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嘈杂的声音
◎就连欧恩大人都没有成为人神,不是吗?◎
“萨妮女士, 你不能因为多年前的我,就否定此刻的我。”
“好有道理。老师说话好有哲学!”
“萨妮女士,给我一条鱼, 一点佐料, 我还你一锅美味的鱼汤。”
“老师,我喜欢喝鱼汤!”
萨妮听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 头痛不已。
她挥手,放弃道:“你做你做, 别给我们吃就好。”
言罢,她领着所有人离开,把厨房交给柏莎。
一小时后, 一锅热腾腾的鱼汤被端上了桌。
迪夫望了眼, 说:“看起来还不错。”
他说完回头看埃莉卡, 发现她和萨妮、尔纳巴都已退到了五米之外。
这锅鱼汤旁现在只剩下他和迦南,还有那位笑容自信的银发厨师。
迪夫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想逃跑, 却被柏莎按着肩膀坐下。
不知何时, 两碗新鲜的鱼汤已被盛到了他和迦南的面前。
迪夫紧皱着眉, 端起自己面前的汤, 试探地闻了闻,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鼓足勇气, 把碗凑近嘴边,抿了半口。
汤液盈满口腔,在舌上荡漾,他尝试品味, 却还没过一秒时间, 五官已情不自禁地聚向中央。
迪夫内心在狂叫, 嘴巴却不能打开,害怕打开后不小心咽下一滴,他砰地放下碗,奔向屋外。
呕吐声不绝于耳,却没一个人起身过去关心他,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被黑发青年吸引了过去。
迦南已将鱼汤喝下了半碗,他神色平静、面带微笑,给尔纳巴等人一种“这碗汤好像还不错”的感觉。
实质上,他的心里在流泪,他在想,原来老师一直都是吃这样的东西长大的。
您太可怜、太辛苦了,以后这种生活不会再有,我已经在您的身边了。
迦南放下汤碗,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抬头看柏莎。
“老师,以后请让我为您做菜吧。”
“哼,你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吃吗?”
“很好吃。只是可能我做得更好吃哦?”
“诶?有多好吃?”
青年循循善诱的语气,成功勾起了柏莎的好奇心,他站起身,握了握她的手。
“请稍等我一会。”
萨妮的厨房又一轮地被他人占据。
一段时间后,黑发青年从厨房里端出了一道菜,看外表不过是一条烤鱼,但它四溢而出的香气已让每个人都觉察到这道菜不简单。
刚吐过的迪夫咽了口口水,尔纳巴、埃莉卡的眼神也瞟上了那条鱼,萨妮比较淡定,她搓了搓鼻子,表现得浑不在意。
无论他们在意与否,第一个品尝的人都不是他们。
迦南叉起一块鱼肉,喂到柏莎嘴边。
柏莎咬下,在嘴巴里咔嚓咀嚼,片刻的滞楞后,她的眼睛张大了。
她缓缓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迦南,等到鱼肉全都咽下,才开口:“迦南,这个真的超好吃也!”
说话间,第二口鱼肉也被喂到了她的嘴边,她眯眼笑着,咬住叉子。
看到她吃得这么香,围观人全都坐不住了,他们一拥而上,坐到桌边。
厨师青年也很大方,他马上去为他们每个人拿来餐盘、刀叉。
“请各位享用。”迦南行了个礼,说道。
不久,夸赞声从柏莎一人扩散到了桌旁的所有人,这次又吸引来了些路过的法师们的围观。
迦南看着快被分完的烤鱼,苦恼道:“我是不是应该再多烤几条比较好呢?”
柏莎说:“我来帮你。”
迦南意外得发现老师的烹饪技术一般,杀鱼、处理鱼的手段却很高明。
银发女性对此就像她对烹饪一样自信,“迦南,我很擅长开膛破肚哦。”
迦南咬住嘴唇,“您一定要用这种可怕的词吗?”
柏莎笑而不答,“说来,你真的好擅长做菜呢。和谁学的?”
