为那日妻子跟他说,他二妹妹与许言廷是青梅竹马的交情,早已定下了终身。
妻子既是妹妹,那岂不是是秦家大小姐跟南定侯府小侯爷早已许下终身,他与秦家大小姐的婚约是祖父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在成亲之前,他都未见过秦家大小姐,自然没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姻缘讲究“你情我愿”,秦家大小姐既是早有意中人,那秦家大可在成婚之前将这事如实告知他们国公府,他自会成全了秦家大小姐跟许言廷,偏偏秦家用了个“偷梁换柱”的法子。
而妻子在嫁过来前也未见过他,想必那个时候他在她心里还是个陌生人,秦家让她代替长姐嫁过来,她心里肯定是害怕的吧。
回忆起婚后重重,若是在往日,谢凌丝毫不会怀疑妻子对他的爱意,可他现在不确定了。
妻子服用避子汤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谢凌的脑海里,谢凌怀疑妻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他身边久待。
三月十五,便是她长姐与许言廷成婚的日子,她是不是打算在那一日将所有的事情都跟他坦白,毕竟他在姑娘心中,一直都是个“好人”,那么他就算再生气,又怎么会跟已经嫁为人妇的秦大小姐跟小侯爷计较,她自会承担一切后果。
思及此,谢凌手背青筋暴起,喉结滚动,重重咳嗽了声。
“还不赶紧给你们家大人倒杯茶。”三皇子见状忙对谢凌身边的小厮呵斥一声,对谢凌道:“可是这院子里的风比较大,子凌怎么还咳嗽了?”
“只是喉间有些不适罢了。”
三皇子眉梢微挑,打趣道:“我还以为子凌这是想到等会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夫人,所以太过激动了。”
谢凌眉目如玉,面容温润浅雅。
他确实极其“激动”,其实他已经确定了妻子的身份,那他接下来的做法应该是在妻子与许言廷还有秦家大小姐面前将这件事给拆穿,那秦家大小姐自是嫁不成许言廷,而秦家所有的算盘也都会落空。
秦家欺瞒在先,他此举自然无可厚非。
只是他要真这么做,那他妻子该怎么办。
谢凌想,那日三皇子问他的问题,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确实爱上了自己的妻子。
==二更==
秦含一曲弹完之后,昭阳县主朝她看了一眼,太子妃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皮笑肉不笑道:“秦二小姐琴艺精湛,今日我们也算一饱耳福了。”
这江州秦家的两个姑娘,简直就是狐狸精,一个长得如出水芙蓉,娉婷婀娜,一个才艺如此出众,原本还想着昭阳能够凭霓裳羽衣舞夺得东璃太子殿下的青睐,这下又是毁了。
太子妃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让这位秦二小姐表演才艺了。
不过幸好这位秦二小姐即将嫁给小侯爷,就算东璃太子殿下觉得她才华出众,她也做不了东璃太子妃。
“秦二小姐快坐下吧。”
“谢太子妃娘娘。”
萧昀陷入沉思,若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位秦二小姐的言行举止确实符合种种传言,她的确担得起“江州才女”这一美誉。
等太子妃娘娘去更衣,各贵女就在西苑赏着花,秦若跟长姐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偏僻处,秦含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芍药流苏云步摇:“妹妹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一切都好,长姐放心。”秦若轻软一笑:“还有五日便是长姐跟阿许哥哥成亲的日子,恭喜长姐得偿所愿,也提前祝长姐跟阿许哥哥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秦含一直盼着能嫁给许言廷,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这本来是极其开心的一件事,但她的姻缘是靠她妹妹的幸福换来的,她只要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高兴就会减轻不少:“谢谢妹妹。”
“上次我跟妹妹说,要不用纳妾来转移一下谢大人的注意力,不知这事若若办的怎么样了?”
“长姐,夫君他并不想纳妾。”秦若眼睫颤了颤,她捏住自己白嫩纤细的手指:“长姐不日就要嫁给阿许哥哥,妹妹希望长姐一生圆圆满满,要是哪天我与长姐的身份被捅出来,我会一力承担。”
秦含轻轻叹了口气,她与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最是清楚她执拗的性子,她知道小姑娘并不后悔用自己来成全她这个做长姐的幸福,但谢家对她这么好,她肯定也会觉得对不起谢家,所以心绪肯定有点复杂。
至于谢大人,秦含看了一眼芙蓉如面的小姑娘,她隐隐有一个猜测,她妹妹怕是有点喜欢谢大人。
有些话,秦含就说不出来了。
罢了,要真走到那一步,她与阿许哥哥会亲自跟谢大人解释清楚,谢家要追究,她与阿许哥哥也认,有时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父亲当初想出这个法子,无疑是在利用她们秦家对小姑娘的养育之恩,那时她就觉得她父亲做错了。
东璃太子与未央公主在东宫略坐了一会,就提前告辞。
未央公主想到太子妃方才的举动,肤色娇艳,神态倨傲,小声道:“皇兄,东宫太子妃娘娘估计是想让你娶昭阳县主。”
她能看出来的东西,萧昀自然看出来了,他摇了摇折扇,道:“东宫这意思,也代表了宫里帝后的意思,但皇上不一定想让我娶昭阳县主。”
皇后娘娘母族势力已经不容小觑,要是昭阳县主做了东璃太子妃,那外戚独大,对帝王权势不利。
“皇兄这是何意?”未央公主面露不解。
“这些朝堂的事,妹妹就不用太担心了,你皇兄我心里有数。”
未央公主很是不满的跺了跺脚,又道:“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皇兄不用总是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话,我刚刚看皇兄频繁的望谢少夫人那里看,难不成皇兄真喜欢上谢少夫人了?”
萧昀拿烟雨折扇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缓声道:“这话以后别乱说,对谢少夫人不好,我只是在看对面的风景罢了。”
沈太师已经去了江州,相信谢少夫人的身份不久就可以明了,不管萧昀在那夜的月色下心中泛起了什么涟漪,在确定谢少夫人一切安好之后,他就会择好太子妃,然后了无牵挂的回到东璃。
未央公主撇了撇嘴,她皇兄这话也就能骗得了他自己,反正她是不信的。
萧昀也不管未央公主信不信,道:“走吧,去驿馆。”
秦若随长姐出来时,就看到东宫外男人儒雅随和的身影,姑娘眉眼弯弯,回头跟秦含道:“那我就先走了。”
谢宰辅气场强大,想让人忽略都难,秦含朝谢凌看了一眼,笑道:“快去吧。”
秦若提起浅粉色裙角,身轻如燕的朝谢凌走去,然后在他面前停下:“夫君。”
谢凌早就看到她的身影,他如往常一样,动作温和地扶着妻子纤细的腰肢,轻“嗯”了一声。
他这一开口,秦若就听出他嗓音有些哑,姑娘轻声问:“夫君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吗?”
谢凌眉目温和,极力克制从心头涌上的情绪,语气轻柔,道:“刚刚吹了会冷风,所以喉间有些不适,等会就好。”
“早知道夫君在外面等,我应该早点出来。”刚好一阵风刮过来,姑娘的衣裙随风摇曳,她以为男人是说她在东宫外面吹了好一会冷风,软声道。
谢凌轻笑一声,要是妻子知道他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不知还会不会对他露出这副神态,应该是不会了。
“也没等多久。”
回到谢国公府之后,秦若才后知后觉他情绪有些不对劲,毕竟两人都同床共枕了一年多,难不成是朝堂的事情,她试探性的开口:“夫君,您……”
谢凌整个人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但他不想在妻子面前表现出来,只温声道:“天色这么晚了,还是早些歇下吧。”
看着他儒雅温和的神情,秦若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她浅浅一笑,娇柔明媚:“那夫君先去沐浴吧,妾身等会再去。”
“一起吧。”谢凌弯腰将她抱起,略沉着嗓音道。
温泉池中热烟袅袅,泉水很是清澈。
隔着热水,谢凌轻轻褪下妻子的衣裳,炙/热的吻落了上去。
从温泉池到美人榻,再到拔步床,今晚他好像不知疲倦似的,折腾了姑娘好久。
红烛泛着浅淡的光晕,朦胧而美好。
等秦若再次醒来,她觉得小腹有些难受,想起来但又担心会吵醒男人,于是轻拧着眉,试图拂开珠帘,看外面天色有没有亮。
她这一动,谢凌就醒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她的细腰,嗓音又低又哑:“怎么了?”
姑娘马上就不动了,乖巧的窝在他怀里,问:“夫君可是被妾身吵醒了?”
谢凌失笑,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本来就要醒了。”
秦若这才细声细气道:“夫君,现在几时了?”
“还没到寅时,夫人再睡一会吧。”谢凌声音沉着和缓,像涓涓细流一样,道。
这样怎么能睡得着,姑娘忍着羞涩,在谢凌侧脸上吻了下:“夫君睡吧,妾身想先去洗个澡。”
“不急。”谢凌微微一笑,握着她的腰肢往怀里带:“夫人不是说要给我生个孩子?”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离开==
秦若脸颊一红, 她是说了给他生孩子,但不去沐浴,她小腹撑/得有些难受, 姑娘将头埋到谢凌怀里:“我是答应了夫君,但妾身现在很不舒服。”
谢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嗓音异常轻柔:“我知道, 习惯就好了。”
习惯就好了……
姑娘心一颤,唯恐自己是听错了, 她从谢凌怀里探出头,仔细觑了一下他的脸色。
见他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秦若手指微微蜷缩:“夫君没在开玩笑吗?”
许是因为刚醒,妻子的嗓音又娇又糯, 谢凌的心情难得平静下来。
他慢条斯理的抚摸着妻子的乌发:“我何时跟夫人开过玩笑, 夫人既然说了要给我生孩子, 那作为丈夫,我肯定要好生努力。”
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 谢凌已经想好了, 不管妻子是因为被逼无奈,还是因为其他, 他都不可能放她离开。
只是现在这情况, 人人都知道他娶的是秦家大小姐, 她既不是,那她随时都可以从他身边离开。
所以谢凌心中突然生出一分后悔, 要早知她是秦家的二小姐,在她第一次服用避子汤的时候, 他就应该停了她的避子汤,那现在, 他们第一个孩子都有可能出生了吧。
谢凌温润的眉目又沉又幽深,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妻子微微鼓起的小腹,不过现在也不晚,他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她是个心尖柔软的小姑娘,有了孩子,她肯定会舍不得离开他吧。
今夜的屋外起了好大的风,就连窗户都被刮得隐隐作响,秦若无端的有几分紧张,她总觉得男人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明明这些话都很正常,但由他嘴里说出来,就带了几分深意,秦若只能紧紧的搂住他的腰:“妾身困了,夫君明日还要上朝,也早些睡吧。”
这会她哪敢提沐浴的事,看她这么乖巧,谢凌在她微颤的眼睫上落下一吻:“快睡吧。”
秦若原本还以她会睡不着,谁知在男人的怀中,她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谢凌醒来的时候,姑娘也跟着醒了。
她杏眼儿很是明亮,因为刚醒,像个刚出生的小猫儿,让人心里很容易泛起怜惜。
谢凌大步过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夫人怎么醒的这么早?”
秦若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回答,而是道:“妾身伺候夫君更衣吧。”
谢凌扬了扬眉,温声笑道:“今天这么乖。”
比起昨晚,秦若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谢大人,她眉眼弯弯,娇嗔道:“妾身一直都很乖。”
的确,姑娘从小就性子乖巧,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听了秦父的话,代替长姐嫁到谢家。
偶尔一次的闺房之乐,也让人心情愉悦,谢凌颔首:“夫人都这么说了,那为夫岂有不应之理。”
秦若披上一件亵衣,下了床榻。
昨夜闹得凶,她如雪的肌肤上是深深浅浅的吻痕,云鬓半偏,看得谢凌喉咙滚了滚,上前扶了她一下。
秦若动作娴静的替谢凌穿上官袍,系上青玉佩,那眉眼认真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温柔,谢凌微微沉了沉眸,这便是他的妻子。
看在她的份上,他不会与秦家计较,但秦家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夫君,好了。”秦若替他将腰带系好之后,又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笑着跟谢凌道。
谢凌拢了拢官袍的袖子,眉目愈发温和:“夫人做得很好,要是以后夫人也能这么乖,那就更好了。”
秦若没有听出这话的深意,她浅浅一笑:“要是夫君想要妾身服侍你更衣的话,那你上朝前将妾身喊起来就是了。”
反正等他上朝之后,她还可以接着睡。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以后每一次上朝前,都能看到她的身影,谢凌没有跟她解释,轻声道:“外面天还没亮,夫人再睡一会吧。”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因为她只穿了一件亵衣,也不好送他到门口,细声道:“夫君慢走。”
谢凌目光柔软,笑着应了一声。
===
东宫的赏花宴结束之后,太子妃连忙带着侍女入了宫:“妾见过母后。”
皇后姿态柔婉似水,一出声温温柔柔的:“起来吧。”
“谢母后。”太子妃不知皇后是否已经提前知道赏花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先作惭愧状:“妾有愧母后所托,没有成功撮合昭阳跟东璃太子殿下。”
其实昭阳县主能嫁给东璃太子殿下,对东宫是一个极大的助益,这几年亏得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这储君之位才坐的这般稳,太子妃对皇后是既敬重,又畏惧。
皇后让人给太子妃上茶,语调温温柔柔的道:“赏花宴上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昭阳虽是从小在本宫身边长大,但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郎,东璃太子殿下眼高于顶,也不可能通过一场赏花宴,就让他决定择昭阳为东璃太子妃。”
听皇后娘娘这么说,太子妃猛地松了口气,皇后娘娘没怪罪她就好。
“不过本宫很好奇,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整理本文江州秦家二小姐还有三四日就要嫁给许小侯爷,你怎么让她献曲一首了。”
说到这个,昭阳县主心里也后悔的紧,她之所以让那位秦家二小姐弹琴一首,一是为了挫挫她跟南定侯府的威风,二则是因为她只要看到谢少夫人那张脸,就想到殿下曾经对谢少夫人有意,所以因为谢少夫人,她对秦二小姐不免带了几分迁怒之意。
谁知道这位秦二小姐琴艺竟然这么出众,一下子将昭阳县主风头给盖过去了。
太子妃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皇后有些失望的看了她一眼:“秦二小姐是小侯爷的未婚妻,不管南定侯府如何,也不管谢国公府如何,人前你都不能给秦二小姐没脸,上次在谢国公府,你摆出这么大的架子,皇上斥责了太子,这次在东宫,你怎么又是如此。”
太子的第一位太子妃,是皇后亲自选的,出生名门不说,又聪慧又有气度,奈何太子逼死了她,皇后为此伤心了许久。
这第二位太子妃便是太子亲自选的,相貌确实不错,偏偏不是个能容人的,太子行事本来就没个章程,她在旁边也不加规劝,跟着太子一起胡来,皇后都不知道自己跟她说了多少次,她还是如此。
这样下去,皇上对太子只会越来越失望。
皇后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太子妃带着侍女跪了下去,颤声道:“是妾让母后失望了。”
她最怕的就是皇后娘娘露出这样的神情。
皇后疼爱太子与七公主,自是不想为难太子妃,叹声道:“罢了,这次就算了,你要记着你将来是一国皇后,不管在何时,你都要有容人的雅量,谢少夫人跟秦二小姐虽从小不在京城长大,但她们确实嫁到了我们京城的公侯之家,尤其是谢少夫人,还是我朝一品诰命夫人,这皇宫不知道有多少妃子的母亲都没当上诰命夫人呢,你从这里就可以知道谢国公府在我朝有着什么样的地位,皇上又是多么倚重谢国公府跟谢大人,你怎么就偏偏要上去跟她们作对呢。”
“儿媳谨遵母后教诲。”皇后都开了口,太子妃自然不能不应,她低着头道。
皇后点点头,嗓音温柔道:“地上凉,太子妃先起来吧。”
“是,母后。”
“不管萧太子对昭阳有没有意思,昭阳都必须成为东璃太子妃。”
只有这样,太子的储君之位才能坐的牢固。
太子妃听出她的弦外之意:“母后的意思是?”
她当然希望昭阳能成为东璃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但此番圣上的意思是让东璃太子殿下自己择选太子妃,东璃太子殿下都对昭阳县主没有兴趣,那怎么选她做太子妃。
而且她觉得东璃太子殿下对这京城所有贵女都没什么兴趣,搞不好最后是要公主嫁过去的,只是皇后娘娘不想让七公主嫁过去,太子妃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后娘娘的霉头。
皇后没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昭阳县主,淡淡道:“此事本宫自有章程,太子妃只要记住一点,有本宫在一日,就一定保东宫无虞,太子妃还是好好的辅佐太子,能做好这京城女子的表率。”
太子妃再次起了身,带着侍女叩拜:“妾遵命。”
皇后身姿柔婉的撑着额头,道:“本宫累了,你先下去吧。”
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东璃太子殿下的心意,顺便撮合一下昭阳跟东璃太子殿下,谁知还是没成。
皇后这一口气就是不顺,看着神色越发憔悴了。
“妾先告退。”
大殿之中再次恢复安静,只余殿外的牡丹在那含苞待放,很是好看。
==二更==
正房,谢国公府。
奶娘将药膳摆到秦若面前,慈爱道:“姐儿,这是老夫人让人准备的药膳,说给姐儿补补身子,然后让姐儿用完膳之后去凝晖堂一趟。”
秦若浑身酸痛,人有气无力的,听说谢老夫人有事找她,问:“祖母可有说是什么事?”
见她神情有些紧张,奶娘笑着安慰道:“姐儿不必担心,老夫人问的应该是大小姐跟小侯爷的婚事。”
大小姐跟小侯爷成亲的日子就快到了,国公府与秦家有姻亲在,那大小姐跟小侯爷成婚当天,国公府肯定是会派人过去的,但具体是什么安排,她们也不知道,谢老夫人喊姐儿过去应该就是为了确定这个怎么安排。
秦若轻轻松了口气,她很怕祖母是发现什么了,长姐跟阿许哥哥马上就能真正的在一起,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秦若从小就不喜欢药味,所以对着药膳也没什么胃口,但她不愿辜负谢老夫人的好意,便将每道菜都尝过一遍之后,才带着奶娘去凝晖堂:“孙媳见过祖母。”
“含儿快起来。”谢老夫人慈眉善目,让人将姑娘给扶起来:“含儿最近胃口可还好?”
最近除了挂念晚凝的婚事,谢老夫人最关心的就是这对小夫妻,就盼着哪一日下人来报,说:“老夫人大喜啊,刚刚郎中替少夫人请平安脉,结果发现少夫人已经有孕月余了。”
光是想着这副场景,谢老夫人做梦都能笑醒。
秦若浅浅一笑,明眸皓齿,顾盼倾城:“劳祖母关心,孙媳一切都好。”
“那就好。”谢老夫人慈爱笑道:“祖母找你过来,是为了商议你二妹妹与小侯爷成婚那日,我们国公府去几个人一事。”
姑娘嫁到她们国公府这么长时间,早已与她们国公府共为一体,她妹妹若是在江州出阁,那她们谢国公府只需要派人送礼过去就好,但她二妹妹是在京城出阁,那天她们国公府肯定是要有人过去。
谢晚凝嘟了嘟嘴,插话道:“反正嫂嫂肯定是要去的,我跟嫂嫂关系这么好,我也要去。”
“你啊。”谢老夫人无奈的敲了敲她的额头:“那晚凝也去吧,方才南定侯府已经派人送了请柬过来,二小姐是从驿馆出阁,那含儿与晚凝就提前一日去驿馆陪二小姐,第二天送她上花轿,然后南定侯府这边,含儿你晚上问一下子凌的意思,看他去不去。”
南定侯府的小侯爷品行是不差,但南定侯本人宠妾灭妻,现在南定侯府的中馈还是由妾室在管着,这妾室闹得南定侯府是家犬不宁,所以谢老夫人这边得安排的周全些,要是那日有什么小事需要帮忙,她们国公府也能派上点用场。
秦若点了点头:“孙媳晚上会问一下夫君的意思。”
谢晚凝笑眯了眼,揶揄道:“其实嫂嫂问与不问是一样的,兄长这么喜欢嫂嫂,嫂嫂去哪里,兄长肯定跟着去哪里。”
“这点晚凝说的不差。”谢老夫人等人都被她逗笑了。
===
这边,谢凌刚从朝堂回来,小厮几步迎了上来:“大人,杨侍卫回来了。”
谢凌脚步一顿,杨益就是他前不久派去江州查妻子的人,杨益回了京城,那肯定是将所有事情都给查明了,其实他已经清楚了妻子的身份,那听与不听都是一样的。
可谢凌还是打算听一下,他沉声道:“你们就守在外面,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大人一般在书房议事的时候,都是这个规矩,只是后来少夫人嫁进来,就不用受这些规矩的限制,但大人如今这意思,分明是连少夫人都不能进。
小厮掩下心中的思量,道:“奴才遵命。”
谢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负手走进书房。
小厮觉得奇怪,他怎么感觉他们大人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但书房是他们大人办公的地方,他们大人怎么会觉得害怕呢。
书房门一被推开,杨益就单膝叩地:“属下见过主子。”
这一趟江州之行,总算让他明白主子为什么要他查少夫人,万万没想到江州秦家的秦大人这般“大胆”,这招“偷梁换柱”的法子,亏他能想得出来。
“起来吧。”谢凌微一抬手,问:“都查清楚了?”
