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为会上瘾
◎柏莎的脸烧了起来,手指紧拽着他的袖子,像在怕他逃跑。◎
柏莎很高兴能在一天的早晨见到迦南, 这位外貌美丽、笑容温和的青年,总是能带给人治愈的力量。
“早安,迦南。看上去, 你昨晚睡得很好呢。”她主动向他打了招呼。
“早安, 老师。”迦南回道,“是的, 昨天是个无梦的夜晚,我睡得很好。”
真相与此截然相反, 他昨晚做了很多疯狂的梦,只是那些梦统统潜藏在他的大脑深处,他一个也想不起来。
于是他就更不清楚, 昨夜他梦境的女主角, 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此刻看向她, 目光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再纯洁不过的感情,他就连埃莉卡的那本小说也忘记了。
倒是柏莎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埃莉卡说她借给你的书,你还没还给她, 你很喜欢看那类故事吗?”
迦南被迫地想起了昨天阅读的那则故事, 他脸颊红了些, “不, 我很少看,但偶尔姐姐们在看的时候, 会逼迫我一起看。”
“逼迫?好可怜。”柏莎同情地说道。
“这在她们逼迫我的事情中,已经算是最温和的一项了。”
“她们还逼你做其他的事吗?”
“嗯,她们总逼我去结识陌生的女性。”
“啊?”柏莎困惑,“这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不, 老师, 那是很坏很坏的事。”迦南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很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像老师这样的人,怎么能明白他家族的那些肮脏事呢?
很坏的事?柏莎的想象力在运作,她看着青年漂亮的相貌,又联系起“陌生女性”这个词后,很快她得到了一个答案。
柏莎猜测道:“该不会,她们逼迫你去结识的,都是些对你有所谋求的女性吧?”
所谓,身体上的金钱交易什么的……
“不算是,”迦南想了想说,“如果和她们见面的话,有所谋求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什么,你?!”柏莎诧异,过了会,她又明白了,对啊,他谋求钱嘛。
想到这,她的心中不禁对青年起了份更深的同情,她没想到在他阳光的外表下竟还有着这样的过去。
同时,她对于他曾经说的那些“就算以后会有,也不会是和老师”又有了一番新的理解。他这样说,没准是因为,他不希望她成为他的“客人”吧。
迦南,你真是个好孩子呢……
柏莎感动不已,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进行了过度的脑补,不过对青年来说,这种脑补的结果是好的。
银发女性突然地握住了他的手,他错愕而幸福地回视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听见她说:“好了,迦南,一切都过去了。”
迦南:“老师……”
她是已经察觉到他是什么了吗?
柏莎:“以后不会再有人逼迫你,你也不用再去寻找陌生的女性,谋求……那些东西。”
学院的薪水虽然不多,但维持生活总是足够的。
迦南:“谢谢您,老师,但我想,我还需要时间。”
在他彻底掌握安抚魔法、并证实安抚魔法对他有效前,他还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柏莎凝眉,“需要时间?你是目前还有困难吗?”
也是,他的姐姐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他……
迦南头低了低,“是的,暂时还有些困难,但我会努力的。”
柏莎着急了,“努力?努力什么呀?”她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不要再向着那个方向努力了,我会帮助你的,迦南!”
“什么?”迦南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谋求的东西,来找我要不就好了?”柏莎说。
虽然她破产了,但作为教授,她每个月的薪水还是远远比他要多的……
她刚想到这,却豁然发觉迦南将手猛地从她的手中挣出,他的脸红到了耳根,粉眼睛里有光在闪烁,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仿佛那二者在此刻,就是同一种情绪。
“迦南?”
“不可以的,老师。您不能为了帮助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不,这对我来说没那么困难,如果迪夫、杜克、埃莉卡,他们需要这些帮助的话,我也不会吝啬。”
“这怎么可以?!”迦南叫喊了一声,他走向柏莎,又反过来将刚才挣脱出去的手塞回她的掌心,“您,不可以帮他们。”粉眼睛里光芒消散了,只有一种深沉的感情,他重复着,“老师,不可以的……”一遍又一遍。
柏莎“诶”了一声,万分不理解地回望着神情痛苦的青年,她想了半天,得出结论:他是在担心她的财务状况。
她那天就不该在他的面前哭穷,这下好了,教授的颜面尽失,她在他的眼里已是这样贫穷的人!
她为此恍惚了一阵,感觉到自己为人的失败,可青年毕竟是好心。
“好吧,”她点头回应,“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帮到你。”
只是些维持生活的费用的话,又能要多少呢?她只是开不起传送门罢了。
柏莎的热切终于在这时打动了青年,其实……他早已动摇。
“老师,如果您一定要帮助我的话,”迦南犹豫着说道,“就请再给我一个拥抱吧。”
“哈?拥抱?”
话题是怎么从钱跨越到拥抱的?
“嗯,您的拥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吗?我怕你又去找那些陌生的女性……”
那种金钱交易,是不可以做的呀,迦南!
听了柏莎的话,迦南眨了下眼睛,有些说不出来的高兴,老师是不想他触碰其他人吗?
他从未在老师的身上感受过对他的占有欲,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觉得美妙无比。
您是这样在意我呀,就像我在意您一样……
一瞬间的,痛苦消散了,他露出了笑容,“我绝不会那么去做的,老师,我一次也没有做过。”
柏莎松了一口气,“嗯,那就太好了。”
迦南:“我也觉得……太好了。”
他附和她的时候,指腹一遍遍地从她的手背上划过,刚才分明是她握住的他,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完全是他的手将她包裹了。老师的手同他相比,是这样小,这样柔软呢……
他感受到了罪恶的欣喜,因她还没有发现这一变化。
她不仅没有发现,还正打算将他的索求带给他。
她的手从他的掌心抽离,她的双臂打开,将他一下子抱住了。
这是一种非常友好的拥抱。
要是从前,他会为此高兴不已,但是现在,他已开始觉得有些不满足……
他的沉默也让柏莎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了吗,迦南?”
“老师,我可以想要上次那样的拥抱吗?”
“啊,上次的那种拥抱啊。”
柏莎有点心虚,她多想告诉青年,那种为了她个人欲求而诞生的拥抱,是一种不正经的拥抱。
话是这么说,拒绝他的时候,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是不够坚定:“最好不要……那种事,要节制。”
“为什么要节制呢,老师?”
“因为,会上瘾。”
“老师,是怕自己上瘾,还是怕我上瘾呢?”
“……”
这真是个直击人心的好问题!
柏莎无法回答,她从他们的拥抱中脱离,看向问出问题的、目光依然单纯的青年。
青年也温柔地回视了她,他并不急着要她回答,他专注地看着她,粉眼睛里又好像放出了那种引人靠近的魔力。
在这种注视下,柏莎觉得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她想要逃跑,而这时,青年开口了。
“老师,如果我们都上瘾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关系了?”
他的声音干净透彻,话语里偏又透出一种要人命的诱惑力。
至少能要了柏莎的命。在回答之前,她的手已然置于了他的胸前,先一步表达了她的意愿。
“说得也是。”她含糊地回道。
语落,得到准许的青年便想向她更亲密地靠去,她抽出最后一分理智,阻拦了他的接近。
“不,这里不行。”
柏莎的脸烧了起来,手指紧拽着他的袖子,像在怕他逃跑。
“迦南,去我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贴贴!
第52章 钱全都给您
◎迦南,不要靠得这么近!◎
他们分开时, 彼此都面色潮|红,热汗淋漓。
柏莎想,这下是真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了。
会被误会的, 绝对会!虽然, 他们就只是抱了一下……
然而这种说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这哪里是寻常的拥抱呢?恋人间才会做这种事, 要不然就是情人间。
青年就仿佛是已经成为了她的情人,而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顺着这个问题, 看向青年,见到他正在重系衣衫领口的系带,她蓦地想起, 这也是她的杰作。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迦南, 夏天了,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那,老师,我该怎么办?”
“过来, 我帮你。”
是的, 就是这样, 她哄骗着解开了他的衣衫, 结果发现他衬衫里面还有一件里衣。真是白脱了。
不,现在不是感慨这种事的时候, 她应该为她的行为感到惭愧才是。她屈起了双膝,将脸埋了进去,默默自我进行着忏悔。
迦南注意到她的动作,不解地问道:“老师, 您怎么了吗?”
柏莎声音闷闷地说:“我太坏了。”
迦南笑了, “您哪里坏了?您是最好的人了。”
“因为你太单纯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坏。”
“诶?”
“好啦,让我安静一会。”她要继续忏悔。
她这样说完,房间里静默了一阵,过了好久,她才听见迦南的声音再次响起。
委屈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难道说,您是厌倦我了吗?”
“什么?”
“如果您厌倦我的话,那就糟糕了。”
“啊?”
“因为我,已经在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柏莎被这句话吓得抬起了头,她的绿眸瞬时地和青年湿漉漉的粉眸对上。
他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像是小狗在问自己的主人讨要骨头。
得是多坏的主人才会不给他骨头呀!他看上去是这样惹人怜爱、让人想要触碰。
而危险的地方是,“小狗”不懂得骨头的含义,这根骨头属于成年人的世界,不属于“小狗”的世界。
柏莎无法向他言明这件事,只好话语模糊地回答他。
“我没有厌倦你,我只是觉得……我有些太欺负你了。”
迦南的眼泪收了回去,他的眼睛睁大了,好奇地望着柏莎。
“怎么会?您明明是这样温柔的人。”
“我哪里温柔啦?我还要解你的衣服不是吗?”
“您说了,那是因为夏天到了,您关心我的身体。”
“……”
你还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柏莎被青年彻底击败了,可她心上的罪恶感却没有因此打消,反而是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深。
她想起了他的姐姐们,他的姐姐们想用他的身体敛财,他拒绝了,接着遇到了她。
她对他做的事,和“客人们”想对他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还不给他钱……
想到这,她突然迫切地想要补偿他,用金钱、或者其他。
总而言之——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迦南?我会买给你。”
她这是什么“金主”的语气啊!呜,她本想把话说得更温柔的才是……
青年倒没有在意,他认真地思索了会,摇了摇头。
“老师,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那,你想要我为你做的事呢?”
“……”
迦南静了静,目光重回到了小狗乞要骨头的感觉,他好想说“希望老师再多碰碰我”,但刚才已经得到了那么多,怎么可以还这样贪婪呢?
于是,“我想和您一起去餐厅。”他最后说道。
这是那个半兽人的愿望,他想要抢在他之前,和老师达成这件事。
这是他小小的、卑鄙的心思-
柏莎一年主动来见阿德勒的次数,稀少得可以用一只手数清。
而当她叩响校长室的门,门内的老人看见她时,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他看着她,就仿佛是已经料到了她会来,她原本训练了好多次的问题,这下反而说不出口了。
她要怎么说呢?她总不见得直白地问他,是您杀死的那些“魔狼”吗?
如果他拒绝回答,如果他对她说谎,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唯一不曾考虑的事,是他会伤害她。她相信哪怕有天他们成为敌人,他也不会对她出手。
这实则是种天真的想法,法师间从没有真诚的情谊,大家总是在各自为营。
因而欧恩才会创立魔法塔,欧恩说过,约束之下才有真正的自由。
即使那约束发展到今天,已不像是约束,而像是枷锁了……
不,那些事都不重要,欧恩不重要,魔法塔也不重要。
柏莎只想知道,阿德勒究竟是不是杀死“魔狼们”的凶手。
如果是,他又是否有着特别的隐情呢?
她设想过这件事,比如说,那个隐情罗兹也知道,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地进骷髅囚牢。
但那位变形学教授看见“魔狼”的尸体时,流露出的绝望和悲伤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如果他早知凶手是谁,他会就这样放任凶手去杀人吗?
她想他不会,那么答案是,他是在看到尸体后,才慢慢意识到凶手是谁的,再然后,他决定了要袒护凶手……
她想不明白罗兹袒护凶手的原因,也许答案就在他留给她的线索里,那么她是不是该调查完他留下的线索,再来找阿德勒呢?
她纠结着这样那样的事,结果她站在阿德勒面前过去了好久,也还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已然坐到桌子后的老人,对于她奇怪的沉默,予以了耐心的等待。
等到确认她不打算说话时,他好心地主动开口,起了一个话题。
当然,是和“魔狼”毫无关系、相当平常的话题。
“迦南和迪夫的黑斗篷,裁缝那边已经制作完了,你有空记得提醒他们两个去领取。”
“好的……”
“还有他们上个月的薪水,也会在发斗篷时一并交给他们。之后他们每个月的薪水,则会和你、埃莉卡一样,在同一时间发放。”
“好。”
柏莎呆板地回答着这些问题,她仿佛已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除了回答“好”与“不好”,便什么也不会说了。
对此,阿德勒依然没有追问,他只是突然说道:“说起来,快到我的生日了。”
“您在乱说什么?您的生日明明就在冬天!”柏莎忍不住地辩驳道。
说完,她才从老人的笑容中意识到,她中了他的圈套。
不过这毕竟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圈套。
“看到你精神些了,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最近受到了打击。”
“什么……打击?”
她想到了罗兹和“魔狼”,神情骤然变得凝重。
没想到老人的下一句话是:“弗丽达的生日啊,你没收到她的宴会邀请函吗?”
柏莎:“……”
柏莎既无语又生气地看着阿德勒,她觉得他在耍她。
老人则微笑不减,“我可收到了她的邀请函,有什么祝福的话语,需要我替你带给她吗?”
柏莎冷哼,“替我带一瓶遗忘药剂给她吧,让她快点把我忘掉,别没事来找我麻烦。”
阿德勒点头,“好的,我会偷偷下在她的酒杯里。”
柏莎笑了,阿德勒看见她笑,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说玩笑话,没有意义,但是一同说些没意义的话,是朋友、家人间的特权。
阿德勒是她的家人,曾经弗丽达也是,狂欢节的时候,他们三个一同布置学院的舞厅。
现在回忆起来,那好像都是非常遥远的事了。
他们曾经,所有人的曾经,都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柏莎带着阿德勒的消息通知了众人。
听到“薪水”两个字时,迪夫的眼睛都亮了。
“我听说,法师们的薪水很高。”迪夫说。
“因为法师们的每月花费也很高。”柏莎想起了她那扇传送门,“不过,你说得没错,等你拿到薪水,你会发现钱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迪夫:“!”
迪夫已经开始思考,要给妹妹买什么礼物了,安好久没拥有过新的玩具,她那只被缝补过多次的“柏莎娃娃”也不是他为她买的,安说那娃娃是她在家里找到的,他不认为家里会有柏莎的娃娃,但联系起那女人曾和他的父母认识后,他又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了。
柏莎大人,你老实交代吧,是不是你把你的娃娃强塞给我父母的?
迪夫很想问这个问题,但不会是在今天问,他已迫不及待要出发,去领斗篷和薪水了。
迦南比他早一步就出发了,那位黑发青年比迪夫还要急切的模样,震撼了旁边的埃莉卡。
“柏莎大人,迦南先生很缺钱吗?”
“缺,好像又不缺。”
柏莎给了埃莉卡模棱两可的回答。
因为就在刚才,迦南离开前走到她的身旁,向她说了一句话。
“老师,我马上就可以帮助您解决忧愁了。”
“什么?”
“等我拿到薪水,我就把钱全都交给您。”
说完这句,他不等她回答就出发了,徒留下她在原地为他的话语迷茫。
她回忆起今天早晨的事,她想要资助他,遭到了他的拒绝……
而现在,他居然还反过来要给她钱!
柏莎又一次感受到自己为人的失败。
“埃莉卡,你老实说,和其他教授比起来,我是不是比较……穷?”
