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柏莎的舞伴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真实的柏莎,他最最敬爱的柏莎。◎
埃莉卡带来舞会消息时, 所有人都流露出了溢于言表的高兴。
只有迪夫还在强装着不在乎,其实他心里也很期待,在收到父母的死亡消息后, 照顾妹妹、寻找真相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
他也正是为此来到学院, 却意外在这收获到了更精彩的生活,他多希望安也能在这啊, 可是又不能,他绝不愿意让妹妹也戴上“镣铐”, 成为法师。
他的强装持续了有一阵,然后在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被迦南等人打败。
迦南、杜克、波文三人, 他们的笑声太大声, 太有穿透力, 以至于让迪夫怀疑他们中了什么令人发笑的咒语。
埃莉卡静静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更是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她并不是不高兴,她只是不习惯表露在脸上, 她的心里此时已回味起了数本小说里的舞会桥段, 还都是不可描述的那种。
真期待啊, 埃莉卡想, 她的目光落在了迦南的脸上。她正在构思“柏莎”和“迦南”的第二则故事,第一则故事已经开始在市场售卖, 虽然那完全是她被柏莎利用后的结果,可作为他们两人感情的头号支持者,她宽容地原谅了柏莎,只要她愿意继续“出演”她的故事。
迪夫当然不知道埃莉卡的这层想法, 他这时观察到她目光的落向, 以为她是想要迦南做她的舞伴。
他对此感到同情, 因为就算以他迟钝的感受力,也能猜出,迦南一定会想要柏莎做他的舞伴……
但这样想的人却不会只有迦南。杜克已经抢先说道:“我要邀请柏莎大人做我的舞伴!”
迦南的笑声停下,他刚才和杜克、波文站成一团,现在他向外走了一步。
他问杜克:“舞伴是什么意思?”
杜克:“跳舞的搭档呀,你难道想一个人跳吗?”
迦南懂了,“那我也要邀请柏莎老师。”
杜克慌张了,“可通常来说,一个人就只能接受一个人的邀请!”
意思是,你退出吧!
迦南点头,向杜克行了个礼,“现在起,我们是敌人了,杜克先生。”
杜克没想到会这么快增添“情敌”,更没想到对手会这样认真。
他迅速地认怂了:“迦南哥哥,我赢不了你,但我真的很想和柏莎大人跳一支舞!”
迦南听了这声哥哥,痛苦地皱紧了眉,“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啊?”
“这会盖住我脑海里的声音。”
他此生都不想再听人叫他哥哥了,除非……除非老师愿意再叫他一次。
但这样奇怪的癖好,显然不可能得到满足吧,他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不要这么叫他。
杜克不懂,也不关心,“好的,迦南大人,那么……我可以请您手下留情吗?”
“不可以哦。”迦南轻快地说。
“那好吧,”眼见没有希望,杜克反而起了斗志,“那就让我们公平竞争吧,迦南大人!”
“嗯?怎么竞争?”
“比谁舞跳得更好!”
“……咦?”
迦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这才发觉自己对跳舞这件事毫无概念。
这是当然,杜克也是料到了这点才这么说的,因为这个人连舞伴是什么都不知道嘛!
在地城,其实也有着舞会,魔物们齐聚一堂,彻夜狂欢。
但他们对舞蹈的诠释,要比人类疯狂得多,他们相互厮杀、互为猎物,或者是像他的姐姐们那样,找某个陌生男人,交换一个眼神,任嘴唇靠到一起。
于是地城的舞会往往才过一半,就已听不见任何音乐,只能听见厮杀和作乐。
迦南去过一两次那种舞会,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孤独地喝着酒,随手掀倒了几个靠过来寻乐的人,再然后,放下空酒杯,回家睡觉。
说来,也是在这样的一场舞会上,他初次认识了坎普。
坎普拼命释放魅力,想要吸引一位魔物女性,而迦南坐在一旁,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无数魔物就主动靠了过去,男女都有,且都很漂亮。
坎普羡慕不已,从此就和他做了朋友。他利用迦南,迦南也利用他,他需要坎普为他挡下追求者,而作为交换,他不会在女士面前说起坎普的坏话。
啊,当然,老师……是例外。他恨不得把坎普所有不好的事都告诉老师,他自知这很卑劣,也不符合朋友间的道义。
但是他可以没有朋友,却不能没有老师。
唔,这种想法好像更自私了……
迦南回过神时,杜克已经没把他放在眼中,这个孩子正在考虑怎么“处理”其他的情敌。
“肯特教授会不会也去月圆舞会呢?”杜克自语道,“要是他也去的话,就糟糕了!”
“肯特?”迦南没想到会又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他怎么了吗?”
“他喜欢柏莎大人啊。他要是去舞会,肯定也会邀请柏莎大人做他的舞伴!”
迦南的大脑里嗡嗡作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老师……”
波文心虚地挠了挠头,他也喜欢柏莎大人,但程度远没有面前的两个人深,他决定还是不说了。
迪夫这时说:“没有啊,我就不喜欢。”
迦南冷冷地瞪向迪夫,“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呢?”
迪夫:“?”你有病吧。
埃莉卡轻轻摇头,在一旁说道:“放心吧,柏莎大人最讨厌肯特教授了,如果某天她和肯特中了同生共死的诅咒,她会宁愿和他同归于尽,也不想让他活下来。”
迦南:“同生共死,好羡慕……”
埃莉卡:“醒醒吧,我这是在假设。”
总之,迦南和杜克都意识到他们的敌人不止彼此,但在和其他人战斗前,他们先要将对方“撂倒”。
从这天起,迦南开始苦练跳舞,他几乎可说是从零开始学习,埃莉卡为他引荐了图书馆的佩格女士,她说这位女士很擅长舞蹈。
迦南对佩格并不陌生,佩格对他也是,发现他不是自己丈夫在外的私生子后,她实在松下了好大的一口气。
而且,这位女士还聪明得猜到了当时的情况。
“你是怎么将我和柏莎弄混的呢?”佩格问他。
“因为您和我想象里的柏莎老师很相似,您看上去是这样和蔼、这样聪明。”
佩格被迦南说得红了脸,她不是没有被人称赞过,但以她的阅历,她可以轻易分辨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奉承。青年的言语很夸张,声音却很真诚。
故而,基于这份对青年的好感,佩格原谅了他一次次踩到她的脚背。
一周后,迦南掌握了基础的舞步,佩格说他只要再多加练习,就可以了。
想要练习就得寻找临时舞伴,自然魔法学的众人成为了他第一时间寻找的对象。
杜克勉强陪他的对手跳了两次,波文陪他跳了五次。
到了迪夫,他严词拒绝了他:“安知道我和男人跳舞会笑我的。你为什么不去找埃莉卡?”
迦南严肃地说:“和年轻的女性肢体接触,对我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迪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的话语很矛盾,“难道柏莎不是年轻女性吗?”
迦南:“……”
迦南:“!!!”
迦南呆滞了,他深深地、深深地陷入了思考,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老师也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这将意味着,她也可能成为他失控时“攻击”的对象。
在迦南曾经的幻想中,即使他失控的时候,柏莎在场,她也绝不是被他“攻击”的那个人。
是谁都可以,但不能是柏莎。这种思想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无法拔除。
而矛盾的地方是,在他还未失控的时候,他不是已经差点将她当成了“食物”吗?
迦南啊迦南,你真是个虚伪的家伙!
他自我谴责着,感受到了一种极深的痛苦,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脑海中的老奶奶正在慢慢消失。
壁炉边的老奶奶站了起来,魔法般地变成了年轻的女性,她扔下了毛线球,端起了酒杯,可能也不是那么和蔼,也没有那么作息健康。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真实的柏莎,他最最敬爱的柏莎。
不知为何,怀疑又从他的心底消失,一种圣光照拂在了柏莎的身上,他突然对他对她的感情又怀有了信心。
“老师是特殊的。”迦南郑重地回答迪夫,“我对她只怀有最纯洁的感情。”
迪夫:“……”
迪夫不了解迦南,但他知道柏莎对他要是怀有感情,肯定不会那么纯洁。
他想起曾经柏莎盯视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打量可和纯洁沾不上关系。
迦南难道对此一无所知吗?不可能吧,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多管闲事,他自己还有在苦恼的事呢,比如说,他要去找谁做他的舞伴啊?
他讨厌舞会。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柏莎:辛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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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真正的舞会
◎她突然好想抱住他,像猫咪扑进猫薄荷丛一般,在他的胸口打滚。◎
舞会前一天, 埃莉卡终于见到了柏莎。
办公室内,桌后的银发女性手撑着额头,看上去十分疲惫。
“您……该不会是几晚上没睡吧?”
“差不多。”
埃莉卡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极少见到柏莎这样认真, 这只会说明这件事已经重大到超乎了她的想象。
因而,她没有问, 她在等柏莎主动开口,但她也猜得到, 如果柏莎愿意告诉她,早就会说了。
她为此感到伤心,柏莎则兴致盎然地向她打听起舞会的事。
“你的舞伴挑选得如何了, 埃莉卡?”
“恕我直言, 我不打算挑选舞伴。”
“为什么呢?”
埃莉卡摊了下手, “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海登伯爵在这的话,我还会考虑下。”
柏莎从未听说过有位叫海登的伯爵,基于对埃莉卡的了解, 她大胆地猜测道:“书里的角色?”
“没错。”
“看来你对现实周围的男性评价都不高, ”柏莎微笑, “我很好奇, 你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您指的‘他们’是谁?”
“所有人。”
“包括您的前男友和暧昧对象?”
暧昧对象?柏莎不赞同这个对迦南的形容词,他们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暧昧。
但她没有深究, 她朝埃莉卡点头,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埃莉卡开始说了,她第一个说起的人是魔法之神拉托纳。
“拉托纳,有谁会不爱那位神明呢?但我不爱。我想, 他对您太冷漠了, 他温柔地、无差别地对待每一个人, 这在我看来就是种冷漠。我时而怀疑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真是尖锐的评价。”柏莎说,“你该庆幸,他对我的影响力正在消失,不然我非要因为这段话和你大吵一架。”
她深爱拉托纳的时候,听不得他人半句诋毁他的话,现在想想,她那时候真是年轻啊。
“再说您的‘情人’迦南,他很漂亮,是那种足以勾起人欲|望的美丽。但很遗憾,我不是一个会为肉|体着迷的人。而且我喜欢看上去更聪明的人。”
“那么,迪夫如何?”
“我想,迪夫先生需要先学习一些说话的技巧。”
埃莉卡以一种严肃的表情,完成了对周围每位男性的评价,其实她没有在针对谁,日常生活中,她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友好,只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块粉色的区域,那块区域仅限对海登伯爵开放。
如果海登伯爵能够来到现实世界就好了!