“姐姐们从小将我放养,如果不自己做菜,就要饿死了。久而久之,我就掌握了一点技巧。”
后话是,他大了点后,担负起了给姐姐们做菜的职责,要给那么多人做菜,好累啊。
但不知为何,想到未来给老师做菜的时光,他又觉得甜蜜了。
好开心,原来无所不能的您也有着不擅长的事,能够为您做些什么真是太好了。
柏莎也很高兴发现他的这一才能,“迦南,我喜欢会做菜的男人。”
迦南的耳朵红了,“那尔纳巴先生呢,他也会做菜吗?”
“这我怎么知道啊?”
“您是说,尔纳巴先生不会做菜也没关系吗?”
“他会不会都没关系吧。”反正与我无关。
迦南懂了,他点点头,眼睛里多了一分哀伤。
他明白,他和心上人终究是不同的。
心上人可以不行、不会做菜,怎样都好,老师都会喜欢他。
因为喜欢就是这样的事,没有道理,没有——
思绪急停,刀刃在指腹切出一道伤口,他还没感到痛,手指就先被人抓住。
“怎么这么粗心?”柏莎小声嗔怪道。
迦南目视着指腹流下的血,想到了什么的,慌忙把手从银发女性那夺了回来。
柏莎愣了愣,抬头,表情错愕又委屈。
迦南摆手,想要解释,可一解释,就要说到他是什么种族的事。
我可以告诉您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好想让您知道啊……
迦南急了,干脆一把抓起柏莎的手搭到自己的手腕上。
“请您读我的心吧。”他说。
柏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有人突然邀请自己读心啊?
可问题是,他的手上现在已没有手镯了。
柏莎问道:“你的手镯去哪了?”
迦南说:“因为您已经知道我是魔物了,我就把手镯摘掉了。”
柏莎:“我的读心需要金属做介质才行哎。”
迦南:“那,戒指可以吗?”
柏莎:“可以一试。胸针应该也行。”
言罢,柏莎的手搭在了青年的戒指上,过了会,她皱眉又寻向了他的胸针。
他的胸|部摸起来手感一如从前得好,但她什么也没读到。
柏莎自语:“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现在读不到你的想法了……”
她的问题,迦南也不清楚答案,读心魔法本就是人类才有的魔法。
但她依然很快得到了一个回答。
尔纳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柏莎,你读不到他的心,是因为他没有手镯了。”
“这有什么关联吗?我以前也靠触碰其他金属介质读到他人的心啊。”
“不,”尔纳巴摇头,“关键在于,只有有手镯的人才能被读到心。”
“你的意思是……?”
“读心魔法是种伪魔法,它依靠的是手镯本身的读心功能。你应该清楚,法师们用手镯释放的魔法都会在魔法塔留下记录吧?其实,所念所想也一样,这只手镯监控了法师们的一切。”
柏莎不寒而栗,“那我的所有想法岂不都被魔法塔知道了吗?”
尔纳巴说:“别怕,柏莎,你的这只手镯早已被改造过。我想,学院里其他人的手镯也都遭到过或多或少的改造,你知道的,有位了不起的擅长仪器改造的法师就在你们学院。”
柏莎:“奥玛。”
尔纳巴:“嗯,她应该悄悄改造过你们每个人的手镯。”
柏莎:“这么说,星谷和奥玛还有联系?”
尔纳巴:“星谷接触的法师,比你想得要多。我们从不害怕遭到背叛,如果有谁看到了魔法的真相,却不愿帮助我们,那么星谷自有的力量会让他忘记在这看到的一切,把他送回家。”
柏莎:“比如说,魔法塔的人。”
尔纳巴点头,“他们常来,常常又被送回去。”
迦南听到这,感慨道:“尔纳巴先生,您说的这些事太神奇了,我想象不到需要消耗多少的魔力才能完成。”
像他这样的高级魔物,使用一个消除记忆的复杂魔法后,也会显著感到魔力的丧失。
要是怎样的存在,才能供给星谷不断释放这种魔法呢?
哪怕龙还存在于世,也不可能做到吧。除非有很多龙,很多很多条龙……
柏莎同样在怀疑这件事,她问尔纳巴:“尔纳巴,星谷的魔力该不会是源源不断的吧?”