她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地向她的助理询问。
埃莉卡是个诚实的孩子,这一次也一样。
“您知道的,”埃莉卡说,“在您的带领下,我们的生活素来都比较朴素。”
意思就是说,是了-
柏莎近来的生活足以用“健康”两个字来形容。
她曾经每天要睡到中午,现在八点的时候就能自然醒,夜晚她也很少喝酒了,也算喝也只会喝一点。
她上一次“醉酒”,还是在碰见迦南后的装醉,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酒馆。
以至于,她今天早晨收到了一封源自打嗝酒馆老板娘,芝妮雅女士,寄来的信件。
那位女士在信上询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怕柏莎想不开,为了拉托纳。
显而易见,她知道几乎所有的关于柏莎和拉托纳的事。在好多次柏莎喝得烂醉痛哭流泪的时候,芝妮雅都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任她哭泣。
“哭吧,孩子,但你要记得,为男人哭是最没出息的事。”
“那我,我就是个没出息的人……”
“未必。你也许不是在为他哭,而是在为爱哭呢?”
“为‘爱’?”
“嗯,为‘爱’,为那些岁月……”
芝妮雅今年四十多了,她结过婚,也有过孩子。她的丈夫是个烂人,酗酒、软弱、无能,在她二十三岁的时候抛下她、孩子,和情人跑了。再然后,她的孩子长大,比他的爸爸还要烂,他酗酒、打人,这回跑走的人变成了芝妮雅。
三十四岁这年,她一个人出走,前往南方,接着来到这里。
她一生中最厌恶的东西就是酒,但不知为何,最后她成为了打嗝酒馆的老板娘。
柏莎回忆完那位老板娘的时候,她给她的回信也已写完,她捏了只魔法的信鸽,将纸张捆在鸽子的腿上,从窗户放出-
“柏莎大人?您怎么来了?”
埃莉卡已许久没在药剂工坊见到柏莎,作为教授的柏莎有着自己独立的工坊,就藏在她办公室的暗门后。
埃莉卡不清楚那道暗门的机关藏在哪里,柏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那里,要问理由的话,就是太危险了。
“埃莉卡,你永远想不到我在研制什么可怕的东西。”柏莎曾亲口这样对她说道。
其实,埃莉卡不用问,也能从她的身上闻出端倪,教授的身上常年有一种古怪的气味,不知道是杂糅了多少种怪异的植物才能酿造出那种气味。
已经超越了人类可以形容的范畴。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那气味古怪,她就曾听迦南说过,他好喜欢柏莎身上的味道。
你们还真是般配啊,埃莉卡在心里感慨。纵然她自己身上的味道也称不上好闻,认为植物的气味都很香,实在是一种对药剂学的误解。
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柏莎的解释简明扼要。
“我想寻找下,自然魔法学的潜力。”
“什么潜力?”
“赚钱的潜力。”
“……”
联系起柏莎昨天问她的问题,埃莉卡了然,不过她不明白——
“柏莎大人,我们‘朴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为什么突然关注起这方面的事了呢?”
“老实说,和迦南有关。”柏莎叹了一口气。
“难道说,他答应做您的情人,但条件是您要支付给他一笔巨额的费用吗?”
“这是你故事里构思的新剧情吗?他哪里像是那样的人呀。”
“不好说的,柏莎大人,他是那种任谁看他一眼,都会怀疑他是靠脸谋生存的人。”
“……”
柏莎沉默了,她不是赞同埃莉卡的话,而是她想起了青年可怜的过去。
他的姐姐们为他规划的,正是埃莉卡所说的这种事。
而他,分明生活这样凄惨,还要把钱都拿给她……
柏莎扶住额头,既头痛又歉疚,“原因你就不要问了,”她不想把迦南的过去说出去,“你就知道,我想多赚点钱就是了。”
埃莉卡点头,不再追问,她帮助柏莎一起思考赚钱的方法,很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柏莎大人,学院的布告栏如何呢?那上面有很多委托,虽然大多是默认提供给学生们的委托,但老师们要想接受的话应该也可以。”
“好主意,埃莉卡。问题是那些委托,十个有八个都不给钱,总是给些敷衍人的魔法材料,除了学生没人想接。”
“那么,售卖魔法药剂如何……不,柏莎大人,我说的是正规市场的售卖,不是黑市的售卖!”
埃莉卡为她的话语感到懊悔,可惜已经来不及,柏莎已是一脸立刻就要去“犯罪”的表情。
您啊,真是无药可救!
然而埃莉卡就算不说,柏莎对这个赚钱渠道也早已了解,她之所以不做,是另有原因。
罗兹留给她的那把没有法师本人前去、便毫无意义的“钥匙”,她还没想到要如何使用。
要是她现在贸然去了黑市,不仅什么也不会得到,还有可能被他人发现这层秘密。
沉默过后,柏莎转身,朝工坊的门口走去。
“柏莎大人,您要走了吗?”埃莉卡在背后问她。
“是的,但你也要跟我一起来。”
“去哪?”
“去花园。我们去看看迪夫工作得如何了。”-
前往花园的路上,她们碰见了迦南。
柏莎见到他,有些高兴,不过作为他的老师,她必须保持严肃。
因为今天可是工作日。
“迦南,我交给你的工作都完成了吗?”
“是的,老师,我已全部完成。”
“……”
这下柏莎无话可说。她自认交给他的工作量足以其他人做上一周,而他呢,只用了三天,这三天中还有半天是和她消磨过去的。
她回忆起昨天早晨的拥抱,害羞得不敢去看他的脸,她没看他,但依然称赞了他。
“迦南,做得不错,既然你工作已经完成,就和我们一起去花园吧。”
“好的,老师。”
迦南的声音有着藏不住的喜悦,他的笑容也很灿烂,可惜柏莎没有在看他。
他注意到了这件事,为此感到难过,但没有表露出来,他悄悄向柏莎靠近,想方设法地吸引她的关注。
于是,柏莎眼角的余光不断看到,他一会走到她的左边,一会走到右边,她想幸好他没有尾巴,不然那根尾巴一定在晃个不停。
最终,她认了输,她主动看向他,和他说了话。
“迦南,好好走路。”
“老师,您终于肯看我了。”
青年得寸进尺地又向她靠近了半步,他的粉眼睛突然和她近在咫尺,眼眸里闪烁出的光芒将她撞得头晕目眩。
……迦南,不要靠得这么近!
柏莎很想这么说,可要是说了,他一定会伤心,她只好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推开他的肩膀。
但青年的靠近有所目的,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他的“目的”正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
柏莎感到自己的掌心压上了一团沉甸甸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老师,这是我上个月的薪水。”
“……”你是真的给啊!
柏莎头痛,她回头看了眼埃莉卡,见到那位助理不知何时落在了他们几米之外的地方,她压低声音地朝迦南说道:“把钱拿走吧。就算你不需要这些钱,也该拿去给你的家人们。”
如果他的姐姐们拿到足够的钱,是不是就不会再逼迫他去做那些事了呢?
“您是说,给我的姐姐们吗?”
“是的,但不要全给哦,迦南。”
迦南望着掌心被柏莎退回来的那包金币,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的姐姐们从不会为钱苦恼,且不说他们的家族本就很富有外,姐姐们的情人送来的金银、礼物,也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了。
在看到老师落泪以前,他从未想过,有人会为金钱哭泣。
事实上,地城下面没有穷人,最贫穷的人也能得到“他们”的救济。
不过,所有地城流通的货币都和地表的并不相同,这是他现在没办法将更多的钱交给老师的原因。
这个问题纠缠了他一会,但不久,他便想通。
因为抛开所有老师不了解的因素,她对他表露出的,就只单纯地是对他和他家人的关心。
而与之相对,他的家人们却正在追杀她……
在这种对比下,老师显得是这样温柔、这样伟大啊!
迦南登时感动不已,他握住柏莎的手,激动到语无伦次。
“您太好了。您太善良、太温柔了……”
“?”
柏莎不懂他又在想什么,但见到他肯将钱收回后,她也感到安心了。
她结束了这个话题,催促着他和后面的埃莉卡,快点向花园走去。
埃莉卡说着“好”,步子却还是不急不缓,她看着前方的二人,觉得他们身上有种奇怪的氛围。
一种比过去更粘稠、暧昧的氛围。
你们两个该不会已经……了吧?
是柏莎大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5 13:59:42~2023-06-30 10:4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one 48瓶;咕咕 15瓶;Gypsophila 10瓶;拜拜咯、昭昭明月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他是魅魔吧
◎“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去餐厅吗,还想去吗?”◎
在学院A区的植物园里, 藏了一块特殊的区域,那里是自然魔法学的花园。
要想前往花园,你必须先绕到植物园的后方, 拨开几片带刺的蔷薇丛, 这时一条隐秘的小径会出现在你的面前,顺着小径一路向前, 不久你就能找到花园的入口。
但这时,你还是进不去。花园的入口是一道施加了魔法锁的大门, 门锁处的绿色光亮便昭示了这件事。如果你未经主人柏莎的同意,硬闯花园,那么恭喜你, 那位教授准备的诸多可怖的植物都将在这一刻发挥作用……当然, 它们从不致命, 你至多会被送去帕克医师那里接受几天的治疗。
而在柏莎本人来到这座花园时,这道门甚至都无须她亲自动手,就会向外打开。
花园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古老的响声, 缓缓向外打开。园内的景色伴随门的打开, 向他们展现出了内部翠绿色的风光, 他们也同时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某位熟人。
迪夫坐在泥土上, 汗流不止,见到他们到来, 他立刻诧异地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巡查你的工作呀。”
柏莎回答道,她引领着埃莉卡、迦南二人走进花园。
这时候,从头顶倾洒而下的阳光吸引住了迦南的注意,他抬起头看向花园的天窗, 忍不住感慨道:“好美。”
而迪夫对他的这句话泼了冷水:“来这里工作上两天, 你就不会再觉得美了。”
迦南将视线收回, 投到迪夫身上,“为什么呢,迪夫先生,这里的工作很辛苦吗?”
迪夫犹疑着,“呃……”他认为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一旁的柏莎说道:“不可能会辛苦吧,迪夫。你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大多数事,罗伯特都已经替你做了。”
“罗伯特是谁,柏莎老师?”
迦南的这一问题,立刻便得到了回答。
“大人,我就是罗伯特。”
但这一回答不是来自柏莎,也不是来自迪夫或者埃莉卡,而是来自更低处的某个生物……
天啊,那是什么……
迦南弯下腰,和那个说话的、名为罗伯特的生物大眼对小眼地互看了好一阵。
接着,他因为惊讶而游离的意识缓慢回归进了他的大脑。
他发出了惊叹:“会、会说话的洋葱!!!”他想起来,他曾听迪夫提起过。
柏莎微笑看着他的反应,埃莉卡、迪夫也抱有一丝兴致地欣赏着他的样子。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到罗伯特时,就和迦南一样惊讶,柏莎则捂着肚子在旁边大笑,相比那时候,今天的柏莎已算是收敛了很多。
对迪夫来说,就是这只罗伯特,让他虽然无须做太多工作,却依然累得汗流浃背。它一会吩咐他给它捶背,一会叫他给它讲个笑话听……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洋葱?
迪夫在心里咒骂,不过,他也没忘记要给初次来到这里的迦南做介绍,这正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迦南,这里会说话的植物可不只这颗洋葱。”
“迪夫先生,我有名字,请不要用洋葱称呼我。”罗伯特抗议道。
“哎呀,别和这些孩子计较了,罗伯特!”柏莎笑着弯下腰,狠狠揉了揉洋葱的头。
迪夫羡慕地看着这一幕,他也好想怒揉那颗洋葱的脑袋。
“您,离我远点,谢谢……”罗伯特往柏莎的反方向走了两步,把自己一屁股扎进了泥土里,“我要午睡一会,再见。”
迦南好奇地看着那颗洋葱闭上眼睛,去“午睡”了,迪夫则反应平常地耸了下肩膀。
他继续向迦南介绍道:“看那边那颗面对墙壁的向日葵,它叫琳,性格内敛,不喜欢和人说话;再看那个在打滚的土豆,它叫金,它说它的梦想是个舞蹈家;然后是那边那个锅盖,它不是一个锅盖,而是一只顶着锅盖的蘑菇,它叫咚咚,它讨厌光,讨厌人,就喜欢这样自己一个人呆着。最后,是这边这朵棉花,它叫黛儿,它……”
迪夫的话还没说完,棉花黛儿就已主动“走”向迦南。
“你好,甜心,你真漂亮,要不要尝尝我身上的棉花?它们就像糖果一样甜。”
“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完全可以!”
得到黛儿的准许后,迦南弯腰摘了一片它的棉花,塞进了嘴里,他很好奇像糖果一样的棉花是什么味道的。
他没有注意到在这一刻,所有人,乃至刚才说要午睡的罗伯特都已睁开眼看向了他,他们的神情里既有担忧,又有期待。
他将棉花一直咀嚼了数十秒之久,这才完全确认了这块棉花根本没什么甜味,它只是一块最最普通的棉花。
在他苦着脸、吐出那块棉花的同时,他的周围响起了一阵窸窣的笑声,他听出大家在努力憋笑,但还不够努力。
唯有他面前的那株叫黛儿的棉花,不加以克制地放声大笑。
“甜心,”它依然这么甜蜜地唤他,说出口的话语却一点也不甜蜜,“你真的好笨!”
迦南委屈极了,黛儿女士(听声音像是女士),我是真心实意信任您的。
看着青年可怜的样子,柏莎停下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抛给了他。
“别伤心了,迦南。黛儿喜欢说谎、做一些恶作剧,但她没有恶意。”
迦南点点头,捧着柏莎的糖果,如获至宝,可是转眼,他就看见她又拿出了一把糖果,分给了迪夫、埃莉卡、罗伯特还有其他植物们。
迦南不知道该先关注“植物也吃糖果吗,柏莎老师”,还是该先关注“我以为您只会给我一个人呢”。
无论如何,他的前一个问题已被其他人问出了口。
“柏莎大人,它们能吃这种东西吗?”迪夫晃了晃手上的糖纸,问道。
“它们什么都能吃,能不能消化、转为营养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会回答您,不能。”罗伯特这时说,“但是糖果的味道很美味,我们每个植物都很喜欢,我们有自己的方法将不能被我们吸收的部分‘排’出去。”
“呃,排出去……”迪夫额角的青筋崩了下,他联想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
接下来,提问的人是迦南。
“老师,它们为什么能说话呢?这是否属于园艺学中的‘改造植物’?”
“不,改造植物不是这样的。你可以改变一颗洋葱的颜色、味道、甚至生存的环境,但你不可能让它说话。如果用纯白种子创造植物的话,倒是能达到说话的可能。但这座花园里的所有植物都不是创造的结果。”
“咦,那它们是……?”
“从我接手这里的时候起,罗伯特就已经在这了,后来咚咚、黛儿也是它找来的。它们为什么能说话?我也问过这个问题,罗伯特不肯回答,把这里交给我的某人也不肯说。”
迦南的神情一滞,“某人?”
柏莎:“阿德勒。我们的校长。”
听闻某人不是拉托纳,迦南感到一分莫名的安心。
“柏莎大人,请跟我过来一下。”
洋葱罗伯特不知何时已从泥土里爬了出来,它仰头看着柏莎,对柏莎招呼道。
“干什么?难道是准备把你会说话的秘密告诉我了?”
罗伯特不答,沉闷地在前方带路,把柏莎引到花园的角落。
迦南、迪夫、埃莉卡,对此都露出了困惑,不过他们并不打算要去打扰他们两个。
角落。
“柏莎大人,我要告诉您,那个青年他可能是个魔物。”
“你说谁……?”