柏莎猜得出她的想法,在听完她的评价后,她说道:“你有空可以去找奥玛教授聊聊,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将你喜欢的海登伯爵邀请到现实里。”
“可能吗?”
“欧恩不是说过吗,魔法无所不能。”
“我不记得欧恩法师有说过这句话,但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埃莉卡说起她来找柏莎的目的。
“柏莎大人,我来这是要告诉您,杜克和迦南正在争抢做您的舞伴,您打算选谁呢?”
柏莎听罢,身体在桌子上前倾,她好笑地看向埃莉卡。
“谁告诉他们,月圆舞会,我也要去了?”-
得知消息,迦南和杜克第一时间来到柏莎的办公室,埃莉卡在门口,想拦都没有拦住。
柏莎却说:“来得正好。杜克,我有话和你说。”
听见柏莎招呼杜克,迦南的身形在原地晃了晃,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与之相对,杜克的脸上洋洋得意。
柏莎没有关注他们任何一个,她径自说道:“杜克,我刚得到消息,那场月圆舞会有些复杂,你和波文还是不要去了。”
杜克:“啊?”
柏莎:“简言之,可能不太‘健康’,等你们成年了再去吧。”
杜克:“这种事!不要啊!!柏莎大人!!!”
杜克在哀嚎,他旁边的“情敌”脸色则迅速地好了起来,黑发青年望向柏莎,那双会说话的粉眼睛里积蓄着希望的光芒。
柏莎不想浇灭这层光芒,可她必须告诉他:“迦南,我不打算去舞会现场,那天夜晚我有事,你还是找别人做你的舞伴吧。”
“可是,老师,没有别人了。”
“难道就没人主动邀请你吗?”
“有的,老师,我回答说‘我已经有柏莎老师做舞伴了’,以此为理由拒绝了他们。”
“……这么说,要怪我咯?”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年低下了头,很可怜的样子,柏莎都快不忍心拒绝他了,她也从埃莉卡那里听说了他学习跳舞的事,他为这场舞会已经准备了很久……
在柏莎苦恼的时候,埃莉卡为她送来了一个主意。
“柏莎大人,也许您不能参加明晚的舞会,但您还可以在今天,在这里,和某人跳一支舞。您觉得呢?”
柏莎静静思忖了会,老实说,她很累了,在连续工作多日后,现在她只想补上一会觉。
但只是跳一支舞,又能花费多少时间呢?
在心中做出决定后,她利落地站起身,走向那位某人。
“让我看看你的练习成果吧,迦南。”她微笑说道-
没有礼服,没有灯光,没有专门奏乐的乐师。
房间里唯一契合舞会的,就是柏莎用魔法奏出的一支曲子。
这是一种名为造音术的魔法,当初迪夫店里的花朵们“开口说话”,也是因为用了这种魔法的缘故。
无论如何,环境的简陋并没有影响房内两个人的心情,他们愉快地沉浸在了舞曲中。
尤其是迦南,他发自内心地感激能够得到和老师共舞的机会,他牵着老师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出步伐,他生怕记错了舞步,踩到老师的脚。
然而他还是踩到了两次,柏莎轻轻蹙眉,没有责怪他。
“老师,您的舞跳得真好。”
“和你这个初学者比,当然好啦。”
跳舞的间歇,他们聊起了天,因为离得太近,彼此每次说话都像是在交换呼吸,迦南感到自己紧张得在掌心里沁出了汗,他希望老师不要注意到。
“不,老师,我是说……您跳得比我遇到过的每一个搭档都好。”
“哦?这我就不信了,佩格女士在跳舞这件事上是专业的,她要是不学魔法,可能会成为一个舞蹈老师。”
“但我还是更喜欢和您跳。”迦南执拗地说道。
在柏莎看来,这是假话,可她无法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一毫的虚假。
至少迦南自己,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柏莎认为这是个捉弄他的好时机,她朝他眨了下眼睛,说道:“因为你喜欢我吧,你喜欢我,所以喜欢和我做任何事。”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这段话说得有多么地……引人遐想。好在他思想纯洁,应该不会多想。
果然,他没有注意到,“嗯,老师说得对,我最喜欢老师了。”
他只是这样单纯地回答道,他凝视着她的粉眼睛随着话语,流露出了一种天真的光芒。
这种光芒对柏莎而言糟糕地具备了某种诱惑力,她望着他色彩梦幻的眼睛,微微感到了晕眩。
她突然好想抱住他,像猫咪扑进猫薄荷丛一般,在他的胸口打滚。
人类向来有种卑劣的渴望,越是得不到的美好、纯洁的东西,就越想亲自毁掉。
她又化身成邪恶的公爵大人了,她距离理智的崩溃就只有一线之隔——
好在,前几日的工作已耗尽了她的体力和精神,她今天就算想,也没办法对他打什么主意了。
就这样放手吧,就这样一心一意地和他单纯地跳支舞吧……
柏莎这样想着,舞步却已开始紊乱,她每次旋转向他的时候,都忍不住向他迈得更近一点。
于是在每个刹那里,他们身体相贴,呼吸进行了更深层的交换,好几次,她和他近得只要一方抬头或低头就能吻上。
迦南也注意到了她的接近,他没想过这是一种蓄意勾引,他见识过太多姐姐们的手段,那才是真正的勾引。
而老师,他想她只是踏错了舞步。
对此,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您也会有这样笨拙的时候呢,真是可爱。
他无声地用眼神传递出这句话,可紧跟着,他也开始跳错。
银发女性|技巧拙劣的勾引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她靠近他时,他忍不住也向她靠近,她离开他时,他又想着要追上去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这支舞已经面无全非。
而肇事的女性竟然还反过来责问了他:“迦南,你的练习还不到位。”
迦南点头,乖巧地应道:“那么,老师,可以陪我再练上几曲吗?”
“明天就是舞会了,现在练也来不及了哦?”
“明天……怎么样都好。”
“嗯?”
“对我来说,今天才是真正的舞会。”
说话间,青年单膝跪下,在柏莎右手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
他不清楚这模仿着人类做出的礼仪是否准确,他只是在这一刻,想要讨她的欢心。
他于是就更不清楚,他自下而上抬起的粉眸,配合着他的动作,对某人而言……具备了多大的杀伤力。
柏莎彻底晕眩了,理智离她而去,就仿佛如果今天她无法玷污他的纯洁半分,她就不能再活下去了。
当然没有那么夸张,可是,可是,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所以——
“迦南,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她听见自己晕乎乎地问道。
“可以啊,老师想要的话,多少次都可以。”
“但今天……会有点不一样哦。”
她心虚地说着,蹲下身向跪地的青年靠近。罪恶感在蚕食她的心,她已没有余力去关注其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青年的粉眸里短暂流露出来的渴求。
他已双膝跪坐在地,模样乖巧、听话、任人宰割。
就像是对未来一无所知、一无所念。
第43章 您好会拥抱
◎“您也会和其他人这样吗?”◎
对于接下来的拥抱, 迦南不敢期待太多。
他知道老师的感情纯白、为人正直,她所说的拥抱就一定只是单纯地抱一下,就和上次一样, 他还来不及好好感受老师的温度, 老师就已离他而去。
对您而言,这样就算是拥抱了吗?嗯, 也是呢,您和我不一样……
迦南又想, 这或许是件好事,他已然察觉,老师是位年轻的女性, 可能成为他失控时“攻击”的对象, 要是他在和老师拥抱的时候失控, 那不是糟糕了吗?
他将无法原谅自己,老师也会因此而疏远他,到那时候, 别说普通的拥抱, 想要触碰老师的手指都会变得艰难。
想到这, 他痛苦地咬住了下唇, 就仿佛是觉得那一刻已经到来。
柏莎没有注意到青年神情的变化,得到他的应允后, 她马上便高兴地向他扑了过去。
她说过的“今天会有点不一样”,所以就算他现在后悔了,也已经来不及。
下一刻,砰的一下, 还在沉思的青年, 便被她结结实实地抱进了怀里。
不, 说不准是谁在谁的怀里……迦南“咦”了一声,向后坐到自己的小腿上,他茫然地接住柏莎的身躯,感到老师的体重半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有点无措,有点茫然,但更多的……是感到幸福。
原来这就是老师所说的拥抱,今天的拥抱的确有些不一样呢。
搂住他脖子的女性,和他身体每一寸地贴合着,他们的气味、体温杂糅到了一起,变得分不清彼此。
他还感觉到她的手指正从他的腰间,一路滑向胸口,他知道这是她的无心之举,可还是无耻地为之高兴了。
请多触碰我,老师……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将心情表露出来,但一声喘|息还是从他的齿间漏出。
“……嗯,老师。”
听见他声音的女性,身体猛地一僵,她停下动作,坐到他的膝上,脸抬起来看他。
“迦南,你会觉得我这样做……很奇怪吗?”
柏莎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这个问题,她的问题同时也是在说:你要反悔的话,就趁现在。
然而青年的答复是:“怎么会呢?老师,就和您说的一样,我喜欢您,愿意和您做任何事。”
柏莎的脸蓦地红了,不知为何,明明是她自己的话,被他这样复述后,变得好|色|情。即使她心里清楚,他不是那个意思。
迦南啊迦南,我要拿你怎么办好……
她在心里感叹着,她想,她要是能完全抛却道德就好了,她一定能成功地诱哄他,把能做的、不能做的事全做一遍。
但又偏偏到不了那个地步。于是她就只能和他边缘地做一些……嗯,边缘的事。
至少,今天这个拥抱已比上个美妙太多,她真的好喜欢他的身体哦……
柏莎突然间不再说话了,她的双手滑落到了地上,迦南轻轻呼唤了她两声,发现她睡着了。
她本就累,在欲|望平息后,身体更是在一瞬间里放松了下去。
他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罪恶地目睹到她胸口的起伏,他注视着她长长的睫毛,想要拿手去触碰,但是不可以,他不能在老师睡着的时候乘人之危,何况她刚才已经给了他那么美好的拥抱。
您为什么要那样抱我呢?我不明白。难道您已经猜到了我心底的想法吗?您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吗?
迦南又一次为柏莎的伟大而感动,她太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而他,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不久,柏莎醒了,半梦半醒的银发女性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已经将他当成了枕头。
他不敢呼吸了,怕她发现“枕头”也会呼吸。
过了半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抱着的“东西”是谁,这时,理智已经完全回归了她的大脑,她清醒了,她骤然松开他,一下子脱离了他的怀抱,站了起来。
青年对此感到失落,但没有怨言。
“老师,是拥抱已经结束了吗?”