尔纳巴说:“我想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源源不断的东西,魔力的背后总有代价的付出,人类的魔力源于龙鳞的消耗,魔物的魔力源于自身力量的损耗,那么,星谷的魔力源于什么呢?正如我之前回答你们的,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我也有些线索。”
尔纳巴的脸上再次露出,他听到梅尔达时候的悲伤。
柏莎犹豫着问:“和梅尔达有关吗?”
尔纳巴“嗯”了一声,神情沉重,“晚点,等其他人离开了,我会告诉你的,也会告诉你身旁的这位青年。”
说到这,他看向迦南,“我想世界上没有谁,比你们两个更适合听我谈论梅尔达了。”
迦南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尔纳巴先生看向自己的目光好慈祥啊。
尔纳巴收回视线,看回柏莎,“说到星谷接触的法师,我想起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请说。”
“有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星谷一直尝试接触她,但她不肯过来。”
柏莎深深皱眉,“你说‘她’,我就知道你在说谁了。”
尔纳巴目露歉意,“我了解你们的矛盾,但……”
柏莎举起手,制止他说下去,“如果你们真的需要,我会帮忙的,但你怎么能确认,我叫她,她就会来呢?”
尔纳巴说:“因为根据我们调查,她唯一一次来到星谷,就是你带她来的。”
柏莎:“我……”
她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很久以前,她在图书馆开了一道去星谷的门,把睡着的弗丽达悄悄背去了那里。
弗丽达醒来,睁开眼,望到的是星谷无垠而瑰丽的天空。
柏莎躺在她的身旁,问她:“怎么样,弗丽达,是不是偶尔休息下,感觉也挺好?”
弗丽达冷哼,说“无聊”,眼睛却不肯从头顶的星空上移开。
……
人与人的关系破碎后,美好的记忆也会泛出苦味。
柏莎现在想起弗丽达,更多的是联想到埃莉卡。她自己无所谓,要是让埃莉卡伤心就不好了。
故而,她没回答尔纳巴,而是先去外面找了埃莉卡。
蓝发的助理女士听完柏莎的话后,嘴角向上罕见地勾起弧度。
“柏莎大人,我很高兴,您能在意我的想法。”
“但我,现在是突破了魔法考验,能够自由变成动物维持很长时间的法师。我很厉害,老师,我不再惧怕任何人。”
这就是埃莉卡的回答。
于是,柏莎答应了尔纳巴。
她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一则魔法通信:弗丽达,拉托纳在星谷,速来。
迦南看见这则通信,左右张望,寻找某位魔法之神的身影。
埃莉卡善意地告诉他:“迦南先生,拉托纳大人不在这。”
迦南不懂,“埃莉卡女士,您的意思是,老师在说谎吗?”
柏莎惭愧地抓住他的手,拉他坐下,“迦南,谎言可耻,但有效。”
“可是……”
“等着吧,不出十分钟,弗丽达就会来这里。”
埃莉卡补充道:“来追杀您。”
柏莎嘤嘤扑进黑发青年的怀里,“听到没,迦南,你要保护好我。”
迦南突感自己身负重任,“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您。”
迪夫小声自语:“这女人哪里需要你保护啊……”
他手撑着下巴,打量对面二人,他简直要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才是魅魔了。
尔纳巴也在和迪夫看着同一方向,他又一次在青年的身上看到了梅尔达的影子。
梅尔达,你是不是那时就猜到,你的孩子会和柏莎很合得来呢?-
大人的房间一片狼藉。
家具倾倒、窗帘被撕烂、菜肴撒了满地。
事情看起来发生在几天以前,因为地上的菜已全都发出馊臭的味道。
伍德捂着鼻子,用魔法清理了下房间,他真佩服大人能够忍受这股气味存在于此。
伍德循着好奇看向大人,大人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他浅蓝色的长发将椅背完全吃下,而他本人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
伍德知道他当然没有死,大人可是不久就会成为真神的人啊,怎么会死呢?
他呼唤了他:“拉托纳大人。”
木椅上的“尸体”比他想得要快回应:“伍德。”
“是我,大人。这些都是谁做的?”
