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战到深夜才回,一进门发现冯乐真还没睡,着实惊讶了一下:“怎么没睡?”
“等你。”冯乐真抬眸看向他。
她一身寝衣,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连根簪子都没用,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平白显得有几分温柔。
绯战沉默片刻,勾唇:“等我做什么?”
“喝茶。”冯乐真将杯子推到他面前。
“这么好?”绯战拿起杯子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冯乐真:“什么味?”
“什么什么味?”绯战不解。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片刻,恍然:“看来是无色无味。”
绯战:“……”
短暂的沉默后,他似笑非笑拖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长公主殿下,不解释解释?”
“大妃给了我一包药,说是能治你的不举之症,我就给你下了些。”冯乐真倒是解释了。
绯战笑了:“什么东西都敢给我喝,也不怕毒死我。”
“她应该没那么蠢,”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更何况,她现在也没完全信任我。”
不信任,就无法确定自己拿到药后,是会照她的法子悄悄下给绯战,还是会直接将药交给绯战,所以这包药一定不能有问题。
绯战这次沉默更久,再次开口时,眼神都暗了下来:“今日之后,她应该就会信任你了。”
“还不确定,”冯乐真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渐渐红了,就问了句,“药劲上来了?什么感觉?”
绯战扯了一下唇角,扭头去了窗口吹了声口哨。
不多会儿,便有一个黑衣人闪身进了房间,看到冯乐真后先是一愣,很快便低眉敛目不再多看。
“我这里吃了些药,你看看是什么东西。”绯战说。
冯乐真闻言,当即将剩下那一半药放在了桌子上。
黑衣人没有言语,直接拿到手仔细辨认,片刻之后对绯战恭敬道:“是寻常的壮阳药。”
“没有别的?”绯战问。
黑衣人:“没有别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黑衣人离开,屋里顿时只剩两人。
“没想到绯战王子手下还有如此奇人,单凭闻味目测便能确定是何药物。”冯乐真缓缓开口。
绯战睨了她一眼,一副混不吝的德行:“你特意骗我服药,不就是为了看看我在这王宫里有多少势力、能如何应对突发的情况?”
说着话,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灰蓝的眼眸如同深海,“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殿下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绯战定是知无不言,总是这般试探就没意思了。”
“生气了?”冯乐真目光清凌。
绯战噎了一下:“倒也没有,就是多少有些烦躁。”
“本宫觉得,你烦躁不是因为本宫骗你,而是因为这壮阳药。”冯乐真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说
话难得带几分真心,“你是不是得看大夫?”
绯战不以为然:≈ldo;壮阳药又不是崔情药,不至于还要看大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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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今晚好像还吃了鹿肉锅子。”
绯战:“……”
冯乐真:“可有喝鹿骨酒?”
绯战:“……”
冯乐真了然:“将刚才那人叫回来吧。”
绯战无言许久,到底还是又将人叫了回来。
黑衣人平日负责在暗处守着日暖阁,平时轻易不能露面,结果这才多会儿功夫,就被叫过去两趟,结果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鹿肉本就生燥,再加上壮阳药,自然是燥上加燥,主子……将火气泄出来就好了。”黑衣人说罢,便赶紧离开了。
绯战沉默许久,扭头看向冯乐真:“那就辛苦殿下……”
“你自己解决。”冯乐真冷淡地看他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结果这货也是个不要脸的,直接靠在桌上解开了腰带,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闷哼,冯乐真刚到床上坐好,一扭头便对上了他如狼崽子一样的眼眸。
她微微一顿,下意识别开了脸。
绯战勾起唇角,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视线却始终停在她身上。大约是因为他太过坦然大方,也可能是因为他模样实在生得好,明明做的是无耻之事,却半点不惹人厌恶,蒸腾的响动反而叫人心生热意。
火气泄了两次,绯战还是觉得热,无奈去了院里冲冷水。
屋里还泛着他身上的味道,冯乐真独自躺在床上,静了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热气。
人之大欲,谁都不能免俗啊。
冯乐真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她睡得早,不知道绯战何时回来的,只知道翌日一睁开眼,就看到他趴在床边正盯着自己。
这张脸实在好看,兼容塔原深深的轮廓,以及大乾人独有的精致秀气,若非长得实在是大只了些,还真有点雌雄莫辨的意思,若说她认识的人里谁能在容颜上与他一争高低,似乎只有祁景清一人了。
哦,傅知弦也不错,但相比他那张脸,他诡谲的性子倒是更叫人难以忽视。
“殿下看着我,是在想别人?”绯战扬唇问。
冯乐真:“嗯。”
“想谁?”