柏莎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头发。
“是的,迦南,已经结束了。”
她羞愧地不敢去看他,她刚才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些什么?!
啊,柏莎,你早晚会进骷髅囚牢!!!
她暗自咒骂自己的时候,青年却在夸赞她:“老师,您真的好会拥抱呢。”
“这是夸奖吗?”
“以后,我们的每一个拥抱都会这样吗?”
面对着迦南期待的双眸,柏莎双手捂住脸,感到更加惭愧。
天啊,她该不会真的已经引诱涉世未深的青年走向堕落了吧?她玷污了他的纯洁,她有罪!
她希望现在挽回……还来得及。
“不行,迦南,这种拥抱要节制。”她含蓄地说道。
迦南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他接着问道:“老师,也会和其他人这样吗?”
“这样什么?”
“这样拥抱。”
“不,埃莉卡不喜欢我抱她……”
迦南欲言又止的,“那,迪夫先生呢?”
柏莎讶异,“我抱他干什么?!”她和他父母认识的时候,他才多大呀。
迦南笑了,“嗯,您没有必要抱他。”
“是啊……”
“您抱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柏莎猛咳了两声,她接受不了青年纯情又复杂的话语,他真的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也要到此为止了。她准备无情地请他离开,她要接着小憩一会,然后工作。
迦南好像对于她的想法也有所预感,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是乖巧地转身朝大门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她。
“老师,是准备继续工作吗?”
“唉,是的。”
“老师,跳舞我不是很擅长,但我……也有着擅长的事情哦?”
“你该不会是想说‘工作’吧?”
“可以吗,老师?”
柏莎无奈地看着他,苦笑,“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你嘛。”
且不说,对于主动提出帮忙工作的人,她从来都不会拒绝。
在刚才他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后,她也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她的这位学徒,漂亮、好骗、还热爱工作。
她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保证自己不再“欺负”他。
显然……也不是那么难做到吧。大概。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起改隔日更啦。
双日零点更新。
前两天梦到柏莎和迦南了,平行世界的那种,迦南是某个了不起的家族的少爷,柏莎是他的家族为他聘请的保镖,然后他们在海底进行了一个冒险,巴拉巴拉……
好喜欢他们哦!也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无论如何也会写下去的!
但这个故事多少有点长,要是短的话我就一口气写完了……
唉,总之歇歇啦
第44章 变形学意外
◎还好,学徒迦南对她忠心耿耿,“老师,请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 柏莎已经累趴在了桌上。
“老师,困了的话就再睡一会吧?”
“不,我拒绝。还差最后几篇, 就全都看完了……”
原本堆积在柏莎桌上的资料, 经过他们一夜的奋战后,终于只剩下最后几打。
这时, 迦南将自己手里的一份递给柏莎,“老师, 看看这篇,是不是您要寻找的部分?”
柏莎接过文件,在手中翻看, 没一会, 她疲惫的双眼里焕发出了光芒。
“没错, 就是这个!我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环!”
她先是兴奋,而后突然又变得沮丧。
“即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迦南听见她的自语, 他为无法为她分担忧愁感到难过, 他还不清楚, 老师在调查什么, 他只隐约知晓是关于魔狼的事。
说来,他刚才递给她的是一篇陈旧的关于变形学的论文。
这篇论文阐述了, 当人类通过变形魔法变成动物、亦或是魔物后,器官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论文的研究表明,人类在变形后,器官也会相应地变成动物的器官, 唯有心脏不会发生改变, 它至多只会跟随变形的生物体型缩小或是放大。也因此, 人类绝无可能通过变形魔法变成无心魔等不具备心脏的动魔物。
比起内容,这篇论文更引人注意的地方是,它的封口贴上了红色的标记,上面写道:禁止阅读。
即使是对人类文明不够了解的迦南,也清楚这份文件不该出现在这。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柏莎说道:“如你所见,这篇论文在发布后就被禁止阅读了。”
“为什么呢,老师?”
“你想想看,撰写者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写出这种论文?”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只需要一些残忍的想象力。
迦南痛苦地说道:“难道说,他剖解了……尸体?”
“不该说是‘尸体’,在他剖解以前,没准都是活生生的法师。当然,在那之后肯定就都成为尸体了。”
“听上去太可怕了……!”
“的确可怕。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叫韦尔的法师,有关他的所有资料、所有论文,都被魔法塔列为禁止查阅。三十年前,他既是天才变形学法师,也是一名恶名昭彰的连环杀人犯。”
“那老师,您又是怎么得到这份文件的呢?”
柏莎露出了一种阴险的笑容,“我动用了一些非法的手段,你可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哦。”
她是从学院图书馆最深处的红色房间里,将它和其他的变形学论文一起偷出来的。如果这件事被佩格或是阿德勒发现,她又要倒大霉。
还好,学徒迦南对她忠心耿耿,“老师,请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柏莎相信他,“那么,你已经看过了这篇论文,也知道我一直在调查魔狼的事,你可以想一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迦南手托着下巴,进入思考,他回忆了魔狼事件的每个细节,不只是柏莎告诉他的那些,他自己也曾目睹过魔狼的出现。
不多时,他便寻找到了答案,事件里的某个细节和这篇论文紧密关联。
“心脏。”迦南说,“魔狼的心脏之所以丢失,并不是犯人的恶趣味,而是为了防止他人发现,它们拥有的是人的心脏。”
所以,死去的那些并不是魔狼,而是……人类。
迦南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想起曾经这个真相距离他是多么得近。
坎普不是说过吗?魔物们都嗅觉灵敏,闻到比自己强大的存在理应逃跑才是,而那些魔狼为什么不逃呢?
答案是,“它们”即使闻见了那种气味,也无法理解那种气味代表了什么。
“它们”仍然保留着人类魔法师的认知,只懂得依靠辨认法师等级的光芒色彩来选择逃或者不逃。
坏消息是,这将意味着,他有杀死“它们”的可能性,因为“它们”对他毫无防范。
好消息是,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人类的他,不可能在杀了“它们”后将心脏取走。
但谁又能确认,杀死“它们”的和取走心脏的就是同一个人呢?
此刻,柏莎也在思考着同样的事,她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对她而言,找出凶手不是优先级第一的事。
她首先要做的,是预防下一起谋杀的发生。
“老师,我想您已经确认了,那几头‘魔狼’曾经是谁吧?”
迦南从她的脸上读出了这层信息。
“嗯,”柏莎说,“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吗?我们的某个教授,曾有过五个助理……”
“那位教授是罗兹教授吗?”
联系起变形学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而他又从柏莎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
见到柏莎点头,他继续问道:“老师,您为什么怀疑那些‘魔狼’是罗兹教授的助理呢?”
“因为五年前,罗兹失踪时,那五个助理也失踪了。我怀疑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但除我之外没有人这样想,因为在一年后,罗兹回来时,他的那五个助理都向学院递出了辞呈,可是辞呈是由罗兹交给阿德勒的,那些辞呈究竟是不是他们本人写下,他们五个人又究竟是否回到过学院,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老师,您有没有尝试过,联系那几个助理的家人呢?”
“有。于是我就发现了更蹊跷的事,那五个人不仅都罹患肺病,还都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即使失踪了、死亡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迦南沉默了一阵,说道:“这是有所预谋的。”
柏莎神情沉重地回视他,“是的,有所预谋。”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让埃莉卡参与这次调查的原因,她怕和罗兹熟稔的埃莉卡,接受不了这起事件的真相。
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欣赏、认可的人的黑暗一面,更让人痛苦的了。
迦南已经了解了柏莎的想法,可还有一个问题,他没有想通。
“老师,听您这么说,那几个助理好像并不是自愿维持‘魔狼’的身躯。您就像是在说,它们从五年前失踪的时候起,就已成为了‘魔狼’……”
“嗯,我是这个意思。”
“但,老师,变形魔法能维持那么久的时间吗?”
基恩的《魔法学》里曾简短地介绍过变形魔法,依照基恩所说,最卓越的变形学法师也只能通过魔法维持差不多十天的时间。
关于这个问题,柏莎无法告诉迦南明确的答案,她只有一个猜测,一个由埃莉卡引发的猜测。
“你知道吗,迦南,埃莉卡发尾的那簇灰色头发并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想要变形成的动物的毛发。因为一场变形学意外,她不仅保留下了那簇鬓发,还保留了那个动物的部分习性。这种保留对她来说已持续了多年……那么,假如说,像这样的变形学意外更大范围地发生呢?是不是也能将一个人长久地变成魔物?”
“……”
听完柏莎的话,迦南陷入了某种呆滞,柏莎以为是自己谈论的事太复杂,令他无法消化。
而事实是,他正因她的话想起五年前在地城听到过的一个传言。
有魔物说,他怀疑人类混进了他们的地下城市。
兽人们第一个站起来说荒谬,如果有人类来,他们早闻出来了!