“那个新来的,漂亮的孩子。”
“这不可能。学徒都要经过魔法塔的审查,他的过去、他的身份,都隐瞒不了塔。他们怎么会放任让一个魔物成为我的学徒呢?”
“没准,是他骗过了塔。他如果是魔物的话,一定是那种很高级的魔物。”
“你是说,像龙那样吗?”
柏莎隐约想起,坎普和迦南的对话中出现过“龙”,难道说……
罗伯特摇头,“不,我见过龙,我对龙太熟悉了,他绝不可能是。不过,高级的魔物也就那些了,我猜么,他要么是魅魔。”
柏莎:“……”
罗伯特:“?”
柏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伯特:“您疯了吧。”
柏莎:“疯的洋葱是你吧,罗伯特!你说他是龙我信,是蝙蝠我信,是幽灵我都信。魅魔,和他差距太大了。”
罗伯特思忖了一阵后,也点头赞同了柏莎的话。
“好吧,他确实不太像。”这颗有故事的洋葱回忆着过往,徐徐说道,“我毕生遇到过的魅魔,身上都有一股淫|糜的气味,他的身上一点也没……”-
在说完某人是魅魔的荒唐话题后,柏莎和罗伯特商量了会赚钱的事。
“据我的观察,市场上,草药这一块基本已被安静城垄断,他们拥有大片的土地、成群的园艺学法师,您的小小花园是无法同他们抗衡的。”
“你说得没错,在常规的市场上,我不可能和他们竞争……”
“是的,要是黑市的话就没问题了,柏莎大人,这方面您应该很熟悉吧?”
柏莎笑而不答,她不能将罗兹的事告诉罗伯特,自然也不能说出她近来不能去黑市的理由。
罗伯特则默契地领会了她的意思,“如果黑市也不行的话,那就要考虑瓦伦商会了。”
“你是说,贵族们常用的那个?可我听说,他们有稳定的供货渠道。”
“世界上没有真正稳定的关系,只要您想打破,就总能打破。”
“总不见得,要我把他们的供货商杀了吧?”
“这是个好主意,我会帮您向阿德勒大人隐瞒的。”
“谢谢你的幽默,罗伯特,但还有没有什么更和平的方法?”
“瓦伦商会不喜欢和平,他们和其他商会的贸易战,一点不比见血的战争温和。但如果您真的能和他们搭上关系,您会得到很多好处,您应该听说过吧,他们有很多珍稀的魔法资源,就像您这样的大魔法师都从未见过的传奇卷轴,他们也有。”
“传奇卷轴……”
柏莎低吟着这个词,忽然有了些想法。
她自语着说道:“你说得对,罗伯特,我得想办法和那个商会接触……”-
离开花园的时候,已是傍晚,柏莎等人带着迪夫一起离开,朝餐厅走去。
不想今天傍晚的餐厅已经被人占据,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站立着、不肯坐下去的学生。
柏莎皱眉,“他们在干什么?”
埃莉卡前去打探,没一会她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纸,表情有些古怪。
埃莉卡说:“柏莎大人,他们在张贴这个。”
柏莎接过纸,迪夫、迦南也把脑袋凑了过去,接着他们共同看见了那张纸上显出的某人的画像。
毫无疑问,这是影子魔法的产物,但这上面画着的男人是谁呢?迦南不认识。
当他抬起头看向其他人时,他发现除他之外的每个人都认出了画上的男人。
“这是肯特教授。”埃莉卡好心地为迦南做了介绍。
柏莎则已沉默,从她的方向就只能听见几下断断续续的磨牙声。
迦南曾经就从埃莉卡那里了解过,柏莎讨厌肯特的事,今天见到了才发现真是这样。
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讨厌肯特,但他已经开始同她一块,将那位教授列入讨厌者名单了。
过了好久,柏莎才冷静下来,他们几人穿过人群,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用餐。
没想到,坐下之后,人群中的议论声反而听上去更清晰了,柏莎听见了好多句对肯特外貌的赞扬。
她胃口不佳地放下勺子,“他们知道他已经六十岁了吗?”
埃莉卡公允地说道:“您说过,法师的年龄不是问题。”
柏莎:“嗯,但六十岁的法师在外说自己二十岁的,就只有肯特一人了。”
对面的迪夫这时问道:“柏莎大人,您多少岁了?”
听见这个问题,埃莉卡、迦南的动作猛地一滞,前者是怕迪夫性命不保,后者是和迪夫一样好奇。
柏莎微笑迎向迪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七十岁了。”
语落,两个青年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迪夫是不相信,迦南是已经完全信了。
果然,就和坎普说的一样,老师已经七十岁了……
他又一次幻想到她的过去,她是否有过丈夫呢,是否有埃莉卡女士这样大的孩子呢?
他的大脑为此奋力运转的时候,埃莉卡和柏莎已经在继续谈论肯特的事。
柏莎看出了周围人张贴肯特的画像,是为了宣传他的学徒竞选。
不过,她不明白,他有什么必要把这些东西张贴在学院内。
对此,埃莉卡的想法是:“他可能只是想造势。”
“造势?”
“肯特好像已经对外说,他这次挑选出来的学徒,一定会比您的学徒优秀。”
埃莉卡的这话一说,迦南的意识瞬时地被拉回现实,他“咦”了一声,不知道话题为何会变得和他有关。
柏莎也是一脸困惑,“那又怎么样?”
埃莉卡:“我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我猜测,应该和魔法竞技场有关。”
柏莎:“哦。他想邀请我的学徒,和他的学徒,来一场魔法对决?”
埃莉卡:“嗯,您知道的,巴洛城的魔法竞技场一年会举办三次比赛,春季的已经结束,接下来还有夏季末,和冬季初的两次。”
听到这,柏莎神情放松了些,绿眸里还浮出了几分看热闹的笑意,她就这样看向对面的两位青年。
“怎么样?你们两个谁想代表自然魔法学去参赛?”
“您问错人了,我不是您的学徒,我只是个普通的园艺工。”
“……”
迪夫的话语固然无耻,也有道理,被魔法塔承认的学徒就只有迦南一人。
只是在这时,柏莎突然想起了迦南的“晕血症”。
青年本人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件事,他已是一脸如闻噩耗的表情,她理解他的痛苦,手伸出去拍了拍他的手背。
她无声地用眼神向他传递话语: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先将安抚魔法完全教给你。
希望那个魔法能对治疗你的“晕血症”有效吧……
迦南则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他读出来的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迦南!
一想到没有人能替老师参赛,他便感到心如刀绞,他忘却了失控的事,回握住了柏莎的手。
“老师,我会为您赢下比赛。”
“血,没有关系了吗?”
柏莎模糊地问道,她不想要这件事被埃莉卡和迪夫知道,除非迦南自己愿意说出口。
迦南马上便领悟了老师在问什么,他很感激她对他的关心,他也想分享给她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自从他们开始学习安抚魔法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明显稳定了不少。
然而真正的原因其实与此相差甚远……
目前,他还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在第五次教学结束后,迦南面对镜子,独自完成了一次安抚魔法的释放。
柏莎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她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他:“迦南,你做得很好。”
她已越来越相信,她的这位学徒在魔法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那么快升到中级魔法师,也不会那么快地学会对镜施法和安抚魔法。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像传说里说的那样,和卓越的魔法师亲近,魔法便能得到了不起的增进……
可如果这样想的话,她能成为大魔法师,岂不完全是拉托纳的功劳了?!
这种猜想让柏莎抓狂,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扇了两下,以打消她的思绪。
迦南看着她的动作,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老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你做得非常好。我要奖励你。”
仿佛是为了忘却拉托纳的事,她又一次无情地“利用”了青年。
可能也不算是利用,毕竟,是他先提出来的事嘛。
“迦南,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去餐厅吗,还想去吗?”
“想去!”迦南立刻欢欣地回道,随即他又不放心地轻声接了一句,“老师,我说的不是学院的餐厅。”
学院的餐厅人太多,还会遇见迪夫他们,他只想和老师两个人安静地共进午餐、或者晚餐。
“我知道。”柏莎微笑,“不过,如果不是去餐厅,而是去类似的地方,你会介意吗?”
迦南想了会,犹豫地问道:“您是说,美味龙酒馆吗?”
他刚才还很愉快的声音,在念到那个酒馆的名字时,又明显地低了下去。
他好怕老师想要去那里,他区分不出这背后的原因,是在害怕轻浮的坎普接近老师,还是在害怕坎普将他过去的事告诉老师呢?
也许两者都有,总而言之,全是坎普的错。
他痛恨自己交友不慎,但也没有忘记,坎普曾帮过他不少忙。他对自己的这位昔日好友既感激又无奈,他开始思考为他找寻一份新工作,一份距离老师越远越好的工作……
他听说圣沃尔国的北方,那里有着需要处理积雪的工作。
坎普,请你去那里吧,你喷火的才能在寒冷的北方将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
他十分认真地想到这,就在无辜的坎普即将被他的想象发配北方前,柏莎的话语“救”了那位青年一命。
“是酒馆没错,但不是美味龙酒馆。”
“嗯?”
“我们要去另一家,一家叫做打嗝酒馆的地方。”
迦南眨了下眼睛,他从未听说过这家酒馆的名字,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里不会有他认识的人,不会有人阻拦在他和他的老师之间。
于是,他露出了分外灿烂的笑容,“好的,老师。”
他们就这样达成了约定,柏莎的高兴一点不亚于青年,她活了这么多年,人生头一次等到了有人陪她一起喝酒。
“太好啦,我们要一起从黑夜喝到凌晨!”
她高举着手臂,夸张地说道,她不是真的这样想,让学徒看到自己的醉态,未免太丢人。
迦南却当了真。不仅如此,他还回想起了上次柏莎“喝醉”的场景。
他那时候,对着睡着了的老师,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啊!
老师,希望您这次不要再喝醉了……
他凝望着老师,在心里默默说道,脑海中的画面却已完全回到了那一天。
他当时的心底有个卑劣而邪恶的声音,现在那声音又回来了。
“既然没被发现的话,再做一些又有什么不可?”
是啊,只要不被发现,他就可以对她做……
“任何事。”
糟糕,他说出口了!
“嗯?”柏莎看向他,“什么‘任何事’?”
迦南捂住了脸,他不擅长说谎,可他刚才的遐思又怎么能诚实地告诉老师呢?
但除了诚实,他便无话可说……
“老师,您要小心我。”
“嗯?”
“您如果喝醉了的话,我不知道会对您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迦南的声音愈来愈轻,他低着头,耳根已红得发烫。
如果他这时抬起头,看见柏莎的绿眸,一定会感到非常诧异。
因为彼时,银发女性的眼中正明晃晃地露出她的想法。
迦南,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一定要喝醉看看啦!
虽然她想,他所谓的“可怕”的事,大抵也就是牵手、拥抱之类的事吧。
第54章 各怀的心思
◎她还没开始装醉,他怎么已经自己醉啦?◎
和老师两个人安静地共进晚餐, 这一朴素的愿望最后还是落了空。
迦南难过地望着对面的女士,柏莎介绍说她是打嗝酒馆的老板娘芝妮雅。
芝妮雅今年四十多岁,身材匀称, 肤色健康, 留着一头深色的短卷发。
她是个笑起来很有魅力的女士,如果换作平时, 迦南一定会喜欢上她,但今天不行。
在今天的他看来, 她就是个打搅了他和老师的第三人,更让他郁闷的是,她在不停地和柏莎聊天, 将他最爱的老师完全霸占。
芝妮雅女士, 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呢?真是……太自私了!
他心下气恼, 面上却只是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不时侧目看向柏莎,企盼她能从对话中抽出时间, 看自己一眼。
只要一个眼神都好, 要是您能看我一眼的话, 我也能心甘情愿地等待了……但是没有, 他等了好久,都没有。
于是就只能愈发苦闷地喝着葡萄酒,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酒真是很好喝,不愧是老师喜欢的口味。
芝妮雅和柏莎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好久没见到你了,柏莎, 原来是……有了新朋友呀。”
“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今晚的酒, 我请, 你们多喝点。”
“这怎么可以呢?”
“没什么不可以,如果喝多了,我这里还有几个为客人准备的房间……”
“噗——”
柏莎喷出了一口酒,狠狠呛到了,她不停咳嗽,旁边的青年向她递去一块手帕,挨近她的左手在她的后背力道均匀地拍了几下。
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谢谢。”她心里在想,完蛋了,丢大人了,芝妮雅,你害惨我了!
但过了会,她的心思平静了,又想道:应该没事吧?芝妮雅的话,迦南应该听不懂。
青年确实没领会芝妮雅话中的潜台词,只是在见到老师咳嗽后,他更谨慎地注视着她,随时准备好要照顾她。
哪怕今天老师不会再看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他也要好好地守护她。
这自然只是他想象中的事,没过多久,柏莎便主动地找他攀谈。
“这里的葡萄酒你觉得如何?”
“酒味很浓郁,和我故乡的葡萄酒很不一样。”
“因为用的葡萄很特殊,酿造的手法也很特别。我记得芝妮雅说过,酿造的方法还是这里的前店长教给她的。”
“前店长?”
“嗯,听这里的老客人们说,是个可爱的老太太,她活到了长寿的年纪,然后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啊,死亡。“老死”对于迦南来说是个太陌生的词,大多数魔物们的寿命都比人类要长,他们又喜欢彼此争斗,往往还没到生命的尽头,死亡就已先到来。
转而,他又想起了他的老师,她已经七十岁了,作为一个人类,她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呢?
哪怕他知道她是个了不起的大魔法师……
迦南仿佛已经看到和她分离那天的到来,他痛苦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喝酒向来都很适度,今天却成了一个例外,不知不觉间,他已喝下了六七杯葡萄酒,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很模糊。
“迦南,迦南?”
柏莎唤了他两声,得到的却只有一声轻飘飘的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声。
她立刻便懂了,他是醉了。
她哭笑不得,她还没开始装醉,他怎么已经自己醉啦?
“说好的要对我做可怕的事呢,不做啦?”
她笑着靠近他,欺负着醉酒的他意识混沌,故意挨得他好近,好似在勾引着他向她而去。而当他朝着面前模糊的人影伸出手时,她又已经不在那了。
老师,你在欺负我。
老师,不要离我那么远。
老师,摸摸我好不好?
在青年虚浮的意识里,他听见自己在和她说话,可他又区分不出自己的哪句话说出了口,哪句话没有。
他只感觉到柏莎的手掌温柔地盖在了他的头发上,他为此笑了,因为醉酒,他的笑都比平常轻浮了几分。
也因为醉酒,他明白自己获得了小孩子才有的特权,可以坦率地做些平常想做无法做的事。
所以,他都不用思考,就伸直了双臂,搂住了面前的女性。
“老师,老师,老师……”
“……我不是柏莎啊,孩子。”
回应他的人是芝妮雅,他自然也没有听清这句话,他还陶醉在这个拥抱中呢。
芝妮雅想从他的双臂里挣出,可看着青年,她忽而想起了自己在故乡的儿子。
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常常打她,而可悲的是,在都要过去十年后的今天,她想起他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那孩子小时候可爱的影子。
母亲总是不能不爱孩子的。这句不知是谁说的话,犹如诅咒将她缠绕。
在她为自己的事哀伤的时候,刚才离开的某人回来了。
“他还好吗?”
“抱着我不停喊你名字呢。”
“哈哈哈哈,他真可爱。”
“所以啊,柏莎,你和这个可爱的孩子是什么关系呢?”
柏莎望了眼青年,确认他不会听见后,她回答了芝妮雅。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能尽可能长久地和他在一起。”
“可是,柏莎,学徒总有一天要离开老师的吧?”
“那就,做‘朋友’。”
“‘朋友’,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吗?”