杨益站起身体,看着自己主子的目光非常坚定,道:“属下幸不辱命,都查清楚了。”
为了完成主子的吩咐,杨益确实费了好一番波折,但最后,他还是全部查清楚了。
想到三月十五,便是秦家大小姐跟小侯爷的大喜之日,杨益不敢耽搁,紧赶着回来了,就等着主子如何处理这事。
谢凌喝了一口凉茶,骨质好看的手指轻轻在案桌上敲着:“说吧。”
“是,主子。”
杨益先拣重要的说:“诚如主子所料,少夫人的身份确实有蹊跷,明明婚约上说的是秦家大小姐,结果嫁过来的少夫人是秦家二小姐。”
这句话说完,屋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谢凌敲着案桌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继续说。”
“其实秦家口风很紧,属下刚开始去江州打听的时候,那些百姓说的都是嫁给主子的是秦家大小姐,而与南定侯府小侯爷定亲的是秦家二小姐,一开始属下还以为是主子您多虑了,毕竟秦家不像是有那个胆子的人家,但在细细打听之后,属下还是发现了疏漏,那就是人人都知道秦家二小姐与南定侯府小侯爷青梅竹马,却无人知道南定侯府小侯爷究竟长什么样,第二点则是在几年前,江州城有一个特别年轻而具备才华的先生,他每次授课时,秦大小姐都会去听,关系极为要好。”
“但不知怎的,后来这位教书先生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么具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少夫人嫁过来之后,也从未提起这位先生。
再联想到他离开京城之前,主子跟他说的,他很难不怀疑这位教书先生就是小侯爷,毕竟小侯爷虽然鲜衣怒马,看起来纨绔风流,但好歹也是侯府培养出来的嫡子,不可能一点才华都没有。
“于是属下就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发现以前小侯爷就住在秦家隔壁,那他究竟是与秦家大小姐青梅竹马还是与秦家二小姐青梅竹马,这谁能说得清,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杨益面色冷凝的跟主子解释:“然后属下就秦家大小姐究竟会不会琴这个线索进行多番打探,最后得到的结果是秦家大小姐极善古琴,昔年她在江州知府举办的宴会上弹了一首《高山流水》,深得知府的赞赏,秦家大小姐才貌双绝的名声也就此传遍江州。”
这一点又刚好与少夫人不符。
明明去年谢国公府举办曲水流觞宴,三皇子妃娘娘让少夫人替她伴奏一曲,少夫人明确说了她不会琴音,那时候他们都以为传言当不得真,少夫人其他才艺又都不俗,所以他们都没细想,但现在人证已在,少夫人要真是秦家大小姐,她肯定是会弹琴的,除非她不是。
当查到这一点的时候,杨益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她们府上的少夫人并非真正的秦家大小姐,其实他这个时候就可以回京城来向主子复命,但他知道主子跟少夫人感情很好,要是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他也不敢给主子明确的答复,所以他还是接着往下查探了,明明主子跟少夫人看起来这般般配,怎么就没有缘分呢。
谢凌已然猜到他最后是怎么确认的:“所以你潜入了秦家?”
杨益当时确实是没法子了,若不是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潜入江州秦家,杨益点了点头,他是谢国公府暗卫之首,轻功与敏锐自然在秦家的守卫之上:“是,主子。”
“属下潜入秦家之后,刚好听秦大人在跟他身边的小厮说话,大概内容是小厮跟秦大人说了秦大小姐与小侯爷成亲的日子,秦大人对不能送女儿出嫁感到遗憾,然后小侯爷说大小姐跟小侯爷是情投意合,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岁岁相守,百年琴瑟,秦大人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秦大人便露出笑容,说只要秦大小姐跟小侯爷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然后说着说着,秦大人就说他对不起少夫人,说当年江州发生水患,他看到尚在襁褓中的少夫人,是出于善心收留少夫人,这么多年,他们也没亏待了少夫人,可他偏偏为了秦大小姐跟小侯爷能岁岁相守,牺牲了少夫人一生的幸福,他为此感到惭愧,要是当初他没有畏惧谢国公府的权势,鼓起勇气向国公府说出秦大小姐早已有意中人的事,那该多好。”
关于这一点,杨益实在是不敢苟同,他们谢国公府虽说是门庭显赫,但一直以“清流”之名,名声在外,虽说秦家大小姐与主子的婚约是祖辈婚约,但终究只是一纸婚约,他怎么会觉得他们谢国公府不会成全了秦家大小姐与小侯爷的一片深情。
再者,秦大人说他从未亏待过少夫人,但牺牲了少夫人一生的幸福,那还不是因为比起少夫人能够姻缘美满,秦大人更盼着自己亲生女儿能够婚姻顺遂,幸福美满。
谢凌全程听完,微微阖了阖眸:“我知道了。”
这一场“替嫁”,妻子确实是被逼的。
杨益何尝不觉得唏嘘,少夫人生得这般貌美,若非嫁给主子,指不定会受到什么嗟磨呢:“那主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现在少夫人的身份已经明了,就看主子怎么决断了。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疯了==
谢凌睁开深邃如墨的眸子, 姿态闲适,淡淡问:“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杨益没想到主子会问他,其实现在这种情况, 应该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件事给揭穿算了,毕竟江州秦家欺瞒在先, 让妹妹代替长姐嫁到国公府不说, 还让本该嫁给主子的秦大小姐嫁给小侯爷,他们所作所为, 是根本没将他们谢国公府放在眼里,一旦主子选择揭穿此事,那秦大小姐肯定不能如愿嫁给小侯爷,秦家所有的算盘也都会落空。
他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属下觉得主子可以在大小姐跟小侯爷还未成亲前, 将此事直接挑明, 秦大小姐跟小侯爷要是不承认, 我们可以请秦大人来京城对峙。”
但他觉得主子一旦挑明了此事,他们也无从抵赖。
谢凌浅浅一笑, 笑容温凉:“然后秦大小姐自然嫁不成小侯爷, 那少夫人呢?”
是啊,在这场“偷梁换柱”中, 少夫人是无辜的, 一旦主子选择挑明此事, 那秦大小姐是嫁不成小侯爷,可少夫人要怎么办。
而且她嫁过来这么长时间, 主子对她肯定是有情的。
但是在杨益的心中,主子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 他别开眼:“属下知道少夫人是无辜的,但主子同样是无辜的, 秦家此举根本就没将主子跟国公府放在眼里,主子将他们的计划拆穿自然也无可厚非。”
以前主子是不知道,但现在主子已经知道了秦家的欺瞒,难道还要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就任由秦家继续欺瞒着,然后秦大小姐安安心心的嫁给小侯爷,皆大欢喜。
可是他们国公府凭什么做冤大头。
谢凌面如冠玉,不置可否。
在他猜到妻子的身份时,他也有想过将此事挑明,毕竟谢凌不喜欢欺骗,但只要一想到此事挑明之后,妻子可能会离开,其他的就不算什么了。
谢凌少时受太傅教导,太傅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能辅佐君王的臣子,也教过他如何齐家,但他如今却不知如何去做个好丈夫。
“但是杨益,我不想挑明此事。”
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秦家大小姐喜欢谁,将来姻缘如何。
他只在意自己的妻子。
杨益大惊,下意识道:“可是秦二小姐她……”
他万万没想到主子是这么想的,主子在朝堂上位高权重,又是谢国公府长房的嫡公子,他不是个会任人欺骗的人,怎么偏偏在少夫人身上,他就选择了忍让,杨益实在不解。
“杨益。”谢凌没有跟他解释,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平静中多了些威压:“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秦二小姐不是小侯爷的夫人?”
杨益只觉得匪夷所思:“这……”
他们主子莫不是疯了。
秦家明明就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这也是不打算计较了。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谢凌按了按额头,他觉得他再想,真是要疯了。
“是,主子。”兴许是主子的凤眸有一丝猩红,杨益察觉到主子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所以不敢再接着这个话茬往下,拱了拱手,道。
赶巧的是杨益一出去就碰上貌美如花的少夫人,他面色一僵,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但考虑到主子还没打算揭穿此事,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向秦若行了个礼:“属下见过少夫人。”
秦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杏眼水雾雾的,问:“夫君在里面吗?”
杨益将头低到最低,态度恭敬的回答:“回少夫人,主子在里面。”
主子既然已经打算不揭穿少夫人了,那他对少夫人肯定一如往昔,这夫妻间的事他们做下属的也不敢太插手。
只能说少夫人好福气,要是她嫁过来之后,主子对她没什么感情,那今时今日,且不说秦大小姐跟小侯爷的姻缘成不了,少夫人也不可能再待在国公府。
但主子对她有意,这结果马上就不一样了。
秦若抿唇一笑,姿态清艳婉约:“多谢杨侍卫。”
“少夫人客气了。”
秦若提着雕花食盒来到书房,感觉书房安静的过分,她绵软的嗓音有些虚:“夫君?”
谢凌原本阖眸想着事,听到她的声音,谢凌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笑道:“夫人怎么来了?”
姑娘眉眼弯弯,姿色清丽脱俗:“今天小厨房做了百合莲子羹,我拿来给夫君尝尝。”
谢凌认真地注视着她,妻子的美貌,他在新婚当夜就见识到了,那时的他就很心动,想着这一生他一定要跟她好好过,可未曾想,妻子是他所要娶的人的妹妹。
到这一刻,谢凌并不后悔。
他不知妻子心中所想,他只知,只有妻子在他身边,他才觉得心安。
谢凌笑着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太师椅上坐着:“夫人有心了。”
见他心情这么好,秦若软软地笑了笑:“夫君喜欢就好,其实妾身过来是有一事要跟夫君商量。”
谢凌心猛地一沉,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偏偏他还是一副温和儒雅的模样,道:“夫人请说。”
她这个时候要是不乖,那就别怪他了。
姑娘轻声道:“妾身刚刚是从祖母那里过来,妾身的二妹妹四日后就要嫁给小侯爷了,前不久南定侯府派人送了请柬过来,祖母的意思是让妾身跟妹妹一起送二妹妹出阁,然后祖母让妾身问一下夫君,就是夫君到时候去不去南定侯府。”
谢凌轻轻一笑,清贵端方的抿了一口银耳羹:“自然是要去的。”
“以后这些小事,夫人自己做主就好。”
秦若脸颊一红,微微点了点头。
等他喝完银耳羹,秦若便整理了下裙裳,道:“那妾身就不打扰夫君处理公务了,妾身先行告辞。”
人还未走一步,就被谢凌打横抱起,男人声线温润如玉:“这事不急。”
突然被抱起来,秦若紧张地搂住谢凌的脖子,惊呼一声:“夫君。”
谢凌拍了拍她的头:“我在。”
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秦若小脸泛着粉色,将头埋在他怀里,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谢凌将她抱到放着公文的书桌上,公文在最旁边放着,秦若娇软的身子紧挨着清凉的砚台,凉意透过肌肤沁到她的心底,姑娘非常紧张的抱住谢凌的手臂。
不知为何,这两日男人时不时的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有我在,夫人不用害怕。”谢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身体退后半步。
秦若刚想点头,男人就动作轻缓的褪下她的衣裙,姑娘忙伸手阻止:“夫君不要。”
这还在书房呢,她实在没这个脸皮在书房做这种事情。
谢凌就抬起如画的眉目,笑着问她:“夫人不想要我?”
男人声线缱绻温柔,她感觉自己快随他陷进去了,但姑娘脸皮还是太薄,思索再三,她还是摇了摇头:“可这里是书房。”
书房,那就是办公的地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谢凌声音越发低沉,轻哄着姑娘道:“那我们小声一点不就好了,上次在马车上,夫人不是挺舒服的吗?”
他说的是上一次从甘泉寺回来的时候,当时考虑到旁边还有其他马车,姑娘也是百般不肯,然后谢凌哄了她好久,姑娘才答应。
秦若被他哄的迷迷糊糊的,但还是没有抛下自己的原则,她狠狠摇了摇头:“反正就是不行。”
妻子脸皮薄,谢凌是知道的,他没再继续问她,而是不容拒绝的将她的衣裳全部褪下,等姑娘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身无寸缕,柔弱无依的攀着男人的肩。
而谢凌是衣裳整齐,君子楚楚的凝视着她,一双如玉白皙的手则是在她的身上游走,看着她如雪的肌肤上泛着极浅的红色,谢凌才笑了:“现在呢,还要吗?”
姑娘有些不明白,只是送个汤羹,怎么就变成这样。
但她此刻已无力拒绝,在谢凌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看似用了好大的力,其实软绵绵的:“要。”
谢凌揉了揉她小巧的耳垂:“好。”
平日里整齐干净的案桌马上成了一片狼/藉。
因着姑娘是坐在书桌上,而谢凌是站着,所以还没几下,姑娘眼睛就红了,声音又柔又媚:“夫君,您轻点。”
谢凌被她逼得进退两难,他一只手扶着妻子的后腰,试图给她一些支撑:“夫人放松点。”
秦若听着他的话,极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但她一放松下来,就碰到了身后的砚台,明明她一开始离砚台还有些距离。
谢凌神态却透着餍足,他在姑娘通红的眼角上吻了下:“夫人这样就很好。”
书房外面的小厮见少夫人进去了半天没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
刚想敲门问一下,便听到里面激烈的动静,小厮还愣了一下,接着疾步往外走。
他怎么也没想到端正儒雅的大人会在书房与少夫人……
他们大人跟少夫人感情就是好,也不知道少夫人什么时候能怀上子嗣,少夫人若有子嗣,大人肯定是极其欢喜的。
==二更==
书房里面的动静在傍晚时才堪堪结束,姑娘云鬓花容,香汗淋漓。
谢凌额头也沁出了些许薄汗,他将妻子放到书房后面的软塌上,替她掖好被角:“夫人晚上想吃什么?”
从昨晚到现在,秦若就没怎么休息过,她整个人打不起精神,软声撒娇;“妾身什么都不想吃,夫君你自己去用膳吧。”
谢凌也没什么胃口,温和地笑了笑:“你睡吧,我就在这陪你。”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黄昏时分的谢国公府非常安静,没过一会,姑娘就睡着了,面容恬静,呼吸清浅均匀。
谢凌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柔嫩的小脸,眸光柔和,要是她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郎中在听到谢大人要见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他虽说是谢国公府的郎中,但多数时候只给谢国公府的女眷请平安脉,毕竟谢大人自己是会医术的,而且谢大人也很少生病。
所以郎中在去见谢凌之前还特地问了一下谢凌身边的小厮:“不知谢大人身体是哪里不适,下官也好准备下。”
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请郎中,但要诊脉的这个人应该不是大人,于是小厮说:“崔郎中不用做什么准备,大人请您过去有可能是为了少夫人。”
郎中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要是替少夫人诊脉,那比对大人还要细心。
谢凌是在书房外面见的崔郎中,崔郎中看着他宽厚的身影,微一叩首:“下官见过谢大人。”
“起来吧,本官今日是有一事向崔郎中请教。”
崔郎中浑身一个激灵,他最近应该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谢大人这话就折煞下官了,不知谢大人想问什么,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真得罪了谢大人,他还能在国公府待着吗。
谁料谢大人问的是——
“本官想问的问题是怎么能让女子快点怀上身孕。”
崔郎中还再次惊讶了一下,谢大人口中的这位女子,那说的应该就是少夫人了,他记得上一回他跟谢大人说过,少夫人体质阴寒,怕是不太容易怀上身孕,当时谢大人不是不着急吗,怎么这会儿又着急了。
崔郎中对着谢凌作了个揖,道:“回大人,少夫人现在身体正在调养当中,这子嗣一事终究还是要讲究缘分,相信只要耐心调养,少夫人肯定会很快怀上身孕的。”
谢大人身边只有一位妻室,又无妾室,那少夫人怀上身孕不是迟早的事。
“如果我想她最近就能怀上身孕呢?”
谢凌已经在失控的边缘,要是妻子发觉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然后要走,谢凌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妻子的事情来。
崔郎中沉默了下,跪在地上:“这个请恕下官无能为力,子嗣确实强求不来。”
谢凌的嗓音隐隐透着沙哑:“下去吧。”
===
三月十四,京城之中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因为秦含是在驿馆待嫁,所以秦若与谢晚凝直接坐着马车去驿馆,谢晚凝在路上还买了几道京城有名的糕点,说要带给秦含。
谢晚凝喜欢嫂嫂,同样喜欢嫂嫂的姊妹。
听说谢少夫人跟谢三姑娘来了,秦含亲自带着丫鬟来到门口,谢晚凝笑容犹如春日里的花朵儿,很是明媚:“秦二姐姐怎么到门口来了,让新娘子到门口等着我们,实在是不敢当。”
“三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秦含温婉一笑:“外面凉,快进来吧。”
谢晚凝与嫂嫂一同进去,指着外面的几个箱子,道:“这是祖母让人准备的,说给秦二姐姐添几道嫁妆,以后同在京城,秦二姐姐也多来我们国公府走动走动。”
“也祝秦二姐姐与小侯爷地久天长,岁岁相爱。”
她看得出来,秦二姐姐与小侯爷是真心相爱的。
秦含眼睫有几分湿润,心里又感动又愧疚,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多谢三姑娘,也谢谢老夫人厚爱。”
她不仅亏欠了她妹妹,也愧对谢国公府。
谢晚凝连忙摆了摆手:“怎么还将秦二姐姐给惹哭了,秦二姐姐明天可是新娘子,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秦含温婉大方,不管在何时都很有名门闺秀的样子,但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她总是有些伤感。
听到谢晚凝的话,秦含又笑了:“是太感动了。”
“秦二姐姐不用感动,嫂嫂是我们的家人,你与嫂嫂是姐妹,那也是我们的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谢晚凝甚是豪迈的摆了摆手,笑道。
秦含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烟罗撒花裙,人比花娇,她看得出来,谢家的人都很喜欢她妹妹。
等她嫁到南定侯府,也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到这边,这所谓的真相犹如一把刀悬在人的头上,弄得她在出嫁前,老是有些心神不宁。
几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秦含温婉含笑道:“这楼上有好几间房,我让丫鬟带姐姐与三姑娘过去吧。”
谢晚凝笑眯眯的,很是招人喜欢:“嫂嫂与秦二姐姐肯定有悄悄话要说,那我就先过去了,等用膳的时候我再过来。”
秦含笑了笑:“梅儿,你带三姑娘过去。”
谢晚凝走了之后,秦含才温柔地喊:“若若。”
“长姐。”秦若看着镜子前温婉美丽的长姐,莞尔一笑。
秦含摸了摸小姑娘的飞仙髻,跟她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若若也知道,嫁给阿许哥哥一直都是长姐的心愿,长姐嫁过去之后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也希望妹妹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将来若是谢家发觉了什么,我与你阿许哥哥也不会袖手旁观,长姐自知亏欠于你,也不知该如何弥补,一切的一切,多谢了。”
秦若幼年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秦家的亲生女儿,那时候的她很害怕自己会被秦家遗弃,所以胆子很小,动不动就会哭,每每到这个时候,长姐都会过来哄她,在后来的许多年里,秦若觉得自己只要有长姐,那就够了。
她也是真心盼着长姐能够幸福,可长姐如今这话,好像是在用过去的恩情来偿还她这次替长姐出嫁。
秦若眼睫颤了颤,轻声道:“长姐幸福美满就好。”
因为秦含是长姐,所以她懂得的东西比小姑娘要多一些,所以秦若跟谢晚凝过来都没帮上什么忙。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这天,天还未亮,整个驿馆就亮起了烛光,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梳妆嬷嬷在看到秦含的第一眼就好一番夸赞:“秦二小姐好生温婉,真不愧是大家闺秀。”
谢晚凝也跟着笑了:“我也这么觉得,我在看到秦二姐姐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端庄大方。”
见谢国公府长房的少夫人跟嫡姑娘都在,梳妆嬷嬷哪敢拿乔,连连称“是。”
南定侯府虽然地位优渥,但远不及谢国公府富贵荣华。
吉时一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
驿馆周围则是围着许多百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非常欢快。
秦若跟谢晚凝扶着身穿凤冠霞帔的秦含来到花轿处,许言廷从大老远就凝视着最中间的女子,他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从青梅竹马到如今喜结连理,真的是世间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谢晚凝性情活泼,最先开了口:“小侯爷,恭喜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秦二姐姐,要是你敢对秦二姐姐不好,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许言廷勾着一双含情的狐狸眼,笑道:“不敢,我要是敢对她不好,那我自己先负荆请罪。”
秦若则是娇俏明艳的笑了笑,道:“恭喜阿许哥哥。”
“多谢。”许言廷正了正色,神色非常郑重,道。
他清楚要是没有小姑娘的话,那他跟含儿肯定走不到今日。
退一万步来说,就说当初含儿违背自己的心意嫁到谢国公府,那也不会真正的快乐,说不定还会郁郁寡欢,因此许言廷是真心感激小姑娘。
谢晚凝觉得有些奇怪,这小侯爷怎么突然这么郑重的对嫂嫂说“谢谢”,好像含着千言万语似的。
秦若摇了摇头:“阿许哥哥客气了。”
“新娘起轿。”
这场婚事可谓十里红妆,甚是热闹。
谢晚凝脑中不由想自己出嫁时的场面,笑着跟秦若道:“秦二姐姐跟小侯爷感情这么好,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是啊。”
“兄长这时候应该还在南定侯府,嫂嫂,我们是先回府还是等一下兄长。”谢晚凝看嫂嫂神情有几分怔然,料想她是舍不得秦二姐姐,就悄咪咪道:“我知道这附近有几家首饰铺子,嫂嫂要不要去看一下?”