当时迦南也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他却觉得那传言说不定是真的。
的确有人类去了地城,只是他们变成了魔狼,并长期地以魔狼的样子在那里生活了一年之久。
第45章 月圆的舞会
◎迪夫将目光投去,立刻便认出了对方璀璨的银发,以及她身旁的那位黑发青年的标志性的微笑。◎
世界上可能没有狼人, 但一定有狼人的爱好者。
据说,月圆舞会的主办人,一位有钱的伯爵夫人, 便是狼人的忠实拥趸。
她热爱狼人相关的故事, 家中摆满了狼的摆件,她逼迫自己的情人披上狼人的皮毛大衣和她欢|好……而在这之外, 每年春季的末尾,她还会在巴洛城租下一块场地举办一场月圆舞会。
到目前为止, 这场舞会已举办过三次,且每一次都举办于巴洛城的魔法圆厅。
说实在,没有比那更适合的地方了。
魔法圆厅, 是每个大型城市, 经由魔法塔和国王的批准后, 得以在城市内部制造出的魔法竞技场。它和传统的竞技场没有太多区别,一样血腥,一样无情……只是鉴于法师的人数稀少, 该竞技场一年实质上只开展三次大型的竞技比赛, 其余时间则会租聘给他人使用。像是现在, 刚好就是第一次比赛结束后的休赛期。
由于是为法师们提供的竞技场, 魔法圆厅里运用了众多魔法仪器,魔法灯具、魔法餐盘、魔法飞毯……哪怕你并不会魔法, 也能借用这些器具达成一些魔法效果。反之,如果你走进一家魔法圆厅,却还在用手拿起一块蛋糕,是会被人笑话的。
当然, 魔法仪器耗费的魔晶石价格不菲, 这场舞会也不会那么宽容得对所有人免费, 一如之前三届的规则,法师们可以免费入场月圆舞会,普通人则需要缴纳十个金币的费用才可入场。即使同正式的宫廷舞会相比,月圆舞会对于参加者的身份已算是不加限制,但除了贵族之外,又还有几个人支付得起入场费呢?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伯爵夫人会操心的问题,如果你在当天夜晚来到巴洛城魔法圆厅的入口,你也不会继续为这个问题忧心。这里宾客盈门,哪怕你有钱、或者说你就是法师,你也要排队很久才能入场。但就和其他的魔法场合一样,只要你的法师等级足够高,你总会享有特别的权利……
埃莉卡望了眼身后的队伍,她感叹自己提早出门果然是正确选择,她向门口的工作人员展示了自己的法师证件,轻松地步入了会场。
这场舞会第一次举办的时候,她就听说过,结果那时她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参加。第二次、第三次举办的时候,情况也是如此。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前来,居然还是因为柏莎的建议。
那位酷爱剥削下属的教授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埃莉卡隐隐觉得和魔狼的事脱不了干系,然而更多的部分,她便一点也想不到了。
这时,她已走进了圆厅的中心,在熙攘的交谈声、乐声、魔法“咻咻”飞舞的声音间,率先吸引她注意力的是悬在宾客们头顶的那盏吊灯。
那是一盏绿水晶质地的华丽吊灯,上百颗魔晶石嵌刻其上,让它能够放出十余种鲜艳丰富的梦幻色彩。此刻,在它的映照下,舞厅一时呈现出紫色,一时又变回了黄色。
埃莉卡明知这种吊灯要耗费多少魔晶石,是多么奢靡无用的东西,却还是忍不住陶醉在了其中,她发自内心得感到了愉快。
她迫切得想和人分享这种快乐,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大家都去哪了呢?哦,对了,柏莎大人说她今天不会来,那么迦南可能也不会来……杜克、波文那两个孩子即便是想来,也不能来。
最后,她想到了迪夫,不知道那位缺乏了言语技巧的青年,现在在哪呢?-
迪夫不懂,一场舞会为什么要排那么长的队?
他站在队伍中,前后受阻,动弹不得,还不断被前面的人叫他不要挤,不断被后面的人叫他快往前几步。
往前?还怎么往前啊!这条队伍根本已经很久没动过了啊!
迪夫在心里咒骂,恨不得现在当场离开,可惜不能。他今天身上穿着的是安特意为他挑选的礼服,红色的长袍,花纹繁复,还带了笨重的垫肩,可安偏说这很帅气。
安还说:“哥哥,你长得已经很普通,再穿得普通的话,没有哪位女士会愿意多看你一眼的。”
迪夫倒也没想被女士们多看几眼,他只是不想让安失望。
其实,他远没有安说得那么普通。他五官端正,有一头及耳的深棕色短发,眼睛是种类似橙子表皮的暖调黄色,他略黑的皮肤对某些人而言刚好是他身上最性|感的地方,何况就算把他的脸挡住,他结实的身材也可无声地散发出魅力。
事实上,只要他不开口,大多数人第一眼见到他,都会因他的外貌对他心生好感。
而问题就是,他太爱说话了……
安深知这件事,所以才为她的哥哥挑选了这么一套繁复的衣服,她希望他能够受到这套衣服的限制,少说点话。
迪夫不懂安的用心,更怨念安非要在他面前提起柏莎。
“哥哥,你没有舞伴这件事,真的值得你好好思考。”
“怎么能怪我?”
“柏莎大人就一定有很多人邀请她吧。”
“……”
别说,还真有。迪夫故意不告诉安,迦南和杜克争抢做柏莎舞伴的事,却不清楚,安早就知道了,她有特殊的打听柏莎消息的渠道。
想到这的时候,队伍竟奇迹般得向前挪动了几步,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他错身而过。
不,是两个。迪夫将目光投去,立刻便认出了对方璀璨的银发,以及她身旁的那位黑发青年的标志性的微笑。
这两个漂亮的人甫一出现,马上便吸引走了周围人的目光,引起了一番轰动。
好多人呼唤起了柏莎的名字,只有少部分人在讨论她旁边的漂亮青年是谁。迦南非常美丽,但法师们是一种更看重魔法实力的群体。
魔法实力有时候也是一种权利。现在,柏莎正靠着自己的名气、以及大魔法师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略过队伍,直朝门口走去。
迪夫:“!!!”
队伍里的迪夫气得跺脚,偏偏周围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不公平,这种事真是太不公平了!-
在柏莎原本的计划里,她不会出现在舞会现场。
可迦南,那位比她想象的要聪明的学徒,在听完她关于魔狼的猜测后,马上便领悟了罗兹前往月圆舞会的原因。
“老师,罗兹教授去月圆舞会的理由,是不是就和曾经‘魔狼’出现在学院附近的理由一样呢?”
“我想是的。‘魔狼们’并不打算伤害谁,‘它们’出现在学院附近,只是为了逼迫罗兹出现。但罗兹迟迟不肯出现,接着‘它们’相继死亡……你还不知道吧?后来又有两匹‘魔狼’死了,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在死去四匹‘魔狼’的今天,就只有一匹那样的‘魔狼’还活着了。偏偏在这时候,罗兹回来了,还高调地说要前往舞会,我想不到,他除了是要逼迫那最后一头‘魔狼’和他见面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但他未必是凶手,对吗?”
“嗯,他未必是杀死‘狼’的凶手,但他的助理们之所以变成‘狼’,我想和他脱不了干系。我并不在乎凶手是谁,我只想尽可能得保护下最后一匹‘魔狼’。”
“老师,这并不容易。”
柏莎也认为如此,如果那些“魔狼”想要求助他人的帮助,在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就不该逃跑。之前的“魔狼”不相信她,难道这最后一匹“魔狼”就会相信她了吗?
她不这么认为,但她还是想尝试一次。
“今晚,我会一直守候在魔法圆厅附近,直到那头‘魔狼’出现。”
迦南静静地听到这,没有回话,柏莎从他的脸上看出犹疑。
“你在想什么,迦南?”柏莎问他。
“老师,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迦南说。
“嗯?”
“我其实,会一点变形魔法哦。”
柏莎的神情一顿,她还未开口,先将手里的文件攥成了团。
“不可以!”她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你只是个初级魔法师,就算会变形魔法,又能维持多久?”
迦南望着柏莎紧蹙的眉间,嘴角浮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老师,您在担心我。”
柏莎的眉头皱得更深,“当然。难道你以为我会想看着你去送死吗?”
迦南轻轻摇头,“没有那么严重,我不会受伤的,老师。”
“为什么?”
因为我很强大?不,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您会保护我。”
黑发的青年定定地望着她,粉眸里流露出的是指向她一人的信任光芒。
柏莎不愿辜负这份信任,但再怎么说,让一个初级魔法师——
她的思绪被骤然切断,因为被她称作为“初级魔法师”的青年身上,正焕发出一种不属于他法师等级的光芒,就和当初迪夫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柏莎张大了嘴巴,她当法师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一下子从初级魔法师Ⅱ升到中级魔法师Ⅰ!还是说,他早已悄悄升到初级魔法师Ⅳ了呢?
青年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这时候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柏莎。他的确不久前曾写信给“他们”,向“他们”申请了一份更高级别的法师身份,但他并未想到他们的响应会这样迅速。
何止是迅速呢?简直是匪夷所思!在柏莎的认知里,法师们总是会在施展魔法后才有机会得到法师等级的晋升,但迦南从昨晚到现在根本就没有释放过一个魔法吧?
除却工作,他就只是……和她做了些不太正经的事罢了。
难道说,传说是真的?和她这种大魔法师亲近,就能有魔法增进的效果吗?
咦,那她岂不是以后有正当理由可以……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柏莎使劲甩了甩脑袋,从她不可描述的遐思中回归现实。
现在,面对已经成为中级魔法师的青年,她不得不重新考量他的计划。
半晌之后,她说道:“试试看吧,迦南,如果感到危险,就立刻停下,不要逞强。”
“好的,老师。”
青年一如既往地乖巧应道,就和他曾经还是初级魔法师时候一样乖巧。
作者有话说:
一点设定:
半神
大魔法师
高级魔法师 Ⅰ、Ⅱ、Ⅲ、Ⅳ、Ⅴ
中级魔法师 Ⅰ、Ⅱ、Ⅲ、Ⅳ、Ⅴ
初级魔法师 Ⅰ、Ⅱ、Ⅲ、Ⅳ
新人魔法师 Ⅰ、Ⅱ、Ⅲ
第46章 将何者治疗
◎原来从来不曾存在变形学的意外,这更像是一场对法师们的考验。◎
柏莎曾经觉得迦南像只大型犬。
而现在, 他真的成为了一条大型犬。不,准确来说,是“狼”。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柏莎搂住“狼”毛茸茸的脑袋, 挨近“它”使劲蹭了蹭, 过了会,她感到自己的脸颊湿润了一片, 是“它”在舔她。
“这是什么呀,魔物的习性吗?”她笑着说道。
因为她想, 迦南本人是不会想要这么做的。
不,他想。或许也有着受到魔狼野性的影响,但他认为, 他的行为更多地是出于他对她的感情。
他想抱住她和她一起在地上打滚, 想拿舌头胡乱地舔她, 想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头发……
“魔狼”迦南的欲|望无穷无尽,但严格说起来,又都是些很纯洁的事情。
可惜, 再纯洁的欲|望也无法在今夜得到满足。
他们尚有任务在身-
迪夫好不容易挤进舞厅, 见到的却只有埃莉卡一人。
“你看到迦南和柏莎了吗?”迪夫问道。
“我没有看见迦南先生, ”埃莉卡回答, “至于柏莎大人,她刚才还从这里走过, 说是要去找罗兹教授聊聊,他们两个就在那里——”
迪夫顺着埃莉卡的指向看去,接着,他们一同发现, 柏莎和罗兹都已不见踪影-
巴洛城的郊外正上演着一场狼与狼的追逐战。
两匹灰色的魔狼, 在前后地追赶着, 呼啸的风声随它们的奔跑在它们身旁鼓动,它们不知疲倦地你追我赶,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直到前方——
它们共同发现,一位银发的女性和一具狼的尸体,这场追捕倏然停下。
后一匹魔狼踩着爪子向前走了几步,毛发这时候伴随魔法的白光从它的身上褪去,它逐一露出了褐色的眼睛、坚挺的鼻子、人类的胸膛、手、脚……
他已完全变回了人形,却还是维持着四脚着地的姿势趴在地上,他痛苦地发出了类似狼的呜咽,身形微微摇晃,褐色眼眸里满溢出了悲伤。
“全部……全部,都死了。”
银发的女性听见他的自语,她的神情和他一样痛苦,但又怎么能同他相比呢?她至多是在感慨一位人类的死去,而他,他曾是“它们”的老师。
“罗兹教授,”柏莎呼唤了他,“很抱歉,我来晚了。”
也许她该道歉的不只这点,她还该为她和迦南自作聪明的计划道歉。
迦南在今晚变成了魔狼,徘徊在圆厅附近,等候着主动接近他的人。
他们在计划之初便考虑到了,接近他的人,可能是罗兹,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那匹他们正在寻找的“魔狼”。
如果遇到罗兹,他们会选择避开。如果遇到“魔狼”,他们会考虑引“它”去安全地带交谈。如果遇到第三人凶手,柏莎会在暗中出手,制服凶手。
结果,他们遇到了“魔狼”,他们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以为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直至某一刻,柏莎忽然意识到,想到这个计划的人未必只有他们,要是罗兹也想到了相同的事呢?