“如果再向前一步,会破坏我们的关系的话,就停留在‘朋友’,也不错。”
柏莎说完,芝妮雅怀疑地看着她,她自己也有些心虚。
她知道她的最后一句话有多么言不由衷,从心灵上来说,她对他的确怀有着纯洁的感情,从成年人的欲|望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想,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不会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对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而对此,埃莉卡会说:“这种事人人都能做到吧,做不到的话就是犯罪了,柏莎大人!”
那可真是抱歉了,埃莉卡,我好多次面对他时,都感到自己在濒临犯罪……
芝妮雅望着柏莎脸上不断变幻的精彩表情,已将她的想法猜出了七八分。
在她看来,那位漂亮的青年也很喜欢她,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吧。芝妮雅想,无论怎么说,她很高兴柏莎能找到新的恋人,难怪她这么久都不来她这里喝酒了。
希望你能幸福啊,孩子。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芝妮雅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刚才去哪了,柏莎?”
柏莎瞪大眼睛,这才想起了刚才被她遗忘的事。
“啊,差点忘了,芝妮雅,把你这房门的钥匙给我一把,我今晚要在你这留宿。”
“哦?”
“别想多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只是,我现在还暂时回不去学院……”
“怎么了吗?”
在芝妮雅询问的时候,酒馆外熙攘的声音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听到了某个陌生男人激昂的声音,以及几个她不明白的词汇,“学徒、竞选、元素魔法学”。
“是我们学院的另一位教授,叫肯特。”柏莎接过芝妮雅递来的钥匙,一边朝客房走去,一边答道,“他最近在四处宣传他的学徒竞选,我没想到他连这里都不放过。”
她不想让他在这发现她,何况迦南还醉了,平常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被他看见,他一定会拿他们两个的事作为他自我宣扬的素材。
可恶,她才不要被他利用!她咬牙切齿地想着那位教授,在芝妮雅的帮助下,将晕乎乎的青年扶到床边。
随后,芝妮雅离开,将房门带上。
等到周围寂静无人,柏莎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下,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床上睡得安宁的青年,心想这把椅子可能就是她今晚的“床铺”了。
迦南,感谢我吧,这就是老师我为你做出的牺牲哦!
她心中自语着这句话的时候,没想到青年竟然真的回应她了。
“老师。”
“怎么啦?”
她还没区分出这是句梦话,还是他已经醒了,紧跟着,她便听到——
“嗯……”
一声引人遐思的低喘。
“……”
柏莎石化了。她立刻明白,青年这是又做起了那种颜色纷繁的梦,只是这回多少和她从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因为绝不可能出现在他梦里的她,这次居然出现了!
但这又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好像也不是……
柏莎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当下,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发出那种声音。
因为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不管是芝妮雅还是肯特,她都会完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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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深层的梦境
◎就算是不可理喻、不可原谅的罪恶之梦,只要和她有关,他就都不想忘记。◎
迦南很少会记得自己深层的梦境, 但是偶尔,他也会原封不动地记住。
尤其是当他在半夜醒来,那个梦境会清晰得宛若在现实发生过般, 在他的脑海中放映出来。
比如说, 这个夜晚,他突然手撑着床坐起, 眼神涣散地望着前方。
他在回忆他刚才的梦,他沉醉地笑了, 直到睡意褪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梦见了谁。
那是绝不可梦见之人……
他拼命地摇头,想要将梦忘却, 可哪有那么容易?最糟糕的是, 他根本不想忘记。
就算是不可理喻、不可原谅的罪恶之梦, 只要和她有关,他就都不想忘记。
哪怕是假的也好,是不光明的也好, 虚幻的、梦中的, 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和她有关, 他就全都想要——
他的思考蓦地停下, 鼻子翕动了两下,魔物的嗅觉在发动, 他闻见了某人的气味。
他睁大眼睛,循着气味找去,他不可思议地在前方发现了一抹身影。
难道说,他现在还正身处梦中吗?
他没有思考, 爬下床, 向身影的方向而去, 他走得好快,他更觉得这像是梦了。
而“梦”里的她此刻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他不明白,她不该在他的床上吗?
她不该在温柔、热情地亲吻他的胸膛吗?
啊,不,不对,现在不是梦境……
他恍惚了一阵,接着他伸出手,用右手的食指、中指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原来,是真的老师。
刹那间,时间“静止”了。他无法呼吸,无法挪动自己的手、脚,只有他的嘴唇还在颤动,他想要发出声音,但失败了。他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嗓子却干得发疼。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在不知第多少次无声的呼唤后,他发觉自己又可以呼吸了,同时地,他的腰弯了下去,他挨近她,在她头顶的发丝上留下了一个吻。不,是两个,或者三个。
饥渴的旅人分不清自己喝下了几口水,“旅人”喉结滚动,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的“泉水”。
其实,他本想吻在更低处的地方,但理智的丝线在最后一刻拽住了他。
他向理智感谢,理智为他证明了,他是和姐姐们不一样的人。
是,他和她们不一样,所以他至多就只会和她拥抱,像是现在这样……
他会说,这是一种纯洁的拥抱,所以没有关系。
他停下了思考,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温度。
“老师。”
他这次的呼唤终于说出了口,而睡梦中的女性竟然也作出了回应,她的手臂回抱住了他,他的身体又一次僵直。
“您……醒了吗?”
她没有。她依然沉睡,她仅仅是觉得他是个比椅子可爱一些的“枕头”,而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下他是真的不能动了,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他决心要一直保持这个动作。
他完全遗忘了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张空闲的床。
但这也是好事,床对他来说,是太危险的东西-
次日的柏莎,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她究竟是怎么睡到地上的?
她寻不到答案,扭头去看床上的青年,却先感到自己的大腿压到了什么东西。她看向另一侧,发现青年居然也睡在了地上。
她困惑极了,而等到迦南醒来,他对于他们的处境也是同样地困惑。
他以为他们会维持在椅子上的那种拥抱直到早晨呢,结果后半夜在他们两个都睡熟后,柏莎一个前扑,便将他同自己都带到了地板上。
再然后,是睡姿凌乱、“床铺”冰凉的一个夜晚。
好在,他们无人关心睡眠的质量,他们各怀心事,想到自己昨夜没做对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松下一口气。
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走出房门。
芝妮雅女士对于他们的昨晚,则有着自己的见解。
且不说那一声声“老师”的呼唤,光是那“哐当”倒下的一声,就足以令她浮想联翩了。
于是,他们在打嗝酒馆度过的整个早晨,都沐浴在了那位女士诡异的笑容下。
柏莎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懒得解释,随便吧,只要躲过了肯特就好。
“肯特昨晚什么时候走的?”她问芝妮雅。
“很快,他来了一会就走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芝妮雅眨眨眼睛,表情就像是在说:我怕打搅你们。
柏莎手扶住额头,感到了一种比宿醉更严重的头痛,她放弃和芝妮雅交谈了,她只专注地享受着她为他们准备的美味早餐。
等到芝妮雅走后,她看向身旁的青年,想起了她今早醒来时候的疑问。
“迦南,你为什么会睡到地板上?”
“老师,这是因为……”
迦南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他低下了头,靠近桌子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边缘。
柏莎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她不懂,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接着,她想起了他昨夜的梦话,她想,他做梦的时候可比现在大胆得多。
想到这,她忍不住揶揄道:“你该不会是梦游了吧?你还记得你昨晚的梦吗?”
“我……”
这又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但柏莎看见他的迟疑,便已料到了答案。
果然,他还记得吧。
确认了这件事后,她反而不再揶揄他了,她了解他,知道他是那种会为了这种事背负上过多愧疚的人。
但是,迦南,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嘛!
她轻叹了一声,出声安慰了他:“没关系的,迦南,只是一个梦罢了。”
迦南的睫毛颤了颤,“您……是已经知道了吗?”
柏莎微笑,“是啊,因为你说梦话了嘛。”
迦南:“我、我还说了梦话……”
迦南无须思考,也能猜到他的梦话会有多么地淫|乱,因为这就是他的本性。
而真实情况是,他昨夜只是轻喘了几声,再无其他,他的联想已远远超过了现实。
他不知道,于是痛苦万分,他已把自己想象成了世界上最荒|淫的人。可有一件事他无法想通,老师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还不逃跑呢……
是在等他的忏悔吗?是在宽容地给他又一次机会吗?
想到这,他开始说对不起,好多次,一声连着一声。
这吓坏了柏莎,她立刻打断了他:“迦南,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在为刚成年的孩子做科普的大人,“很多人都会做这种梦。”
迦南声音停下,他诧异地回望柏莎,过了会,他问:“难道,您也会做吗?”
“当然。”
“那,是和谁呢?”
柏莎蹙眉,“我们不是在聊你的事吗?”
迦南:“啊,是的,对不起,老师……”
柏莎:“不准再说对不起啦。”
迦南:“好……”
迦南乖巧地点点头,安静了下去,他的情绪也在慢慢平复。他相信了老师的话,那种梦也许没什么关系,人类也会做,老师也会做。
可老师梦见的人是谁呢?啊,他竟然还在无耻地牵挂着这个问题……
比起青年的纠结,柏莎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始终如一。她不在意一个人会做什么样的梦,当然她初次发现迦南这样的孩子会做那种梦,还是感到了震惊……但也只是震惊罢了。
难道要因为一个人在梦里杀人,就断定他是个杀人犯吗?显然不行。
比起这件事,更令她在意的是,他分明不只做过一个这样的梦,当梦境里是其他女人的时候,他又可以了,是她就不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为此气恼,却又马上自己想到了解答:因为她是他的“祖母”,其他人不是。
哈,祖母,对啊,祖母!!!
柏莎看向她的“外孙”,青年对她绿眸里突然浮出的愤怒感到无措。
您还是无法原谅我吗?您下定决心要疏远我了吗?
他绝望而痛苦,眼睛眨了下,掉下了一滴眼泪,这一刻的泪水比起说是因为伤心,更像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但他的“计谋”并未得逞,柏莎没有再关注他,她迅速地向他提了问题。
“迦南,说说看。”
“嗯?”
“你的祖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咦?”
意料之外的话题展开了……
他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滴,开始回答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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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迦南的祖母
◎青年的回答是:“我们不提倡结婚。”◎
迦南已好久没有同人谈起自己的祖母。
和他认识的人, 不是对他的祖母不感兴趣,就是讨厌她。
他只好默默将对那位老人的崇敬放到心底,他喜欢老师, 但也不愿逼迫老师了解他的祖母。
他没有想到, 老师竟然会主动问起她。
您不仅关心我,关心我的姐姐, 还关心我的祖母……
迦南回味着老师对他的关怀,缓缓开口道:“我的祖母是个伟大的女性, 但我家族的人都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喜欢她?”
“因为她违抗了命运,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接着又消失。”
“我可以知道, 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迦南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她——结婚了。和一个外族的人。”
柏莎:“……”
柏莎沉默了, 好半会她才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听错。
她带着一脸不理解的表情问道:“结婚……那又怎么样?还是你们必须和同族的人结婚呢?”
青年的回答是:“我们不提倡结婚。”
柏莎更困惑了,“啊?那你又是怎么出生的呢?”
“就是那样出生。我没有具体的父亲、母亲,所以祖母可能也未必是我的亲祖母, 但我……希望她是我的亲祖母。”
“……”
柏莎再度沉默。即便青年将一切说得轻描淡写, 她还是从中听出了隐含着的, 他们家族似乎鼓励乱|交的意思在。
真不可思议, 竟然有着这样的家族?也难怪他的姐姐们要逼迫他去会见陌生女性了,没准不是为了钱, 而是某种家族传统吧。
柏莎理解了,又好像没有理解,她一头雾水地接着问道:“所以,你也想成为你祖母那样的人, 是吗?”
迦南没想到柏莎会看穿这件事, 他感动地抚住心口, 在言语之前,先用坚定的目光回应了她。
而他的话语则比目光还要坚定。
“是的,老师,祖母是我的榜样。”
“诚挚,忠诚,此生只和爱的人发生关系。祖母的一生就是我的梦想,可惜,它距离我还很遥远。”
梦想!至于说是梦想吗?啊,但的确,对于男性来说,这也算是比较罕见的事了……
然而,他的梦想对她来说的另一层意义是,他已不可能成为她的“情人”。
他下定决心要将第一次献给他的妻子,而她又怎么可能做他的妻子呢?
为此,柏莎失落了一阵,接着她又高兴起来。
作为他的老师,她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学徒具备着这样珍贵的品质。
和拉托纳比起来,他这样的男人是多么稀少啊!真羡慕他未来的妻子!
她不禁说道:“迦南,我会支持你的!”
迦南:“谢谢您!”
柏莎:“以后有需要介绍恋爱对象的,可以找我和埃莉卡,我们认识不少人。”
迦南:“……”
迦南:“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把你划出了情人的范围,我们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那么,至少想要成为你结婚时会邀请到现场的长辈呢……
柏莎在心里嘀咕道,她还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就先听见青年说——
“老师,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在您的身边,我已经很幸福了。”
“……?”
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说,已经将我列入你的妻子人选了哦?
这种事,她才不要。她伸出手扳住青年的肩膀,认认真真地看了他的眼睛。
青年的粉眼睛里,目光是那样质朴、纯洁,别说找到一丝情|欲了,她怀疑,他看她的目光和他看祖母时毫无区别。
她吐出了一口气,在明白他在等待妻子的这一刻,她发现被他当作祖母看待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真抱歉呢,迦南,我很喜欢你,但不是想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
诚然,他可能也不想和她结婚吧。他刚才那么说,说不定意思是暂时还不想恋爱。
“也好。”柏莎说,“那就努力工作吧,迦南!”
“好的,老师。”
迦南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来到工作,但听到老师放弃了给他介绍女性,他也感到安心了。
他知道祖母的恋人是她自己遇到的,他相信有天他也会遇到,他并不急着要去寻找,何况他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目前最喜欢的人是老师,其次是祖母,心中还有一小块地方留给了他的姐姐们、坎普、埃莉卡女士以及其他人。
那么,他未来的恋人要放在哪里呢?他的心中已没有地方可放了呀……
他想不通,所幸他认为这距离他还很遥远,他的思绪慢慢从中抽离,想起了其他的事。
他也有一个问题要问老师。
“老师,我可以向您了解一位您的故人吗?”
“请问。”
柏莎已经准备要回答拉托纳的事了,因为所有人都爱问他,就仿佛她离了他就无话可说。
她厌倦了,但也不会吝啬回答。
结果青年问出口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对于这个名字,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是谁?
梅尔达,迦南口中的这个名字听上去是这样陌生、这样特别……又这样熟悉。
从陌生到熟悉竟只有一秒的间隔,豁然间,她想起了关于梅尔达的一切。
她遵循记忆地说道:“梅尔达是我的第一个学徒,她是个可爱的孩子,我记得她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她很有天赋,成为我学徒的时候就已经是高级魔法师了。后来,她离开了学院,阿德勒说她去游历了。”
迦南听到这,有些不明白,“和您差不多大?”
他记得学徒招收是有年龄限制的,四十五岁以下的法师才能参与竞选,但老师不是已经七十了吗?就算是十年前……
柏莎:“怎么了吗?”
迦南欲言又止的,“可您不是……已经七十了吗?”
在短暂的静默后,柏莎大笑,“那是我骗迪夫的。我还没有到要考虑用魔法维持青春的年纪呢。”
“啊,这样啊。”
“怎么啦,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奇怪,你到底是失落,还是高兴啊?”