“那就却之不恭了。”
彼时南定侯府中,众人都在向许言廷敬酒,许言廷笑得春风满面,谢凌也姿态儒雅的敬了他一杯:“恭喜小侯爷。”
看在妻子的面子上,谢凌愿意成全了许言廷跟秦大小姐这一对有情人,但仅此而已。
许言廷看了谢凌一眼,客气的与他碰个杯:“谢过谢大人。”
南定侯见状也凑过来,谄媚道:“本侯敬谢大人一杯。”
谢凌愿意卖他个面子,温文尔雅道:“侯爷先请。”
没想到谢宰辅真接受了他的敬酒,南定侯两眼放光,脚步飘忽,人飘飘然的。
许言廷与这个父亲不太亲近,看到这副景象也不多说什么。
酒过三巡,谢凌在南定侯府喝了不少酒,白皙如玉的脸上有些微醺,看着有几分惊艳,但他眼眸一片清明。
他刚踏出南定侯府,谢晚凝就朝他招了招手:“兄长。”
谢凌一眼便看到谢晚凝跟她身边的妻子,唇角微微上扬,缓步过来:“夫人怎么来了?”
“哎呀,兄长眼里就只有嫂嫂,没有妹妹,我都要吃醋了。”谢晚凝暧昧的看了两人一眼,嘟了嘟嘴。
谢凌才温雅的喊了一声她:“妹妹。”
谢晚凝当即就笑了,一边将嫂嫂往兄长怀里推,一边往后面跑:“妹妹就不打扰兄长跟嫂嫂恩爱了,我去后面的马车。”
“诶。”秦若哪好意思让她去后面的马车,刚想去拦,纤细的手腕被谢凌握住:“无妨,她一个人一辆马车还宽阔些。”
哪有他这样做兄长的,秦若嗔了他一眼。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请教一下夫人。”马车快要停在谢国公府门口时,谢凌突然慢悠悠开口:“在夫人心里,姊妹跟夫君哪一个重要?”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姊妹与夫君==
姊妹与夫君哪个更重要……
若这搁在以前, 秦若肯定回答“姊妹与夫君一样重要”,但眼下男人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于是姑娘眨了眨弯若新月的眉眼, 软软的嗓音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在妾身心里,夫君肯定是最重要的。”
谢凌扬了扬眉梢, 神态非常愉悦:“夫人这话当真?”
这个答案确实说到谢凌心坎上去了, 但他很担心姑娘是在忽悠他。
秦若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当真的。”
“夫人这话我记住了, 还请夫人以后不要忘了这话。”谢凌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娇嫩的小脸,细细的摩挲着。
她要是敢骗他,那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好似一股冷风从马车窗帘外吹进来,秦若紧了紧披风, 轻声道:“妾身不会忘记。”
“今日夫人二妹妹出阁, 夫人心里可有伤怀?”马车中的紧张气息瞬间一扫而空, 谢凌将妻子的身子带到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肩上, 温声道。
秦若摇了摇头, 细声细气道:“二妹妹与阿许哥哥是两情相悦,现如今能够长相厮守, 妾身为她们感到高兴。”
谢凌笑而未语。
那可不是要为她们感到高兴, 毕竟为了自己能够与意中人长相厮守, 可以将自己从小带在身边的妹妹说舍弃就舍弃。
秦家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当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事出有因, 他们没做错什么,但他们这么做会对妻子造成什么伤害, 他们从来没考虑过。
所以经此一事,谢凌对秦家所有人都无甚好感。
过了半个多时辰, 马车在谢国公府门前停下,张嬷嬷笑眯眯地迎上来:“大人跟少夫人回来了,老夫人正在正堂等你们用膳呢。”
人还没进正堂,谢晚凝响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祖母。”
“老身适才一直没听到含儿跟晚凝回来,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在等子凌一起回来,就让张嬷嬷在门口等着了。”谢老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对三人道。
谢晚凝嘟了嘟嘴,飞快地跑到谢老夫人怀里:“还是祖母最疼我们,不过以后这么晚,祖母就不用等我们了,我们又不会走丢。”
“你啊。”谢老夫人无奈的点了点谢晚凝的额头,才想起正事:“今日南定侯府可还都顺利?”
“祖母放心,不管是迎亲,还是礼数方面,都没出什么差错,而且这场婚事办的挺热闹的,说句‘十里红妆’都不为过。”
“那就好,开头顺顺利利的,这一生也一定平平顺顺。”谢老夫人笑容满面,道:“现在祖母就等着我们晚凝的亲事了。”
谢晚凝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祖母怎么又把话题引到我头上来了,我还没那么早呢。”
孙儿与孙媳、还有孙女都在跟前,谢老夫人心情格外的好,道:“那再晚这嫁妆也得准备不是。”
谢晚凝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娇嗔道:“祖母。”
众人都笑了起来。
唯独谢凌的目光,一直在妻子身上。
===
再说这边,沈岸到了江州之后就开始查探自己妹妹的身世,几经周转,总算让他找到了当年在秦二小姐身边服侍的婢女,后因嫁人就从秦府出来了。
沈岸让人将她带过来的时候,婢女还很惊惶,毕竟她与丈夫一家都只做些本分事,按理来说不会得罪什么人才是。
知晓沈岸是京城来的,而且大有来头,婢女跪下去之后直接磕头:“奴婢见过大人。”
“起来吧。”沈岸忙了这么多天,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他微微抬了抬眼,道。
“是,大人。”婢女连忙站起来,有些害怕的问:“不知大人唤玉娘过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等她,她不敢在外面耽搁。
沈岸这么多年在朝堂上为官,气场很是强势,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一般人抬不起头来,他目光犀利的看向婢女:“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吩咐,就是有一事想请玉娘为本大人解惑。”
婢女忙对他福了福身:“这是一定。”
一个是地位高贵的朝堂官员,一个是身份低微的婢女,玉娘不觉得沈岸有什么问题需要她帮忙解惑,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玉娘明白了。
“听说你在秦二小姐身边服侍,那你可知秦二小姐被带到秦府的时候有多大?”
玉娘马上就猜到眼前这位尊贵的大人有可能是二小姐的亲人,她激动地语无伦次:“敢问大人可是我们二小姐的亲人?”
她在二小姐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对二小姐跟秦家自然是有感情的,即使她如今不在二小姐身边服侍了,她都时常牵挂着二小姐。
只是她们的身份太过低微,从秦家出来之后,她与夫君又去了其他郡县,离江州相隔甚远,自是不能打听到二小姐什么消息。
沈岸面色低沉,没有回她这句话,只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玉娘知晓是自己过于激动了,于是稍稍将头低下,道:“回大人,二小姐被带到秦家的时候,大概是一个月大,而且当时她的父母都去世了。”
那一场水患,真的是天灾,但二小姐也真的是可怜,被抱回来的时候哭的嗓音都哑了,再大一点,身体又不好,以至于她们这些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的平日里都格外小心。
沈岸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深呼一口气:“那二小姐被带回来的时候,襁褓中可有什么东西?”
他现在很后悔,为何当时没有陪在他妹妹身边。
但他也知道,父母那不见的一块玉佩肯定是放到了妹妹身上,因为父母肯定相信他终有一日,肯定会找到妹妹,可是这一天实在是太晚了。
甚至于为了找妹妹,他明明知道东宫太子不是一个好的君王人选,他还不遗余力的帮着他,父母九泉之下怕是要对他失望了。
玉娘看他一眼,问:“大人说的可是一块质地玲珑剔透的青玉佩?”
她记得二小姐刚被抱到秦家的时候,襁褓中就有一块玉佩,老爷当时还说这玉极其罕见,想来若没有那场水患,二小姐肯定也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对上了。
“我姓沈,是当朝太师。”沈岸猛地闭了闭眼,只觉得惊喜来得太快,他朝玉娘拱了拱手;“多谢玉娘以前在吾妹身边细心伺候。”
玉娘吓了一跳,又给沈岸磕了个头,当朝太师,那可不就是一品大官。
姓沈,玉娘大概知道这位太师的身份了。
沈家在二三十年前是江州一家独大的世族,其家中的子弟都很成器,因为他们家里有不少男儿在朝为官,沈家当然是门庭若市,在江南一带更是备受推崇。
变故刚好出在先帝有一年南下,刚好在沈家落脚,当时沈家的三小姐可谓是惊为天人,先帝看到这样的绝色怎么会不喜欢,走的时候就将沈家三小姐给带走了,还封了嫔位,那时候朝堂局势不稳,先帝查处了不少官员,沈家为了小女儿在宫里不受帝王猜忌,就主动避世了,也不与其他家族牵扯。
沈家避其锋芒之后,秦家马上趁势而上,成为了江州第一世族。
按照年龄的话,这位沈太师确实是她们二小姐的兄长。
思及此,玉娘很为二小姐感到高兴:“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二小姐有沈大人这一位兄长,奴婢为二小姐感到高兴。”
“那我还想问玉娘一个问题,昔年小侯爷在江州的时候,是说要娶秦家的哪个姑娘来着?”
玉娘在秦若身边伺候的时候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她知道大部分事情,但她又偏偏不知道谢家婚约提出之后的种种事情。
玉娘没有听出沈岸这句话的深意,道:“小侯爷昔年就住在我们秦府隔壁,心悦的是我们大小姐,奴婢记得以前小侯爷没少爬我们大小姐的墙头,为此大人还生了好一顿气呢。只不过后来小侯爷收敛了许多,还在江州当了好一阵子教书先生,老爷对他很满意,所以后来小侯爷允诺及冠之年会娶大小姐为妻,老爷答应了。”
“那就是说小侯爷跟二小姐是没有什么牵扯对吗?”
“是啊,二小姐一般出门都是带婢女跟奶娘的,她与小侯爷就是点头之交。”
沈岸听懂了,一切已经明了。
秦家二小姐确实是他沈岸的妹妹,只不过不是那位要嫁给许言廷的二小姐。
秦家还真是有胆子,这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所以明目张胆的调换新娘,他难不成以为有些事情真的可以瞒一辈子,所以一点都不担心谢国公府会发现。
秦家地位有多高,那也只是在江州,在京城之中,谢国公府才是百年家族。
沈岸克制的捏了捏眉心,对小厮道:“你送玉娘回去吧。”
“是,大人。”
小厮亲自将玉娘送回去,临走前还给了她一千两银。
玉娘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二更==
侍卫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大人,低头问:“那大人,我们现在是?”
现在小姐的身份已经确定了,而且还是谢大人的妻子,他不清楚接下来大人会如何做。
要是今时今日小姐没有出嫁,那作为兄长的大人,当然可以将小姐带回府,养在身边。
但如今小姐已为人妻,就算大人想将小姐放在身边养着,也是不可能了。
“去秦府。”
方才沈岸面色还算温润,现在已经是冷凝了,他淡淡道。
“是,大人。”
江州秦家,秦父正为长女跟许言廷成亲高兴,管家敲了敲房门,道:“老爷,外面有一位姓沈的大人,说想见你一面。”
姓沈的大人,秦父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姓沈的大人。
秦父咳嗽一声:“请他进来吧。”
秦父是在正堂见的沈岸,沈岸进来之后文质彬彬的跟秦父道:“晚辈沈岸。”
“你是沈太师?”秦父对如今京城的局势也有了解,他知道当朝宰辅跟太师都是年轻官员,赶忙站起身子:“不知沈太师突然来我们秦府是?”
沈岸忽地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晚辈幼年时候与妹妹走散,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妹妹,现在线索追踪到了江州,晚辈就过来了。”
妹妹……
秦父一脸惊诧的看着沈岸,心思百转,很快反应过来,难不成是……
他小心翼翼的问:“沈太师说的是若若?”
除此之外,秦父想不到沈太师为何要来他们秦家,总不会是要他帮忙找妹妹,那就算要走,也得去找知府不是。
沈岸抬头瞅了秦父一眼,说实话,他很感谢这位秦大人,要是没有他收养妹妹,当年那种情况,他妹妹说不定也不在了。
但他后来为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让他妹妹代替自己女儿嫁到谢家就有些自私了,要他妹妹真是秦家亲生女儿,想来他也不会如此,分明就是一个退婚的事情,他非得这样做,他难道就不想想,谢家要真发现他妹妹不是秦家大小姐,他妹妹受了牵连,他们难道是跑得掉不成。
沈岸“嗯”了一声:“晚辈方才找到了昔年在妹妹身边伺候的玉娘,他跟晚辈说了妹妹被抱到秦家的时间,确实对得上,另外,妹妹襁褓中的那块青玉佩是当年父母的定情信物,其中一块玉佩是在妹妹身上,另外一块玉佩在晚辈身上。”
说着,沈岸将手心中的玉佩拿给秦父看。
秦父伸手将玉佩接了过来,只要一眼,他就知道两块玉佩是合得上的,可能若若父母离世之前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兄妹俩有朝一日能相认。
这兄妹相认,是一件极其让人高兴的事情,但秦父只觉得心虚,他小心翼翼的道:“沈大人,你的这块玉佩确实跟若若的玉佩合得上,想来是你们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你与妹妹相认,但实不相瞒……”
“我还是从头跟沈大人说起吧。”
沈岸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笑了笑:“秦大人就不必从头开始了,我既然能查到江州来,那就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秦父叹了一口气,那也是,他都亲自登门了,那肯定已经知道他们秦府偷梁换柱,让若若代替含儿嫁到国公府,秦父道:“关于这件事,实在是事出有因,当时因为长女跟小侯爷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突然知道这门一道婚约,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
YH
所以就想让若若代替她长姐嫁到国公府去。”
“因为时间匆忙,所以我没考虑到后面的事情,以至于这一年来,我跟她姐姐也都是担惊受怕的,对于若若,是我这个养父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沈大人,在这里我向沈大人说声抱歉,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沈大人要是需要任何补偿,我们秦家都会不遗余力。”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需要什么补偿。”沈岸唇角扯了扯,语气突然有几分讽刺:“秦大人当年能收养妹妹,沈岸感激不尽,但一码归一码,秦大人难道不知道对于女子来说,姻缘是何等的重要,要是不能嫁一个好郎君,未来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秦大人也知道自己女儿要是不能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会过得不幸福,所以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那秦大人可有想过,吾妹父母要是还在的话,也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郎君,而不是成了一枚棋子,用来成全别人的幸福。”
秦父被他说的脸上无光,惭愧道:“是我存有私心了。”
确实,在两个女儿之间,他更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够得到幸福。
沈岸声音低沉,道:“人都有私心,站在秦大人的角度上,秦大人肯定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沈岸如今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只想跟秦大人说一句,沈岸与妹妹离散多年,待我回到京城,我会带妹妹走的。”
方才跟玉娘见过面之后,沈岸就已经想好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这谢家娶的人是秦家大小姐,他妹妹又不是真正的秦家大小姐,那为何还要继续待在谢国公府。
等他妹妹回到他的身边,日后他这个做兄长的,会亲自替她选一个好夫婿,至于过去的事情,还是趁早忘了为好。
站在沈岸后面的侍卫微微讶异了下,他们大人这是忘了小姐与谢大人感情有多恩爱了,不过也是,要是事情真相挑明,谢家愿不愿意承认小姐这少夫人的身份还是另外一码事了。
听完沈岸的话,秦父一张脸都成了菜色,他是期盼沈岸与若若兄妹能够早点相认,但他们兄妹要是相认的话,谢国公府立马就能知道若若不是秦家的大小姐,接着再一推理不就能知道他们秦家嫁过去的是二小姐,连带着含儿的身份也会被暴露出来,那……
沈岸瞥了秦父一眼,淡淡道:“真相被揭穿之后,谢家要怎么样沈岸管不着,我能做的只能护自己妹妹无虞。”
但沈岸有一句话没说的是谢国公府行得正,坐得端,秦家大小姐都已经嫁到南定侯府去了,就算身份被查出来,谢家也会成全他们的。
怕是这一切的代价得要他妹妹担着了。
沈岸还有一个底牌,那就是他可以辅佐三皇子,以此作为交换。
“我们秦家已经对不起若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能继续对不起她,就按沈大人说的来吧。”
反正迟早会暴露的,早点摊牌也好,也免得他日夜为这两个女儿忧心,秦父心想。
前年那时候是他一念之差,要是谢国公府怪罪的话,秦父也没有什么怨言。
沈岸点了点头:“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沈大人慢走。”
沈岸一走,秦父突然全身无力,整个人差点倒了下去,还是小厮将秦父扶住:“老爷,您没事吧?”
秦父深呼吸了下,忍着抖动的双腿吩咐:“我没事,你赶紧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他得快点写一封信,将这事告知京城的长女,让她心里有个底。
小厮不敢耽搁:“是,老爷。”
等室内彻底安静下来,秦父在脑中盘算他们秦家的家产,当初他就是惧怕京城谢家的权势,所以才不敢将长女早已有意中人的事告诉谢家,没想到因果循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若谢家真打算出手,那他们秦家这些基业真的要保不住了。
秦父以掌撑面,微微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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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四月,桃花怒放,万物晴朗。
谢凌身着一袭月华色竹枝常服,风姿秀雅,浅淡从容。
他缓步踏进正房,郎中正在给秦若诊脉,见他进来,连忙向他行一礼:“下官见过谢大人。”
谢凌清浅一笑,动作温和的抬了抬手:“崔郎中请起。”
“谢大人。”
“敢问崔郎中,我夫人身子如何?”