那么,正在追赶迦南的那匹“魔狼”究竟是他们在寻找的、还是罗兹教授变成的呢?
如果是罗兹,他们在寻找的那匹“魔狼”又在哪里?
想到这,柏莎立即作出了行动,她四处搜寻第三匹“魔狼”的踪迹,这并不难找,她很快就找到了,只是她找到的时候,那匹“狼”已是一具尸体……
对于他们的计划,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就已不必再说。
那位教授只是将眼神略过从狼的身躯变回青年的迦南,就已将他们的事猜出了大半。
但他没有责怪他们,这并非是出于一种长辈的宽容,而是情况就是如此。
“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他蹲伏在尸体的身旁,说道,“好好看看这具尸体吧,它早就死了,也早已被人‘布置’过了。”
柏莎蹲下去,和罗兹一起检视尸体,不久,她明白了罗兹说的“布置”是什么意思。
法师们总是能根据见到的魔法,认出施法者的特征,越熟悉的法师,便越容易辨认出。
柏莎没那么熟悉罗兹,在仔细看了一会后也认出了上面的痕迹。
“这上面的,是您的施法痕迹。”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如果说,曾经她对凶手是罗兹还抱有了一丝怀疑,在这一刻,最后一丝怀疑也已被打消。
无名的屠杀者当然无须在意尸体上的施法痕迹,但像罗兹这样的知名教授,怎么会愚蠢到让痕迹就这样留在上面呢?
这毫无疑问是阴谋,是栽赃——
罗兹也肯定觉察到了这件事,可他的回应异常平静,他只是轻哼了一声“嗯”,接着宛如自暴自弃般坐到了尸体旁边。
柏莎不理解地看向他,“您……不打算去找寻凶手吗?等魔法塔、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发现这具尸体,您可就要被带去骷髅囚牢了!”
“我知道,让他们带我走吧。”
“为什么?”
“因为我本就犯了该被送去那里的罪过。”
柏莎知道他做了什么,“是,我想就是您将他们变成的魔狼,也是您将心脏带走的吧?但教授,即使如此,杀人者也不是您,您为什么要替凶手背下这一罪过呢?这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不是吗?”
面对柏莎恳切的质问,罗兹却只是更加沉默,他低垂着头,仿佛已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里。
“罗兹教授……”
柏莎不愿放弃地又一次呼喊了他。
终于,他有了反应,他抬起头,褐色的眼睛看向柏莎,又看向迦南。
“想听故事吗,孩子们?欧恩说过,最寡言的法师,也会在去骷髅囚牢前变得聒噪,因为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没人能听见了。”-
十四年前,我的妻子凯希得了一种肺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医生们说他们毫无办法,让我们寻求高级治疗魔法的帮助。
我是学院的教授,要想找到修道院提供这一魔法协助,不是难题。但我那时候,已发现治疗魔法……不值得信任。
我和妻子交谈后,她也拒绝接受这种魔法的治疗,但同时,她的身体也在日渐衰弱,我必须要想别的办法……恰好这时,我发现了一位法师的变形学论文。
他曾是一位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同时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法师,他的论文著作都是基于恐怖的对人实验后写下的,我不赞成这种极端的实验方法,至少那时候我不赞成,但在他的某篇论文里,我找到了治疗我妻子的希望。
那位法师在论文中写道,当人变形成动魔物后,除了心脏之外的器官都会变成动魔物的器官。不仅如此,如果一个人某个器官有损坏,在他变成动魔物后,他变成动魔物的器官也会有相应程度的损坏。
拿肺来举例子的话,如果一个人类病人,肺部损害了30%,他变成的动物,所具有的动物肺上也会有30%的损害,且这种同等损坏是可逆的。
可逆,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假如说,我们在某个肺病病人变成动物后,将那个动物的肺更换成健康的动物肺,那么当他从动物变回人,他的肺也会因而变得健康。
这个例子也正是,我后来对我的妻子凯希所做的事……
十四年前,大家都以为我的妻子死了,其实她没死,她只是变成了一只猫留在了我的身边。不,不是现在的那只。猫的寿命没有那么长,在五年前,她就已经离我而去,你或许会想问我,她为什么要一直留在猫的躯体里,不再变回人呢?
因为基于那位法师论文的变形治疗方法,极易产生一种变形学意外,让病人再也无法从动物变回人。我的妻子凯希身上就发生了这种意外。
凯希死后,我是说五年前,她真正死了后,我的情绪陷入了低沉,我无法从妻子离去的悲伤中走出,而关于她的死,我最大的执念就是那场变形学意外。
如果这种治疗方法可以避免意外的话,凯希就不会变不回人,也不会生命那么短暂,同时,如果它不再产生意外,它就可以作为一种治疗手段被广泛地使用。
是的,我知道,它要付出不少代价……治疗我妻子的过程中,我杀死了六只猫,为了能给她换一个合适的肺。但动物的生命怎可和人类相比?
总之,在五年前的时候,我开始了新的实验。我挑选了五个合适的实验品,他们也同时是我的助理,我想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在凯希死后,我无法再对猫下手,我看见猫,就会想起她……于是这回,我选用了魔狼。
这种低级魔物在绿影森林随处可见,猎捕一些对我而言不是问题。我哄骗我的助理们,告诉他们这是一种为了延长变形时间而做的魔法训练,他们信以为真,并且在看到自己的确能维持变形时长越来越久后,感到欣喜。
他们当然会变得越来越久……因为这正是发生那种魔法意外的征兆啊!
最后,果然,他们的身上也还是发生了凯希的那种意外,永久地变成了魔狼。
对此,我伤心至极,但作为他们的老师,我不打算对他们置之不理。所以我,对自己也进行了这个实验。
这是一种自我惩罚,为了让那种变形学意外也落在我的身上,实验“成功”了,我也永久变成了魔狼,就和我的助理们一般。
我想人类的世界已经无法再容纳我们,我便带他们一起去了地城生活……
你现在看着我站在这里,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在发生了那种变形意外后,依然从魔狼变回了人吧?
理由,就和我曾告诉过埃莉卡的一般。
面对这种变形学意外,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除,那就是靠法师自己。
我的妻子凯希对变形学只知一二,所以她在发生变形意外后无法变回。
我的助理们,他们学艺不精,因而他们也无法变回。
而我,我在地城生活了一年后,某天突然领悟了这件事,我从魔狼又变回了人类,就此返回到了人类世界。
原来从来不曾存在变形学的意外,这更像是一场对法师们的考验。
通过考验的人,从此便可以自由地变身魔物,维持任意长的时间……-
罗兹的讲述结束后,周围久久地没有再响起任何声音。
直到柏莎开口,她只简短地说出了几个字。
“您,抛弃了他们。”
“是的,我抛弃了他们。”
罗兹没有否认,对于他的罪行,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本就该进骷髅囚牢。
可他的故事,依然没有解释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谁是凶手?
第二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杀那几个助理,还要构陷到他的身上?
第三个问题,罗兹和他的妻子为什么不相信治疗魔法?
随着她将这几个问题一一抛出,罗兹,那位阴郁的中年男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柏莎,你的好奇心还是那么旺盛。”
“‘还是’?”
“对了,你忘记了。柏莎,忘记是件幸福的事,他们给了你又一次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
“您究竟在说些什么?”
柏莎茫然,她不懂罗兹的话,却感到大脑一阵的钝痛,她微微有些站不稳,迦南从身旁扶住了她,她握住他的手,从青年掌心的温度里勉强回归到了现实。
失忆?不,她从没有失去过记忆!她的记忆里没有空白、没有缺失,没有哪一分一秒是她无法在记忆里定位到的!
但,如此清晰的记忆,难道就是正常的吗?
她记得太清楚了,太过清楚了……
罗兹没有再回应她,再然后,她的追问也无法问出口。
因为光芒,一道魔力充沛的光芒,夺走了他们所有人说话的权利。
昔日的故人,从耀眼的光中走出,步到了他们的面前。
柏莎看向来者,有些惊讶,又不十分惊讶。
她甚至已经猜到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拉托纳。”
她冷静地唤出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迦南偏过头,第一次与柏莎的这位前恋人碰了面。
他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对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老师,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迦·地城来的·没见识·南:谁是拉托纳?
第47章 魔法的神明
◎“情人”先生看了看拉托纳,又看了看柏莎,他仿佛立即地懂了些什么。◎
所有的半神都会得到职权, 独一无二的职权。
这些职权暂时地归属他们,并将在他们成为神明后,为他们所掌有。
许多年前, 拉托纳还在巴拉德魔法学院任职教授时, 就已成为半神,他当时得到的职权是“魔法”。
这件事震撼了整个魔法界, 魔法塔的人从那时起就对他另有相待,因为“魔法”的职权在这之前, 就只有欧恩曾获得过。
而所有人又都清楚,欧恩并没有成为神明,要不然他的生命不会那么短暂……
如果拉托纳可以成为神明的话, 他便将可以超越欧恩。
十三年前, 半神拉托纳不负众望地成为了魔法之神拉托纳。
而柏莎回忆起来的话, 他们也是在那之后和对方渐渐疏远的……
她不认为,现在是适合回忆的时候,然而她已太久没有见到他, 无数次醉酒后见到的幻影, 现在居然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且还是以一种“敌对”的立场……
她几乎要为此发笑了。不, 敌对, 这样说也不准确,但是她清楚, 他是代表谁过来的。
“魔法塔?”