迦南认真地看着柏莎说:“老师,对我来说,您多少岁都是一样的。”
柏莎愣了下,先是感动,后是了然,“也对,毕竟你把我当成了你的祖母嘛……”
她轻声的抱怨传达到了青年的耳中,这会大笑的人成了他。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迦南停下笑说,“我从未将您当做过我的祖母。”
“可你说过,我像她。”
“嗯,您像她一样伟大、温柔,但您不是她。您就是您,我的老师,柏莎老师。”
迦南真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敲打在柏莎的心上,她应该为之高兴,却反而体会到了紧张。
如果她做不了他的“祖母”,岂不是就距离他的“妻子”近了一步?毕竟,他们已经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嘛!
她紧张,踌躇,仿佛已经看到了青年要和她求婚的未来。她是有和芝妮雅说,想和他长久地在一起,但这可不是说想和他结婚的意思啊!
不安催促着她,这时,她坦诚的才能发挥了作用——
“迦南,你有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呢?”
这是个实在直接的问题,以至于说出口的瞬间,她便咬着舌头想要收回。
青年的反应却比她要平常得多。
他只是声音温和地回道:“您是我的老师,我怎么可能和您结婚呢?”
“嗯……说得也是。”她安心了。
看见老师露出舒心的笑容,迦南也露出了微笑,只是,他不懂,老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想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他们的关系理应纯白、圣洁,而妻子……妻子是会和他做那种事的人。
那样的事又怎会发生在他和老师间呢?即使他曾梦见过,但那是罪恶之梦,不能够说明任何事。
老师不也说了吗?她也会做那种梦……
说来,她梦见的人会是谁呢?她会梦见他吗?他会在梦里像她亲吻他一样亲吻她吗?
不,等下,他在想什么!老师从未吻过他,那是梦境……
迦南摇晃着脑袋,从遐思回到现实,他自责地咬住了下唇,不敢抬起头看柏莎。
此时的柏莎则已开始为另一件事忧虑。
她在想梅尔达。在刚才的某一刻,有关那个女孩的记忆,就仿佛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在她准备想的那一刻,被制造出来的。
“你忘记了。”
罗兹教授的话语如在耳畔。
说不定,她真的忘了些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有榜!开开心心地加个更,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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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燃尽的烛火
◎你多么幸运啊,肯特,我肯定不会像迦南那样温柔地对待你。◎
柏莎没想到回到学院的第一件事, 是在桌上发现某人寄来的邀请函。
她手抖着拿起,先甩给了埃莉卡,“告诉我, 不是弗丽达寄来的。”
埃莉卡看了眼, 回道:“不是。”
柏莎点头,放心地从埃莉卡那将邀请函收回, 结果一看寄信人,她又把信丢开了。
“还不如是弗丽达呢!”
寄来邀请函的人竟然是肯特, 他难道也要过生日了吗?还是准备为他的学徒竞选举办一场舞会?
是他的话,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无论是什么,她都不会去, 在她打开邀请函前, 她就已先下了这个决心。
结果当她阅读完整封邀请函后, 她的神情逐渐从厌恶转为了沉重。
她嚯地站起,在埃莉卡困惑的目光下,走向门口。
“您要去哪?”
“去赴宴。”-
一走进肯特的房间, 柏莎的脸色就又黑了几分。
大白天的, 房里的窗帘却都被拉上,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每一柱能够照进来的阳光, 令整个房间昏暗得像夜晚。
但也不至于黑到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房间的中央, 一张桌子上“贴心”地摆放了几根点燃的蜡烛。
柏莎紧皱着眉,压抑着心中不适,向桌子的方向迈进几步,与此同时, 一阵风突然刮起, 她听到了身后的门轰然合上的声音。
她怀疑地转过身, 房间、以及将门关上的魔法的主人就在这时,降临到了她的面前。
肯特,平心而论,是那种任谁第一眼见到,都会夸赞英俊的类型。
他有着一头深灰色的短发,一双蓝色的眼睛,他的五官具有着一种古典美,像是古老的美少年雕像复活在了人间。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很少有人会露出柏莎这样嫌恶的表情,她的表情几乎可说是野兽般的龇牙咧嘴。
肯特望着这样的她,却是犹如盲人地夸赞道:“小柏莎,你还是这样美丽。”
“……叫我柏莎就行了。”
“柏莎,你真是没有情趣,亏我还为你准备了这么浪漫的烛光。”
柏莎扭头,看见桌上的那几根烛火飘零的蜡烛,她不认为这有什么浪漫可言。
但想起来到这的目的,她还是礼貌地附和道:“嗯,我看到了。”
肯特笑了,“你喜欢就好。”
柏莎:“?”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
她还未来得及辩驳,肯特就已幽灵般地向她迈出一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熟练而迅速地扣在了她的腰间。
借助着力量的差距,她被他囚困在了怀中,一时之间,她的视野里就只能看见肯特的那张脸。
怎么办!她好想吐……
她忍住了,只有嘴角在抽搐,“你在干什么,肯·特·教·授?”
肯特用一种慢到恶心的语调回答了她:“我想和你跳支舞。”
由于距离的拉近,他的每一个字都带有热气地喷到了她的脸上。
这下,她终于忍无可忍,她从他的手臂里抽出右手,朝窗户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骤然间,肯特窗边的那盆植物的枝干迅速地生长、拉长,穿越低空,向他而去。
肯特听见了声音,他低下头,望着脚上缠绕的东西。
“你知道,我只要一把火就能把这些全烧光吧?”
“知道,但如果有毒的话,是不是就不好说了呢?”
闻言,肯特才注意到,从脚踝处传来的那阵微弱的刺痛。
“小柏莎,你竟然对我下毒!”
他埋怨的语气里含混着恋人般的娇嗔,成功打消了柏莎对他的为数不多的歉疚。
她一边从他身边脱离,一边语气严肃地对他说道:“够了,教授,把正事说了,我就给你解毒,我没空陪你玩这些把戏。
“什么把戏?我对你多认真呀,小柏莎!”
“认真?多少女孩蒙受了你的欺骗,你不了解吗?”
“那实在是你情我愿的事……”
“去问阿德勒吧。他那里接到的关于你的投诉,可不像是‘你情我愿’,你的那些事足以写成一本比《魔法学》更厚的书了。所以,快说,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和你叙旧,跳支舞,共度一顿烛光里的晚餐。”
“……”
柏莎不说话了,她看出了这位教授不准备老实交代。那好,她就在这静等毒药发作。
肯特被她的沉默伤到,他抚住胸口做了个受伤的动作,结果感到毒素随着这个动作,更快速地扩散向他身体的其他部位。
他闷哼了一声,想要引起柏莎的同情,这是他常用的手段之一,女性的同情心多么美妙,多么容易利用。
可惜的是,熟识他的柏莎,只会对他的痛苦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肯特,这种毒很难危及您的生命,但它会让您体会到健康地活着原来是那样美妙的事。
可惜,“不速之客”这时来临。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或许是我的助理吧。”肯特强忍着疼痛说道,“如果让他发现你在我的房间,你猜他会怎么想?”
“他会想,你自愿做我的试药人,真伟大。”
柏莎走向房门,她一点不在意门外是谁,如果有谁怀疑她和肯特的关系,她只会觉得那个人头脑有病。
可当她打开门,看见来者后,她还是露出了超常的惊讶。
“迦南,你怎么会来这?”
不同于她的慌张,门外的青年神色淡然,就仿佛他出现在这,无须作出任何的解释。
他行了个礼,向她递上一叠文件,“老师,这几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柏莎的第一反应是困惑,她从未布置给过他需要她签名的工作,可当她低头查阅了几份后,她发现这些文件确如他所说。
但这些都是她布置给杜克的工作,怎么会到他这里呢?她在心里比较了一番杜克和迦南,接着她得出结论:一定是杜克那孩子把工作甩给他了。
迦南,你真是承受了太多……!
柏莎默默朝青年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不知为何,刚才还在门外的他现在已经步入了门内。
嗯?是为了催促她快点完成工作吗?
她签下了第一个名字,听到房间的门又一次神奇地合上。
她停下书写,扭头,瞪向肯特,“又来?”
肯特:“不……我……是……他……”
毒药已经弥漫到肯特的舌头上,他无法顺畅地说话,手脚也已麻木,他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弹。
他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耍帅?早知道小柏莎这么无情,他就该去柜子里找瓶解药吃了。
他不确认柏莎用的是什么毒,但像他这样的教授,柜子里永远不会缺少万能的解毒药剂。
柏莎紧蹙着眉,完全没听懂肯特在说什么,她转头问迦南。
迦南摇头,说他也没有听懂。
柏莎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走向门,握住门把手试了试……果然,打不开!
门上的这道魔法的水准远在她之上,这没什么好惊讶的,肯特研习魔法已经超过四十年了。
“肯特,你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关我也就算了,还把我的学徒一起关了!”
“我……冤……”
柏莎这才从肯特结巴的声音里,明白了他这是让毒素扩散到了舌头。
唉,可怜的肯特……他所期待的女性同情心,到底还是闪烁在了柏莎的心底。
好吧,看来是时候为他解毒了。
她取出一瓶解药,递给迦南。
“拿去喂给肯特教授。”
“好的。”
迦南听话地接下这个任务,拿着药剂走向肯特,他的动作礼貌、轻柔,面对他的肯特却拿出了十足的力气抵抗他的接近。
“唔,唔唔……唔唔唔!!!”
柏莎很希望自己除了读心魔法外,还能掌握一点读唇语的方法,那么她现在就能知道肯特在说什么了。
看着他毫无道理的挣扎,她慢慢失去了耐心,她打算自己出手,把解药暴力喂给他……好在,这个时候,青年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你多么幸运啊,肯特,我肯定不会像迦南那样温柔地对待你。
她这般想道,看向那位教授时,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咦,她不记得她的解药有让人昏睡的效果啊……?
换作平时,她会很高兴他能这样闭上嘴巴,但今天不行,他还有事没告诉她。
柏莎为此感到头痛,她手按住太阳穴,朝自己的学徒说道:“迦南,你先回去,我还要在这等一会。”
“您,打算留下来照顾他吗?”
“照顾?没有。但我还有话要问他。”
“好……”
迦南点头,抱起柏莎签完名的文件,向门口走去。
等他的手搭上门把手后,柏莎才想起要告诉他,门上还留有着肯特的魔法。
但意外的是,魔法已经解除,一丝光亮顺着打开的门缝钻了进来,青年伫立在门前,莫名停下了脚步。他又将门合上了。
“还有事吗,迦南?”
迦南转过身,朝向她,他额前的黑色碎发跟随他的低头,遮蔽住了他的眼睛。
柏莎忽而觉得他变得好安静,像是暴风雨前的那种宁静,可他是和暴风雨相差多远的人呀。
这种宁静过后果然没有迎来任何暴雨,只有青年一如平常的温和声音。
“老师,您的裙子皱了。”
“啊,可能是刚才——”
她想说,是肯特干的,却说不出口。她是不想谈及肯特的事吗?不,是另一种情绪在作祟。一种像是奸|情被当场发现的,名为心虚的感情……
什么啊,她和迦南又不是恋人关系!
可如果不是心虚,她现在为什么不敢抬头看他呢?为什么对于他此刻的靠近,她不觉得意外,也不准备逃避呢?
她竟然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等待他向她走来。几步之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靠近的余地,他的眼睛这时抬了起来,目光好像有些晦暗……
她还没有看清,黑暗先一步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原来是蜡烛已经燃尽。
作者有话说:
本文预计会在下周工作日入v,具体几号看编编,会提前一天挂公告
V后会日更,不更会请假,目前坑品还算良好w
我很爱故事的两位主角,也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也欢迎大家看看预收!之前工作很忙,停写了几年,现在闲一些了,想开的坑都会尽可能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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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想想你妻子
◎“您怕黑吗?”◎
黑暗, 黑暗之中,人总会本能地去寻找熟悉的人。
她的手向前摸索,一下就被人抓住了, 不仅是手, 她整个人都被带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但对方好像没有在触碰她,他的手只是轻轻地握住她, 马上就松开了,刚才是他拉她进的怀里, 还是她自己投怀送抱?她不记得了,联想到过去的行为,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您怕黑吗?”
她听见他问。
“有点怕……”
为了令她的“投怀送抱”显得不那么无耻, 她只好这么说。
“您怕的话, 就握住我的手。”
青年说着又把刚才拿开的手送了回来, 可柏莎已经不需要了,他的胸膛温暖得足以挥走她的恐惧。何况她还没有恐惧,她要是真的怕黑, 一个闪光魔法足以解决所有问题。
难道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吗?这么简单的魔法他肯定会……
“老师, 需要我为您抚平褶皱吗?”
迦南的再度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想了会, 才明白他在说裙子。
她在想他的胸膛,他却想为她整理裙子……他真是个好孩子啊!
她无奈又羞愧, 行为上则是毫无悔改地和他寸步不离,她小声回道:“可以。”
得到准许后,青年便采取了行动,他的手搭上她的长裙, 手指顺着她裙摆的流向向下滑动, 他隔着一层衣料触|碰到她, 逐渐地,他整个手掌都覆了上来……也是呢,手指怎么能够把褶皱抚平呢?她明明清楚,他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很没出息地轻|喘了一声。
他的动作不自然地僵停了片刻,接着继续,房内昏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得到了放大,她能够听见他停在她头顶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变得比刚才快了一点,她的也是。
他们呼吸交织,周围的温度越爬越高,她不自觉地幻想道,啊,他们现在简直就像是在——
她浑身颤了下,猛然从幻想回归现实,她意识到他们在做很不对劲的事。没错,他在替她抚平裙子,但对她来说,这种事也太危险了!
她终于想起来要制止他,她从他怀里抽出手,胡乱地摸上了他的脸。
“老师,您……?”
“不要再乱碰了,迦南。”
“难道在乱碰的人,不是您吗?”
他抓住了她逗留在他脸上的手,低头靠近她说道,语气无奈又宠溺。
肯特刚才也曾这么近地和她说话,她只觉得恶心,现在却是觉得晕乎乎的,身体发麻。
迦南,你也太擅长诱|惑我了吧!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他是个有梦想的青年,准备将第一次献给他未来的妻子。
那,她又算是什么呢?他们这样……不就像是……在偷情了吗……
道德的谴责、内心的委屈,一瞬间地将柏莎的心牢牢攥紧。
她难过极了,脑袋垂了下去,黑暗里青年听见了她的两声抽泣。
他慌了,“老师,别哭,我不碰你了……”
“我错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
他忘掉了敬语,又或者这才是他的真心想法,他在心里轻轻喊了她一声“柏莎”。
她既听不见他的心声,也没有听清他说出口的话,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你……想想你的妻子。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了。”
“好,好。不继续了。”
他不懂她在说什么,妻子,什么妻子……他哪里有妻子呀。
但他不打算辩驳老师,冷静过后,他也开始为刚才对她的触碰感到心虚,他知道那已不是单纯地整理裙子。
果然,令您伤心了,您不喜欢……我对您这样做吧。
不久,柏莎的抽泣停下了,她挺直身体,打了个响指,将房间点亮。
明亮的荧光照亮房间,她注意到青年的神情有些沮丧。
是在内疚吗?他一定是想起了他未来的妻子吧。就该这样的,迦南,不要忘记你的梦想!
而她,“偷情者”,也是时候远离他了。
她推着他的后背,将他送出了房间,这次他没有再驻留。
送走了他,她在房间的一角坐下,开始等待肯特醒来。
想到刚才她和迦南做的种种事情,现在她对这位教授的同情心,已经到达了顶峰。
不久,令人同情的肯特教授睁开了眼睛。
他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柏莎,你的学徒是个魔物。”
“看来您还不是很清醒。”
“不,我清醒无比……我现在就要去和阿德勒举报他!”
肯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柏莎知道阿德勒对迦南的态度,无论他是否是魔物,那位老人肯定都已看出,他看出来了,却没有让她开除他,足以说明他对他的态度。
于是,当下,她更关心的事情是,肯特的邀请函。
他在邀请函上说了,他有和埃莉卡有关的重要事情,所以她才会来到这!