“多琳。”
“她为什么要……?”
“她看了地下室。”
“啊?”
伍德听说过,拉托纳的地下室,光是魔法塔内部关于它就有上百种的猜想。
其中大部分都很血腥,有人说,拉托纳肯定是献祭了他人的生命,才成为的人神。
毕竟,就连欧恩大人都没有成为人神,不是吗?
要是多琳小姐看到地下室后,把房间破坏成这样,可能那个地下室真的很恐怖吧。
伍德身体颤了颤,他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他不想为工作付出精神崩溃的代价。
但,好像,不去也不行了。
椅上的“尸体”正问道:“你也想看吗,伍德?”
伍德舔舔嘴唇,心里百般挣扎,终于,好奇胜过恐惧。
伍德:“想。”
伍德语毕,椅上的“尸体”站了起来,蓝发随他的动作微微动荡,宛如海面泛起的涟漪。
拉托纳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非人的美丽,也难怪很多人说,他这样的容颜,生而就注定要成为神明。
伍德看着他,暗想道,多琳小姐,你怎么能忍心伤害这样的人呢?
哪怕地下室真的有尸体,是拉托纳大人的话,也可以原——
伍德的思考停在半空,只因他已随拉托纳抵达地下室的门口。
在那道简陋的木门被推开后,从外向里是一览无遗的。
房里没有尸体,没有血,也没有其他传闻中提到的种种神秘的东西。
这里就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不过黑了些、脏了些,还留有着明显的有人居住的痕迹。
那堆干草该不会就是床吧?那个破烂的碗里残留的不会是被吃剩的食物吧?还有角落的那些污渍难道说是……
不,这里和拉托纳有什么关系啊!我走错地方了吧。
伍德摇着头,向后退步,却见到神明本人已闲适地走向草堆,躺了上去。
神明那张和周遭格格不入的美得像宝石雕刻而成的脸,竟在这露出了祥和、放松的表情。
伍德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眼前男人,他一时好想大声逼问他:你是谁,你是谁啊!
伍德懂了,多琳为什么把房间弄成了那样,那个女孩恐怕是对拉托纳失望透顶了吧。
笼罩在拉托纳身上的神秘面纱破碎了,他美丽、高贵的另一面竟是如此普通、卑微,甚至可说下|贱。
伍德出身贵族,他这辈子都未踏足过这样肮脏的地方,更无法想象要在这里生活。
他以为拉托纳也不会。人人都知,学习魔法是多么昂贵的事,平民们常常止步于中级。
啊,不,不对,也有例外……!
伍德想起来了,过去有个地方,专门训练幼小的、有魔法天赋的孩子成为法师。
听说,那些孩子们自小被关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接受严苛、残忍的魔法训练。
那些训练的目的,与其说是培养法师,或许说是培养贵族们未来使用的“狗”,更准确吧。
他们学习的第一堂课是不背叛主人,第二堂课是服从。
他们要跪在地上,从狗盆里吃饭,他们要趴在老师的脚下,舔他的鞋底。
越是魔法天赋强大的孩子,越是要接受更残酷的服从训练。
贵族们可不想要会反咬他们一口的狗……!
那么,像拉托纳这样的天赋,他儿时究竟要学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呢?
伍德浑身因想象而颤抖,可是慢慢,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听说过,那些孩子们中有一个人成功逃了出来……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您呢,大人?
伍德问了。拉托纳听着他的问题,没有睁开眼睛,但下颚向下点了点。
原来如此。您从中逃出来了啊,那真是太好了。
伍德为大人感到安心,他劝说道:“大人,现在已和过去不同,您不用再住在这样的地方了。”
拉托纳声音轻得如同在说梦话:“我习惯了。”
伍德:“这样啊……”
也对,哪怕大人逃出来了,他也已接受过服从的训练。
他现在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能已经不易。
伍德静了下去,不再说话,草堆上的男人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般,反过来安慰了他。
“伍德,这里没那么糟。”
拉托纳睁开眼,半坐起来,他抬手,对伍德招了招。
“过来。”
伍德过去了,看到大人的手伸向旁边的一个匣子。
拉托纳把那个匣子拿到伍德面前,他的表情有些像小孩子向朋友炫耀自己珍贵的玩具。
伍德好奇地弯下腰。
匣子被打开,里面是一朵花。
“幽灵花……”伍德惊讶道。
“对,幽灵花。”拉托纳抱紧了匣子,发丝向下垂落。
伍德直起身体,难以相信的,“大人,我以为您不喜欢这些花呢。”
“我喜欢。”
“那您为什么还要毁坏安静城的那些呢?”