崔郎中身体顿了一下,最近他隔一日就来给少夫人请平安脉,他看得出来,大人是盼着少夫人能够怀上子嗣的,但这子嗣,往往是越急越容易怀不上,他深吸口气:“少夫人身子一切安好,大人请放心。”
大人分明还是跟以前一样温和,但最近不知为何,面对大人的时候,他总有些畏惧。
谢凌点了点头,颔首道:“辛苦崔郎中了,那就麻烦崔郎中开些补身子的药给我夫人。”
崔郎中“诶”了一声,他在谢凌面前哪敢托大,恭敬客气道:“不辛苦,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楚清,你送一下崔郎中。”
“崔郎中这边请。”
屋外春光明艳,屋内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秦若抬起如春水般的杏眼儿,弱声道:“夫君,妾身又没生病,你不用让郎中隔日就来请平安脉。”
就算再迟钝,秦若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最近晚上,男人不仅闹她闹得凶,而且还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比如说欢好之时,他会拿软枕垫在她的腰下,然后以前都是晚上沐浴,但现在都成了第二天早上沐浴了。
再加上他让郎中每隔一日给她请平安脉,这些都让姑娘觉得不对劲,可她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姑娘轻轻蹙了蹙眉。
见她蹙眉,谢凌心紧了紧,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只是请平安脉,夫人不用紧张。”
可姑娘怎么能不紧张,她甚至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秦若一颗心很是慌乱,她柔若无骨的手指去握谢凌的大手,神情紧张地问:“夫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她是他的妻==
谢凌眉目微动, 低头看妻子那柔若无骨的十指,他当然是将妻子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但他要这个时候将妻子给揭穿了, 她只怕会躲他躲得远远的,那到时候他该去哪里找她呢。
于是谢凌掩下所有的思量, 装作若无其事道:“我能知道什么, 还是夫人有什么事故意藏着不让为夫知道?”
秦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她真的有一种直觉, 他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但要是他什么都知道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质问她呢。
秦若婉约的声音有些勉强,都不敢抬头看谢凌:“妾身没有任何事欺瞒夫君。”
和煦的春风从楹窗外面吹进来,带来一阵阵清凉。
“既然没有, 那夫人就放轻松点, 这么紧张对身子不好。”谢凌摸了摸妻子柔嫩细腻的脸颊, 轻笑道。
姑娘嗓若莺啼的附和:“夫君说的是。”
谢凌上了软塌,将姑娘抱在怀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她如瀑的乌发, 他如画的眉眼异常温和。
她实在是太乖了,要是她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崔郎中从正房出来, 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 然后去凝晖堂跟谢老夫人复命。
谢老夫人听完叹了一口气, 这按理来说应该要有啊。
不过子嗣一事最讲究缘分,越急越没有, 她也不失望:“既如此,那你就开点补身体的药, 按时给少夫人送过去。”
面对谢老夫人,崔郎中就没那么紧张, 作揖道:“是,老夫人。”
“子凌是让你每隔一日去正房请平安脉是吧?”谢老夫人慈眉善目的点了点头,问起另外一件事。
“回老夫人,大人是让下官每隔一日就去正房请平安脉。”
谢老夫人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这不像是子凌会干出来的事,就算是有了身孕,那刚开始脉象这么浅,肯定是把不出来。
而且子凌之前默许了含儿服用避子汤,那他对子嗣应该也没那么看重啊。
想到这一点,谢老夫人道:“崔郎中,你还是隔半个月去正房请平安脉吧。”
她觉得子凌不是为了子嗣让郎中去请脉,只怕是因为别的事情。
这样,就不需要郎中来回跑了。
“谢谢老夫人。”崔郎中感激涕零,如同劫后余生般的开了口,他最近每去一次正房,就能见到谢大人,但他对谢大人又感到畏惧,所以每次出来都出了一身汗。
“你先下去吧。”谢老夫人摆了摆手。
崔郎中朝谢老夫人叩了下首:“下官告退。”
微风轻拂,谢老夫人压了压眉心:“张嬷嬷,你去请大人过来。”
张嬷嬷眉心一跳:“是,老夫人。”
一炷香后,谢凌身姿儒雅的到了凝晖堂:“祖母。”
“你们都下去吧。”谢老夫人抬头看了谢凌一眼,一如往常的温和儒雅,但谢老夫人还是能从他的眉目之中看出几分疲惫,谢老夫人心一沉,摆了摆手。
张嬷嬷忙带着凝晖堂的下人退下。
谢老夫人先跟谢凌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听说圣上跟皇后娘娘打算将昭阳县主指婚给萧太子,但萧太子没有同意?”
听说为了这件事情,最近朝堂闹得不可开交。
其实若论身份,昭阳县主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又有封号,在京城一众贵女中,地位也非常高,在身份上,她与东璃太子殿下是可以匹配的。
但此事牵扯到未来新君,当然没有这么快确定其太子妃人选。
谢凌神色不变,喝了口茶:“昭阳县主是国丈府的姑娘,要是萧太子选了她做太子妃,那就相当于是支持太子殿下,如今局势未明,萧太子当然不会选昭阳县主为太子妃。”
这点谢老夫人当然知道,要是没有三皇子殿下,东宫太子殿下也是礼贤下士之人,那东璃太子殿下肯定会听帝后的,择选昭阳县主为太子妃,可是如今这局势,将来谁做帝王还不一定呢,东璃当然不敢轻易下决定。
谢老夫人这下便知道他不是在为朝堂上的事情忧心,转移了话题:“祖母方才让郎中每半月去正房替含儿诊脉,子凌,祖母有一事不解,先前含儿服用避子汤的时候,你是纵容的,你母亲当时还笑话说,在你心里,妻子永远是第一位,不知道将来要是有了子嗣会怎么样。”
“祖母不是说子嗣不重要,但子凌最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谢凌微微按了按额头,开春来朝堂事务甚多,他又牵挂着妻子,所以最近都没怎么歇息。
于他而言,子嗣当然没妻子重要,但是如今,只有子嗣,才能留得住妻子。
谢凌微微一笑,清贵自持:“子凌有分寸,还请祖母放心。”
谢老夫人摇了摇头,但愿他是真的知道分寸,她这个孙儿,是辈中最出色的,也是她们百年家族的骄傲,不管是朝堂的事,还是其他什么事,他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但在这感情上面,谢老夫人还是有些操心。
“罢了,你们小夫妻两的事祖母就不插手了,但只有一点,子凌不能欺负含儿。”
姑娘从江州嫁到京城,身边又没亲人在,她们国公府自然要多照顾她点。
谢凌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是,祖母。”
“大人慢走。”
谢凌一走,张嬷嬷就从外面走进来,谢老夫人一脸无奈地问:“方才子凌的话,你可听见了?”
张嬷嬷替谢老夫人倒了杯茶:“老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虽然子凌没说,但老身隐隐能感觉到他跟含儿之间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老身也说不上来。”谢老夫人皱了皱眉,道。
而且这种不对劲还不像含儿那会儿刚嫁过来跟子凌冷战那一段。
张嬷嬷笑着宽慰道:“虽说不知道大人跟少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老夫人也知道,大人做事一向是极有分寸的,老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
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都是人精,老夫人能看出来的她们做奴婢的自是能看出来,但张嬷嬷只要一想到大人每次看向少夫人时,那眼神无意识流露出来的爱意,她就觉得不管大人跟少夫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最后都会解决的。
“你这话不差,子凌平日里行事很有分寸,我一直都很放心。可偏偏这次不一样,我方才跟他说起含儿的时候,我看他眉目中好像是在隐忍,这一点就很奇怪。”
他与含儿是夫妻,两人都成婚一年多了,谢老夫人并不认为子凌还需要隐忍什么。
张嬷嬷听出谢老夫人的弦外之意:“所以老夫人怀疑问题出在少夫人身上?”
谢老夫人道:“老身确实怀疑问题是出在含儿身上,但这也不对,含儿的性情你我都是知道的,她能有什么事情让子凌选择隐忍呢。”
“老夫人说的也是,要不老奴让人去正房打听一下?”
“也好,你就让碧儿去正房打听一下,要是被子凌跟含儿看到了,那就算了。”
万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做祖母的不盼着孙儿跟孙媳好呢。
“老夫人对大人跟少夫人极好。”
谢老夫人慈爱地笑了笑:“现在府上就他们这些小辈最小,老身当然要多关心些,等子凌跟含儿有了孩子,那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老身就等着安心的抱孙子。”
子凌跟含儿的容貌都极好,谢老夫人都能想象到他们将来的孩子有多好看了。
张嬷嬷也露出笑容,急忙去找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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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秦若窝在软塌上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露馅了,但她想了许久,都没想到自己是哪里露馅了。
奶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画面,连忙将精致的水晶糕跟桂花糕放到一边,然后在她身上搭了个毯子,问:“姐儿这是怎么了?身上也不搭个毯子,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秦若心一暖,顺势就坐了下来,她弯若新月的眉眼还有几分娇懒:“奶娘,我在想事情。”
“姐儿是想说大人的事情吧。”奶娘在软塌旁边的梨木椅子上坐下,叹声道。
有些事情可能外人不知道,但她们这些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哪能不知道,自从姐儿嫁到国公府,大人虽是每夜都歇在正房,但许是因为怜惜姐儿,所以大人在房事上面还是极为克制的,可最近,她们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并且大人要姐儿要的特别凶。再加上崔郎中每次过来给姐儿请平安脉的时候,大人都会在,好像是怕姐儿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奶娘就察觉到了不对。
只是她不想姐儿太为这事担心,便一直没有提这事。
想必姐儿是自己察觉到了。
秦若莞尔一笑,娇娇软软的:“什么都瞒不过奶娘。”
“不瞒奶娘说,之前我只是觉得夫君他可能猜到了什么,但并没有什么证据,这次我却觉得,夫君他可能是真正的知道了。”
即便早上那会儿男人否认了,但姑娘家总有一种直觉,秦若的直觉便是他什么都知道了。
奶娘面色有些僵硬,眼神无意识的划过姐儿玉肩上的粉色痕迹,姐儿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缘由的,只是奶娘想不通的是大人怎么会知道呢。
她们应该是瞒的非常好才是。
==二更==
紧接着,姑娘继续道:“我早上还问了夫君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夫君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就觉得夫君他应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只是没打算揭穿。”
到了这个时候,她总不能自己骗自己吧。
奶娘也觉得是这样,试探着问:“如果大人真的知道了,姐儿打算怎么办?”
要是这事放在一个月前,那时候大小姐还没嫁给小侯爷,还能帮着出出主意,但现在大小姐跟小侯爷已经成亲了,她们不仅不能找大小姐,还得顾全大小姐跟小侯爷,要不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所以这事还得她们姐儿担着。
比起奶娘的犹豫,秦若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她浅浅而笑,像九天上的仙女:“奶娘,当初爹爹让我代替长姐嫁过来,就是为了让长姐跟阿许哥哥在一起,现如今,长姐跟阿许哥哥已经成亲,感情又好,我想我已经完成了爹爹交代的任务,也偿还了他对我的养育之恩。”
奶娘便知道她的打算了,就算大人不提,姐儿也会将这事挑明。
奶娘沉默了下,道:“那要是大人怪罪下来的话,姐儿您?”
她知道姐儿的性子很善良,若非当日大人拿着养育之恩跟大小姐从小对姐儿的好来说事,非要姐儿嫁到谢国公府,姐儿也不会冒名顶替嫁过来,当时还生了一场病。
她们一直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奶娘还是会犹豫。
但她的犹豫不是未自己,是为姐儿。
秦若轻声道:“谢家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们,所以不管夫君如何怪罪,我都可以承担。”
“既然姐儿已经做了决定,那老奴全力支持姐儿做的决定,姐儿只需要知道,不管在什么时候,老奴都会陪着姐儿一起。”奶娘看着她坚定的眉眼,笑道。
她从小就在姐儿身边伺候着,看她从牙牙学语到嫁为人妇,她是一定不会离开姐儿的。
秦若眼角有些湿润,眸中水盈盈的:“其实奶娘不必如此。”
因为她并不想牵连奶娘,所以她想的是奶娘可以回江洲,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爹爹也会善待奶娘。
奶娘握着姑娘的手,道:“如果可以的话,老奴愿意代替姐儿去受所有的过,说到底还是老奴无用,当初劝不了老爷,如今也帮不了姐儿。”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面对了。
秦若眸似秋水,眉似点漆,轻声道:“奶娘没有做错什么,今晚等夫君过来,我会向夫君说明此事。”
她骗了谢家这么久,此事也该做个了结。
奶娘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沉重,老爷当初所做的这个决定是成全了大小姐跟小侯爷一生的幸福,但这对她们姐儿是真的太不公平了,大小姐跟小侯爷现在是什么都有了,可她们姐儿马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知道不该这样想,但奶娘就是为自家姐儿感到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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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谢凌从内阁回来之后,就直接到了正房。
今晚房间的烛光非常昏暗,谢凌过来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屋内怎的这样暗?”
看到男人挺拔的身影,秦若站了起来,盈盈福了福身:“夫君。”
“夫人不必多礼。”谢凌几步过来,扶她的时候无意触碰到了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奶娘面色有些凝重,都不敢抬头看谢凌,微躬着腰道:“老奴见过大人。”
谢凌这下算是知道古怪在何处,他温和一笑,道:“奶娘人事已高,以后在府中就不用行礼了。”
奶娘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有些拘谨,强忍着惊惧,身体僵硬的道:“谢大人。”
“夫人可用过晚膳了?”谢凌神色如常的问妻子。
秦若抬起潋滟如水的眸子,软声问:“妾身已经用过晚膳了,夫君有没有用晚膳?”
“方才在内阁已经用过晚膳了,因为记挂着夫人,所以就紧赶着回来了。”
以前谢凌有公务的时候,晚上都会歇在内阁,但自从娶了妻室之后,除非公务太多,要不然他都会回来。
思及此,谢凌的眉目格外柔和。
看着他温柔的神情,秦若在心中斟酌着措辞:“夫君,妾身有一事想与你说。”
闻言,谢凌低头看妻子,她眉眼弯弯,看着很是娇俏。
但今夜,这娇俏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坚定。
大概是猜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谢凌的手不受控制的颤了下,他喉结滚动,沉声道:“等会再说吧。”
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早一点还是晚一点都无关紧要,秦若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凌掐住妻子纤细的手腕,对奶娘道:“奶娘先下去吧。”
奶娘有些担忧的看了姐儿一眼,她是想着等会姐儿坦白的时候,她好在旁边解释,但大人已经下了吩咐,奶娘自然不能不听,她屈了屈膝:“那老奴先行告退。”
珠儿正要进去给大人还有少夫人送热茶,就看到奶娘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不解的走过去:“奶娘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身边的奶娘一向是极其稳重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奶娘露出这么惊慌的神情。
见是珠儿,奶娘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珠儿姑娘这是?”
“奴婢正要给大人还有少夫人送茶呢。”
奶娘看了一眼珠儿手中的青花瓷盏,茶盏上面还冒着烟,道:“大人跟少夫人已经歇下了,珠儿姑娘还是等会再去送吧。”
这么早就歇下了,珠儿有些疑惑,但看奶娘神色这么凝重,珠儿也不敢多问,只点了点头:“那奴婢等会再进去。”
夜色过半,屋内芙蓉帐暖,散发着缱绻的气息。
接连来了好几次,姑娘羞靥晕红,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杏眼湿润,粉唇轻抿,看着很是勾人。
谢凌从身后搂住她,亲了亲她小巧的耳朵,磁性好听的声音有些沙哑:“夫人想说什么,说吧。”
不管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明媒正娶她的事实。
秦若瞬间就清醒过来,她轻轻咬了咬唇,这一年多来的交颈而眠,她很贪恋他的怀抱,但今晚,许是他最后一次抱她了。
“夫君可不可以先放开妾身?”
谢凌的指腹轻轻揉了揉妻子的腰,道:“就这样说。”
已经被打断一次,她担心她酝酿好的措辞会忘记,秦若扯了扯谢凌的衣袖,绵软的嗓音像是在跟他撒娇:“可是这样妾身开不了口。”
谢凌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是不舍得拒绝自己的妻子,他披了一件里衣站起来,随后替妻子整理好衣裳,用一双并蒂海棠步摇将她的青丝简单的挽起来。
姑娘姝色丽质,窈窕无双。
夜晚,国公府很是安静。
谢凌推开最侧边的窗牖,道:“夫人说吧。”
事到临头,也容不得秦若退缩。
她深吸口气,腰肢纤纤的在名贵的地毯上跪下,谢凌手一动,刚想去扶她起身,就听她道:“谢大人,其实我并非是你要所娶之人”
谢凌克制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秦若知道他在听,见他没有说话,她就接着往下说:“谢大人要娶的人本来是我长姐,只是在长姐知道这一桩婚约之前,长姐就有了意中人,而且长姐早已与那人约定好了,待那人及冠之年,他就会迎娶长姐为妻,所以无奈之下,我就代替长姐嫁了过来。”
她唯一省略的是她当初劝父亲直接将此事告知谢国公府,父亲责怪她异想天开,说京城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要是先提出了退婚,那无疑是在打谢国公府的脸,那样秦家在江州还怎么立足。
谢凌垂了垂眸,道:“你长姐那意中人是小侯爷?”
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也知道妻子是被逼的。
“是。”秦若丝毫没有隐瞒,点头之后继续道:“长姐与小侯爷已经认识很多年了,长姐一直盼着能嫁给小侯爷。”
“之前我一直很怕谢大人会猜到我的身份,所以一直在竭力隐瞒,是我对不起谢大人,欺骗了谢大人还有谢大人的家人,一切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谢凌看向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年纪还小,本来还是个需要别人哄着的小姑娘,如今却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对着他,谢凌问:“那如今为何不隐瞒了?”
秦若愣了一下:“因为妾身越隐瞒,就越觉得愧疚,而且夫君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因为谢家的人都对她很好,再隐瞒下去,她真的无颜面对他们。
姑娘说完之后,室内一片沉默。
这些是秦若一直以来所隐瞒的事,当她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她的心里顺畅了不少。
所以她一动不动的跪在地面,静等着他接下来的处置。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夫人想如何?”夜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谢凌突然笑了。
秦若不解的抬起杏眼,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他想如何吗。
看着妻子那双盈盈如水,仿佛藏不下任何心事的眸子,谢凌按了按手上的玉扳指,然后朝她走过去:“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生同衾,死同穴’【1】?”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软禁==
秦若单薄的身子一抖, 目光又惊又惧的看着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凌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嗓音温和而低沉:“婚约是婚约, 嫁娶是嫁娶,我娶了谁, 那谁就是我的妻子, 所以夫人要是生不能与我同衾,那我们就只能死同穴了。”
男人语调虽然漫不经心的, 但隐隐透着强势,丝毫不让人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秦若喉咙有些干,她想过男人要是知道她欺瞒他, 会雷霆大怒, 也想过他要是知道她不是他所要娶的人, 会将她给休妻,但她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没有动怒, 而且面色还很平静。
只是他说的这句话, 难不成他想杀了她。
谢凌看她有些惊慌失措,手腕微微使力, 将她从地毯上拽起来:“这些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你是我的妻子, 这一点不会变。”
她现在是心不定,他不会怪她, 等她有了他的孩子,心肯定就能定下来了。
可是这怎么能不变呢, 她骗了他,他要娶的人也不是她, 这要能不变那就奇了怪了,秦若觉得脑子有点乱,下意识的去抓谢凌的手臂:“谢大人。”
谢凌拍了拍她的背,声调微微上扬:“嗯?”
秦若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斟酌道:“谢大人,您是不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她应该将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了啊,怎么感觉谢大人没有挺懂 。
“夫人的话,我已经听懂了,现在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歇息吧。”谢凌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对她一如既往地体贴。
秦若惊魂不定,试探着开口:“可是?”