“嗯。”
拉托纳一如从前,惜字如金。
她甚至都不能用冷漠来苛责他,至少他说出这个字眼时,表情是温柔的, 他看着她, 就像在看一位很亲近的故人。
哦, 是啊,故人,就只是故人了……
柏莎抑制住内心和这件事无关的情绪,“拉托纳,请让我和罗兹教授再交谈一会。”
拉托纳微微点头,“可以。只要他愿意。”
柏莎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位教授,她紧张地握紧了双手。
罗兹看都没有看她,“不,我和她无话可说。”
“罗兹教授!”
她大声地喊道,她想质问他,明明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替凶手背下罪过?
可问题卡在了她的喉咙里……不知为何,她无法当着拉托纳的面问出这件事,她不信任魔法塔。为什么呢?因为迪夫父母的事吗?
无法问出口的问题,加之不愿回答她的人,她的疑惑除了在此搁浅,便别无他法。
柏莎遗憾地,痛苦地,看着罗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道拉托纳开启的黑色之门。黑色的传送门,是专门通往骷髅囚牢的大门。
在罗兹踏入门前,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柏莎。
柏莎诧异而期待地回视了他。
可惜,他并不打算回答之前的问题。
“柏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吧。”
柏莎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欧恩或许也说过吧,没人能拒绝即将前往骷髅囚牢的法师们的请求。因为再不答应,就没有机会。
“你是怎么想到我的?如果你没有锁定我,就不可能查到这个地步。”
“因为,尸体被埋在了学院的后山。”
“啊……”罗兹懂了。
死去的法师们会被送去蔷薇坟墓,但不是每个法师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初级法师、新人法师、还有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葬在蔷薇坟墓的法师,他们往往也不愿意葬在故乡,因为那多不像法师们的风格啊。
他们最终会选择葬在自己年少时学习魔法的地方,比如说,学院的后山。
对死者没有感情的人是无法做出这种事的,学院的外人也不会做,学生们又太年轻,还不懂死亡,思来想去,就只能是老师们了。
就这样,她慢慢地锁定到了罗兹的身上。他其实从未离开过学院吧,他一直伏在暗处,也许就是在找寻凶手,但是他失败了,反而是凶手找到了他……
蓦然间,柏莎又一次思考起了,杀死“魔狼”的凶手需要符合什么条件的事。
“只要是它们认识的人就行了。”她曾那么回答埃莉卡。
或许,她是对的。凶手从一开始就和“魔狼们”认识,“魔狼们”信任凶手,而且他们还联合了。
“它们”被凶手利用来作为陷阱,引诱罗兹出现。罗兹知道那是陷阱,所以选择躲藏,于是凶手就杀了“魔狼”,进一步逼迫罗兹出现。
“魔狼们”以为凶手是罗兹,在两名同伴被害后,依然盲从凶手的安排,再然后,又两个同伴死去。
也许这时,最后一匹“魔狼”终于醒悟。“它”不再愿意在学院附近出现,可能也暂时脱离了凶手的管控。罗兹有所预感,他主动出现,为了和最后一匹“魔狼”碰面。
正是今晚。可惜的是,凶手赢了,“他”杀死了最后一匹已无价值的“魔狼”,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送罗兹进骷髅囚牢……
柏莎无法明白,这个目的对凶手而言有何意义,但这番思考已足以让她依稀捕捉到凶手的影子。
那些见到她、见到埃莉卡,都慌忙逃走的“魔狼”,能让“它们”如此信任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除了罗兹,便就只有无比权威、无比正义之人了。
柏莎感觉到冷意。那位即将踏向骷髅囚牢的变形学教授,却正因她的话露出笑容。
“柏莎,为了报答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的猫就交给你照顾了。”
“这算什么报答啊……”
“我听埃莉卡说过,你不喜欢猫。”
“还好吧。”
“但‘凯希’很乖,你只要多给它些鱼干,它就会喜欢你的……”
这就是罗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没想到这位教授一个问题也不肯回答她,还要委托她照顾猫。
她又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她一直盯着罗兹的背影,直到传送门在她的眼前消失,她忽而感到眼眶湿润,有种说不上是什么的感情在她的心里作祟。
是因为没有找到真相?还是因为罗兹进了骷髅囚牢?
不,她不知道,她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但她想不起来,难道就像罗兹说的那样……她忘记了吗。
而现在,在她面前,就似乎有一个能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人。
她却偏偏不想问他,她连多和他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她一把抓过身旁学徒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你们还不能走。”
拉托纳用轻柔的声音和强硬的魔法阻止了他们离开。
柏莎懊恼地揉着刚撞上魔法墙壁的额头,不情不愿地携着迦南一同转身,朝向那位魔法之神。
“请问,还有什么事呢,拉托纳大人?”
“‘大人’……”
拉托纳以极轻的声音重复了遍这个词,他浅色的眼眸里光芒微微闪动。
他欲言又止,而后沉默,他又开启了一道门,这次的门颜色也很特殊,是黄色的,柏莎认出这是直通魔法塔的门。
从门里滚出了一个人。
“大……大大大人,这是哪啊?!”
伍德一边结巴着讲话,一边弯腰到处张望,不多时,他发现了一位熟人。
柏莎大人居然也在这!拉托纳大人和您又和好了吗?他心里这么想着,但哪里敢问出来。
要是说错了话,被弗丽达大人知道了,他铁定完蛋!
故而,他这时候沉默不言,只是看着拉托纳。
拉托纳也在看他,“伍德将代表魔法塔,问你们几个问题。”
听见拉托纳的这句话,伍德、以及在场的另外两人,都表现出了一致的惊讶。
没错,伍德也很惊讶!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魔法塔从未有过这种安排!
但他还没有蠢到大声问出他疑惑的地步。
“大人,”他小声地询问拉托纳,“我要怎么做?”
“提问。”
“提问……什么?”
“问题。”
“……”
伍德深深感到和这位魔法之神难以沟通,偏偏对方看向他的目光,又是那样柔和、深情,这种总像是在看情人的眼神真是让人受不了。
伍德脸有些红地转向柏莎,他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那位青年,他想起来,拉托纳说过“她交往了一个新情人”。
这就是您的新情人吗,柏莎大人?他长得真漂亮。
伍德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可惜他不可能将这句夸赞说出口,他从未见过拉托纳生气,但万一呢?
弗丽达生气,他至多少半条命。拉托纳生气,他可能整个人都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心怀着对那位魔法之神的崇敬,伍德开始向面前的二人提出问题。
“您叫什么名字?”“法师等级多少?”“今天为什么来到附近?”“饭吃过了没?”“兴趣爱好都有什么?”
问题问到后面,伍德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拉托纳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察觉。
而事实是,拉托纳根本没有在听,他只是在专注地看着柏莎。
原来如此。伍德懂了,这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吧?
可她的情人就在这,您这样堂而皇之地看着人家,真的好吗?
伍德想到这的时候,那位“情人”先生也刚巧对这件事有了察觉。
“情人”先生看了看拉托纳,又看了看柏莎,他仿佛立即地懂了些什么。他低落地垂下脑袋,嘴唇嗫嚅着,在说话。
太轻了,伍德没有听见,和他紧挨着的柏莎也没有听见。
“迦南,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老师,我只是……有些头晕。”
“是不是变形消耗了太多魔力?”
“可能是的。”
立时间,伍德受到了一记瞪视。
“还有多少问题啊?你们魔法塔什么时候连兴趣爱好这种问题都要调查了?”
“……”
伍德委屈极了,他也很想知道他还要再问多少问题,他求助地望向那位大人。
拉托纳接受到他的注视,浅色的眸中浮出了几分迷茫,就仿佛在说这场提问与他无关。
“结束了?”拉托纳问他。
“是的,大人……”伍德咬牙,配合着演下去。
“好。”拉托纳应道,他这时看向柏莎,得以和她再度对视。
久违的对视。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绿眼睛,他那双看向谁都深情无比的眼眸,偏偏在这时候归向了冷漠。
冷漠几乎是立刻就被她察觉,她瑟缩了下,向后退了一步的身体刚好倚向身旁青年的身上。
青年错愕地扶住她,“老师?”
“我没事……”
他不再看下去。
他低头,挥手,移去了魔法的障碍。
“你们可以离开了。”-
那两个人终于走了,伍德松了一口气地想道。
他悄悄地看向拉托纳,他想请求大人为他开一扇回到魔法塔的门。
当然,他也可以靠自己开门,但那、那得多贵啊!
“我和你一起走。”
伍德受宠若惊地听到拉托纳这么说。
“好的,谢、谢谢大人!”
“她的头发长了。”
“啊?”大人在说什么?
“喜欢的类型也变了。”
“……”哦,在说柏莎大人啊。
伍德难以跟上拉托纳跳跃的思维,况且这也不是他能参与讨论的话题。
没想到拉托纳偏要拉着他回答,“你觉得他如何?”
伍德清楚他在问柏莎大人的那位情人,伍德想说,他漂亮极了,是那种能轻易让人为之疯狂的危险人物。
但他嘴上说的却是:“不怎么样,区区中级魔法师。”
“……”
拉托纳的沉默让伍德心颤,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无法再知晓答案,拉托纳已经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魔法塔的门。
“记得把尸体带上,伍德。”
“好的,大人!”
第48章 您喜欢他吗
◎“因为,我怕他抢走您。”◎
柏莎从传送门里一走出来, 眼泪便淌了下来。
“老师,您怎么了?”
柏莎不回答,她沉默地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迦南忧心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等到办公室的门一合上, 柏莎便哭得更加厉害,她扑到了长椅上, 抱着枕头,泪流不止。
迦南从未见柏莎这样哭过, 他无措地在房里四处寻找能为她擦拭眼泪的手帕,可老师的脸蒙在枕头上,他触碰不到……他便只好像只小狗般围在她身边打转。
老师你怎么了?老师你还好吗?老师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青年无声地传达出这些话语, 他没有开口, 他怕他的声音让她嫌烦。
好在, 哭了一会后,柏莎总算平静下来了情绪,她在椅子上正坐身体, 神情严肃。
“迦南, 我破产了。”
“啊?”
“刚才那道门, 好贵, 我三个月的薪水都没了!”
她已好久没开启过传送门,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 在魔晶石日渐涨价的今天,门的耗费已不再是一个多月的薪水,而是三个月!
当她领悟了这件事,眼泪便无法克制地流了下来……这是什么世道啊, 她薪水还未涨, 魔晶石的价格就已翻了三倍!
听了柏莎哭泣的理由, 迦南松下了一口气,他对于钱的概念稀薄,认为为钱而哭是非常小的事。
不过,他还是温柔地抬起手,为柏莎擦拭眼泪,他体贴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老师,我们刚才其实可以走回来的。”
又或者,可以用飞的。他在想,已经成为中级魔法师的他,是不是可以告诉老师,他会飞行魔法了呢?