“弗丽达看到它,不开心。而我,有这一朵就够了。”
“孩子”言罢,抱着匣子的手臂又向里收了些。
伍德怜悯地望着他,“所以,您还爱着她,是吗?”
“孩子”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她爱我。”过了数秒,他又补充:“但现在不爱了。”
伍德手按额头,“她现在还爱您,那才叫稀奇吧。”他发现自己对这位神明说话已越来越冒犯。
算了,随便吧,他不在乎了。
拉托纳也并不在意,他只是抬起头,神情困惑地看向他。
您这样看我,就像在说您完全不懂,柏莎大人为什么离开您似的。
说不定,他真的不懂吧……
伍德头痛,“大人,说说看,您和柏莎大人是什么时候有了芥蒂的?”
拉托纳看起来更困惑了。
伍德:“换个问题,柏莎大人是什么时候看见您和弗丽达大人亲密的?”
拉托纳:“十年前。”
伍德愣了,十年前,不是柏莎大人第一次从时之迷宫里出来的时候吗?
他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伍德:“那时已经不是您第一次和弗丽达大人睡了吧?”
拉托纳:“嗯。”
伍德:“……”
大人,我该说您坦诚,还是该说您无药可救了呢?
伍德摇头,不抱希望地问下去:“是因为寂寞吗?”他其实想说饥|渴来着。
“因为弗丽达想要。”
“那你呢?”
“我不讨厌。”
“哪怕会让柏莎大人不高兴?”
拉托纳浅蓝色的眼眸睁大了些,“她不高兴?”
伍德:“……”
拉托纳兀自点头,“我懂了,就像弗丽达在意多琳。”
伍德:“大人,我以为这是常识。”
拉托纳垂下视线,声音微弱地承认:“这是常识。”
伍德长叹了一声,他在地上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
他毕竟不是多琳,对男人不会抱有梦幻的幻想,哪怕见到大人不堪的一面,也不会太过失望。
他突然想到,大人的这一面,柏莎、弗丽达是否有见过呢?
如果她们爱您,却无法真的了解您,您是否会感到孤独呢?
伍德惆怅,思绪越飞越远,他回想了他曾听闻过的拉托纳大人和柏莎多年的感情。
他们是老师和学生,在柏莎十六、还是十七岁的时候,他们互通了心意。
他们甜蜜的恋情当时被整个圣沃尔国的人艳羡、向往。
那时,有谁会想到,拉托纳会抛弃柏莎,去拥抱弗丽达呢?
不,还不只是弗丽达。在外宣称和拉托纳睡过的女人,二三十个总有,她们还都能拿出信物。
伍德原先对这些事不了解,后来弗丽达差他去找了那些女人,把那些女人的信物一一讨回。
等伍德去了,他才明白弗丽达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些女人里,年轻漂亮的也就算了,还有着老得看上去至少五十的,以及丑到他都无法直视的。
大人啊,您真是来者不拒啊……
难怪,魔法塔里会有嫉妒拉托纳的男人在背后说,他是个高级男|妓。
伍德不同意这个形容,因为他知道,大人对每个女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真心泛滥到这个地步,也叫人无法理解了……
伍德唯一好奇的是,大人是怎么变成的这样。他天生如此吗?还是中途观念发生了转变呢?
说来,十年前发生的事也不只有柏莎大人进入时之迷宫。
大家都知道,十三年前的时候,半神拉托纳成为了人神。
伍德忽而想到了一件和成神有关的事。
伍德开口道:“大人,我听说欧恩大人晚年试图成为人神,夜半人们从他的房里听到疯狂的呓语,听到可怖的嘶吼,他就仿佛是在自己和自己争吵。”
“您也曾这么痛苦过吗?”