“肯特,你今天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哦?我还没有说吗……”
肯特在门前停下,他背对着她,慢吞吞地开了口。
“我已经决定好要让谁做我的学徒了,对你和埃莉卡来说,那可都是个老熟人。”
“你是说……”她猜到了。
“昆西。不陌生的名字,对吗,小柏莎?”
“……”
柏莎的沉默换来了肯特高昂的笑声,不过他没有因此忘记他即将去做的事。
他推开门,向着校长室的方向大步而去。
柏莎紧盯着他的背影,手握成拳,不久,她也跟了上去-
阿德勒的办公室很少像今天这样热闹。
两位教授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而桌后的老人只是静静听着,不辩驳、不打断。
等到确认他们两个都无话可说后,他这才抬起头,深邃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
“你们说这么多,却不把主角带来,要我怎么给你们评判?”
肯特和柏莎对视一眼,两人恍然大悟地转过身,要去找迦南。
“不必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他过来了。”
阿德勒说到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这里只留下老人和青年。
他们两个长久地对视着,彼此都不说话,也都不肯将视线移开。
他们什么也没说,但又同时觉得对方已经说尽了一切。
过了好久好久,迦南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了。
“为什么?”
他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三个字,短短的三个字里凝结了他的无数困惑。
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是,这是多么明显的事呀,难道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吗?
至少老人自己知道他在问的是什么,所以他回应了他。
“这个问题我也同样可以问你,为什么?”
“……”
迦南知道,阿德勒已经看出了他是魔物,而且还看出了他是何种魔物。
那么,接下去,他会怎么做呢?他会认可那位肯特教授的话,将他驱逐吗?
不,他甚至都无须这么做。只要他的身份败露,“他们”自然会出手,将他送回地下。
迦南仿若已经看到“他们”在向他走来,原来今天就是他和老师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的思索刚来到这,还没有来得及痛苦,便听见阿德勒的下一句话。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我想,我们都会为对方保密的,对吗?”
“您的意思是,您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吗?”
“嗯,为了保护我的秘密,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迦南茫然地回视阿德勒,他并不认为,老人的秘密能同他的相比。
因为他要比老人危险得多……
阿德勒却不再说什么了,他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去请肯特进来-
柏莎终于等到迦南出来,紧跟着,肯特就又被叫了进去。
她还没问迦南情况如何,就先听见门还未合上的房间里传出阿德勒的怒声斥骂。
“肯特,你现在连魔物和人类都分不清了吗?那孩子是个人类,多明显的事!”
“你究竟是太无聊了,还是年老眼花了?别以为你看上去年轻,我就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活了多少年!看看我这收到的信件吧,你的破烂事一桩接着一桩,你到底欺辱了多少女孩?”
“法师的名声就是被你这样的人败坏的!你还笑?你信不信我能马上把你送进骷髅囚牢关上几天?”
……
柏莎听不下去地主动帮他们把门关上,听着阿德勒骂肯特的那些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平时受到的责备都温柔到不能更温柔了。
另一方面,她也从老人的话中得知了迦南果然不是魔物,要不然他就是只高级到连阿德勒都看不出的魔物。
那得是何等的生物啊?就算是龙,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听说当年的黑白战争里,黑方就有龙的参与……-
阿德勒的骂声停下了。
静默突兀地席卷了整个房间,房内的另个人却对此毫无疑惑。
他们互看着对方,点了下头。
阿德勒起身,依次走到房间的四个角落,旋转了摆放在那的雕像位置。
伴随着咔哒的一响,房间内原本是窗户的地方显现出了一道类似传送门的光幕。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沉默地向光幕走去,光幕之后,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他们坐了下来,谈话声这才慢慢地恢复了。
“演得很好,肯特。”
“就只有这一句夸奖了吗?我可牺牲了那么多。”
阿德勒不理睬他,他手撑着下巴,神情凝重。
“他们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角色,你怀疑他,我支持他,他们再告诉他,我是他们的人。这样他就会感激他们、听他们的话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阿德勒。”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与其让他们派来一个这样的角色,不如让我们的人来担当,比如你。”
“可惜的是,他们已经将人派来了。”
“你是说,昆西。”
“没错,这个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灰发的英俊教授从座位上站起,他一边在房中踱步,一边回忆起昨夜的事。
“他接触我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他是他们的人,所以我反而不能太快地答应他。直到昨天,我才同意和他见面,在打嗝酒馆附近,他向我说了很多话,他知道我对小柏莎有兴趣,他说他会帮到拿下柏莎。哎呀,亲口讲述这种事,还真是不好意思。”
肯特接受到了阿德勒的一记瞪视,他伸手挡住自己的半边脸,继续语调轻快地说了下去。
“总之,我假装被他说动了,我答应他,我会好好考虑他的自荐。不过,我想,就算他不来找我,他们也总有办法把他塞给我……唉,小柏莎就幸福多了,他们为他安排的人是重要角色,还是个漂亮得让人嫉妒的孩子。”
“为她安排……”
“怎么,你不这么认为吗?你难道觉得他来到这就只是个巧合?”
“我希望是。”
肯特笑了,“我猜,有天他们来找你,说他进了学院,需要你的照顾。”
“嗯。”
“而他们的真心话,我想是,你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关押‘野兽’的牢笼,这里还有他喜欢的‘食物’。”
阿德勒扣在椅子上的手紧攥住了椅面。
“她不是谁的‘食物’。”
“是的。但对他们来说,‘野兽’需要什么,什么就可以是。你我就只能相信‘野兽’,至少他现在看起来还很安全。”
“我为什么要相信‘野兽’?我如果要相信,也是相信她!她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她有尖刺、有獠牙,只是不同于‘野兽’的,它们长在了她的心里。”
“尖刺,我深有同感。”
“你活该。”
“有什么办法呢?角色需要。”
肯特再度坐回了他的位置上,他倚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就像是在度假,和他对面坐姿端正的老人对比来看,他更是显得悠闲极了。
他不明白阿德勒为什么总是这么严肃,至少在这里,他认为可以放松下。
因为这里足够安全,多亏了那位女士为他们打造了这块区域。
肯特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呢,阿德勒?”
“就做你擅长的事。混乱,欢闹,等到整个学院鸡飞狗跳的时候,我想茫然的就要轮到他们了。”-
迦南在房里发现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源自“他们”,毫无疑问是关于肯特的事。
信上说,“他们”已经和阿德勒打过招呼了。
原来这才是那位老人袒护他的真正原因吗?
那天的事已经过去几天,他依然没有忘记他在那位老人身上发现的“秘密”。
无论老人是否是“他们”的人,对迦南来说,他都会遵守和他的约定。
想到肯特,他也一并想起了那天其他的事。
他关了门、熄灭了蜡烛、弄晕了那位教授,还在黑暗之中触碰了老师……
这些事,光是回想起来便让他觉得罪恶万分,可那罪恶之中却又还隐藏着说不尽的欣喜。
迦南,你的本性真是恶劣!
他自我批评着,本性却对道德的质问视若罔闻,唯一能够阻拦他的,是老师的眼泪。
他想起那天被他弄哭了的老师,罪恶感立刻便战胜了其他,主宰了他的大脑。
他清醒了。对他来说,假如他知晓自己未来必然会伤害老师,那么哪怕让他采取极端的手段遏制欲望,他也不会犹豫。
说来,这种方法是有的,只要他肯舍弃身体的某部分就可以了。
他冷静地思考了这件事,他知道,如果那样做的话,就将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结婚、成立家庭了。
他的梦想会破灭……然而他的梦想真的和祖母一样吗?
他已开始动摇。如果他未来的人生里没有老师的话,结婚、成家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那个极端的手段变得可爱了起来,如果某天他退无可退,那说不定会成为他最后的道路。
思考至此,他又拆开了第二封信。
这一封,他仅仅是看到寄信人的名字,表情便变得沮丧起来。
这竟然是一封他的姐姐们寄来的信-
次日下午,迦南抵达柏莎办公室时,这位教授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她去了一趟埃莉卡那里,将昆西、罗兹的事告诉了她。
埃莉卡对此的回应是:“您真擅长将所有事一下子抛给我。”
柏莎向她保证,她原本是想挑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将事情告诉她的,直至她发现,那个时机恐怕是永远等不到了。
想想,罗兹的事还未结束,昆西又接着到来,她难以想象,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出于信任,在向那位助理讲述罗兹的事时,柏莎还额外地将罗兹留下的线索也递给她看了。
这份除她以外还无人见过的线索,埃莉卡揣在手中,看了很久,也没有看懂。
“这是什么?”
“黑市储物柜的钥匙。”
“您擅长的领域。”
“不,就算是我,也无法轻易打开那里的柜子,我还需要一些协助,比如说……”
传奇卷轴。她在和罗伯特交谈时,想到了这个主意。
如果能和瓦伦商会搭上关系,得到他们的卷轴的话,她就能轻易化形成罗兹的模样,去开启柜子了。
而问题是,怎样才能成为他们的供货商呢?该不会真的要杀了谁吧……
柏莎抖索了下,她没有将商会的事告诉埃莉卡,与她告了别。
接着,她遇到了迦南。
“有事吗,迦南?”
柏莎一边说,一边将门打开,欢迎青年进去。
“老师,我的家人们也许会来学院看我。”
“你的姐姐们吗?那真是太好了。需要我向阿德勒为她们申请一间客人房吗?”
“不,不用。”
他们这时候已经走进房里,柏莎将门合上,她转身想邀请青年坐下,结果见到他一脸严肃的表情。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说家人要来,而像是在说敌人们要来了,但联系起他的过往,她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真是可怜呢,迦南……
在柏莎同情地望着他的时候,对方看着她的目光也差不多如此。
迦南的原计划是,私下找到姐姐们,劝说她们放弃追捕“凶手”的事。
结果,他收到的信件却告诉他,姐姐们已经找寻了“他们”,申请了数天去地表的时间,她们马上就要来学院看望他和柏莎。
是的,她们甚至还指名道姓地写了柏莎!她们果然已经发现了一切吧……
迦南痛恨自己的无能,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既然她们来意已定,他便不能再对老师隐瞒。
他试图坦白,却又没有完全坦白,他无法开口说出姐姐们前往学院的目的。
我的姐姐们,想要将您碎尸万段——这哪里是可以说出来的话呀!
在青年沉默、犹疑的时候,柏莎看着他的样子,已先模糊得猜到了答案。
至少,她自以为如此。
“迦南,”柏莎说,“该不会,她们这次的到来,是和我有关吧?”
迦南愕然,“您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嘛。”
“这么说,老师,您已经知道您在我的家乡做了什么了?”
“嗯?我不了解你的家乡,但关于你的家族,我想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柏莎知道,迦南的家族十分复杂,他们不提倡结婚,还要逼迫他去结识陌生的女性。
他拒绝了她们,转头却投入了她的怀抱,在他的姐姐们看来,她不就像是一个拐骗无知青年的罪犯般可憎吗?
迦南:“!”
果然,就算阿德勒上次帮了他,他对肯特做出的事还是露出了破绽。
老师已经猜出他是魔物了吧?但看起来,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
对于她曾在地城所做的事,她好像也已经意识到了……
迦南暗自点了下头,既然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再为老师做多余的解释了。
他总结性地说道:“所以,老师,您一定要避开我的姐姐们。”
“你是要让我逃避错误吗?这不太好吧。”
“您真是太正直了,可您不知道,我的姐姐们手段有多么残忍,她们也许会想要杀了您。”
“……”
不是吧,迦南,只是几个拥抱而已!这样都要被叛死|刑的吗?
柏莎大为震惊,她不认为迦南的姐姐们伤得了她,但这种恨得要杀死她的敌意,还是让她打了个冷颤。
关键的问题是,她……根本就没做什么嘛!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柏莎委屈了,她幽怨地看向青年,“迦南,我从没有逼迫过你,对吧?”
“嗯?什么逼迫?”
“就是……拥抱什么的呀!”
迦南好困惑,他不懂老师为什么提到这件事,可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都是我自愿的,老师。”
“对嘛,如果你告诉你的姐姐们,她们是不是就不会追究了?”
“她们为什么要追究这些事呢?”
“那她们来是为了追究什么事?”
柏莎把问题反问了回去,她的绿眸眨呀眨的,看上去对情况真的一无所知。
迦南明白了,原来老师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竟然在想的是,他们的拥抱会招来姐姐们的反对。
您错了,老师,她们乐意看到我同女性亲密,如果您能陪伴我做更多的事,说不定,她们都不会想要杀您了。
当然,那种事绝不会发生……
即使,老师曾自己说过,他谋求的,来找她要就可以了。
她那时候一定也是误会了什么吧?
您真是心善、单纯,但是太危险了,老师,不要再说这种危险的、会让人误会的话了。
他摇着头,走向她,将她的两手交叠着握在掌中。
“怎么了,迦南?”
“我不会让她们伤害您的,老师。”
“可拥抱……”
迦南没有说话,而是用行为向她作出了回应,他抱住了她。
“老师,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拥抱。”
“也不能这么说吧,像是未来,你的妻子……”
“……”
迦南不自觉地收紧了扣在柏莎腰上的手臂,他好郁闷,她为什么又要提到妻子?
他哪里有妻子,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一定会有。
我只要有您就够了,有您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惜,他无法将这些话告诉她,她会误会的,误会自己想要和她结婚。
不是的,老师,我对您的感情是种更复杂的东西。
和性无关,和喜欢有关,不是朋友,不是恋人。
那么,这种感情,究竟该名为什么?
迦南想不到答案,最后只好顺着柏莎的话向下说。
“不会的,老师,我的妻子不会介意。”
“连你和别的女人拥抱都不介意吗!”
“您不是‘别的女人’,您是我的老师,老师和学徒拥抱难道不是最最平常的事吗?”
“是吗……”
柏莎承认,他们现在的拥抱的确平常,但如果是那种更深的拥抱,就不能说是平常了吧?
至于那种拥抱,迦南能够理解它的含义吗?她很怀疑。
青年则在兀自思考着他自己的话,他意识到他的话里有漏洞。
老师的学徒又不只有他,往后,五年后,她还会有新的学徒。
到那时候……
“老师,您最好只和我拥抱。”迦南慌忙地补充道。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其他人不知轻重,他们会弄疼您的。”
“……”
柏莎刚才还觉得现在的拥抱很平常,经由青年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色|情了。
主要的原因在于,不知轻重的那个人不就是他自己吗?他现在抱她的力气可一点也不温柔。
她想要驳斥他,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嗯……因为她不讨厌。不仅不讨厌,还很喜欢。
她不是说过吗?这种事,做多了会上瘾。
哪怕不是那么深的拥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带给她阵阵难以割舍的幸福感。
就像是冬日时分对床铺的眷恋,明知再不起来就要迟到,身体的每个部分却都在说:再等会,再等会吧!
所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松手呢?
有没有可能,她已经无法松开他了?
上瘾了。他们两个人里,先上瘾的那个人果然是她。
她又开始蒙受道德的质问了,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和他出|轨。
远方的,迦南未来的妻子啊,你到底在哪里?