姑娘在脑海中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谢凌眸光幽深,握住她那微微蜷缩的手指:“没有什么可是,这都大半夜了,我们该歇下了。”
“还有,我们是夫妻,夫人这突然就叫我谢大人,未免太过生分,还是叫我夫君吧。”
明明不该如此,但男人每一句话都在理,秦若想反驳,但也找不到理由。
只能任由他将她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到床榻上。
隔了那么久,床榻上还有余温,秦若因为晚上发生的事,脑子还混沌着,身子自然也有些僵硬。
谢凌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从背后搂住她的细腰,轻声道:“夫人要是睡不着,那我们就继续做了。”
秦若身子颤了颤,唇瓣轻抿,说话的嗓音糯糯的:“妾身马上就睡。”
“快睡吧。”谢凌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搂着她腰的力道微微加重。
姑娘闭上杏眼,原以为自己睡不着,但闻着屋内的檀香,不久之后就睡着了。
听到妻子清浅的呼吸声,谢凌轻轻睁开凤眸,然后将妻子搂得更紧。
他又不是耳聋,今晚妻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自然也听懂了。
但那又如何——
他是她的妻,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能离开他。
清晨,一缕温柔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谢国公府上下一片宁静。
谢凌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官袍,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奶娘不清楚自家姐儿有没有跟谢大人提起替嫁的事,便低头向他行了个礼:“谢大人。”
谢凌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淡淡道:“昨夜夫人没有睡好,她要是没有吩咐,奶娘就不用进去打扰了。”
“是,大人。”
见他面色这般平静,奶娘一颗心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难道姐儿没有跟大人说明白,要是说明白,大人应该吧不会这么淡定,可要是没说明白,那也不对,姐儿不是说会跟大人说清楚吗。
谢凌脚步不停,直接朝门外走去。
奶娘虽然心里着急,但又担心打扰姐儿,只能在门口待着。
快到午时,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地面,照的人昏昏欲睡的。
“奶娘。”
听到姐儿的声音,奶娘赶忙往里冲,竹青色拢帘被拂开,露出秦若雪白的手腕。
奶娘忙扶她起身,秦若脑子还有些混沌,软绵绵的嗓音有几分嘶哑:“现在几时了?”
昨晚重新回到床榻上,她心里一直揣着事,所以现在人还迷迷糊糊的。
“回姐儿,现在快午时了。”
“姐儿昨晚可跟大人说清楚了?老奴今天见到大人的时候,大人面色很是平静。”
秦若咬了咬唇,小声道:“我跟夫君解释了他要娶之人应该是长姐,只是当时长姐要跟阿许哥哥在一起,所以我才代替长姐嫁过来,我觉得我已经跟谢大人说的很清楚了,但谢大人好像没有听懂,他跟我说婚约是婚约,嫁娶是嫁娶,让我不要多想。”
但姑娘怎么可能不要多想,她只差将让谢大人休弃她的话说出来了。
谢大人聪明绝顶,怎么可能没有听懂姐儿的话,只怕是谢大人不想处置姐儿,也不想放姐儿离开。
奶娘扶着秦若下了床榻,和颜悦色道:“其实姐儿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与大人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觉得谢大人人很好,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愧疚,可姐儿有没有想过,说不定谢大人在这些相处中,也对姐儿动了真心呢。”
除此之外,奶娘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因为替嫁这件事情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大人知道之后自然可以追究她们每一个人,但大人没有,那就说明大人可能有顾虑,这个顾虑就是姐儿。
秦若眉心微拧,认真思考奶娘的话。
在与谢大人的相处之中,谢大人待她真的是温和体贴,任凭谁碰到这样的人都不会不动心吧。
只是世人最恨欺瞒,秦若与谢大人开始的牵绊不太好,再加上最近谢大人一到晚上就可劲的折腾她,她现在腰还在疼呢:“奶娘确实说得有理,但奶娘,就算谢大人不愿意计较,可他心里真的会没有隔阂吗?”
奶娘若有所思,这点她们姐儿没有说错,就算大人没有跟姐儿计较,这件事情在大人心里肯定留下了疙瘩,如果这件事没有真正的解决,那大人跟姐儿之间肯定会有隔阂。
兴许真正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她们姐儿跟大人会彻底交心。
奶娘问:“那姐儿打算怎么办?”
秦若刚准备开口,外面有丫鬟叩了叩门:“少夫人,我们老夫人有请。”
“我们这就来。”
==二更==
秦若略施粉黛,容色姝丽,带着奶娘向谢老夫人问安:“妾身给祖母请安。”
“含儿来了,快起来。”谢老夫人忙摆了摆手,等秦若站起来后,她介绍旁边的夫人给秦若认识:“这两位分别是次辅府的尤夫人与镇国将军府的章夫人,她们是替学士府过来请期的。”
先前谢老夫人就说要将谢晚凝的婚事交给姑娘安排,但近来一个月,姑娘都不怎么“得空”,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谢老夫人跟苏氏在安排,如今正好赶上请期,谢老夫人就让人请秦若过来了,毕竟请期之后就是亲迎,也意味着谢晚凝即将出阁。
秦若抿唇浅笑了下,然后向尤夫人跟章夫人问好。
虽说眼前的姑娘是小辈,但她毕竟是谢大人的妻子,两位夫人哪敢真受她的礼,赶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少夫人真不愧是我们谢宰辅的夫人,这一举一动都有名门风范。”
“老身倒是觉得是江州秦家教导有方,让我们家有这么一个好儿媳。”谢老夫人笑着让姑娘坐下,道。
尤夫人跟章夫人便也想起,这位少夫人出自江州秦家,是乃大家闺秀,便连连附和。
“碧儿上茶。”
尤夫人跟章夫人这次是来替文大学士府请期,便将文大学士府的意思转达给谢老夫人:“老夫人,文大学士府已经让人看好了日子,一个是五月初七,一个是九月初三,这两个日子都是好日子,就看老夫人这边的意思。”
谢老夫人思纣,要是以她的意思,那肯定是九月初三的日子好,这样晚凝在出嫁前,也能在家中多待些日子,但晚凝是心悦文子齐的,万一她就想早点嫁过去呢。
“老身觉得这两个日子都很好,所以还需要仔细斟酌,等明日,我们再给文大学士府答复。”
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金尊玉贵的,谢老夫人这么说,尤夫人跟章夫人并不惊讶,笑道:“那老夫人可以仔细思索下,文大学士府对贵府三姑娘可是赞不绝口,等三姑娘与文小公子成亲那日,我们也要过来讨一杯喜酒喝。”
不得不说,文大学士府办事极为妥帖。
谢老夫人脸上笑容不断,道:“这是一定,到时候我们谢国公府的请帖一定送到两位夫人手里。”
“那就提前谢过老夫人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张嬷嬷,你送两位夫人出去。”
“两位夫人这边请。”
等两位夫人一走,谢老夫人将目光放到姑娘身上,问她:“关于这婚期,含儿有什么想法?”
秦若神情到现在还是有些怔然,听闻谢老夫人的话,面色如出水芙蓉,笑道:“孙媳觉得文大学士府定下的两个日子都挺好的,具体哪个日子可以问下妹妹的意思。”
这就是谢老夫人喜欢姑娘的点,不管是什么事,她都能想到点子上。
“含儿说的有道理,等会老身会问一下晚凝的意思,最近几天天气干燥,你母亲喉咙有些不适,所以今日就没来,含儿等会去看一下你母亲吧,顺便将学士府定好的两个日子告诉她,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谢老夫人能猜到苏氏的想法,她这么疼爱谢晚凝,定是盼着谢晚凝能晚点出阁为好。
“是,祖母。”
看着她乖巧娇俏的模样,谢老夫人和蔼地笑了笑:“含儿做事祖母一向放心,只不过今日祖母还有一事要问你。”
难道谢大人已经将此事告诉了祖母。
秦若喉咙有些紧,微微垂着眸,轻声道:“祖母请说。”
“祖母想问的是含儿你跟子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如果是为了子嗣,那不需要这么着急,因为子嗣一事最讲究缘分,祖母都不着急,你们着急什么。”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蔼道。
小夫妻两房里的事,谢老夫人本来不想管,但姑娘就在她面前,她还是得过问一下。
她们之间确实有矛盾,但不是为了子嗣的事,秦若欲言又止,想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昨夜她对谢大人说那些话,已经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对着一脸和蔼可亲的谢老夫人,小姑娘不知如何开口。
秦若深吸口气,想将她的身份托盘而出:“祖母,我……”
谢老夫人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含儿的意思祖母都明白,想当初你母亲怀子凌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身子,所以后来就没再孕育子嗣,那时候子凌父亲迫于压力,就纳了两门妾室,你母亲虽然心里不说,但肯定是伤心的。不过今时今日,子凌已经能够扛起家族的重任,含儿想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以为姑娘是担心子凌会纳妾。
秦若想说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我知道,祖母。”
正说着话,张嬷嬷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羹,谢老夫人道:“这是祖母让小厨房熬的乌鸡党参汤,是补身子的,含儿且尝一下。”
“多谢祖母。”秦若抿唇微笑,将张嬷嬷手里的汤羹接了过来。
不知为何,秦若一闻到这羹汤的味道就觉得胃里有些难受,难道是因为昨夜没有歇息好的缘故。
见她皱眉,谢老夫人眼神流露出几分关切,问:“含儿怎么了,可是这汤不合你胃口?”
秦若强忍住从喉咙里涌上来的恶心感,她白着一张脸,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张嬷嬷,换一碗清茶过来。”谢老夫人这下哪能放心,吩咐完之后对秦若道:“含儿身子既然不适,那你母亲那儿就先别去了,祖母派张嬷嬷过去说清楚也是一样的。”
张嬷嬷很快就将清茶呈上来,秦若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她浅啜了几口,软声道:“孙媳无事,我现在就去母亲那。”
“含儿要是身子真不舒服,就请郎中过来一趟。”谢老夫人心中既欣慰又有些担忧,道。
秦若朝谢老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孙媳先行告辞。”
眼看着姑娘的身影从窗外消失,谢老夫人跟张嬷嬷抱怨一句:“你看含儿这气色,一看就是被子凌给折腾的,也不知最近是怎么回事,往日这么稳重自持的人,竟也变得这般孟浪。”
昨天碧儿跟谢老夫人说,谢老夫人才知道,原来最近正房晚上的动静会持续到很晚,大家都是过来人,能不清楚是发生什么了吗。
“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不是从侧面说,少夫人跟大人感情很好吗。”张嬷嬷隐隐有个其他的猜测:“老夫人最近担心少夫人身体,所以一直有往正房送补汤,虽说这些汤沾了荤腥,但也算不上有多油腻,怎么少夫人一闻就不舒服,老奴怀疑……”
说起来她们少夫人嫁给大人已经许长时间了,这时候要是怀有身孕,也无甚奇怪。
谢老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嬷嬷的弦外之意:“你是说含儿怀了身孕?”
张嬷嬷小声道:“老奴看少夫人刚刚那副模样,很像是有了身孕,但具体有没有,老奴也不是很清楚。”
她知道老夫人有多期盼少夫人有身孕,万一是她猜错了,岂不是让老夫人空欢喜一场。
谢老夫人想起刚才姑娘的反应,这确实是有点像已经有了身孕,她刚刚只顾着关心姑娘身子有没有不适,还没想到其他的,老夫人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要含儿这时候真有了身孕,那可谓是意外之喜。
谢老夫人马上激动的吩咐:“你去请崔郎中。”
可话一说完,老夫人又按捺住了那抹激动,这还只是猜测,她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万一没有,那岂不是更伤含儿的心。
“等等,崔郎中前几天还去正房给含儿请过平安脉,要是月份太浅的话,脉象也看不出来,稍微等两天吧。”张嬷嬷回头看谢老夫人,谢老夫人几番思量之后,道:“至于厨房那边,你让她们这两天做饮食稍微做的清淡点。”
张嬷嬷清楚谢老夫人的顾虑:“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那老奴先去厨房。”
谢老夫人“嗯”了一声,希望含儿真能给她们谢家带来一个意外之喜。
再说谢凌这边,为了地方官员的事情,他跟三皇子,还有幕僚在书房议事议了一上午,等将三皇子送上马车,谢凌就问:“少夫人呢?”
小厮觉得自己大人跟少夫人已经不止止是举案齐眉了,都可以称得上是形影不离,道:“回大人,今天文大学士府来了人,少夫人午膳的时候去了老夫人那里呢,然后不知怎的,少夫人又去了夫人那里,现在还在夫人那里呢。”
谢凌眉目一沉,狭长的凤眸都有血丝:“她去多久了?”
妻子既是将事情挑明,那肯定已经存了离开的心思。
她是不是见她的心思在他这里行不通,所以想通过家中的长辈向他施压,她要是跟祖母提了这事,那祖母刚才肯定会请他过去,既然没请,那肯定说明她没将此事告诉祖母。
她应该是想先将这事告知母亲,不管是谁,乍一听到这事肯定接受不了。
然后她再顺势提出离开的事,可她也不想想,要是他没发话,她的计划行得通吗。
谢凌唇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容,神态波澜不惊:“去母亲那。”
小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都已经到四月了,怎么他突然觉得这么冷。
曲径通幽处,苏氏的贴身丫鬟在看到谢凌的身影之后很是惊讶,朝他行了一礼:“大人。”
“起来吧。”谢凌今日眉间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威压跟沉着,道:“少夫人可在里面?”
丫鬟听到大人提起少夫人,就知道他是为了少夫人过来的,笑着道:“回大人,少夫人正在里面跟少夫人说话呢,大人就直接进去吧。”
她们大人跟少夫人就是这么如胶似漆,少夫人没来多久,大人就过来了。
谢凌颔首,缓步往里面走去。
还未走近,谢凌就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声音:“母亲,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谢凌脚步一顿,修长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她这就等不及了么。
秦若刚刚来苏氏这里的时候,就想将文大学士府请期的事情告诉她,谁知道苏氏在看到她脸色这么苍白之后,还以为是谢大人欺负了她,秦若说不是,苏氏还以为她是在为其辩护,非要将事情问明白。
于是见苏氏脸色好转之后,姑娘才准备将文大学士府定好的两个日子告诉她。
苏氏面色柔婉,笑着道:“含儿你说吧。”
“就是……”
秦若头上的海棠步摇随风摇曳,话未说完,谢凌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夫人这是要说什么呢?”
丫鬟们赶忙行礼:“见过大人。”
在人前,秦若就不好唤“谢大人”,嗓音轻细的喊了一声谢凌:“夫君。”
谢凌面色瞬间和缓不少:“夫人客气。”
苏氏见状扬了扬眉:“子凌怎么过来了?”
“刚刚在跟三皇子殿下议事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公文,想来是不小心落在了正房,结果去寻的时候也没寻到,所以就想夫人陪我一起去找下。”
内阁的公文可就包括很多种了,到了谢凌说这公文很重要,那这公文还不是一般的重要,苏氏忙道:“那含儿就快跟子凌回去吧,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母亲,就让丫鬟跑一趟,免得你这么辛苦。”
秦若几乎每夜都跟男人待在一起,他哪有什么公文落在了正房,姑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
正房,谢凌一进来就挥手让人都退下,轻笑道:“我以为我昨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能夫人还是没有听懂。”
不过没事,她不懂的,他会亲自教她,谢凌负手立于窗前,嗓音不急不缓:“最近京城不太太平,夫人要是没事就不要出去了,你长姐那边,我会派人照看着,至于向祖母跟母亲请安,我会去跟她们说,最近夫人就不必过去请安了。”
秦若抬起潋滟如水的眸子:“谢大人这是要软禁我?”
与此同时,沈岸与江州知府一前一后的到了京城。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事发==
沈岸一回到太师府, 随从马上迎上来:“我的好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奴才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大人回来呢。”
自从大人突然跑去了江州, 太师府突然就没了主心骨,因为大人走的时候是对外称病, 太子殿下时常派人过来问不说, 就连长秋侯府的苏姑娘也来了一次,说想探望一下他们大人, 但他们大人都不在太师府,这怎么探望,所以随从每日都在心虚,就盼着他们大人能回来。
沈岸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 这一趟江州之行, 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找到妹妹的喜悦胜过了其他,沈岸问:“我走后的这段时间, 京城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小厮回道:“大人走后的这段时间, 京城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太子殿下经常派人过来询问大人身体的情况, 还有苏姑娘, 也过来探望过大人一次。”
沈岸若有所思, 太子会找他,他并不意外, 毕竟他不知帮太子殿下解决了多少问题。
但是这次沈岸回京,他是一定要带她妹妹走的, 所以为了能跟谢大人交换条件,沈岸已经不打算再帮太子殿下。
他生性就是如此, 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没有他妹妹重要。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沈岸微微点了点头,笑道。
“是,大人。”
匆匆忙忙地赶回京城,沈岸是抱着与妹妹相认的想法回来,可真等到了太师府,沈岸才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如今谢大人的夫人明面上还是秦家大小姐,她上头有没有兄长,众人是知道的,沈岸要是跑上去说他是谢少夫人的亲兄长,那他妹妹的身份肯定就是暴露了,沈岸并不顾忌别人怎么想,可他怕自己的妹妹会受这些流言蜚语影响。
所以沈岸必须想好一个万全之策,最好是此事只有他、秦家还有谢国公府的人知道,这样就不会损害到他妹妹的名声。
思来想去,沈岸觉得自己最好是去见谢大人一面,跟他解释清楚这件事,然后让他对外称少夫人因病去世了。
然后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一年多的相处之中,他妹妹对谢大人到底有没有意,要是她真心悦谢凌的话,那沈岸自然要助这唯一的妹妹得偿所愿。
世人只知道他幼年父母双亡,凭借一己之力坐上当朝太师之位,却不知道他与妹妹的姑母是先帝的妃子,当年先帝驾崩,姑母随先帝一起去了,圣上敬重姑母对先帝忠贞,所以登基之后追封其为贵太妃,要是当年祖父没有选择避世,家族肯定不会就此没落,那他妹妹也是极其尊贵的嫡小姐,在身份之上肯定可以与谢大人相配。
沈岸觉得自己要做的两件事就是先找到谢大人,与他说明妹妹的身份,等兄妹相认之后,他再问妹妹对谢大人是个什么感情,如果没有,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带妹妹走,要是有的话,那他也得先带妹妹走,总不能让她一直盯着秦家大小姐的身份待在国公府吧,总的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朱岩,你亲自去一趟内阁,就说我有要事要与谢大人商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
===
“软禁?”谢国公府正房清风阵阵,却难抵屋内的剑拔弩张,谢凌面容温和,挑眉反问:“夫人要是乖一点,我当然不会如此,可夫人为什么就是不乖呢。”
谢凌并不想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可是她实在是太不乖了。
她以为她藏的很好,但谢凌观人于微,怎么会看不懂她的心思,妻子就是因为心中有愧,所以不想继续待在国公府,要是今时今日,他们夫妻感情淡薄,或许谢凌就遂了她的意。
可谢凌已然清楚自己的心意,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既然他们想法不一致,那她就别怪他,谢凌觉得自己已经隐隐在失控的边缘了。
她何时不乖了……
秦若稍稍听懂了他的话,轻声与他解释:“我不知道谢大人在说什么,今日祖母唤我过去,是因为今日是文大学士府派人过来请期的日子,学士府看好了两个日子,祖母不知如何做决定,就让我去问一下母亲,然后谢大人就过来了。”
谢凌怔了怔,他没想到是如此,他还以为妻子是想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母亲,进而离开。
可谁知她只是去告诉母亲文大学士府请期的事。
“是我误会夫人了。”谢凌倏然生出一种庆幸之感,刚才的强势与凌厉瞬间消失不见,语气温润:“学士府定了哪两个日子?”
因为重心一直放在妻子身上,谢凌还忘了这茬。
他身上那抹凌厉感减轻之后,秦若就没那么紧张,小声道:“文大学士府定的两个日子分别是五月初七跟九月初三。”
谢凌听完失笑:“我还以为是哪两个日子呢,母亲对妹妹一向疼爱,肯定会选九月初三。”
苏氏对谢晚凝的疼爱,府中上下都是知道的。
秦若抿了抿唇:“理是这个理,但还是要问一下母亲的意思。”
男人顺着她的话说:“夫人说的是。”
姑娘眨了眨柳叶眉,杏眼儿很是灵动:“那谢大人不生气了?”
谢凌就喜欢妻子肆无忌惮地与自己撒着娇,叹了口气:“我何时生夫人的气。”
“那我以后还能出门吗?”秦若试探性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问。
这下轮到谢凌沉默了,他揉了揉眉心:“夫人等会不如主动一次,如何?”