黑暗之中,拉托纳一动不动,如同死物。
伍德就要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说话了。
“有过。”
“那种痛苦是什么样的?”
“嘈杂,喧闹,一万个人在头颅里说话,但实质上只有一个人。”
伍德问:“什么人?”
拉托纳不回答。
伍德又问:“说的什么?”
“不知道。”
“不是人的语言吗?”
拉托纳又不回答。
伍德猜测道:“那,难道说……是神的语言吗?”
拉托纳第三次地沉默了。
只是这一次,“死物”移动了。
拉托纳苍白美丽的脸朝向伍德,由嘴角开始,一寸寸地向上露出笑容。
他笑得露出了牙齿,笑得可见到其间血红的舌头,他大笑,身体夸张地向前弯曲。
唯有手中的匣子还被他稳稳地捧在手上。
伍德吓坏了,他坐在地上向后蠕动,不敢说话。
拉托纳在说话。
但只重复着同一个词。
“神。”
“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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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古老的龙语
◎但此时,他也已明白,人类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时间至多过去了八分钟, 尔纳巴就收到弗丽达抵达星谷的消息。
他朝柏莎递去一个钦佩的眼神,起身,亲自下楼去迎接那位半神。
餐厅里的其他人除柏莎外, 各个坐立难安。
迦南在为保护柏莎做战斗准备;迪夫刚吃完烤鱼, 现在在屋里走动消食;埃莉卡说着不在乎,心里对那位半神还是有点畏怯。
柏莎坐在原地, 打着哈欠,等待故人的到来。
不久, 尔纳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棕发黑眸的半神女士跟随在他身后一同进来。
弗丽达几乎是一进门,黑眸就牢牢锁向了房内的银发女人。
银发女人也在看她。她们两个平静对视, 不说话, 不攻击, 整个房间的气氛却愈发地紧张起来,让人无法喘息。
所有人都安静了,仿佛大家默契地要将房间当做战场让给两位女士。
不, 也有例外。黑发青年靠近柏莎, 小声问道:“老师, 弗丽达来了吗?”
众所周知, 法师们成为半神后,听力、视力都会得到显著提升, 某个名为伍德的男士更是对弗丽达良好的听力体会尤深。
于是,此刻,青年的话刚落下,柏莎便见到弗丽达的牙齿紧碰在了一起。
柏莎忍住不笑, 柔声告诉青年, “这位就是弗丽达。”
随着话语, “柏莎将军”的手臂前挥,直指“战场”另一侧的“弗丽达将军”。
“战场”的和平就此被打破——
弗丽达冷笑,“我真怀疑某人现在挑选男人的品位。”
柏莎手臂揽到迦南腰间,“他不是很可爱吗?”
“愚蠢还差不多。”
“愚蠢一点,才可爱。”
“我猜,你为他花了不少钱?”
“他身上你能看到的,都是我买的。”
“听语气,你还挺自豪?柏莎,我快要同情你了。”
“同情我干什么?弗丽达,你不会明白,年轻的男人有多好。”
迦南:“……”
明明是她们两个吵架,他为什么觉得受伤的人是自己呢?
老师,原来我在您眼里是个愚蠢的男人吗?
迦南委屈地靠向柏莎,柏莎抱了下他,以做安慰,但这还不够。
他挨近她,向她索求了一个吻,这样,好像勉强算够了。他咽下从她那里掠夺来的部分,痴痴地看着她。
弗丽达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名为嫉妒的虫豸从她的心上爬过。
她本可以想,空有外貌的男人,给她她也不要。
可她已然从魔法塔得知,青年是个魔力强大的魔物。
为什么像这样强大、英俊的男人,总是会爱上你呢,柏莎?
是因为你漂亮吗,因为你天赋异禀吗,还是你就是单纯的幸运?
弗丽达自问着这些她永远不会问出口的问题,转身,向外走去。
尔纳巴跟上她,“弗丽达大人,您要走了吗?”
弗丽达:“走?我为什么要走?我比里面那个女人强得多。”
尔纳巴:“您的意思是?”