不,这么快就会了,好像有点可疑呢……
“因为走回来很丢人嘛,用飞行魔法也很丢人,其他大魔法师都是用传送门来来回回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拉托纳刚才在场,柏莎死都不想在他面前丢人。
她没有说出这个理由,迦南却好像已经靠自己发现了,他注视着柏莎,忽然问道:“老师,您喜欢他吗?”
“他?”柏莎一时没反应过来。
“拉托纳。”迦南复述出这个名字,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轻轻地皱了下,很小的一个动作,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柏莎自然更没有注意,她完全投入到了他的问题当中。
“喜欢过。”她回答。
“不再喜欢了吗?”
“不知道,就算还喜欢,也不能再喜欢了。”
“为什么呢,老师?”
“因为他已经有新的恋人了。”
迦南为她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他的粉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恋人,竟然是恋人!他看出了老师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却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曾经是恋人……
是的,他知道,老师不是小孩子,她只是看上去年轻,真实年纪可能就和坎普说的那样,已经七十多了。在人类的世界里,七十岁的女性有恋人、甚至有家庭,又有什么奇怪?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难过呢?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她的过去,在他的幻想里,她的丈夫具有着迪夫的脸,孩子是埃莉卡,恋人是拉托纳,嗯,她还有一对孙子,分别是杜克和波文……
而他呢?他的位置又在哪里?和老师那样拥抱、那样亲近,还曾对着睡梦中的老师做出了那种事情的他……又算是什么?
大概……是罪人吧!他既背叛了迪夫先生,又会受到埃莉卡女士的唾弃:“离开我的柏莎妈妈!”
在这种不可理喻的遐想变得越来越严重时,柏莎的声音挽回了他的神志。
“迦南,你在想什么呀?”
柏莎看出了这位学徒的失神,更显著的证据是,他明明在为她擦拭眼泪,这会手帕已经落到了地上,他的手指却还在她的脸上胡乱抹着。
回过神的迦南,也注意到了这件事的不妥,他更觉得自己有罪了。
然而他的罪过又何止这些?太多了,不计其数……
将手从柏莎脸上脱离的同时,他决心向她坦诚最近的一个罪过。
“老师,我欺骗了您,我根本……没有头晕。”
柏莎明白,他是在说刚才在巴洛城的事。
“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因为,我怕他抢走您。”
不仅是他,我还害怕迪夫先生、埃莉卡女士、杜克、波文。
他们在您的身边都有位置(他幻想中的位置),那我呢?我又能是您的什么?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柏莎正在回答这个问题。
“没人能抢走我,我永远都会是你的老师。”
这句话依然是柏莎惯常的一句话术,埃莉卡就至少听过两次。
但它对迦南的意义是重大的,“永远。”他复述着这个词,感到心脏为之猛烈地跳动。
他幻想里的柏莎和她的家庭成员在一瞬间消散了,画面切向高山,切向洞窟……
他是一只巨龙,他温柔地衔住老师的身体回到家中,在他的洞窟里,没有珠宝、没有迪夫、没有埃莉卡、没有拉托纳。
就只有他和老师,他们将在这里一起生活上百年、千年、万年。
洞外四季流转,洞内亘古不变-
“你又去和你的旧情人叙旧了。”
“嗯?”
“柏莎。别以为我不知道!”
弗丽达愤怒地质问着她的神明,可这位神明,这位优雅、高贵的魔法之神,却连这样一个问题都吝啬回答。
他静默着,仿佛在等她自己平息情绪,她的怒火的确也在慢慢冷却,但不是消失,而是在心底积为了更深的痛苦、以及对某人更浓烈的嫉恨。
偏偏,在他开口后,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又是:“弗丽达,你的生日快到了。”
弗丽达心上一暖,却又冷笑,“您还记得啊!”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礼物?我不需要!”
她这样说着,内心却忍不住地期待起来,他要送她什么呢?作为半神的她已然什么也不缺少,她只想要他的爱,完完整整的、全部的爱。
但是她知道,她知道,他不会给她……
在她将预期放得越来越低的时候,他终于肯将礼物告诉了她。
那实在是一份非同寻常的礼物。
她先是惊讶,而后呆滞,再接着她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愤怒、乃至嫉妒,都在这时短暂地化为乌有。
她太高兴了,她奔向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单调的话,她已好久没这样热切地向他传达过感情。
上一次还是在他们初次亲密后的早晨,她唯恐他反悔地拼命向他说着那些……
她不愿再回忆曾经,因为曾经有那个女人不散的阴影,她讨厌她,她不想再想起她。
然而安静城里到处都有她的痕迹,那些花,那些丑陋无比的幽灵花!
可是,就在刚才,他允诺给她了一份礼物,一份不亚于爱的礼物……
他说,她可以将安静城所有的幽灵花,都换成她创造的花朵。
她并不会创造植物,她对自然魔法学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
但没关系,她总会寻找到办法。
她将让安静城,从此彻底地与那个人无关-
柏莎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好像是直觉在作怪,也可能是春末的最后一缕凉风
她回头望了眼紧关的窗户,皱着眉将头调回,接着她调整了些在巨狼怀里卧躺的姿势。
是的,迦南又一次变成了狼。他说,她哭过了,他想要哄她高兴。
柏莎其实已经不太为传送门的事难过了,老实说,在她刚才的哭泣里,除了钱的事,也有为拉托纳冷漠的目光伤心的成分在。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那样看她,他就算已经不再爱她了,也不至于恨她吧。
男人真是无情的生物啊……!
还是她可爱的学徒好,也许是因为他还不完全算是个男人吧,他太单纯了,什么也不懂。
柏莎一边哀叹,一边大力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是的,她已不再伤心,她对狼这种生物也不能算是非常喜欢。
但谁又能拒绝毛茸茸呢?她好想今晚就这样抱着他睡觉呀!
要么就干脆这么做吧,反正他是不会拒绝她的。
作者有话说:
好的,下章一起睡觉(字面含义)
第49章 相互的取暖
◎他们互道了一声“晚安”,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迦南, 今晚一起睡吧。”
银发女性将这句话抛出的时候,巨狼整个身体抖索了下。
“嗷呜?”
柏莎回过头,和狼圆睁着的眼睛对视着, 她苦恼地皱紧了眉。
“我可听不懂狼的语言, 你如果要说‘好’,就点点头, 说‘不好’,就摇摇头。”
但狼既不肯摇头, 也不肯点头,“它”挨近了她,舔了两下她的脸颊, 眼睛里冒出了和“它”是人时极其相似的光芒。一种期待的光芒。
柏莎读懂了“它”, “你答应了对吗?”
“它”又舔了一下她, 两只巨爪扑到她的身上,紧紧将她抱住,“它”搂住她在地上翻滚, 这是“它”在巴洛城时就想做的事, 现在“它”终于可以如愿。
办公室的地板不似草坪, 坚硬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但柏莎还是任“它”而为,见到“它”这样高兴, 她也跟着一起笑了。
女性的笑声混合着狼的“嗷呜”声一起,在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响着,那样欢快,那样和谐……
只是突然间, 在她翻到“它”身上时, “它”猛烈地颤抖了下, 接着爪子从她身上移开,茫然而无措地高高举起。
“咦?”
在柏莎讶异时,白光已裹住巨狼的身躯,“它”又变回了人。
并且还在用一种委屈的眼光望着她。
“怎么啦,迦南?”
“老师,您……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迦南咬着嘴唇说道,他高举着的手耷拉下来,捂住了脸。
柏莎茫然了一阵,旋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对哦,他就算变成了狼,也是头公狼。
对不起,迦南!她想向他道歉,然而现在更关键的问题是,她需要先从他的身上下来。
她这样想着,动作却慢得出奇,她凝视着青年敞开的衣领、微红的脸颊,感到心上微动。
青年则被她慢吞吞的动作,折磨到了痛苦的地步。
老师,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呢……
不好的事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她远离了他,躺到了他的身侧,他身体的炙热慢慢恢复至了平静。
柏莎也恢复到了某种平静,冰凉的地板托住她的身体,她脑海里的那些关于“魔狼”的事又一次浮了上来。
她有意要将他们忘却,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再去考虑谁是凶手……
她不愿承认,她已经得到了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答案。
想想看吧,无比权威、无比正义之人,又能有多少呢?
她先是想到了魔法塔,可罗兹又有什么理由袒护魔法塔?
但如果凶手是“他”,罗兹的行为就说得通了,为了“他”,他宁愿自己进骷髅囚牢……
想到这个可能性,柏莎痛苦地蜷缩了身体,她无助地向着整个房间唯一的温暖靠了过去。
迦南诧异、高兴得感受到老师在他的怀中。
“老师,我需要再变回狼吗?”
“不了,迦南,就这样吧……”
迦南的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无法用她闻过的任何一种气味来作比拟。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像是美好的梦境被揉碎了撒在了空气里。
每闻一次,都能让人感到安宁、幸福、沉醉。
“迦南……”
她呼唤着他,贪婪得又想向他再靠近一分,但他们已无法再靠得更近了。
他们就像是两只小动物在互相取暖,臂膀、膝盖、脑袋紧紧相依。
他们互道了一声“晚安”,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接着,他们一同睡着了-
迦南醒来时,柏莎已经离开,他有些惆怅,但从心底满溢出来的幸福,立刻便将这惆怅冲散了。
他的幸福,比任何人能想象到的都要多,因为他本来以为,昨天将是他和老师最后一次的见面。
他之所以主动提出参与计划,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具有着是凶手的可能性。
当他参与到了计划中,那么哪怕他当场失控、要攻击“魔狼”,老师也能够将他制服了。
即使到那时,他将不得不向老师坦白他的罪行,但如果一定要有人将他逮捕的话,他希望那个人能是老师。
同时,他不可否认,他的心底还留存了一丝希望。
哪怕他作为凶手被逮捕,老师也依然会原谅他,像她理解那头半兽人般,在每个地城开放日去见他……
他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品尝到了难以描摹的苦涩,如果一年只能见到她一次、或者两次,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幸好,这些最后都被证实为是他的想象。在他看见最后一匹魔狼的尸体后,他便意识到,他不可能是凶手。
杀死这五匹“魔狼”的犯人,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而不会是他那样“临时起意”的失控。
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对老师来说却不算是,老师想找到真正的凶手,他也想要帮助她,可惜他毫无头绪,他对于人类的世界太不了解了。
他却也能从这起事件中,明白一件事。
原来人类不是个个都像老师那样善良、正直,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人类,一个手段残忍、肮脏的人类。
或许,这件事,他早该意识到。
在认识“他们”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了,但无论怎么说,“他们”的成员也不是只有人类……-
罗兹现在的助理是一个叫查尼的年轻人。
这位助理对于教授的久日不归早已习惯,他却不知道,罗兹再也不会回来了。
柏莎没有将骷髅囚牢的事告诉他,因为她想,魔法塔很快会让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见到查尼后,柏莎说明来意:“罗兹教授委托我照顾凯希一段时间。”
查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凯希一直是被教授放养的,教授常说,它不需要被照顾。”
柏莎苦笑,“亏我还带了鱼干过来呢。”
查尼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凯希从不吃鱼干的,柏莎大人,我想您最好为它准备点别的食物,它喜欢吃蔬菜、吃水果,有时候会吃点鸡肉……它是只胃口很古怪的猫咪。”
查尼谈到凯希喜欢吃的东西,滔滔不绝,但柏莎已没有在听。
“它……从不吃鱼干。”
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凯希出现了,那只黄颜色的小猫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他们二人面前。
查尼和它打招呼,它却绕过查尼,直走到柏莎的旁边,它嗅了嗅她手上的鱼干,没有吃,而是向旁一跳,朝罗兹的办公室走去。
柏莎也跟着它走去,查尼想要阻拦,但没能成功,他只好驻守在门口,装作自己没有看见。
柏莎跟随着那只猫走到了罗兹的书架旁,小猫这时候向上一跳,一跃到了第五排的架子上,它的两只爪子向上扒上了一本书的书脊。
“啊,小心!”