你……再不出现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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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这什么鬼梦
◎“因为恋爱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伍德指挥着几位低阶法师将一车车的木箱送进传送门。
门的另一边是安静城, 那里将会有人接应,将箱子送到城主的府邸。
箱子很轻,轻到让人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也不可能偷偷向里面看上一眼, 因为每个箱子上都已被人严谨得施加了魔法锁。
这些锁全部都是伍德亲自施加,他被弗丽达委托负责这件事, 他既高兴能够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又惶恐中间出什么差错, 一旦想到这些经由他的手送去安静城的物品的总值,他便紧张得直冒冷汗。
纯白种子——这些轻盈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它。
伍德想,没有哪个知道这种种子的法师, 会不了解它价格的昂贵。
然而, 就是这样昂贵的种子, 在弗丽达大人的生日宴会上,也顶多算是一支前奏曲。
这样看来,拉托纳大人还真是宠爱弗丽达大人啊。
伍德想到这的时候, 淡蓝色的发丝掠过他的眼前, 他抬起眼睛, 看见了拉托纳。
“伍德, 你辛苦了。”
“这没什么,大人。”
伍德回答, 声音有些心不在焉,他发现大人的背后站了一位年轻的女性,样子有些眼熟。
啊,对了, 是刚来魔法塔工作的新人, 好像是叫多琳……她怎么会和大人在一起?
那位叫多琳的女孩注意到伍德的观察, 怯怯地从拉托纳背后探出她棕色的小鹿般的眼睛。
“伍德大人,我迷路了,拉托纳大人为我指了路。”
“这样啊……”
伍德应道,他的眼睛难以从多琳黏在拉托纳身上的手臂上移开。
他过去就曾听说过,大人他还有着其他的情人。
但至少,他希望,不是这个孩子,不是在这个时候。
要不然的话,弗丽达大人该多伤心啊。
但愿只是他多想了……-
柏莎为自然魔法学的众人带来了一份厚礼。
“这是什么?纯白种子?”
“不错嘛,迪夫,你竟然认得出。”
“我瞎猜的,谁叫它看上去就像是叫这个名字。”
迪夫说得一点没错,纯白种子物如其名,它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颗豌豆粒大小的白颜色的种子。
听到“纯白种子”这几个字,其余还没凑上前看到礼物的人眼睛也都变得闪闪发亮。
“柏莎大人,您打算送我们一人一粒吗?”杜克问。
“纯白种子,很贵吧。”波文担忧道。
“老师,我们可以用它创造出什么样的植物呢?”迦南已经联想到了后面。
“这肯定不是您买来的吧。”助理埃莉卡只关心这些东西的由来。
柏莎微笑迎上他们的目光,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近来市场上有人在大批量采购纯白种子。”
迪夫:“为了什么?”
杜克:“是不是为了用那些种子制造武器?”
杜克记得在审查创造物的时候,看见了不少具备攻击能力的植物。
柏莎:“不可能。纯白种子能做出来的最可怖的武器,也能被一把火统统烧光。”
迪夫:“听上去真没用。”
柏莎抿唇,“这些创造植物原本就是以观赏性为主,非要追求它们的实用性的话,未免太苛责了。”
迦南:“那么,老师,为什么还会有人买下那么多种子呢?”
柏莎:“我猜是某个有钱人买来装修自己的花园吧。总之,就是由于发生了这样的大批量采购,我们的校长阿德勒也凑热闹囤积了些,他又分了点给我,我则想到了你们。”
迦南向柏莎靠近一步,握住她的双手,“老师,您对我们真好。”
杜克瞪大眼睛看迦南,“你在做什么啊,迦南大人,你怎么握手握得这么自然?我也想握柏莎大人的手!”
迦南低下头看杜克,“很抱歉,杜克,你还需要成长。”
杜克仰头看迦南,踉跄地向后退了半步,他恨自己没有成年,更恨自己的个子连波文都比不过。
波文同情地看了杜克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当下,他更关心纯白种子的事。
“柏莎大人,”波文问,“像我和杜克这样的新人魔法师,也能完成植物的创造吗?”
“植物的创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需要魔力,它更需要的是创造者的创意、耐心、以及爱。”
“爱?”迪夫皱眉重复出这个词,“听上去像骗小孩子的事。”
“但事实就是这样,培育者心怀什么样的感情,就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植物,常常如此。”
说到这,柏莎看了眼埃莉卡,“你们难道不好奇埃莉卡曾经创造出了什么样的植物吗?”
波文、杜克默契地“咦”了一声,同时看向埃莉卡。
埃莉卡装作没看见他们,一脸严肃地说道:“算我求您了,柏莎大人,不要说出来。”
柏莎答应她:“好吧,我不说。”
埃莉卡创造出的是一种正方形的草团,样子有些像风滚草,剥开朴素的绿色外层,会在里面看见色彩鲜艳的花朵。
不论埃莉卡对她创造出的这一植物的想法是什么,柏莎都觉得那是种有趣的创造物。
而且,它是多么地像你呀,埃莉卡,只有了解你的人,才能看见生长在你心底的花朵-
一周后,柏莎去检查了每个人的进度。
迪夫在谋划用纯白种子制造威力巨大、且不怕火焰的武器。
杜克一心创造出类似番茄西瓜那样的,欠缺创意、但很好吃的植物。
波文似乎是阅读了创造物的图鉴,他准备借鉴某位法师的作品,做出一种能够扇风的植物,刚好也契合现在的季节。
埃莉卡没有在创造,她将时间花在了指导他人上,柏莎对她的行为予以了赞赏,不过从私人的角度来说,她还是想看到埃莉卡也参与创造。
“我很喜欢你上次创造的植物,为什么不试着再做一个呢?”
“您不也好久没有创造新的植物了吗?”
面对助理的反唇相讥,柏莎想不到驳斥的话。埃莉卡是对的,她在创造幽灵花后,已好久没有再创造新的植物。
要问理由,就在她对杜克等人说的话里:植物的创造需要创造者的创意、耐心、以及爱。
遗憾的是,她对自然魔法学没有多少爱,哪怕是中途才从变形学改学自然魔法学的埃莉卡,可能也比她要更爱这门魔法。
她之所以走上现今的这条道路,成为大魔法师、成为教授,完全只是因为阿德勒的建议。
那位老人深信自然魔法学会在未来大放光芒,即使他自己根本就是个主攻元素魔法学的法师。
阿德勒说过:“要有耐心,柏莎,有些事总是要到很多年后,人们才能看见它的价值。”
柏莎:“但愿如此吧。”
诚然,她没有那么爱自然魔法学,当她发现她创造的心灵魔法能够帮到他人时,她也还是体会到了快乐。
可惜的是,她没有能成功地帮到那位半兽人……
那么,迦南,他最近的情况如何呢?
在询问青年创造植物的进度前,她先向他打听了“晕血症”的近况。
“好多了,您的安抚魔法,对我非常有用。”
“那就太好了。”
得到答复后,柏莎感到安心,她准备将话题拉回到纯白种子,不想青年不准备就这么结束,他还有好多感激的话语要对她说。
“老师,您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法师。”“您拯救了我的人生。”“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好。”“如果没有您,我的梦想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青年夸张的言语听得柏莎头脑发晕,什么,最伟大的法师?!希望他不要把这话说给外面人听,她可担不起这种头衔……
随后,在这些话中,她捕捉到了一条在意的内容。
他说,如果没有她,他的梦想就无法实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的“晕血症”和能不能结婚,又有什么必然关系?
她突然想起,她其实还并不清楚他到底会有什么“晕血”的症状……
“迦南,我好好奇,你见到血,究竟会怎么样?”她问出了口。
“我,我会……变得很危险。”
“是的,你上次也这么说,可你真的懂得危险的含义吗?”
迦南点点头,一脸的认真,“老师,危险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了,您就会被我吓跑。”
柏莎:“……”
柏莎活到今天,还没遇到过能把她吓跑的事,她真是好奇,他能做什么事把她吓跑呀?
你要是真的能把我吓跑就好啦,迦南,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有所企图,也不会想和你出|轨了。
她的心声无法被他听见,行动倒是异常坦诚地做了出来。
她不知怎么就已经走近了他,熟练地将他搂抱。
“你一定要有妻子吗?”
“您说什么?”
“迦南,我……”
想要和你做|爱。
唯独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想到她的一己私欲,会毁灭掉青年的整个梦想,她就觉得无法承受。
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以处|男为目标生活的男人呢?你……我,好吧,这也不是你的错。
迦南看着刚抱住他又马上松开手远离他的老师,眼底一阵落寞,他做错了什么吗?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听清她的问题呢?
其实,他听见了,他只是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不懂,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他的妻子,他那未必存在的妻子。
她有什么令您这样在意的呢?您难道不该更在意我吗?
他的心底因而生出了一份嫉妒,可如果被嫉妒的那个人都不曾存在,这种嫉妒又该如何排解呢?
他不知道,他就只觉得委屈,觉得痛苦,他挽留地握住她的手臂,如果他的尾巴这时候露出来的话,她会看见那根尾巴摇个不停、拼命地想要讨好她。
而好消息是,她没有挣开他,她也还不打算离开。
“迦南,你考虑好,要用纯白种子创造什么植物了吗?”
迦南没料到,话题会那么快地来到魔法上,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脑海里关于她的事暂时放下。
“老师,我还没有想好要用它创造什么。”
“是还没有方向吗?你可以翻一下历年的图鉴,找下灵感。”
“不是的,老师。”迦南摇头,“我是在想,纯白种子它自己想要变成什么呢?”
柏莎扬眉,青年的问题勾起了她的兴趣,如果说她刚才的关注还有一半在他身上,现在则已完全回归了工作。
她从他的手臂中脱离,又主动握住他的手,她在倾听。
“继续说,迦南。”
迦南低头看着他们两手相握的地方,抿唇,微不可察地笑了,他马上又回归正色,逼迫着自己游离的思绪回到话题。
“我们为它注入魔力、将它创造,但那是我们想要它变成的样子,老师,有没有可能,它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呢?”
“唔……”
柏莎陷入思索,她感到自己的心灵因青年的话受到了一次冲击。
如果要她现在立刻作答,她会说:答案是可能。纯白种子亦是一种生命,既然是生命,就会有意识。
而她在思考的问题是,她所创造出的那朵幽灵花,那种无光也能盛开的花朵,会不会其实非常喜欢阳光呢?
法师们已习惯了将纯白种子视为创造植物的“工具”,而她面前的青年,竟站在了种子的角度思虑问题。
也许,这才是正确的、对待它们的方式……
柏莎无言地将青年的手握得更紧,“试试看吧,迦南,和纯白种子沟通,把你的想法告诉它,看它愿不愿意回应你,长出它自己想要长出的芽。”-
整座城市能够看见的幽灵花都已被连根拔起。
淡蓝色的花朵堆积成山,它们稀薄的颜色聚到一起,颜色似乎有了种让人伤怀的加深。
还是,这只是它们即将凋谢、迈向死亡前,所必然的变化呢?
伍德不知道答案,他不了解植物,不了解自然魔法学,他只是感到伤心。
“柏莎大人知道这件事吗……”他小声地自语。
他没打算让任何人听见这句话,但或许是半神的听力远超常人,最不该听见的人还是将这话听见了。
弗丽达的黑眸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伍德,看来你很不满意为我工作,你是不是更希望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她呢?”
伍德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弗丽达大人,您误会了,我只是在可怜这些幽灵花……”
弗丽达:“可怜?轮不到你来可怜。放心,它们的主人马上就会来领走它们了!”
她已将通讯送向学院,她不想见到她,但如果能看到她面对这些花朵的反应,说不定也是一件趣事。
希望你来得足够快,柏莎,不然它们可就都要凋谢了-
佩格女士又一次布置了新工作,这次是为新来的一批自然魔法学的书籍做分类。
柏莎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在空中画着圈,指挥着笔奋力工作。
她对面的青年则采取了更传统的工作方式,他一本本地检查书籍的内容,再将编号填入到面前的纸上。
今天的工作恐怕要进行到很晚,因为埃莉卡和迪夫都请了假,对于这件事,柏莎不仅不懊恼,还时不时地冒出几下神秘的笑声。
迦南不懂老师在为什么而笑,在第五次听到她的笑声后,他终于忍不住将疑问说出了口。
“老师,您在为什么事高兴?”
听见这个问题,柏莎停下工作,她倾身靠近对面的青年,绿眸里神采奕奕,像要诉说一件大事。
“你知道吗,迦南,这是埃莉卡第一次向我请假!”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太特别了,她是个过于认真的孩子,哪怕生病了也不肯放下工作,如果有什么事能让她请假,那一定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事。”
迦南看着柏莎,从她的脸上猜出了什么。
“我想,您已经知道埃莉卡女士请假去做什么了,对吗?”
“嗯!”柏莎又一次发出了那种神秘的笑,“嘿嘿,我在窗口看见她和迪夫并肩着离开了。”
“咦,迪夫先生——”
在迦南的想象里,迪夫是柏莎的丈夫,埃莉卡是她的孩子,这两个人是父女关系,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些都是他毫无根据的想象。
他基于现实想了会后,说:“难道说,老师,他们两个是去约会了?”
柏莎摆手,“不,应该还不是约会吧。”她的表情却是一脸的“要真是约会就好了”。
迦南很容易就读懂了她的想法,“您很希望他们在一起呢。”
柏莎这回没有否认,“因为恋爱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美好的恋爱?迦南为这个形容感到困惑,他对于恋爱的认知很少,他在姐姐们那里看见的恋爱,又都是些实在肤浅的事情。
可他知道,老师是有过恋人的,她认为恋爱美好,是否和她曾经的经历有关呢?
想到这时,他听见老师的方向传来一串小声的自语:“真好,我也想要恋爱啊……”
迦南无法装作自己没有听见,一旦想到还会有另一个“拉托纳”出现,他就在意得不行。
“老师,您有想要恋爱的对象了吗?”
柏莎没想到他会听见自己的自语,被问得措手不及。
“算有吧?”她仓促地答道。
她这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位神秘的施法者,但就如埃莉卡所说,“他”是男是女,今年多少岁都是个未解之谜。
不幸的是,青年还偏偏要对着这位没有形象的“恋爱对象”深问下去。
“他英俊吗?”
“可能英俊吧。”
“他强大吗?”
“可能强大吧。”
“他是个好人吗?”
“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柏莎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她想起了“他”为伤员做的治疗,又想起了“他”为她留下的那道闲置之门,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了点。
迦南将她的笑容看在眼中,他感到心脏为此绞痛了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痛苦。
恋人,只是恋人罢了,就算老师再度恋爱,说不定也会很快和那个人分开。
而他,他和她的关系才是真正长久的,不是吗?
他在心里提出这个问题,结果马上,他就自己作出了否认。
不,没有那么简单,恋人是会和老师做那种事的人……
他很清楚,性是多么强大的事,它会吞噬人的理智,让人区分不出爱和身体的欢愉。
如果某天,老师也沉溺其中了,该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将她的心拉回自己呢?
难道说,到那个时候,他也要对她做出相同的事吗?
就像是在梦中的那样,梦里的老师是那样热情,那样离不开他呀……
妄想不可遏制地越飘越远,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考虑些多么邪恶的事时,柏莎已将他看了好久。
“你在发什么呆,迦南?”
迦南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头低下去,脸埋进了桌上的手臂。
过了好久、好久,柏莎才听见他声音微弱地说道:
“老师,可以请您不要恋爱吗?”-
迪夫将一个乌黑色的卷轴交给埃莉卡。
“迪夫先生,这就是您说的‘参观证’吗?”
“是的,我父母离世后,魔法塔给了我和安各一个这个卷轴。”
“那……我怎么能收下呢?”
“你不收下这个,又要怎么去安静城?何况,我和安都讨厌魔法塔,就算你不用,我们也永远不会用它。”
埃莉卡很想问迪夫,为什么讨厌魔法塔,可终究,现在不是在意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必须要尽快、尽快地前往安静城……
她不再推脱,向迪夫道了谢,这个名为“参观证”的东西,本质上是一枚直通安静城的传送卷轴。
展开它后,一道通往安静城的传送门就会出现,它和普通的门的区别有二。
第一,只允许使用者一个人通过,第二,哪怕法师级别没到高级,也能通过这个卷轴开启的门,进入安静城。
在埃莉卡使用这个卷轴的时候,她发现旁边的迪夫也展开了一个一样的卷轴。
“迪夫先生,难道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如果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想没人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吧。”
“我可是中级魔法师Ⅴ的法师。”
“可你即将面对的是个半神,不是吗?”