“在想……”
冯乐真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
“不想听。”他倨傲道。
“那你问什么,还有,”冯乐真将他的手扯开,“你趴在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想让殿下看看我身上的变化。”绯战勾唇。
冯乐真:“什么变……你用了熏香?”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味道极为清浅,若非她鼻子灵只怕也闻不出来。
绯战见她这么快就发现了,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这都能看出来,可见殿下平日还挺关心我。”
“是壮阳药的问题?”冯乐真看着他的神
情,渐渐推出事实。
“这药总得能在人身上留点痕迹,才能证明殿下是否真的下药吧?”绯战没有否认,凉凉看她一眼,“我昨晚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人都要累散架了,我这几日多出去走走,大妃应该很快就会叫你过去,希望殿下一切顺利,免得我白受这么多苦。”
冯乐真将没用完的药拿出来:“既然要出去,就多吃点,免得别人闻不到。”
绯战:“……”
有了一次经验,再下药时,冯乐真的手法就老练多了,给出的药既可以让他身上保持这种淡淡的香气,又能让他每晚解决一次就可以安分睡觉,以至于绯战每次看见她下药,都忍不住调侃她医术精明。
而冯乐真给出的回应,是再添一倍的药。
绯战虽然正值能将天捅个窟窿的年纪,但日日这样吃药泻火,身子也渐渐有些受不了了,好在药彻底用完之前,大妃总算叫人来请冯乐真了。
冯乐真却没有应约。
“我也很想去看大妃,但是绯战不太想让我出门,所以……”冯乐真苦涩地看着大妃的奴仆,一脸的欲言又止。
奴仆很快将话带到大妃那儿,大妃登时砸了一个杯子,砸完仍不觉解气,又举起一个花瓶:“看来绯战是铁了心要跟从二妃了!”
绯晒吓一跳,连忙劝道:“他绯战不知好歹,我们不收拢他了就是,阿母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你说得轻巧!”大妃气恼道,“他绯战才归顺二妃多久,你父王就已经夸了老二三回,若长此以往,只怕王位都是他们的了!”
“哪有那么容易,”绯晒仍不当回事,“我看绯战也没那么神,否则当初怎么没见他闹出什么动静来?阿母放宽心就是。”
大妃冷笑:“你说得倒是轻巧,也不想想他这几年之所以如此安分,我与二妃都费了多大的功夫,如今他归顺二妃,没了诸多限制,犹如龙游入海,即便自己无缘储位,但捧一个新王出来也不会多难,你且看着吧,再这样下去,你便彻底不能跟老二争了。”
她说得如此严肃,绯晒渐渐也有些心慌了:“那、那该怎么办?”
大妃眼神冷了冷:“他不能为我们所用,就不能再为任何人所用。”
绯晒皱了皱眉:“可如今他是二妃的人,我们想要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就算真成了,二妃若要坚持彻查,只怕也会查到我们这里来。”
“放心,谁也别想查到我们母子身上来。”大妃面无表情。
绯晒一顿,知道她这是有想法了,便没有再问。
绯战这些日子跟着绯释,很是出了一番风头,往日颇为瞧不起他的那些人,渐渐也对他恭敬不少,虽然这恭敬有不少是冲着他背后的二妃母子去的,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他做事时少了诸多阻碍。
二妃母子尝到了甜头,也对他和颜悦色,绯战顺势提出想给子民挖地窖的事。
“咱们这儿实在是苦寒,一年里有半年都是冬天,很多吃食只能靠冰雪冷着,如果可
以挖些地窖,说不定子民在冬天还能吃些暖和的食物。”他一脸恭敬地跟绯释说起此事,并提出让绯释亲自去向王上进言。
绯释皱了皱眉,觉得这点事太小,不必进言也可以放手去做。
“父王日理万机,哪能用这种小事烦他,你要做就做,但别耽误了正事。”他说的正事,是帮他讨塔原王欢心。
绯战笑笑,自然是答应了。
他这边忙得风生水起,冯乐真那边也没闲着了,在接连拒绝大妃几次后,她终于在一个傍晚,来到了大妃住处。
“三王子妃再不来,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模样了。”大妃淡淡开口。
冯乐真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才眼圈一红刷地掉下两颗泪。
大妃愣了愣,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绯战他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见你……”冯乐真哽咽。
大妃顿了一下,面上仍是心疼:“他不让来你不来了就是,都是小事,哭什么呢。”
“大妃对我犹如再生父母,是整个王宫里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与你断绝往来,只是这些日子一直不能出门,直到今日才有空出来一趟。”冯乐真懒得再哭,干脆低着头擦眼泪,“真不明白您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他竟然如此刻薄……”
大妃连连叹气:“绯战年纪小,轻易就能被人挑唆,不奇怪的……你这几日可还安好?”
