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要上楼,卫莱还留恋星空顶。
周肃晋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休长假,“带你去看真的。”又问她:“最想去哪儿看?”
卫莱摇头:“哪儿都不感兴趣,我就喜欢看库里南的星空顶。”
她什么星空都看过,草原上的,雪山顶的,极地的,浩瀚苍穹下的星河无论多波澜壮阔,都不属于她。
唯有车里这一小片,是他给她的。
她抱紧他。
周肃晋问:“带不带我上楼看看?”
卫莱轻“嗯”一声,松开他。
她的公寓还没有江岸云宸的一个客厅大,站在门口一眼望尽所有布局。
在周肃晋来之前她特意整理过,整洁又温馨。
门口的玄关柜不够宽敞,无法挂衣服进去,周肃晋将西装搭在沙发背上,各类家具色彩与她喜欢的衣服颜色差不多,沙发是奶咖色,地毯是复古焦糖色。
深色落地灯,沙发扶手和茶几上都是书。
卫莱脱下长裙,换上舒适的睡裙。
没浪费时间再去煮咖啡,给他倒杯温水放旁边,挨着他坐下。
“你什么时候走?”明明他刚到,她已经开始倒计时他离开的时间。
非周末,周肃晋只有一晚的时间陪她。
“明早把你送到办公室就去机场。”
卫莱已经十分知足,明天早上起床还能看到他,他经常凌晨把她哄睡着就走了。
她忽然拽拽他黑色衬衫,“周总。”
之后便没有下文。
周肃晋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精准揣摩透她的撒娇,以为她要喝他杯子里的水,递给她。
卫莱没接杯子,也没张嘴喝水。
周肃晋与她对视片刻,“是不是想坐我怀里?”
“嗯。”
周肃晋原本是双腿交叠倚在沙发里,而后放下腿。
卫莱坐到他腿上,第一次这样坐,心脏怦怦直跳。
她在怀里,周肃晋不方便拿水杯,长臂一伸,将水杯放置移动边几上。
卫莱之前没注意,无意间扫到他今天戴的腕表,一把抓住他手腕,她没看错,是她转手给他的那块。
周肃晋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不是说过,以后我还会再戴。”
卫莱什么都没说,吻上他的唇。
周肃晋抱着她,从沙发上站起,将她放在她的书桌上,“家里有没有?”
“有。”她亲着他,“去超市买拖鞋时买了几盒。”
她坐着,身高差更大。
周肃晋两手撑在桌沿,她想含他的唇,他就低头配合她。
卫莱胡乱拽出他塞在西裤里的黑色衬衫,指尖落在他的纽扣上。
落地灯没关,调节到昏暗的暖黄。
轻柔的光打在黑色衣领间,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周肃晋衔着她的唇,手掌握住她后腰。
深深埋入时,卫莱在他怀里不自觉嘤咛了一声:“周总。”
周肃晋鼻息一顿。
她离开他的唇,亲住他喉结。
那一瞬,桌上的资料被撞落掉了一地。
被捡起来是两个钟头之后。
房子小,在客厅就能听到浴室里的哗哗水声。
卫莱在冲澡,周肃晋把掉在地上的资料一一捡起,按页码整理好。
其中有作废的资料,反面被她用来分析数据,一堆数字里有“周肃晋”三个字,被描了数遍,应该是她走神时无意识写下。
周肃晋把所有资料归置好,坐回沙发上,仔细看了看她平常住的地方,一张照片摆台都没有。
“不喜欢拍照?”待卫莱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周肃晋终于还是问起她不想拍婚纱照的原因。
卫莱想了想该怎么回他:“也不是不喜欢,有时候会觉得意义不大。”她指指书桌矮柜的抽屉,“里面都是照片,我十岁之前的全家福,每年都会拍一套,我爸妈离婚后再也没摆出来过。”
她把擦头发的毛巾披在肩头,去卧室的柜子里拿出父母的婚纱照。
“给你看看我爸妈年轻的时候,那会儿他们感情特别好,在江城拍了一套,在国外又拍了一套。”把厚厚的几本婚纱照放在沙发上。
她自己不敢看,走到化妆台前吹头发。
父亲和母亲大概已经想不起来曾经的婚纱照和全家福,他们都在往前走,无法释怀的只有她。
周肃晋没翻开婚纱照,问她刚才在哪里拿的,原样不动放回去。
卫莱只裹了浴巾,胳膊腿和大半个背都在外。
从卧室出来,周肃晋拿了自己的西装给她,“别着凉。”
卫莱穿上他的西装继续吹头发,周肃晋伸手,帮她扣上西装扣子,只字不再提婚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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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接近尾声时,卫莱接到穆荻的电话。
“损失四倍不止,采购团队和店长被我收买了几个,记得你说过的话。”
穆荻为了自家利益,只能对不起舅舅。
“你对章岩新现在是什么感情?”挂电话前,穆荻突然问道。
“我现在喜欢周肃晋,你说我对你老公是什么感情?”