“……”
埃莉卡说不出话了,她静静地看着两道门在他们的面前各自展开。
“我唯一不懂的是,你为什么非要隐瞒柏莎?”
在进入门之前,迪夫问道。
“因为老师是个笨蛋,哪怕弗丽达这样羞辱她,她也不会在意,她会一声不吭地把花朵带走。”
“她是那种人吗?在我眼里,她是那种会把对方暴揍一顿的人。”
埃莉卡紧抿住嘴唇,摇了摇头。
“您错了,迪夫先生,她从没有那样对待过谁,我才是那个想要把人暴揍一顿的人。”-
“不能。”
这就是柏莎给出的回答,简短、有力,以及某种意义上的残忍。
迦南听到这的时候,仿佛已经看到了老师被他人占据的未来。
他无法接受,却也清楚,单方面地制止老师恋爱原本就是非常自私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暗自消化,努力克制着不将难过表露出来。
可他何止是表露,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柏莎看不下去地伸出手,为他擦眼泪,她大致猜得出,他在忧心什么。
“迦南,就算我有了恋人,我也不会忽视你的。”
“嗯……”
也许这就够了,他不该再希求更多,至少像是今天这样的下午,她是完全属于他的……
他的思考才刚刚到这,一道巨大的响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们所在房间的大门,不知为何,被人暴力得踹开了。
柏莎一边抱怨“是哪位法师连敲门都不会了”,一边起身转向她刚才背对的大门。
瞬时的,在她看见来者后,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本想说出口的责备、揶揄的话也已全部忘记。
“埃莉卡……”
她呼唤出这个不知喊过多少遍的名字,然后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埃莉卡紧闭着双眼,躺在皮肤黝黑的青年怀里,成百上千枚淡蓝色的花瓣铺遍她的全身,青年试图用手去拨,一片也无法拨下。
柏莎认得出,这是什么花,于是不用问,她也猜到了她是刚从哪里回来,而她变成这样又大有可能和谁有关。
她攥紧了双手,感到愤怒犹如火焰在她的胃里烧灼,可是现在,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要冷静,柏莎,你要冷静……
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她的目光落向了埃莉卡的颈间,那里有一团忽隐忽现的黑雾。
原来如此……
“走,我们去医务室。”-
“您的猜想是对的,她的确是中了梦魇,这是种可怕的魔法,它会让人慢慢地死在梦里。”
“是梦魇的话,就好办了。”
“您很了解这种魔法吗,大人?”
“不了解,但我知道要怎么救她了,照顾好我,帕克。”
“什么,照顾好您?您该不会是想……”
帕克还没来得及说出他的猜想,银发的女性就已当着他的面倒了下去,她的右手从埃莉卡的颈间滑落。
“唉,我就知道!”
柏莎大人,这种方法可一点也不高明,这是对抗梦魇的最最愚蠢的方法!
帕克在心里叨念,他弯下腰,刚准备将柏莎搀扶起来,两位刚才听从吩咐出去拿药的青年这时回来了,黑发的那位立刻向他这冲了过来,将银发女性半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的身体弯曲,脸颊和她的靠到了一起。
“老师,老师……!”
自然,就和埃莉卡一样,柏莎也已陷入无法回答的昏睡。
“医师,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位青年问帕克。
“柏莎大人去了埃莉卡的梦里,她想将她带回,但这种方法可行性太低了,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如果她忘记了那里是梦,她会和她一样迷失在里面,再也出不来。对了,你们两个记得离埃莉卡的脖子远一点,要是碰到了,你们也一样完蛋……”
只是说话的工夫,帕克回过头,发现那两个青年已经齐刷刷地倒下。
帕克:“……”故意的是吧?故意的是吧!
柏莎大人,不愧是您带出来的孩子们,他们、还有您都让我无法理解!
也让我濒临失业……
好消息是,自然魔法学还没有全军覆没。
杜克、波文两位实习助理也已听闻消息,赶了过来。
他们看着倒下的四位大人,目瞪口呆。
杜克:“怎么回事啊!”
帕克:“别问了,杜克,过来帮我照顾他们,波文,快去把这件事告诉校长!”-
柏莎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她勉强认出这里是学院教学楼的走廊,但一种比宿醉更折磨的头痛缠住了她,她连自己的方位都辨不清楚。
“老师?”
熟悉的声音这时响起,她回过头,看见了黑发的漂亮青年。
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迦南。”
被她呼唤的青年也正向她走来。
“老师。”他又一次喊了她,将她紧紧抱住。
“迦南,我这是在哪?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您的确忘记了好多事,我们不是说好的在图书馆见面的吗?”
“我去图书馆干什么呀?”
“嗯?是您说,想在那里和我做的。”
“做、做什么?”
作业?工作?打扫卫生?
没有回答,只有耳垂被突然含住了。
“嗯……”
他好会哦。他什么时候这么会的?
不,不对,他不可能这么会……
柏莎猛地推开青年,向后退出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老师,您今天好奇怪。”
青年委屈地望着她,这番神情也和她认识的那个人像极了。
可是啊,“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迦南。”
你是“柏莎”的“迦南”。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埃莉卡的梦境。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迦南”消失了。
但又一声老师响了起来,她转过身,看见了第二个迦南。
“你是真的迦南吗?”
“我是。”青年回答,“甩开假的‘老师’后,我第一时间就来寻找您,然后看见了您和他拥抱。”
“……”
幽暗的走廊里,青年的脸上神情难测,柏莎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不过,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走吧,老师,我们去找埃莉卡女士。”
他走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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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这不算什么
◎她只能看向他,强作镇定地为自己辩解:“没关系的,迦南。”◎
梦中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而比这路途更折磨人的, 是身旁人的沉默。
“迦南,你还在生气吗?”
“老师,我没有生您的气。”
你有。你把我的手都捏痛了……
柏莎在心里呜呜哀嚎, 还不得不向青年作出解释。
“你实在是没有生气的必要, 那个‘迦南’他甚至都不是一个存在的人。”
“老师,不是一个存在的人, 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看过埃莉卡的那本小说吗?这里的‘迦南’和‘柏莎’都是小说里的人物。”
柏莎感到握住自己的手稍微松开了些,但侧身望向她的青年, 粉眼睛里反而显出了更多的疑惑。
“可老师,”青年神情认真地发问,“埃莉卡女士的小说不是只借用了我们的名字吗, 为什么会连外表也一模一样?”
“……”
糟糕, 她完全忘记, 他根本不知道那本小说的故事原型就是他们两个的事。
柏莎尴尬地咳嗽一声,“这是因为,人名会影响人的联想, 就连创作者埃莉卡自己, 久而久之也将我们的形象代入其中了。”
“原来是这样。”青年点头, 一脸已完全相信的样子。
柏莎感到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他怎么那么好骗啊?
过了几秒,她良心的不安又因为他的提问得到了进一步地加剧。
“老师, 您连小说里的‘迦南’和我,都区分不出吗?”
柏莎沉默了,老实说,她到现在还没有忘怀自己的耳垂刚才被舔|舐的那下。
那位“迦南”真是好会, 埃莉卡, 某种意义上, 你的梦非常了不起……
她还什么也没有说,嘴角的笑容就已将她的想法出卖。
迦南抿住嘴唇,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眸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再然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帕克医师说,如果您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您也会被困在这。”
“嗯?”
“还好我来找您了,老师。”
青年的声音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心,他懊恼老师被梦里的“迦南”所欺,但比起这件事,他更高兴她已经来到了真实的他的身边。
那么,还有什么好求的呢?您太单纯、太容易被骗了,但那不怪您……
这时,他的手臂被人亲昵地挽住了。
“咦……?”
您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情,想要安慰我吗?
不,不是。柏莎只是将他拽向角落,并拿手掌盖住他的嘴巴。
“嘘,迦南,我们不能被它发现。”
“……”
迦南不知道“它”是谁,也已无力思考这个问题,他沉浸在了离他好近的柏莎的眼睛里,记忆一下子穿回了好久以前。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捂住他的嘴,而如果要说那天和今天的差别的话,他会说,他更喜欢她了,每天都比前一天地更喜欢她。
比起青年热切的心声,柏莎的状态可说是冷静无比。
她在悄悄窥探远方的那团黑雾,没错,就是和埃莉卡颈间的那团一样的东西。
她听说过,这是梦魇梦境里的守卫,只要被它发现外来者的存在,它就会——
“把我们送回起点……”
柏莎长叹了一声,说出这句话,她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又回到了走廊一开始的位置。
青年这会总算是从回忆回到了现实,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周围。
“老师,这是……?”
“梦魇守卫的能力。我刚刚拉住你就是想要躲开它,但我没想到,守卫居然不止一个。”
他们刚才就是被身后的另一团黑雾发现了位置。
“老师,我们可能制服它们吗?”
“不可能。这里是梦,外面的能力无法在这使用。”
柏莎神情严肃地说到这,过了会,她又露出了笑容。
“继续向前走吧,迦南,我想到办法了。”
他们再次踏上路途,沿着这条冗长、昏暗的走廊向前,因为守卫的出现,柏莎现在对他们前进的方向充满了信心。
她了解,只有值得把守的地方才会出现守卫,那么,通过它们后,梦的主人埃莉卡也许就在不远处了。
约莫半小时后,黑雾再度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
“老师,您看到了吗?”
“嗯,放轻松,迦南,我们只要让它相信,我们是梦里的迦南、柏莎,它就不会起疑了。”
“可老师,这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
黑雾转向了它们,同一时间里,银发女性的手臂倏然环住了青年的脖颈,她踮起脚尖为他送上了一个吻。
迦南的大脑空白了……
他无法动弹,无法回应,他从未有一刻发现自己竟这样愚笨,他就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好一会,他的神志才回归了些,他明白了,这是老师想到的对付黑雾的计策。
是的,只是计策罢了,哪怕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他,是任何一个人,老师也会这么做。
任何一个人。他默声重复着这个词,忽然感到一种无名的嫉妒缠住了他。
纵然一切只是他的想象,他却当真了,仿佛是已经看见柏莎在和另一个人接吻。
不可以。您怎么可以再和其他人做那样的事呢?我,我会……伤心的。
好像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从她那里夺到了主动权,天赋引领着他,让他用短暂时间里从她那习得的技巧“报复”了回去,逐渐地,无法自拔的人变成了她。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都沉|沦了,在黑雾离开了好一会后,他们才和对方分开。
柏莎抚着嘴唇,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
虽然是为了躲避守卫,但她刚才的行为里难道就没有半点自己的私心吗?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她只是不愿去想,她只是想要一个和他接吻的借口。
好了,柏莎,这回你是真的出|轨了……
她在心里向青年无名的妻子道歉,这时候,她冷不防地听见他说:“老师,这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
柏莎:“……”
如果内疚有形,那柏莎现在的内疚就是一只庞大到能吃下整个圣沃尔国的怪物。
她只能看向他,强作镇定地为自己辩解:“没关系的,迦南。”
“嗯……?”
“这是梦境,所以我们接吻了也不代表什么,你的初吻还可以留给你未来的妻子。”
她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发言?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更别说听到她话语的青年。
迦南已经是一副马上就能哭出来的样子。
“别哭。”柏莎拍拍他,“我们去找埃莉卡,等出去以后,我再补偿你。”
这话很管用,迦南的眼泪收了回去,他的粉眸眨呀眨的,在想老师会给他什么补偿。
“走了,迦南。”
这回紧握着对方手的人,变成了柏莎-
再往前,梦中的场景变幻了,他们来到了一座美丽的庄园前。
“老师,这是哪?”
“从未来过。”
他们交谈时,第三个人走向了他们,是迪夫。
而且似乎是现实世界的迪夫。
他严肃地观察了他们好一阵,才放下心,向他们走来。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你们两个有多可怕。”迪夫说。
“我们遇到过了,确实挺可怕的。”柏莎说。
她的话语非常言不由衷,其实她很喜欢这个世界的“迦南”,可考虑到身旁人的感受,她决定还是这么说好了。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后,他们交换了信息,迪夫说他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守卫,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埃莉卡。
“可惜,她不愿意和我离开,她不相信这是个梦。”
“看来,这个世界的埃莉卡生活得很幸福。”
只有美梦才会让人难以割舍。柏莎听闻,梦魇创造出的梦境,无一例外全是对梦主人来说最美的梦。
“幸福?看上去是的。这个世界的埃莉卡是个大魔法师,还有个温柔英俊的丈夫。”
“海登伯爵是吧?”
“您怎么知道的?!”迪夫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柏莎不回答,“你继续说。”
迪夫摇头,“没了,就这些。”
柏莎手支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这样吧,迪夫,和我说说现实世界那边的事。”她说,“你们去安静城的原因,我大致能猜到,是弗丽达寄给我的信被埃莉卡发现了吧?”
迪夫点头。
“可她晕倒的原因,我还没有想到,梦魇不是弗丽达会使用的魔法,当时,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吗?”
“花。”迪夫回忆着说道,“您创造出的那种幽灵花,弗丽达要销毁它们,我们过去时已经太晚,那些花朵全部凋谢。但埃莉卡说,哪怕是尸体也要为您带回。想到幽灵花有我父母的参与,我也不愿对它们放任不管,于是我们各自去收集花朵的残骸。结果,我收集完回来的时候,发现埃莉卡已经晕倒在了花丛中,幽灵花的花瓣在她的身上飞舞……那画面太诡异了,您知道,那时候花已经死了!”
柏莎沉默,光芒静卧在她的绿眼睛里,微微动荡,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但还缺了一环,重要的一环。
“不只有这些事吧,迪夫,是不是还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
迪夫的神情骤然沉重,他不知道柏莎是怎么猜到的这件事。
的确有人对埃莉卡说了一些话,一些他答应她不告诉柏莎的话,但她已经晕倒……
“弗丽达,”他说出来了,“她嘲笑了埃莉卡的法师等级,她说您挑选了这样一个废物做学徒,真愚蠢。”
“废物”两个字,迪夫说得很轻,他深深低下了头,手握成拳,捏出了咔哒的响声。
他回想起当时,他愤怒地想要教训那个女人,却被她用魔法轻而易举地留在了原地。
“某人”说的是对的,只有最厉害的狗才可能反咬主人,而弱者,弱者就只能白白被欺辱……
有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迪夫抬起眼睛,看见“某人”。
“好了,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们去把埃莉卡唤醒吧。”
“可她不愿意醒来啊……”迪夫沮丧地说。
“那是因为现在梦还太美好,等到梦不美好了,她自然就会醒来。”
迪夫不懂,旁边的迦南也不明白,两位青年共同困惑地看向他们的老师。
老师朝向他们,露出温和但有些许惨淡的笑容,她还在想迪夫刚才的话。
弗丽达,等我出去后,我就开始为你准备“生日礼物”。
她落下这一想法后,开始着手计划“出去”的事。
“我们三个需要到埃莉卡面前,上演一出惊天动地、足以撼动她全部认知的故事,让她尽可能产生‘这么离谱的事肯定是梦’的想法,这样,她就有可能醒来了。”
“不过,具体的故事,我还没有想到……”
她说到这,注意到对面的黑发青年眼睛亮了起来。
“迦南?”
“老师,我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即使那个故事,会让他本人感到伤心。
但为了救下埃莉卡女士,为了让大家出去,他必须这么做。
所以,“迪夫先生,请您开始扮演老师的丈夫吧。”
迪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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