秦若当然不想被他关在屋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此刻屋外春意盎然,屋内春光如许。
两人的衣裳洒落在地面,谢凌低沉的目光在妻子柔弱的娇躯上扫视了一遍,看得秦若害羞不已,一个劲的往谢凌怀里躲。
意乱情迷时,秦若软着嗓子喊:“夫君。”
那语调又娇又柔,勾得人心甘情愿的为她俯首称臣。
这也是她在坦白之后第一次喊谢凌夫君。
“有没有人说夫人像一只小狐狸?”谢凌闷笑一声,重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凑到她的耳边道。
秦若别开头,娇嗔道:“没有。”
“我知道了,大家都夸夫人如同那九天上的仙女。”谢凌带着玉扳指的手指稍稍换了个位置,觉得差不多可以往下进行了。
可姑娘不知是怎么回事,仅仅只是那么一瞬,她就觉得小腹有些难受,眉心紧蹙,眼角无意识地流下两滴细泪。
谢凌心尖狠狠颤了颤。
她现在竟这般排斥他。
谢凌用手捂住妻子的眼睛,披上锦衣,对外吩咐一声:“来人。”
听到大人的呵斥声,屋檐下守着的下人哪敢耽搁,连忙推门走进去。
只见他们大人跟少夫人一人在屋内站着,一人在床上躺着,脸色都有些不好。
珠儿刚想规劝,大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上热茶。”
“大人,热茶来了。”
珠儿连忙伸手,想要倒茶,但她们大人动作更快一步,直接倒好了一杯热茶,吹了几下,亲自喂少夫人喝。
珠儿有些羡慕在大人怀里的少夫人,这天下能做到像她们大人这样温和体贴的郎君怕是少之有少吧,大人还这般出色。
喝了点热茶,姑娘的小腹便没有那么胀,只不过她整个人提不起精神,就是想睡,她拉了拉谢凌的袖子,嗫嚅道:“刚才我是有些不舒服,夫君不要介怀。”
但在这之前,妻子从来不会如此,谢凌下意识地意味妻子是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从心底抵触他的触碰,他一脸温柔的抚摸妻子的乌发:“我都明白,我今天不逼夫人,但我们始终是要有个孩子的,等有了孩子,夫人想去哪里我都不加阻拦。”
她不在意他们的夫妻之情没关系,只要她将来愿意牵挂他们的孩子,那就一定会记得他。
秦若累得有些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最近身体是怎么回事,总是会感到绵软无力。
谢大人在她心里一直是儒雅沉稳的人,她想与他将话说清楚,可又不知如何说起。
谢凌看她脸色还是不太好,便搂着她的细腰,给她讲起了故事,语调如同那和缓的琴弦声,很是好听。
一直哄着她睡下,谢凌才朝外面走,恰好走到半路,谢晚凝风风火火的带着丫鬟向他问好:
“晚凝见过兄长。”
谢凌微一点头:“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谢晚凝在他面前站定,摆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我有话想跟嫂嫂说,兄长,嫂嫂在里面吗?”
“你嫂嫂这会儿在房间里休息,你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谢凌神色不变,漫不经心道。
这个点还在里面休息,谢晚凝朝正房看了一眼,她过来是想跟嫂嫂说她与子齐哥哥的事,这些姑娘家的心事怎么好与兄长说。
谢晚凝讪笑了下:“我还是想跟嫂嫂说,嫂嫂这会儿在歇息,那晚点肯定会起来的吧,我用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你嫂嫂最近几天都不得空,妹妹要是有什么女儿家的心事,府上还有其他姊妹,妹妹可以去跟他们商量。”
兄长怎么还拒绝了,谢晚凝想抬头看兄长的脸色,又不怎么敢。
谢晚凝拧了拧眉梢,她嫂嫂明明就在屋内,这会儿歇息是没有空,怎么接下来都没有空。
她兄长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晚凝很是忧心:“嫂嫂是身体不舒服吗?要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尽早请郎中过来看一下比较好。”
谢凌眉目闪了一下,语气不容置喙:“总归这两天,你不要过来打扰你嫂嫂。”
谢晚凝嘟哝一声:“不打扰就不打扰,兄长你怎么这么凶啊,我这不是在担心嫂嫂。”
单公公大老远地就看到谢凌两兄妹的身影,一脸激动的跑上前:“谢大人,咱家可算是找到您了,圣上紧急召您入宫,您快些去吧。”
除了东璃太子宣太子妃一事,京城近来还算得上是太平,谢凌唇角扬起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单公公,圣上可有说是什么事?”
不知为何,谢凌右眼皮跳了一下。
这回,单公公可不敢贸然开口,他甩了甩拂尘,支支吾吾道:“谢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你送三姑娘回去。”谢凌面色稍微有些凝重,对一旁站着的侍卫道:“少夫人要是醒来的话,你派人告诉我一声。”
单公公咬了咬腮帮,等会的事还不知道谢大人能不能接受得了,他态度殷切:“谢大人这边请。”
谢晚凝朝正房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进去,兄长分明还是那个兄长,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二更==
东宫正殿中,太子因为沈岸没有及时来见他而动怒,气得来回踱步:“这个沈岸,真将自己当回事了,就凭他一个当朝太师的身份,还妄想跟孤作对,孤屡屡派人去太师府,他都称病不见,现在重回朝堂,还装作一副跟孤素不相识的样子,他难不成是想造反?”
沈岸这个人骨头其实很硬,奈何骨头再硬的人都有软肋,沈岸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太子就借着这个软肋让沈岸心甘情愿的为他办事,但最近沈岸的态度着实让太子恼怒。
内侍脸上挂着一抹谄媚的笑容,拣着太子殿下喜欢听的话说:“太子殿下请勿动怒,沈太师再怎么样,也只是个臣子,太子殿下想要对付他,轻而易举。”
太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要是想对付沈岸,他不现在就对付了,这不是还想让他为自己办事。
沈岸是个不得多的人才,当初他三元及第时,三皇子就有意拉拢他,只是太子无意间知道沈岸在寻找幼妹,所以借着帮沈岸寻找幼妹的由头,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办事,谁知道他突然就不听话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内侍匆匆忙忙进来,道:“太子殿下,江州知府江大人求见。”
太子眉目有些烦闷:“请江大人进来。”
他烦心的时候,最是厌恶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往上凑。
江州知府被下人引到书房,诚惶诚恐的向太子行礼:“下官江州知府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心绪平复不少,摆了摆手:“江大人不必多礼,不知你求见孤是为了何事?”
没了沈岸,太子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他要是再不说正事,太子还真没这个闲情雅致跟他站在这里。
见太子对自己有些不耐烦,江州知府身躯一僵,忙道:“下官今日之所以来见太子殿下,是有一件重要的事与太子殿下说,下官怀疑当今宰辅的夫人并非秦大小姐。”
最开始江州知府收到东宫的信,里面的内容是让他监视许小侯爷,看许小侯爷突然来江州是为了什么。
对于东宫的指示,江州知府丝毫不敢马虎,一直让人监视着许小侯爷,结果就发现他频频出入秦家,当时江州知府还很奇怪,而后不久,就传出小侯爷与秦家二小姐结亲的消息。
江州知府终于懂了,原来小侯爷频繁出入秦家是为了秦家二小姐,当时江州知府还没怀疑什么。
还是江州知府身边的侍卫提醒江州知府,说小侯爷长得很像当年那个教书先生。
那这就不对劲了,这教书先生当年可是跟秦家大小姐走得很近,他们两个那真的是青梅竹马。
江州知府心里马上产生了怀疑,就找着机会跟小侯爷见了一面,那可不得了,这一眼,还真的是有些像,江州知府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终于给他想明白了,小侯爷要是是当年那个教书先生,那青梅竹马的传言就得到了印证,可这刚好也表明,小侯爷实际娶的人应该是秦家大小姐。
抱着这个怀疑,江州知府给东宫回了信,说他想求见太子殿下一面,毕竟兹事体大。
这个消息可谓给太子当头一棒,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江州知府:“江大人这话说的好笑,江大人的夫人要不是秦家大小姐,那他夫人是谁?”
总不能是新娘在路上被掉包了吧,虽说当时谢凌没有亲自南下迎亲,但秦家大小姐从江州来到京城,护送的人就是谢国公府的人。
谢国公府的暗卫都可以抵得上京城的御林军了,要是新娘在路上被调换,难道谢国公府的人看不出来,而且谢少夫人那容貌跟身姿,哪像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江州知府咬紧牙关,跟太子道:“下官怀疑谢宰辅的夫人是秦家二小姐,而南定侯府小侯爷的夫人是秦家大小姐。”
太子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这些猜想,江州知府已经想过很多遍了,于是他很快的将他心里的疑问向太子重述一遍。
他说的合情合理,太子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是江州秦家真有这个胆子吗。
太子仔细想了一下,目光灼灼的问:“你有几分把握证明谢宰辅的夫人非秦家大小姐,而南定侯府小侯爷的夫人是秦家二小姐?”
“下官有七分把握证明谢宰辅的夫人不是秦家大小姐,剩下的三分只需要下官与谢大人的夫人或者小侯爷的夫人见上一面,就可分明。”江州知府朝太子重重的磕了一下头,其实他已经很有把握了。
太子知道这件事是有些匪夷所思,可他看谢凌不顺眼已经很久了,谢凌不是跟他夫人感情很好吗,他要是知道他的夫人并非他所娶之人,只怕会很膈应吧,只要看到谢凌心里膈应,太子心里就很愉快。
太子很快下了决定:“那这样,你随孤进宫去见父皇,等会想必父皇会让你与谢大人或者小侯爷的夫人对峙,要是此事属实,孤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谢太子殿下。”
“走吧,随孤进宫。”
御书房,圣上正在细细的斟酌东璃太子与使臣的话,他们不想娶昭阳县主,那想娶的人是谁。
单公公弯着腰从外面进来,道;“圣上,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这个时候是有何事与朕说,让他进来吧。”圣上还惊讶了一下,太子从出生就被人捧着,一般要不是圣上传召,太子都不会主动来找圣上。
“儿臣参见父皇。”
圣上看了他一眼:“太子起来吧,你这个时候要来见朕是所为何事?”
“回父皇,江州知府江大人今日到东宫见了儿臣,他跟儿臣说,他怀疑谢大人娶进门的夫人并非秦家大小姐,真正的秦家大小姐已经以二小姐的身份嫁给了小侯爷为妻。”
单公公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子殿下说的是真的吗,这江州秦家的胆子真有这么大。
“荒唐。”圣上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案桌:“太子,此事是否属实?”
这事要是是真的,那秦家胆子太大了。
秦谢两家的婚约可是谢老国公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谢老国公两朝元老,对待朝廷忠心耿耿,谢国公府更是从始祖爷起,就一直敬重于朝廷,可谓是家族鼎盛,一门荣华,要不然不会连他的女儿都想嫁到谢国公府去。这种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姻缘,江州秦家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他们又将谢老国公置于何地。
太子身形湛然不动,道:“回父皇,儿臣所奏之事句句属实,有江州知府江大人为证,谢国公府的少夫人确实非秦家大小姐。”
“江大人现在在哪?”圣上此刻眼里全是怒火,直接问。
单公公刚从外面进来的,忙低着头道:“圣上,江大人就在门外。”
“宣江大人。”
这是江州知府第一次面圣,吓得脸色发白:“下官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圣上没给江州知府说话的机会,目光锐利的盯着他:“江大人可知此事非同小可,要是你所言非虚,那就无疑是在污蔑谢大人的夫人,江大人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谢宰辅与他夫人伉俪情深,要是他知道你在污蔑他的夫人,他想如何处置你,朕都不会插手。”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只要下官与谢少夫人见上一面,就可确定她到底是秦家大小姐还是秦家二小姐。”江州知府身体一僵,随后不偏不倚道。
“行。”圣上点了点头:“单公公,你亲自去一趟谢国公府,请谢大人即刻入宫。”
太子眼神里难掩幸灾乐祸。
于是在谢凌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圣上就道:“谢爱卿,你可知你夫人极有可能不是秦家大小姐?”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和离==
庭前有燕子在上面停留, 谢凌手无意识握紧,清冷凉薄的目光看向太子。
太子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可转而一想, 他又没做错什么,这事是江州知府告诉他地, 谢国公府的事情, 也与朝堂息息相关,他将此事禀告给父皇是理所应当。
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想到这里, 太子挺直了腰板,就这么跟谢凌对视。
谢凌唇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圣上见谢凌不说话,以为他是不知道这件事, 越发动怒:“朕知道谢爱卿与你夫人感情很好, 你现在刚听到这事, 肯定也是不可置信,其实朕也不愿相信江州秦家会干出这种事来, 可是江大人的话让朕不得不信,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尽量先确认谢爱卿的身份, 朕的意思是让谢少夫人与江大人对峙, 免得冤枉了你夫人, 爱卿觉得如何?”
要是这样还不能确认,那就只能再请小侯爷跟小侯爷的夫人过来了。
圣上的要求合情合理, 但谢凌还是拒绝了,他身姿清贵的在殿中跪下, 道:“微臣觉得此举不妥,因为微臣数月前就知道了妻子的身份。”
圣上猛地拍了下桌子, 难掩震惊地盯着谢凌:“你说什么?”
在他看来,谢凌不是那种耽于女色的人啊,他要是一早就知道他夫人并非秦家大小姐,那他为什么不说呢,还试图替她隐瞒。
太子也是一脸诧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想必他们谢大人是担心他父皇会为难他妻子,所以才试图替自己夫人辩解,太子笑道:“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与谢国公府跟谢大人无关,谢大人不必将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圣上也觉得太子这话有理,子凌跟他夫人感情那么好,肯定会帮他夫人躲避责难:“太子言之有理,不管江大人说的是不是实情,谢国公府与谢爱卿都是无辜的,所以此事要是是真的,朕会问罪江州秦家的秦大人跟南定侯府小侯爷的夫人,至于子凌你的夫人,你所娶的人是秦家大小姐,谢国公府族谱里上的也是江州秦家大小姐的名字,你夫人真实身份要不是秦家大小姐,那你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朕会重新替爱卿挑选一个贤妻。”
这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才貌双全的贵女,江州秦家不会以为谢国公府就非他们府上的姑娘不可吧。
谢凌声音不疾不徐,温润道:“多谢圣上好意,只是微臣所言确实句句属实,微臣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妻子的真实身份,之所以没有揭穿此事,是因为不管她真实身份是什么,她都会是微臣的妻子。”
经圣上提醒,谢凌才记起入族谱的事,他应该在妻子身份被揭穿之前将秦家大小姐的名讳给换了。
这一点是他疏忽了。
既然这件事情是被江州知府发现的,那肯定是江州的人先露馅的,谢凌很难理解的是他们既然这么不中用,又为何要想出替嫁这种法子。
“谢爱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在执意包庇你夫人。”圣上光是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以为爱卿是不知道这所谓的真相,所以才急召你入宫,但你既然知道,你还执意包庇自己的妻子,难道爱卿丝毫不介意你夫人骗了你吗?”
谢凌是圣上一手扶持起来的,他盼望谢凌将来能很好的辅佐新君,他从未想过位高权重、无所不能的谢凌会在感情上栽了。
圣上已经只差说谢凌是被他夫人迷了心窍了。
谢凌态度一直很坚持,道:“圣上,微臣夫人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他是秦家收养的养女,在这件事情上,她不能反抗,所以微臣不曾怪她,还望圣上能够理解。”
从始至终,谢凌只想让妻子能够留下。
“要是是别的事情,朕还能理解,但这件事情,朕实在是不能理解。朕就直说了,不管是从你夫人的真实身份上来说,还是从她欺骗你这一件事上来说,她与你确实不够匹配。谢爱卿是朕最看重的臣子,但就这一件事情上来看,爱卿属实不够果断。”圣上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治秦家一干人等的罪。
谢凌眼帘微垂,淡淡道:“微臣与妻子的感情不求圣上能理解,但求圣上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微臣的家事微臣会处理好的。”
圣上觉得他是冥顽不灵,不过就是稍微貌美的女子,至于他这样吗。
谢凌虽然已经位至宰辅,一人之下,但圣上还想让他继续辅佐未来帝王,所以前途不可限量,他不能被一个女子迷昏了头。
圣上冷笑:“要是朕执意要管呢?”
“如果圣上执意要管,那微臣只能退位让贤,辞去这宰辅之位。”
单公公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谢大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这都称得上是“爱妻如命”了。
“你拿自己的官位威胁朕?”
口中说着“不敢”,但那态度生怕圣上会吃了他夫人。
要说当年谢国公跟苏夫人,那也是一段佳话,可因为苏夫人身子亏损的原因,谢国公迫于无奈还是纳了妾室,这才有了谢三姑娘这个女儿。
怎么到了谢凌这里,他还非他夫人不可了。
太子看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此举已经成功了,原来他们无所不能的谢宰辅的软肋就是自己夫人。
圣上与谢凌大眼瞪小眼,他这么坚持,圣上也不好直接处罚了他夫人,万一伤了君臣和气,那也不美。
“这样吧,治国平天下之前是齐家,朕给子凌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你就好生处理一下江州秦家欺上瞒下,用妹妹代替长姐嫁过来的事情。”于是圣上强压着怒火,道:“爱卿要想清楚,这件事情一旦传到坊间,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谢国公府百年名声也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太子在心里冷笑了声,他们父皇就这么偏袒谢凌,也不担心他功高盖主,哪日就骑到他们头上去了。
圣上既已松口,谢凌朝帝王拱了拱手,道:“微臣明白,微臣会好生解决这件事情。”
只要一想到秦家做的事,圣上就替谢国公府感到生气,这会儿他是没有表现出来,道:“希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爱卿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谢凌走了,圣上就可以更好的解决眼前的事情,他对江州知府道:“江大人,既然太子举荐你,那你以后就好好的跟着太子,千万别辜负太子对你的提携。”
此番要不是因为江州知府,他们都还要被蒙在鼓里。
江州知府一脸高兴,朝圣上磕了个响头:“下官明白,下官以后一定会忠于朝廷,忠于圣上,也忠于太子殿下。”
圣上“嗯”了一声:“太子也下去吧。”
谢国公府的马车驶到一半停下了,谢凌掀开车帘,就对上沈岸的脸,沈岸微微一笑:“不知谢大人可否赏脸与微臣喝一杯茶,微臣有要事与谢大人商议。”
谢凌看了下天色,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沈太师先请。”
==二更==
因为时间匆忙,后宫嫔妃最先得到了消息。
以至于谢老夫人见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都没有多想,谢老夫人对张嬷嬷道:“既是皇后娘娘有请,那你赶紧请少夫人过来吧。”
张嬷嬷莫名的觉得很不安,却不知这份不安是出于何处,她恭敬回答:“是,老夫人。”
正房,秦若是被门外的说话给吵醒的,她哑着嗓音喊:“奶娘。”
奶娘听到声音连忙进来:“姐儿醒了。”
秦若揉了揉水盈盈的杏眼儿,苍白的脸颊有了几分血气,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外面是谁在讲话?”
“回姐儿,是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她说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过来了,皇后娘娘请姐儿入宫。”
“那奶娘扶我起来吧。”秦若明眸善睐,她还以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在国公府度过呢,姑娘想着这几天自己一直浑身无力的,就道:“奶娘,等回来你请郎中过来给我看一下吧,我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
在床笫之欢中,谢大人待她一向颇为温柔,可今日,谢大人一碰她,她小腹就难受的紧,到现在都隐隐有点疼,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奶娘非常忧心她的身子,一听立马紧张的道:“姐儿要是身子不舒服,不如等郎中看了之后再去拜见皇后娘娘。”
秦若抬头看了眼窗外,缓缓摇了摇头:“还是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吧。”
平日里命妇拜见皇后,都要先递令牌,而秦若是被皇后传召,所以一入宫门就有婢女接应:“臣妇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面色一如既往地温柔,抬了抬手:“少夫人请起。”
这声“少夫人”,让奶娘生出不好的预感,往日她们姐儿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为了以示对姐儿的亲近,都会喊“含儿”,这是皇后娘娘第一次喊她们姐儿少夫人。
“谢皇后娘娘。”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认真打量了姑娘一番,鹅蛋脸,柳叶眉,芙蓉如面,容色皎皎,是难得一遇的美人儿,更难得的是那双清澈的水眸,像是会说话。这明明就像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姑娘,怎么就偏偏是个秦家的养女,皇后对满宫下人摆了摆手:“少夫人身边的奶娘留下。”
“是,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秦若主仆两个,柔柔婉婉的笑道:“少夫人可知,今日江州知府随太子一起来到皇宫,跟皇上说,他怀疑当今宰辅的妻子并非秦家大小姐,不知少夫人可不可以为本宫解惑?”