你老公三个字格外刺耳,穆荻挂电话。
卫莱随后拨了鲁满亿的号码,两个多月过去,他那边还是毫无进展,她给他下最后通牒。
鲁满亿并不是敷衍糊弄,实在无从下手去查。外甥女天生警惕,他又不能太过明显,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
得不偿失。
他揉揉眉心,“我确定是陈其,但我没证据。”
卫莱不动声色:“没证据却能确定,鲁总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鲁满亿忍气吞声:“不是还没到三个月期限吗?”
最近被几家门店搞得火气大,采购那边也频频失误,打算挂电话又没忍住想弄清真相:“卫总,我这边几家门店亏算,是你动的手脚吧?”
卫莱笑笑:“你猜猜是谁动的。”
鲁满亿怎么也不会把内鬼这事往自家外甥女身上联系,卫莱含糊其辞,又没有直接否认,他就当她默认。
“你想干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然?”
卫莱又告诉他:“你采购团队和店长不是人人跟你一条心。好自为之。”
鲁满亿浑身血液倒流,只觉眼前一黑。
七寸被卫莱拿捏在手里,他怒火中烧却又不敢当场发飙。
采购团队一百多人,他要怎么倒查?
挂了鲁满亿的电话,卫莱陷入沉思,她的直觉没错,就是陈其。
一直到次年的一月底,临近除夕,她才拿到证据。
历经半年多,对三十六家超市门店的并购顺利结束。
挑选了一个吉利日子,卫莱·百多团队全体搬迁至江岸写字楼,也给卫莱留了一间办公室,位于三十二楼,可以俯瞰江城城区。
加上下半年新开的门店,卫莱·百多已拥有门店五十六家,采购团队人数超过福满园。
那天她正在江岸云宸店巡店,接到一个北京的陌生号码,对方自称是赵连申的秘书。
即使有心理准备,在对方自报家门说出赵连申这个名字时,卫莱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加速了两拍,因为没想到对方这么早找上门。
她预估的时间是卫莱·百多上市后,结果提前了。
卫莱让自己镇定下来,水来土掩:“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赵总在上海开会,顺道来江城看看卫莱·百多的经营情况。”秘书道,“赵总是百多实业的实控人。卫总,现在方便见面聊吗?”
对方来势汹汹,叫她猝不及防。
卫莱:“方便,但我还在外面。”
“一小时后我们卫莱·百多会客室见。”
卫莱坐在咖啡角,将赵连申来江城的这个消息一点一点消化。
当面锣对面鼓,她在气势上肯定是压不住赵连申,可一旦气势上输给他,后面再翻盘的几率不大。
【赵连申来江城了,一小时后到写字楼。】
唐栀秒回:【我草!】
她扔下手里的工作,办公室还有新招的同事,她拿上外套就往外走。
“那怎么办?”她先语音给卫莱,直奔电梯间。
办公区有开放式工位,在哪说话都不方便,唯一安全的是到写字楼楼下。
卫莱回:“他既然自曝身份,肯定是打算摊牌了。我现在还猜不准他的意图是什么。”
唐栀大步出了写字楼,站到空旷的广场边,给卫莱打去电话。
卫莱已经从超市出来,坐到了车上。
唐栀一时间也六神无主,给不出好的建议:“你要不要先跟你们家周总说一声?赵连申的路数,周总最了解。”
“我先接触一下吧,人都还没见到呢。”
唐栀欲要张口,一辆京牌车从入口驶进来,直奔地下停车场。
“我看到的应该是赵连申的车。”从车牌号可见一斑。
“不应该。他秘书说一小时后见。”
“我确认了给你打电话。”
唐栀匆忙进写字楼,有部电梯从负一楼上来,在一楼停靠,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一行四人,都身着商务正装,站在中间的男人单手抄兜,眉眼狭长,气势卓然,正在打电话。
她没见过赵连申,网上也没有相关照片,可凭直觉,中间那个男人就是。
唐栀跨进电梯,再一看电梯键,他们按的是“32”,无需她再摁,直接按关门键。
可以肯定,身后的人就是赵连申。
【是他,已经到了。】
走出电梯,唐栀快速汇报给卫莱。
卫莱启动车子,见面后要如何交锋,她一路都在打腹稿。
从江岸云宸店开到江岸写字楼用时三十四分钟。
赵连申从不等人,今天破天荒。
余有年和陈其陪他坐了一会儿,他跟他们没话可说,示意他们去忙。
人在会客室,卫莱径直进去:“赵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赵连申站起来,笑笑:“没想到我今天会来,是不是?”