柏莎喊道,但凯希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外扒拉。
终于,那本书不堪“重负”地掉了下来,柏莎在半空将它接住。
“这是什么书?”
她自语着将书打开,从书页里落下了一张纸条,这是一张金黄色的纸条,上面画有一只黑色的、睁大眼睛的蜥蜴,在蜥蜴下面,还有着一排手写的字母。
柏莎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魔法黑市储物柜的“钥匙”。
可是仅凭钥匙是打不开那里的柜子的,他们总是需要法师亲自前去……
她摇着头将纸条收起,将书本合上,她准备再把书插回书架上时,她的目光在书的封皮上稍稍多逗留了一会。
她发现,这本书有个有趣的名字。
它叫做:《死于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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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谁是拉托纳
◎对此,他的族类会说,这是他们天生的才能。◎
在迦南得知拉托纳后, 他发现这个名字就只有他不认识。
“有谁会不知道拉托纳大人呢?”杜克说。
“拉托纳大人是至高法师欧恩之外,魔法界最了不起的法师。”波文说。
迦南差点就告诉了他们,他在来到这里前, 连欧恩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如果他将这句话说出口, 杜克、波文不但不会相信,还会看着他大笑, 说:“迦南大人你真幽默!”
不知道拉托纳或许还情有可原,不知道欧恩的法师则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察觉到迦南的无知后, 杜克、波文两个孩子,开始热忱地向他介绍起拉托纳。
“魔法之神”、“安静城城主”、“学院过去的元素魔法学教授”、“弗丽达大人的恋人”、“柏莎大人曾经的恋人”。
在这么多的头衔中,只有最后一个头衔是迦南在意的, “恋人”这个词是那样刺耳, 可“曾经”这个词听上去又美妙极了。
在迦南陶醉在后一个词语中的时候, 迪夫从他们身旁走过,听见了他们的谈论,他激动地走过来发表了他的想法。
“我认为拉托纳大人已经超越了欧恩法师。”
他的这句话成功得在人群里掀起了波澜, 杜克立刻反驳说“那绝不可能!”, 波文也少见得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但迪夫是拉托纳忠实的拥趸, 基于这个观点, 他可以一口气说出几千字佐证他的看法。
两个孩子自然说不过他,到后来他们三个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迦南无奈地在一旁劝架, 偏偏他们三个人见到他,都要问他,觉得谁更厉害。
迦南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回答这个问题:“当然是柏莎大人最厉害!”
语落, 所有人都沉默了。
杜克崇拜柏莎, 但要说将柏莎和拉托纳、欧恩放到一起评价的话, 那还是不太合适。
毕竟,客观来说的话,柏莎大人连弗丽达大人都比不过嘛。
波文对柏莎的喜欢没有杜克那么深,听到迦南的这段话,更是觉得荒谬。由于太荒谬,他甚至都不想去反驳。
只有迪夫的沉默是出于真实的愤怒,因为他的妹妹安也说过类似的话。
曾经柏莎和拉托纳是恋人,他就算对安的这段话不满,想起拉托纳爱柏莎,他便也能爱屋及乌地“爱”柏莎了。
结果在他们分手后,这点好感立刻被击得粉碎,那段时间里,他和安都在生气,安讨厌拉托纳,他讨厌柏莎,他们各执一词地认为那段恋情的失败是对方的原因。
等到他们确认无法复合后,他对柏莎的评价更是跌到低谷,他盲从了一些话语,深信柏莎是通过拉托纳才当上的教授。
当然,这一偏见在现在已被打消,可他还是说不上喜欢她,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在为她和拉托纳的分手耿耿于怀吧。
迪夫不愿承认,他对柏莎和拉托纳的爱情故事远比他想的要热衷,他阅读幽灵花的创造理念时,看得津津有味。
不仅如此,他还偷偷收藏过一些主角是柏莎和拉托纳的民间小说,其内容的离谱程度一点不亚于埃莉卡写下的那些。
现在,他发现了对拉托纳感兴趣的迦南,他认为非得邀请他一起来“品鉴”才行。
两天后,迪夫带了“珍藏”来找迦南,他努力做出了一副“这是什么东西?我没看过,你拿去看看吧”的样子。
迦南收到书,光是看到标题的名字便感到痛苦,埃莉卡不知从哪听闻了这件事,在当天下午又给他送来了一本她自己写的故事。
一边是“柏莎”和“拉托纳”,一边是“柏莎”和“迦南”。
对他而言,好像后者更可爱一些,但一想到故事里尽是那些事情,他又觉得阅读后者的过程是种罪恶了。
无论如何,几天后,他把这些书都读了一遍。
迪夫、埃莉卡,以及他,三个人召开了一场阅读交流会。
在迪夫、埃莉卡两人的注视下,迦南开口了。
“我还是觉得埃莉卡女士的故事更好些。”
这就是他的结论。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埃莉卡的嘴角稀少得上扬了一分,迪夫则站了起来。
“哈,这是因为主角是你,你才这么说吧!”
“您的想法太奇怪了,迪夫先生,我是以纯读者的角度来评价的。”
“你就没想过,故事的创作原型真的是你和柏莎吗?”
“怎么可能?”迦南看向“创作者”,“埃莉卡女士,你说呢?”
“完全不可能。”埃莉卡面无表情地说。
迪夫在心里朝埃莉卡扮了个鬼脸,他拿起埃莉卡的那本小说,开始逐句分析原型是他们的理由。
迦南刚听了开头,就忍不住脸红着打断了他。
“迪夫先生,您怎么能在公众场合吟诵这种内容呢?”
迪夫耸肩放下,又拿起了主角是“柏莎”和“拉托纳”的那本。
迦南这回捂住了耳朵,“我,我已经读过那本了。请不要再念一遍。”
迪夫不肯答应,他还非常猖狂地摇着他手上的那本故事。
“埃莉卡写的绝对是虚构故事,我手上的这本却不一定。”
“可故事里的‘柏莎’一点也不像柏莎老师。”迦南辩驳道。
“但柏莎和拉托纳曾经是恋人,没错吧?”
“嗯……”
“你和柏莎就不是那种关系了。”
迪夫以为说完这句话,能够成功得对迦南完成一次打击。
没想到,青年反而露出了笑容。
“您说得对,迪夫先生。”迦南笑着说道,“恋人是短暂的存在,而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
他回想起了柏莎对他说过的话,“永远”这个词又一次在他的心上浮现,为他带去了幸福-
柏莎将“连环杀人犯”韦尔的论文悄悄送回了图书馆。
出来的时候,她碰见了佩格女士,佩格没有注意到她,这位图书馆老师步伐迅速,神情凝重。
柏莎猜想,她已经得知了一些关于罗兹的事了。
不久,这番猜想变得无关紧要,罗兹进了骷髅囚牢的事,很快在学院的高层间都已不是秘密。
剩下的人则还不知道,像是说埃莉卡,柏莎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机会去告诉她。
而关于“魔狼”是人的事,就如同那位叫韦尔的法师论文一般,被悄悄隐藏了下去。
柏莎还受到了魔法塔额外的“关照”,魔法塔让她不要去做多余的事。
她也从未打算过要将这件事的“真相”说出去,说实在的,她又知道多少事情呢?
但这不代表她就会放弃追查,哪怕是为了罗兹通过凯希交给她的线索,她也不能放弃。
她唯一觉得前路困苦的,是她关于凶手的猜测……
在她的脑海中,“他”伟岸的身影,因她的猜测,已蒙上了一层漆黑色的暗影。
如果凶手真的是“他”的话,难道说,她要同“他”为敌吗?
这是她绝不可能做到的事……
“阿德勒。”她轻声呼唤出这个名字,没有让任何人听见-
迦南欺骗了埃莉卡和迪夫。
其实,他并没有阅读完埃莉卡女士写的故事,他每次打开,匆匆翻看了前几页,便脸红得无法再继续。
他总是,一不小心地,就将自己代入了故事。
果然,同名的角色就是会让人困扰呢……
他当初是不是不该答应柏莎老师这件事,比较好呢?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此时此刻这本故事的男主人公就会叫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
他想象着那样的事,觉得更加讨厌了。有一个拉托纳就已经很讨厌了……
现在,他又一次翻开了那本书,他努力尝试着再次阅读。
在克服了最初的心理障碍后,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可以读下去了。
原来将故事里的“迦南”看成另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困难,当然故事里的“柏莎”也绝不会是他的老师……
他就这样将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当成两个陌生的人,把故事读到了最后一页。
故事的结尾非常特别,埃莉卡参考了他的建议,让男主人公“迦南”也欺负了一次“老师”。
“他”强硬地同“她”发生了关系,“她”哭泣了,“他”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和“她”紧紧相拥……
迦南阅读到这的时候,书本从他的手中无意识地脱落,明明刚才他还觉得和自己无关的故事,这会突然地,他又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他惭愧地捂住了脸,觉得这一定是埃莉卡女士写得太好的原因,他绝没有在肖想老师,绝没有……!
他不断这样告知着自己,接着睡意袭来,梦境接管了他的意识。
在他的梦中,埃莉卡、迪夫都所从未阅读、想象过的画面,在这里得到了上演。
对此,他的族类会说,这是他们天生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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