奶娘面色一变,作势就要跟皇后解释:“回皇后娘娘,此事……”
到了皇后娘娘知道此事,这件事是彻底瞒不住了,她们姐儿必须得下决定。
皇后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奶娘不必跟本宫解释,圣上在初听到此事的时候,是不愿相信的,但是江州知府坚持自己的观点,所以圣上急召谢大人入宫,后面的事情应该就不用本宫说了吧。”
那自是不必说了,因为她们姐儿的身份肯定是暴露了,原本想着只要将事情告诉谢大人就好,谁知道事情变成这样。
小姑娘身子僵硬,小腹隐隐作痛,低声道:“此事确实我们秦家做得不对,也是臣妇欺瞒了谢国公府上下,是臣妇对不住谢国公府,也对不住谢大人。”
“回禀皇后娘娘,此事虽是少夫人欺瞒在先,但少夫人有她难以严明的苦衷。在老爷刚得到谢国公府的婚约的时候,她就将我们少夫人喊过去,说让少夫人代替姐姐嫁到国公府去。我们少夫人多次劝说老爷,让他向谢国公府退婚,可每次迎来的都是老爷的斥责,因为老爷畏惧谢国公府的权势,除此之外,老爷还用养育之恩从侧面胁迫我们少夫人,若非如此,我们少夫人也不会做出欺瞒谢国公府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听完奶娘的话,皇后温温柔柔的神情微变,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插曲,这江州秦家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完全拿养女当成亲生女儿成就一世良缘的棋子。
“本宫知道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在世家名门中生存的艰难,也相信少夫人是被逼迫的,可是谢国公府乃我朝第一世族,要是让世人知道谢宰辅娶进门的夫人早已被掉包,世人会如何想。”皇后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奶娘听出了皇后娘娘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她们姐儿不能继续待在谢国公府了,行至今日,秦家对姐儿的养育之恩,她们姐儿算是都还了。
秦若手指蜷缩成一团,眼睫轻轻颤了颤。
这般娇弱的女子,将来要是离了国公府该怎么生活,皇后虽然心里不忍,但有些话还是要接着往下说的:“本宫与圣上夫妻一体,圣上在得知这件事情后非常的生气,但谢大人执意为少夫人庇护,所以圣上允了他半个月时间,让他处理好这件事情,可是本宫思来想去,这半个月时间除了将他娶错人的消息昭告天下,还能怎么解决呢,你长姐现在已经嫁去了南定侯府,总不能把她换回来吧。”
“本宫听说你闺名叫秦若,那就唤你一声若若吧,本宫与你很是投缘,自你入京以来,本宫对你也多有照拂,所以才将话与你说明白,今时今日,你确实不适合再继续待在谢国公府,你要怪就怪你养父造下的孽,终究是要让你这个做女儿的承担了。”
但凡秦家当时聪明一点,说长女身子不好,可能不太适合做谢国公府的长媳,小女儿却是聪颖□□,才貌双绝,问可不可以换一个姑娘,那不就皆大欢喜,对于秦家来说,更是双喜临门。
就这样没脑子的人还能当上江州第一家族的家主,若非昔年秦家意外救了谢老国公一命,这桩婚事还能落到他们头上。
好半晌,皇后才听到姑娘嘶哑到过分的嗓音:“皇后娘娘,其实我一直有想过离开。”
皇后一愣,就听姑娘接着道:“皇后娘娘放心,我会写一封和离书给夫君。”
现在谢大人明面上的妻子还是长姐,这张和离书,就当放过谢大人,也放过她长姐。
谢国公府还有谢大人对她的好,她会一直记在心里,秦家这么多年对她的养育之恩,她也已经还了,从今之后,她只是她自己。
皇后抬了抬眼,此刻的姑娘脸色白的过分,身子看起来又单薄,像是要碎掉了。
===
京城茶馆。
这么多年,太子身边唯一的狠人物就是沈岸,在京城中,谢凌与太子不睦已久,他对沈岸自然也无甚情绪:“不知沈太师是有何话要与本官说。”
沈岸拿起折扇摇了摇,道:“谢大人客气了,今日沈岸之所以来找谢大人,是有一件要事要告诉谢大人,同时想问谢大人一个问题。”
谢凌揉了揉疲惫的眉目,这一个月,谢凌几乎没什么歇息,他只觉得心情有些燥郁:“沈大人请说。”
“在告诉谢大人一件重要的事之前,沈岸想先问一句,谢少夫人在谢大人心中的位置是什么样的?”
他要先确保眼前的人值不值得他将妹妹的身世托盘而出。
谢凌眸光锐利的看向沈岸。
沈岸眼神不躲不闪,笑道:“沈岸听说了京城的那些传闻,说谢大人跟自己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但是沈岸想亲口听谢大人说,你对你夫人是个什么感情?”
“沈太师这话说的好笑,本官与自己夫人的感情,为何要讲给你听。”谢凌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他挑了挑如画的眉梢,似笑非笑道。
大概是认识这位谢大人久了,沈岸眼睛都不带眨的,笑道:“要是沈岸说谢少夫人是我的妹妹呢?”
谢凌握着茶盏的手一顿。
他身后的侍卫也是一脸的诧异,眼前这位太师怎么会是他们少夫人的兄长。
谢凌不知是信还没信,道:“本官可从未听说秦家几位小姐上头还有一位兄长。”
“沈岸既然向谢大人说明妹妹的身份,那我肯定是将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了,谢大人自然不用跟沈某打马虎眼,看谢大人这波澜不惊的样子,想必谢大人一早就知道吾妹非秦家大小姐。”
沈岸笑得肆意,他早就该猜到,眼前的人这么聪明,肯定是看出了他妹妹的破绽,幸好这妹妹是让他给找着了,他这个做兄长的以后会好好护着她。
谢凌没有否认,但身子坐端正了不少,正了正色:“沈大人如何证明你就是我夫人的兄长?”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因江州水患,我与父母还有妹妹走散,等我再次见到父母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了,但在现场我没有看到自己的妹妹还有父母身上的一块玉佩,那时候我就隐隐猜到妹妹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这么多年,沈某之所以依附于东宫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寻找妹妹,直至前不久,沈某与妹妹见了好几次面,便有一种直觉,谢少夫人可能是沈某的妹妹,后来沈某去了一趟江州,通过人证物证,查明了自己妹妹的身份,同时,沈某也去了一趟江州秦家,妹妹的身份是对得上的。”
沈岸唯一省略的是这个“直觉”是东璃太子殿下告诉他的,这女子名声何等重要,他还是不要提起这件事情为好。
谢凌听明白了:“那块玉佩是什么样的?”
他知道妻子从江州带来了一块青玉佩,那质地跟颜色都是上乘,不是凡物,那次谢凌问起的时候,妻子说那块玉佩从小就被放在她那里,她也不知道是何人给予。
沈岸不假思索:“是一块青玉佩,妹妹那块玉佩中央应该刻了一个极小的琴。”
谢凌细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这块玉佩应该还有另一半,来自“琴瑟和鸣”。
沈岸看到他的脸色,立马接过他的话:“还有另外一块玉佩,在沈某的太师府里,要是谢大人想看,我可以派人去取,这一双青玉佩是当年父母的定情信物。”
这还真是,谢凌身后的侍卫一脸复杂,沈太师与他们大人因为政见不合,向来没什么来往。
这怎么一下子,沈太师就成了他们大人的大舅子了呢。
沈太师是一品重臣,少夫人既为他的胞妹,那身份还真是贵重,江州秦家大小姐的身份也贵重,可秦大人到底没有官职在身,总归是差了点。
“另外,沈某与妹妹的姑母是先帝的贵太妃。”
他相信谢凌会听明白的,他们沈家后来为什么没落,那还不是为了先帝的江山。
谢凌眉目闪了一下,指骨叩了叩桌面:“大哥。”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离开==
谢凌这一声“大哥”着实让沈岸愣了一下, 他一脸懵的看着眼前不紧不慢的叩着案桌的男人,嘴角抽了抽:“妹夫。”
谢凌身后的侍卫也觉得一言难尽,他们大人为了少夫人就是能屈能伸, 这么快就将大舅子给认上了。
谢凌唇角微扬,这可是妻子的亲兄长, 他当然要好好巴结。
在这个时候, 谢凌好像忘记了他与沈岸曾经因政见不好,相互不待见的场景。
不过沈岸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怎么这么快就喊“妹夫”了,那岂不是代表他很认可他妹妹与这人在一起,他说谢凌怎么喊“大哥”喊的这么快,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这人还真是千年老狐狸。
沈岸咳嗽一声:“这什么大哥妹夫的, 咱们暂且先不论, 我今日来找你,一是为了告诉妹妹的身世, 就算没了这秦家二小姐的身份, 他也可以配得上谢大人,另外就是想问一下谢大人对吾妹是个什么意思?”
“大哥问话, 子凌自然知无不言, 家世从来不是子凌选择妻子的标准, 当初之所以会娶秦家大小姐,是因为子凌当时没有意中人, 所以就遵从了祖辈婚约,而在成婚之后, 我是真正的喜欢上了自己的枕边人,这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而是因为她这个人。”
沈岸聪明绝顶,马上就听懂了谢凌这句话,这句话在他看来,可以打满分。
沈岸语气低沉,问:“那妹妹对谢大人是个什么感情?”
谢凌很早就明确了自己对妻子的心意,但妻子对他是个什么感情,谢凌并不确定,所以他没有很快回答。
沈岸见状道:“不瞒谢大人说,我找了妹妹很多年,所以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其他,我都盼望自己妹妹能够岁岁欢喜,所以我想与妹妹见上一面,要是她喜欢谢大人,那我自可跟皇上言明我与妹妹的身世,让妹妹以另一种身份留在谢国公府。但若是妹妹对谢大人无意,我当然要带妹妹走,以后她要嫁给谁,那谁就是我妹夫。”
谢凌眉心跳了跳,他丝毫不怀疑沈岸真的会这样做。
谢凌身后的侍卫也赶忙低下头,他怎么觉得沈太师这个大舅子就是来克他们大人的呢。
过了一会,谢凌温文尔雅的笑道:“我夫人这会儿还在府上歇息,要是大哥这会儿有空,不如随我去国公府?”
能见妹妹,沈岸怎么可能没有空,他笑道:“我当然有空,那谢大人先请。”
谢凌站起身体,对沈岸客客气气的:“还是大哥先请。”
他这态度,要是沈岸真将妹妹给带走了,还真觉得对不起他,沈岸再次轻咳一声:“那我就先行一步。”
谢凌微微颔首。
***
椒房殿前,皇后娘娘的侍女将秦若送到宫门口,笑道:“奴婢就送少夫人到这里了,少夫人要是身子不舒服,可以请郎中看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心,少夫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秦若嗓音轻柔婉约:“多谢。”
侍女对她很有好感,微微笑道:“少夫人不必客气,那奴婢就回去跟皇后娘娘复命了。”
正殿之中,七公主挥开珠帘走进来,皱着眉头道:“母后,在这次偷梁换柱中,秦姐姐是无辜的,你刚刚说话太过分了。”
方才姑娘进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让七公主去了偏殿,所以皇后对秦若说的每一句话,七公主都听见了。
她不明白一贯温温柔柔的母后要对秦姐姐说那些话。
七公主的话让皇后觉得很伤心,她温柔的样子有些维持不住:“小七这是在怨怪母后?”
自她成为皇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圣上和一双儿女,她不求她儿女能理解她,但她不希望有朝一日,她一双儿女会怪她。
皇后这么多年一直保养的很好,所以她伤心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七公主将头扭到一边,语气还是有些不满:“女儿并非怨怪母后,只是觉得母后此举对秦姐姐太不公平,这一切都非秦姐姐本意,怎么这最后所有的后果都让秦姐姐给承担了。”
秦姐姐刚到京城的时候,七公主还经常跟她出去玩,她觉得秦姐姐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她与谢大人之间就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
“小七,母后知道你秦姐姐是身不由己,可人活在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多称心如意呢,就像母后与你父皇,当初你父皇刚刚登基,母后也不希望你父皇选妃,可架不住前朝有无数张嘴,朝堂局势不稳,母后只能张罗选秀。”皇后拉过七公主的纤纤素手,苦口婆心道:“至于本宫与你父皇对谢国公府的事那么上心,那是因为当朝堂局势不稳的时候,世家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我朝不能没有谢国公府。”
“你之所以觉得母后做的过分,那是因为你是从你秦姐姐的角度思考问题,你要是站在母后的角度来想,你就不会觉得母后做错了。”
这些朝政上的事情,七公主不太懂,可她就是觉得这对秦姐姐不公平。
但她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狠狠的踢了一下正殿中摆放的牡丹:“这最可恨的还是江州秦家,拿祖辈婚约当成儿戏,一点都不为秦姐姐考虑,那位秦大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皇后很欣慰因为自己的步步隐忍,所以维持住了自己女儿的天真浪漫,她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头:“你放心,江州秦家你父皇会派人过去的。”
秦若再次回到谢国公府,没有直接去凝晖堂给谢老夫人回话,而是回了正房,珠儿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连忙上前扶她:“少夫人,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不好?”
“我没事。”秦若摇了摇头,眉眼认真的扫了一眼正房,然后声音如百灵鸟的对珠儿道:“珠儿姑娘,这段时间谢谢珠儿姑娘对我的照拂,希望珠儿姑娘以后事事顺遂。”
除了奶娘,在正房中与她接触最多的就是珠儿了。
珠儿笑眯眯的道:“少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我们正房的女主子,奴婢伺候您是应该的,奴婢就借少夫人金口,以后事事顺遂。”
“这个月你们当差当得极好,所以正房上下伺候的人这个月月银翻倍,你晚些跟管家说一声,就从我私账里面扣。”
“奴婢谢少夫人。”
“我现在要去一趟书房,奶娘陪着我就行了。”
奶娘马上接过她的话茬,故意问:“那姐儿,郎中还要不要请?”
“请吧。”
珠儿一听,紧张的要命:“少夫人这是身子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请郎中。”
秦若带着奶娘来到书房,因为谢凌的书房对少夫人不受限制,所以侍卫没有阻拦她,秦若很快的进了书房。
上次他们就是在这案桌上……
见她一直盯着案桌,奶娘以为她是犹豫了,便问:“姐儿,您做好决定了吗?”
“奶娘,我已经决定好了,你替我磨墨吧。”
这场闹剧总要有个结束,总不能一直耗着。
奶娘赶紧上前替她磨墨,小姑娘下笔的手都在抖,她突然开口:“我从未碰到像谢大人这么好的人。”
她觉得她就算离开了国公府,也不会再嫁人了。
奶娘喉咙哽了一下,要是往日,她肯定会宽慰姐儿,可如今已经做出了选择,有些话就不必再说了。
“姐儿要去凝晖堂看老夫人吗?”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去了。”
她担心她去了之后,就更舍不得走了,等真正离开时,她才发现有些东西真的割舍不掉。何况她要是再耽搁下去,等谢大人回来了,她就更走不掉了。
===
未时,店小二拍了一下林掌柜的背,说:“掌柜,有贵人找你。”
贵人……
林掌柜犹疑了下,对于他们江畔茶肆来说,能称为贵人的肯定就是二小姐了,林掌柜一脸激动的赶过去:“二小姐,奶娘,你们这是?”
奶娘阻止了林掌柜接下来要说的话,道:“长话短说,林掌柜,我与二小姐要在天黑之前离开京城,你可有办法送我们出京城?”
要是等到天黑,城门就关了。
林掌柜难掩惊愕,这二小姐跟小侯爷不是刚成亲吗,但考虑到奶娘说的时辰,林掌柜纵然有满腹疑问,也不敢说了:“这……”
“我这就让人安排马车,这家茶肆还有一个后门,二小姐跟奶娘随小人来。”
很不巧合的是,等她们来到后门,后门那里就停了两辆马车,一只如上好琉璃般的手掀开了车帘,那人对着秦若和缓地笑了笑:“少夫人。”
东璃太子……
秦若感到一阵错愕。
奶娘也惊呆了,朝萧昀行了一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萧昀示意她不必多礼:“少夫人,快上来吧,你要是再不抓紧,只怕所有的计划都要落空了。”
==二更==
马车驶了一路之后,秦若才想起来问这位东璃太子:“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
“孤方才入宫,想跟圣上谈事情,结果圣上没有见孤,孤当时就感觉到奇怪,所以差人打听了下,然后就知道了少夫人的事。”萧昀省略了一段他准备上谢国公府帮她,结果就看到她乘着谢国公府马车来到江畔茶肆,然后又让马夫先离开的事:“孤当日在甘泉寺说过,不管将来少夫人有何事需要帮忙,孤都可以助少夫人一臂之力,现在看来,少夫人需要的帮忙是有人助你成功离开谢国公府。”
说到这里,萧昀对眼前的女子越发怜惜,她在这京城无依无靠,就连离开谢国公府都要靠自己,今日要不是他出手相助,单凭她自己,可能还有点难,毕竟要是等谢国公府的人发现不对劲,她要是速度慢的话,很有可能连京城都出不了。
秦若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轻声问:“那太子殿下为何要帮我?”
“或许是因为投缘吧。”萧昀看出她的拘谨,将牛乳茶往她面前推了推:“孤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少夫人这样的女子,要是孤提前遇到少夫人,肯定会娶少夫人做太子妃。”
只是可惜的是,他遇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嫁为人妇了,萧昀或许不知何为一见钟情,但他在那夜月色下看到她的时候,他对她起了三分怜惜,这是东璃太子殿下以前从未有过的。
秦若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拿起手帕遮了遮嘴角,试图将这个话题岔开:“太子殿下说笑了。”
萧昀当然清楚女子对他没什么想法,可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便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半开玩笑道:“孤从来都不说笑,而且要是少夫人愿意的话,孤可以带你去东璃,这样你也不怕别人找着你了。”
秦若抿唇笑了一下,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谢谢太子殿下的好意,但是我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太子殿下不日就要迎娶太子妃,还是迎接太子妃去东璃吧。”
“孤就猜到会是这样,那少夫人想去的地方是哪里?”萧昀挑了挑眉,道。
秦若与东璃太子殿下不算熟稔,自然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谢国公府的少夫人了,感谢太子殿下帮我一次,至于以后我会去哪里,就与太子殿下无关了。”
萧昀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你该不会是要回到秦家吧?你要是回去的话,那谢大人肯定会很快找到你的。”
秦家那种人家,实在是太自私了。
“不回秦家。”
那本来也不是她的家。
萧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孤还以为少夫人是要回秦家呢,你要是回秦家,那还不如继续留在谢国公府。”
“现在离城门还有多久?”秦若揉了揉平坦的小腹,她不敢掀开帘子,浅声问。
萧昀将帘子一角给掀开:“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吧。”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安静,离城门越近,过往的一切在脑中越发清晰,秦若的小手无意识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因着是东璃太子殿下的马车,城门口的人不敢阻拦,登记之后直接放行了。
秦若轻轻松了口气,一路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守卫将马车停在距离城门口百里的地方,压低着声音,道:“太子殿下,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萧昀不免感到遗憾,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地面,别有一番朦胧之美,萧昀将秦若跟奶娘送上另一辆马车,真挚笑道:“那孤就送姑娘到这里了,以后山高路远,还望姑娘能够得偿所愿。”
“谢太子殿下。”秦若朝萧昀福了福身,盈盈动人:“太子殿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快去吧。”萧昀就站在凉亭中目送女子离开。
他没有问她去哪儿,那是因为萧昀坚信,或许不久后她就会再回到京城,只不过等那个时候他已经回东璃了。
守卫见他们殿下都快成望夫石了,纳闷道:“太子殿下,你既然心仪秦姑娘,她如今也是自由身了,你为何不?”