单刀直入的开场白差点没接住,卫莱笑说:“周肃晋哪天来我都算不准,何况是赵总。”
她伸手,“幸会。”
赵连申伸手一握:“久仰。”
虚与委蛇过,两人都坐下。
卫莱似笑不笑:“听说赵总关心卫莱·百多的经营情况,特地来江城一趟,现在我带赵总去巡巡店?”
赵连申:“…巡店不必,我更关心卫莱·百多的管理团队。”
他端起咖啡,借此多看了卫莱几眼,看似温柔,句句绵里藏针。
卫莱微笑,打太极她最擅长:“那我马上召集人开个会,把管理层所有人都介绍给赵总。”
赵连申笑,没答,不疾不徐喝起咖啡。
卫莱在短短半分钟内调整好状态,与赵连申这样深不可测的人过招,她必须得掌控主动权,出其不意:“赵总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赵连申:“你不是也在等着我来?”
他放下咖啡,懒得再兜圈子,“你以为我会在卫莱·百多上市后过来,没想到我提前了。”
他原本也打算在上市后,只不过临时改了主意。
卫莱怀疑他是百多的大股东。
他也知道她的怀疑。
她想利用他的资金做大超市,他想利用她的团队来布局生鲜超市这一行,于是顺水推舟。
“刚并购了三十六家门店,新旧交接,内部一团乱,这个时候我要是让团队撤了,你说卫莱超市的口碑会崩塌到什么程度?”
业内能区分是两家公司,但对大众消费者来说,都是卫莱超市。
“当然,”赵连申话锋一转:“我还是有合作诚意的,只不过周肃晋不会容忍我一直持股你的超市,他也一直在等这天。”
卫莱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什么叫他也一直在等这天?”
赵连申笑说:“你不妨猜猜,周肃晋早就知道我是百多的实控人,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
卫莱心里‘咯噔’一下。
从卫莱的反应看,周肃晋也没告诉她。
赵连申道:“他对我成见很大,就等着我让卫莱·百多进退无路时,师出有名来对付我。你的超市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说着,他笑笑,“他想对付我的公司随便他,反正他的损失不会比我少多少。”
卫莱盯着他看:“你在帮章岩新?”
赵连申冷嗤一声:“你太看得起章岩新,你觉得他能使唤得动我?”他是给自己出口气,顺便布局一下生鲜连锁超市这行,就从江城的卫莱超市开始。
“你不想你的十七家门店受牵连,也不是没办法,你退出卫莱·百多,股份全部转让给我。”
“在江城想用卫莱超市的名气,还想独吞卫莱·百多。”卫莱觉得好笑,“赵总,你觉得有这样的好事?”
“还有,”她没给赵连申打断的机会,“如果周肃晋想借超市这枚棋子收拾你,我愿意给他借用,哪怕超市的损失不可逆。”
赵连申微怔,忽而一笑:“卫莱超市可是你和你妈妈的心血。”
卫莱:“没什么,就算超市倒了,我可以重头再来。”
她起身,“公司也有你的股份,你随意,我还有事先失陪。”
卫莱·百多刚并购结束,内部混乱,他是趁其病要其命,如果他这个节骨眼退出再制造点麻烦,卫莱超市的口碑不彻底塌也是半塌。
回到自己办公室,卫莱站在窗前冷静。
有些事,她还是想问个清楚。
【周总,在忙吗?问你一些事情。】
想问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赵连申是百多的实际控制人。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不告诉她,她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周肃晋回电话过来,她呼口气才接听:“喂。”
“问我工作上的事?”刚才她那条消息是发在他对公的微信号上。
卫莱“嗯”一声,开门见山:“你知不知道赵连申是百多实业的实际控制人?”
周肃晋道:“知道。”
他反应敏锐,“赵连申去找你了?”
“嗯。”卫莱问之前顿了下,“赵连申已经摊牌,你是怎么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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