“不好,”冯乐真擦了擦眼角,“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他夜间总是不好好休息,时不时就要折腾我,每次都……”
她似乎难以启齿,静默片刻后将衣袖掀开些,露出可怖的红痕。
大妃倒抽一口冷气,又莫名觉得这红痕太过奇怪,只是还没仔细看,冯乐真便已经拉下了袖子,她只好轻咳一声:“怎么会这样?他也太不会心疼人了。”
“以前虽然也折腾,但没像最近这样频繁,”冯乐真小心地看她一眼,“我怀疑……会不会是因为我给他吃了东西的问题。”
她能给他吃什么东西?答案不言而喻。
大妃微笑:“我给你的是治疗不举的药,应该与这个无关,你让他吃药的事,可曾告诉过他?”
“他若是知晓,哪会再吃呢。”冯乐真叹气,“我其实也不过是想好过一些。”
“都是女人,我懂的,”大妃说着,又拿来一包药,“这是新药,据说可以让人心情好起来,他心情一好,不就不折腾你了?”
“真的有用吗?”冯乐真狐疑。
大妃点头:“有用的,只是他自尊心强,在痊愈之前,你还是继续瞒着他好了,免得他以为你嫌弃他,又要想法子折腾你。”
冯乐真抖了一下,脸色苍白道:“我知道的。”
两人又闲聊片刻,冯乐真便低着头离开了,刚走出大妃的宫门,便脚下突然一滑,本以为要摔倒了,一只手却及时伸了出来。
“弟妹,你没事吧?”来人扶住她,温声问。
冯乐真
一抬头,便看到了八字胡,顿时慌张地后退一步:“大王子。”
“多日不见,弟妹愈发漂亮了。”绯晒笑道。
冯乐真小心地看他一眼,突然脸色有些红。
绯晒被她这一眼看得心神荡漾,再开口声音都酥了:“改日有空了,还得请弟妹过府一叙,好好教教大王子妃如何梳妆,才能如此貌美。”
“……大王子惯会取笑人。”冯乐真没什么力气地横了他一眼,低着头急匆匆跑了。
绯晒呼吸一窒,下意识就要追上去,旁边的奴仆忙道:“大王子,大妃还在等着您呢。”
绯晒回神,不满地看他一眼,却还是扭头回去了。
大妃还在堂前坐着,看到他进来皱了皱眉:“刚才在门口耽搁什么呢?”
“没什么事,阿母您将药给她了?”绯晒问。
大妃:“嗯,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阿母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绯战一中毒身亡,刚进宫的那个大夫就会‘畏罪自杀’,将一切都推到三王子妃头上,保证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绯晒说着,又想起那张花容月貌,顿时心生遗憾。
大妃点了点头:“安排妥当了就好,那药得吃上个五六日才能发作,这几日我不再见她,正好可以洗清咱们的嫌疑。”
“阿母,这女人信得过吗?”绯晒又问。
大妃:“绯战身上一直有药香,说明这段时间一直在吃我给的药,而他既然已经投靠二妃,又岂敢吃我的药,之所以会一直吃,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三王子妃悄悄下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
也就是说,三王子妃已经在照她的吩咐做了。
绯晒皱了皱眉:“可我仍觉得心里没底,即便她现在信得过,万一突然反水该怎么办,要想让她保守秘密,单靠您动之以情,只怕是不够。”
“那你有什么法子?”大妃看向他。
绯晒顿了顿,又一次想起冯乐真的眉眼。
他笑了一声,道:“我有办法。”
两天后,大妃宫里的奴仆又来了日暖阁。
“大妃近、近日得了一副大乾的棋盘,想请您明晚戌时清水阁一聚。”奴仆强装镇定,脸上仍然闪过一丝不自在。
明日戌时,塔原王宴请群臣,后宫妃嫔不必出席,但王子是一定要去的。
冯乐真看着奴仆慌张的神色,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塔原将来继位的新君是绯晒,想来不出三年,整个塔原都将会是大乾的。
冯乐真静默许久,红唇微微扬起:“知道了,明日我一定准时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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