他们殿下身份何等的尊贵,为了能帮到秦姑娘,殿下前前后后忙碌了这么久,他不明白殿下为何就这么放秦姑娘走了。
明明这时候是最好的机会。
萧昀讽刺地笑了笑:“她想离开,那也得看谢宰辅跟谢国公府愿不愿意放她离开。”
而且他方才问姑娘去不去东璃,就是在试探姑娘的意思,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表明她对京城还有京城的人还有留恋。
她有自己的心之所向,萧昀自然不会勉强,但姑娘此番肯定是因为迫于局势才会离开,萧昀觉得正好趁这个机会让谢宰辅好好解决一下现在京城的事情,为此萧昀特地没有告诉她兄长是谁的事。
希望那个女子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眉间再无忧虑。
守卫恍然大悟,总算明白殿下为何要费这么一番周章:“太子殿下还是决定成全秦姑娘。”
他大概知道他们太子殿下为何助秦姑娘离京了,因为人们往往失去一件东西之后,会对这件东西更加珍惜。
“孤也不知自己对她是个什么感情,但比起占有,孤更想她余生美满。”这样的女子就该得到幸福,萧昀笑叹一声,再次摇了摇折扇:“走吧。”
再不走,他今晚就要被关在城门外了。
***
傍晚的时候,沈岸随谢凌走进谢国公府,管家朝二人拱了拱手:“大人,沈大人。”
“嗯。”
二人脚步都不带停顿,直接朝正房走去,此刻珠儿正在屋内来回踱步,见两人进来,连忙行礼:“奴婢见过大人,沈大人。”
“少夫人呢?”谢凌撩起眼皮,没有看到妻子的身影,眉梢轻轻皱了皱。
珠儿急忙解释:“回大人,少夫人刚刚说身子不适,让奴婢去请郎中,结果等奴婢回来,就被告知少夫人突然有了兴致,想去茶馆,然后就出府了,奴婢正等着少夫人回来呢。”
还有郎中也在外面等着,这剩下的一句话珠儿没有说出口,因为大人脸色已经沉了下去,他眸色如墨,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说少夫人要是醒来,就让人告知我一声?”
沈岸眉梢微动,就连醒来都要告诉他一声,看来谢大人对他妹妹还是可以的。
许是因为沈岸也经常去茶楼喝茶,现在天色也不是特别晚,所以他并没有多想。相反谢凌此刻脸色非常冷凝,被他反问的珠儿吓得跪了下去:“大人,少夫人本来是没有醒的,是因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派人来请少夫人进宫,然后少夫人就去了。回来之后少夫人就让奴婢去请郎中,等奴婢带着郎中回来的时候,少夫人已经去茶楼了,梅儿姐姐还说,少夫人说回来的时候要给大人您带点心呢。”
她要真去给他带点心,只怕他就算等到自己薨逝,他都等不来她给他买的点心。
谢凌头疼的厉害,骨节分明的指骨揉了揉额头。
沈岸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管是圣上,还是皇后娘娘,都对谢国公府极其看重,怎么前脚圣上传召了谢凌入宫,后面皇后娘娘就传召了他妹妹入宫,沈岸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夫人去的可是江畔茶肆?”
她在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人,这个节骨眼上,她能去的地方就是江畔茶肆,要不就是南定侯府,她说去茶馆喝茶,那就肯定是江畔茶肆。
平日里少夫人也没少出门,珠儿当然不会问那么清楚:“奴婢不清楚。”
谢凌语气冷淡且沉:“自己去门外跪一个时辰。”
沈岸看向谢凌,他没男人想的多:“你是怀疑皇后娘娘对妹妹说了什么吗?”
“皇后娘娘肯定是对她说了什么。”谢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没有确定,所以整个人处在失控的边缘,他递给沈岸一块令牌:“这是我的令牌,麻烦大哥将江畔茶肆围起来,要是找不到人,就直接审问茶肆里面的林掌柜。”
沈岸皱了皱眉:“你……”
在他印象里,谢凌一直是那个儒雅温和、冷静自持的年轻宰辅,但是他此举未免太……
“我会在府里等谢国公府的马夫回来。”
要是她没有借这个机会离开,以后他们就好好过,她想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
但她要真存了离开的心思……
沈岸觉得这话在理,他妹妹是坐马车去的茶馆,她去了哪里,谢国公府的马夫肯定是最清楚的。
沈岸接过他手里的令牌,大步往外走:“那我先去江畔茶肆。”
谢凌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这陈设分明还跟他进宫前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他妻子不见了。
沈岸走了没多久,谢凌也从正房离开,只吩咐一句让今日送少夫人去茶肆的马夫回来之后来书房见他。
侍卫本来想跟他说前不久少夫人来过了,可见主子脚步生风,脸色更是冷沉,就想着等主子心情好一点,再很他说。
夜色将至,书房一阵昏暗,谢凌轻阖着眸,靠在太师椅上。
再担心,这内阁的公文得处理,谢凌手刚伸过去,亏发现在他的公文下面,压了一张宣纸。
谢凌凤眸微动,伸手将那张宣纸拿出来,这一拿出来,谢凌太阳穴突突的跳,因为那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和离书。”
第 50 章
==第五十章:后续==
书房昏暗, 谢凌点了烛火,烛光照的书房很是亮堂。
他细细的看着她写的和离书,妻子的字迹一向娟秀, 他只要扫一眼,就知道这和离书是她写的, 旁的话谢凌是一眼掠过, 唯独这最后的一句话,是盼望他能够早得佳人。
谢凌被这句话气笑了, 昭宁四年的除夕夜,妻子说盼望他能岁岁欢愉,当时他以为妻子是因为很爱他,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 可没曾想妻子后面的一句话是希望他能早遇佳人。
好一个早遇佳人……
谢凌笑过几声之后, 随手将这和离书搁到一旁的案桌上, 他如今明面上娶的人是她长姐,他当然会与之和离, 可是她以为她就能逃得掉吗。
这时, 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叩门声——
“主子,马夫回来了。”
谢凌声线有些沙哑, 喊一声:“让他进来。”
谢凌还没开口, 气喘吁吁、皮肤黝黑的马夫重重的朝谢凌磕了个头:“奴才见过大人, 奴才罪该万死,今日下午少夫人说想去江畔茶肆喝茶, 奴才就为她准备了马车,后来到门口的时候, 少夫人让奴才等天黑的时候再去江畔茶肆接她,结果等奴才再去的时候, 根本没在茶馆找到少夫人,奴才现在已经派人去找了,可还是没有得到消息。”
天都黑了,还没找到少夫人,马夫能不慌呢,他担心少夫人被人掳走了。
要真是这样,他们都得以死谢罪。
可马夫半天都没听到大人的声音,刚想抬头觑一下大人的脸色,大人平静无波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回来的时候沈太师可在江畔茶肆?”
马夫毕恭毕敬的回答:“奴才回来的时候,沈太师已经将江畔茶肆给围起来了。”
话未说完,谢凌已经率先往外走,背影颀长清贵:“去江畔茶肆。”
此刻江畔茶肆的大堂被沈岸带人团团围住,沈岸笑容恣意,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掌柜:“林掌柜,谢少夫人就是在你们江畔茶肆不见的,你今日要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那这江畔茶肆能不能开就不知道了。”
林掌柜没有犹豫的朝沈岸磕了个响头:“小人从未见过谢少夫人,不明白沈太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说不见也是二小姐不见,谢少夫人不是大小姐吗,林掌柜根本没跟上这位沈太师的思路,所以疯狂否认。
沈岸见他油盐不进,清冷的眉梢涌上几分烦躁,刚准备开口,大堂中围着的人都低下头,对着来人道:“谢大人。”
谢凌抬了抬手,面目平静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到了林掌柜眼前:“你没见过我夫人,那这枚玉佩你认识吧?你们那待字闺中的少东家,不就是江州秦家二小姐吗。”
这话犹如一根粗棍,给林掌柜当头一棒,他大概知道二小姐跟奶娘为何要离开京城了,二小姐对他有恩,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一点骨气都没有,跑去出卖二小姐。
林掌柜作惊讶状,铁了心不想承认:“小人的少东家确实是秦家二小姐,可是二小姐不是嫁到南定侯府去了吗。”
见他还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谢凌嗤笑了一声:“在这世上,若非本官愿意,没有人能够在本官面前扯谎,林掌柜,你的种种反应都在告诉本官,你知道我夫人的下落。”
他会对妻子宽容,那是因为他愿意,但其他人,谢凌当然不会这么仁慈。
林掌柜一惊,他没想到谢大人这么火眼金睛,竟然能看出他在扯谎。
他确实已经猜到了所有,也知道二小姐是往城外去了,但他不敢将此事告诉谢大人,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小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望谢大人莫要为难小人。”
谢凌唇角扯了扯,所有人都说自己为难,都说自己是逼不得已,都说自己有难言之隐,那谁不是在为难他。
“本官不想为难林掌柜,只是想知道自己妻子的下落。”谢凌黑如墨潭的眸子落在林掌柜身上,拍了拍手,马上就有暗卫上去将林掌柜拿下:“既然林掌柜不肯说,那就只能换个方式让林掌柜开口了。”
林掌柜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的谢大人,世人不是都说谢大人性情儒雅、脾气极好吗,他怎么就公然……
任凭林掌柜再惊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谢国公府的暗卫带走。
谢凌只吩咐一句:“不要用刑。”
事情尚未有定论,沈岸想的就比谢凌多一点了:“只是一个茶肆的掌柜,妹妹还是这家茶肆的少东家,他怎么可能将妹妹带走,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将妹妹捉走了,想借此威胁谢国公府。”
比起前者,沈岸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谢国公府树大招风,所以他妹妹被人给抓走了。
“不是被人捉走,是她自愿走的。”谢凌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一下子否认了沈岸的猜测。
沈岸轻蹙了蹙眉,他妹妹一个闺阁女子,能走到哪儿去:“你为何如此笃定?”
“大哥看下这个吧。”谢凌并没有刻意瞒着沈岸,他微微敛眸,将妻子留下的宣纸递给沈岸。
沈岸拿着宣纸的手一顿,这是一份和离书。
沈岸一目十行,诚如谢凌所说,他妹妹是自愿走的,或许沈岸之前不懂他妹妹的心思,但看到这封和离书的时候,他懂了妹妹的心意。
他应该提前一点入宫向圣上言明妹妹的身世,圣上明面上是嫌他妹妹欺瞒了谢国公府上下,可说到底,还不是觉得他妹妹配不上谢国公府的嫡出公子。
要是圣上知道了他妹妹的身世,可能就不会如此了。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她能去哪儿呢。”沈岸深深地皱起了眉梢,突然想起了南定侯府:“妹妹那名义上的长姐不是还在京城,妹妹会不会去她哪里了?”
谢凌的直觉告诉他妻子肯定不会去她长姐那儿,但她那长姐确实是她在这京城之中唯一的亲人,谢凌朝杨益使了个眼色,杨益立马拱手:“属下这就去南定侯府。”
自从知道少夫人离开,主子整个人气压就很低,杨益不敢耽搁一下,以最快的时辰到了南定侯府,出来见他的人正是许言廷跟秦含。
二人刚刚新婚,连脚步都出奇的一致,杨益作揖:“属下杨益见过小侯爷,侯夫人。”
许言廷赶忙让他起来,问:“你是谢大人的人,不知你这么晚来是?”
“回小侯爷,我们少夫人不见了,我们主子让属下过来问一下,少夫人是否在南定侯府?”杨益一五一十的跟二人说了,见两人表情还有几分诧异,杨益声音微冷:“要是少夫人在南定侯府的话,还望小侯爷跟侯夫人不要隐瞒,我们主子跟少夫人感情恩爱,夫妻之间有嫌隙很正常,一时的坎坷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主子跟少夫人的夫妻之情。”
许言廷跟秦含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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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云里雾里,许言廷道:“可是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少夫人啊。”
杨益不躲不闪的与他对视,见他眼神里一片坦诚,没有丝毫隐瞒,微微将头低下去:“既然少夫人不在南定侯府,那属下就先回去跟主子复命了,要是少夫人跟二位联系了,麻烦小侯爷派人去谢国公府说一声,属下代替主子谢过二位了。”
他这行色匆匆的模样,让秦含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温婉端庄道:“可否多问杨侍卫一句,谢大人跟少夫人发生了什么嫌隙?”
不知怎的,看到他们,杨益就想到了自己主子与少夫人,语气不由的有几分冲:“说起来这事也与二位有关,太子殿下通过江州知府知道了我们少夫人的真实身份,许是为了给我们主子找不痛快,太子殿下将这事捅到宫里帝后那里去了,然后我们少夫人留下一封和离书走了,主子已经派人出去找少夫人了。”
这位秦大小姐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嫁给小侯爷吗,她们现在是过得好了,他们少夫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他们主子能不担心吗。
秦含脸色一白,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吗,秦含瞬间觉得六神无主,只想早点找到她妹妹:“是我的不是,不知我们能不能跟谢大人一起找人?”
若若没来找她,她一个人能去哪里呢。
杨益没有犹豫的拒绝了,语气硬邦邦的:“谢国公府的暗卫都是经过训练的,大人一定会很快找到少夫人,小侯爷跟侯夫人还是看少夫人会不会联系你们好了,要是他们联系了二位,二位告知一声就好了。”
说完,杨益理都没理两人,直接趁着月色回到了江畔茶肆。
彼时谢凌跟沈岸都在江畔茶肆的大堂中站着,身姿皆是风华卓越。
杨益都不敢看自己主子的脸色,小声道:“主子,少夫人不在南定侯府。”
谢凌闭了闭眼,许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很快的做出了反应:“派一半暗卫出去,先在京城各家驿馆找。”
“杨益,你带着你底下的暗卫往京城外找,这还只是几个时辰,少夫人就算出了京城也走不远。”
说完,谢凌递给杨益一块谢国公府的令牌。
这会儿要是追出去,肯定得让人开城门。
“可是属下并没有少夫人的画像。”
谢凌按了按手背,出声不疾不徐:“我书房案桌左边的抽屉里有少夫人的画像,你让人按照那个画像找。”
“是,主子。”事出紧急,杨益也不知道自己主子抽屉里的画像是谁画的,拿着就往城门赶。
谢凌看向外边的夜色,他以为他的妻子娇美柔弱,如同室内的花骨儿,需要人精心呵护,可谁曾想,她还有铮铮傲骨。
她在京城举目无亲,出了这种事她也不去寻她长姐,而是自己硬生生的给受了,就连谢凌,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沈岸看着谢凌沉稳的背影,道:“谢大人今晚不回国公府?”
妻子下落没有找到,谢凌一时不会回去,他语气淡淡道:“大哥要不先回府吧,要是有消息我派人通知你。”
“我哪能光在府中等消息,我们太师府的侍卫虽然没有你们国公府厉害,但肯定可以帮得上忙,我这就回去清点一下人数。”
谢凌应了一声“好”。
==二更==
当一轮明月挂在枝头时,谢凌回了府邸,彼时谢国公府正堂灯火通明,谢老夫人跟苏氏两个人频频抬头往外看,丫鬟换茶都换了好几轮。
谢凌脚步轻缓的走进来,向谢老夫人问了安:“祖母。”
“子凌,我听人说含儿去茶馆喝茶,然后不见了,可是有人故意掳走含儿,想要威胁我们谢国公府啊。”看到他,谢老夫人就有了主心骨,一脸焦急的道。
听说含儿不见了,谢老夫人急得不行,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比起谢老夫人的焦急,谢凌的脸色平静许多,他扶着谢老夫人坐下,语气温润如玉:“子凌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祖母。”
这都完全不是一个话题,谢老夫人下意识的愣了一下:“什么事?”
苏氏也抬起了头,难不成这件事跟含儿不见了有关。
“祖母跟母亲可能要做好心里准备。”谢凌的手一边摸着玉扳指,一边平静的开口:“就是当年祖母给孙儿定下婚约的女子是秦家大小姐,但秦家给我们送过来的是秦家二小姐。”
谢老夫人直接被这个消息震懵了,就连苏氏都猛的站了起来,拿着手帕的手都在颤:“子凌你说的可是真的?所以含儿其实并非真正的大小姐,而是秦家二小姐秦若。”
其他伺候的下人也被这个消息镇住了,齐齐地跪了下去。
秦家竟然这么胆大包天,这种用妹妹代替姐姐嫁到夫家的戏码他们也干得出来,他们是一点都不怕她们发现吗。
可她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子凌又是怎么知道的,苏氏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谢凌,唯恐自己是听错了。
“是,她提前一个月就告诉孙儿,她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所以任凭子凌处置,当时子凌觉得自己心仪之人就是眼前人,所以就将这事给隐瞒了下来。”
谢凌觉得他当时做错了,他当时就应该将这件事告诉祖母跟母亲,然后将那婚书上的名字换成秦家二小姐,这样妻子就无从抵赖了。
苏氏张大了嘴,心跳如鼓,这件事显然给她造成了不少的冲击。
谢老夫人坐镇谢国公府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见多了,尤其这只是孙子辈的事情,她很快将最近小夫妻两的相处串在了一起:“难怪老身说这一个月你那么不对劲,敢情是因为子凌知道了含儿的真实身份,所以今日你跟她一前一后被召入宫,是圣上跟皇后娘娘知道了这事。”
要是圣上知道了,他肯定是不想子凌继续跟姑娘继续在一起的,一则,子凌受圣上一手提拔,圣上希望他做能臣,就不希望他被小情小爱困住,也会觉得一个秦家养女的身份无法与子凌匹配;二则,这事是秦家欺瞒在先,圣上这么倚重他们谢国公府,当然会为他们谢国公府做主,所以会想着一脚将秦家一干人等都踢开,重新替子凌择一位高门贵女为妻。
至于皇后娘娘,她之所以被称为贤后,那是因为她事事要以陛下为先,一旦让她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她马上就替陛下先将事情给做了。
要是时间可以回到白日,谢老夫人肯定会拦着姑娘,不让她去皇宫。
谢凌语气沙哑且平静:“是。”
“所以这孩子是因为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才会选择离开。”谢老夫人面色复杂,叹了口气。
谢老夫人之前有听下人提起过秦二小姐,算起来她与晚凝差不多大,但是晚凝现在生个病,她母亲都会日夜守着她,一日三餐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会过问一下。
相反,姑娘这个年纪就承受太多了。
谢凌不想祖母跟着担心,微敛眉梢,道:“孙儿已经派人去找了。”
这事别说圣上跟皇后娘娘局外人听着颇有微词,就连与小姑娘朝夕相处的人都难免为此感到有微词。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苏氏,突然道:“子凌,祖母还忘记告诉你一声,先前祖母唤若若过来,若若在闻到祖母为她准备羹汤的时候感到了不舒服,这羹汤若若日日喝,从没见过她有什么不舒服,偏偏她那日看着有些反胃。祖母跟张嬷嬷都怀疑若若可能是有身孕了,只是不想让你跟若若太有压力,所以没有开这个口。”
姑娘刚嫁到谢国公府的时候,谢老夫人亲自教姑娘学习中馈,她看得出来,姑娘非常的聪慧,后来府上的账目跟各种宴席,都是姑娘在张罗,偏偏她还张罗的非常好。
在她嫁过来的一年多,她对她这个当祖母的恭敬有加,对待府上的长辈客客气气,与府上的弟弟妹妹都相处的非常好,她不是真正秦家的大小姐,这些事她当然都可以不做,可是她做了。
要是姑娘今时今日只是贪恋她们谢国公府的权势,那她完全可以向她们哭诉说自己是被逼的,然后不惜一切代价留在谢国公府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她主动离开了,因为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这一走,那这和离的过错方就成了她,子凌是无辜的,他完完全全可以再娶一门妻室,照样是那人人敬重的谢宰辅。
但事实呢,完全不是这样。为此,谢老夫人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们国公府的孙媳只会有一人。
谢凌心尖颤了颤,他没想到妻子还可能怀有了身孕。
听说姑娘可能怀了他们国公府的血脉,苏氏一脸激动的按住自己的胸口:“母亲此言当真?”
“老身还能欺骗你们不成,不信你们问张嬷嬷。”见状,谢老夫人瞪了苏氏一眼,道。
苏氏本来还心有芥蒂,听到这句话,哪还能管那么多:“那还不赶紧派人去将若若找回来,不管是秦家大小姐,还是什么秦家二小姐,她嫁到了我们国公府,那就是我们国公府的人。”
这可是她第一个孙儿,她怎么能让他流落在外。
说着,苏氏眼睛都要红了。
入夜,谢凌一人立于窗前,他一直盼着妻子能够怀上他的孩子,那妻子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吗?
要是她知道了,她还会离开他吗。
谢凌眸光低沉,笼罩了一层幽深。
不懂事的小姑娘,该罚。
***
人间五月,入画江南。
秦若身着一袭浅粉色襦裙,举止清婉的等着郎中替她把脉,少顷,郎中一脸笑意的起了身:“恭喜夫人,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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