弗丽达:“带我去看看这里的法师。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们。”-
一声声赞美将半神弗丽达淹没。
星谷收留的法师们,大多还不到高级,半神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堪比神明。
女法师们则更是夸张,她们中有好多人都是听闻了弗丽达的名字,才踏上了法师的道路。
弗丽达被她们围在中间,脸上凝固着尴尬的笑容。
远处旁观的迪夫说:“弗丽达一定很讨厌围着她的那些人吧。”
他没忘记,那个女人喊埃莉卡“废物”时,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她这样的人,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吗?
埃莉卡没有搭话,再次看到弗丽达,她发现她已没有那么在意她了,她此刻的内心非常安宁。
倒是有另个人回答了迪夫:“不,她不讨厌。”
他们回头,看到说话的柏莎,和她身旁的青年。
“柏莎大人,迦南先生,你们也来了。”埃莉卡说。
“尔纳巴说,这一层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可能也是像那边的弗丽达一样,去给这里的法师们讲课吧。”柏莎说。
迪夫还在想柏莎刚才的话,“柏莎大人,您为什么说她不讨厌?”
柏莎说:“在弗丽达的定义里,那些人都是弱者,她对弱者可能轻视,可能冷漠,但绝不会讨厌。”
埃莉卡问:“她对我也是这样吗?”
柏莎点头,“她当时的话不是针对你,她对她定义里的所有弱者怀有一致的鄙夷。可无论怎么说,她的用词都太难听了,如果就变形学的领域来说的话,她同你相比不也能说是一个‘废物’吗?”
埃莉卡低头道:“柏莎大人,我不想用这个词形容她。”
柏莎微笑,“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她抬手,揉了揉埃莉卡的头发。
迦南羡慕地看着埃莉卡,他希求地看向柏莎,想为自己也争取来一个抚摸。
不想,尔纳巴先生出现了,他把柏莎领去了一旁,过了会,埃莉卡、迪夫也被星谷的人带走了。
迦南好难过,为什么没有人拉他过去帮忙呢?
“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娇弱、能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女人吗?”
有人在说话,迦南回头,看到了弗丽达。
“弗丽达大人,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弗丽达抱着手臂,目视前方,“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迦南手握拳头,抵唇思忖,“您在说的人该不会是我的老师吧?”
弗丽达瞥他,“不然还能是谁?”
迦南懂了,弗丽达果然是在和他说话。
他礼貌地回道:“老师一点都不娇弱,您可能不了解她。”
弗丽达从鼻子里哼出笑声,“呵,我不了解她?”
迦南:“如果您了解她,您怎么会觉得她娇弱呢?老师很强大,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类法师。”
弗丽达气恼,“你还真是愚蠢至极……!”
她都不敢说自己是最强大的法师,柏莎凭什么是?
迦南懊恼又一次听到“蠢”这个词,他希望老师不是真的这么认为他。
至于其他人的评价,他不在意。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既不了解老师,也不了解他。
他转身,就要离开,女人却又一次开了口。
“所以,你是因为她强大,才喜欢她的吗?”
迦南停住脚步,回过头,表情茫然地看向弗丽达。
“弗丽达大人,有谁会因为一个人强大,就说喜欢呢?”
“有无数人。那你喜欢她,是因为她漂亮吗?”
“如果能因为漂亮就被喜欢的话,就太好了。”
那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胜过尔纳巴先生了。
“这么说也不是?”
“不是。”
弗丽达双手紧攥,声音变得大声。
“总要有理由吧。你喜欢她,总要有理由吧!”
迦南也好希望,喜欢是有理由的事。
可惜不是,喜欢是不讲道理的事,就像他喜欢老师,而老师喜欢尔纳巴先生。
故而,他无法回答。但如果把问题替换为“喜欢哪里”的话,他又可以很容易地回答了。
他就这样悄悄把问题调换,向弗丽达说起柏莎的事。
他说的内容巨细靡遗,详细到柏莎腰后侧的一颗痣,她端起茶杯时翘起的手指,她伤心时勉强露出的笑容,她暗暗帮助他人不爱声张,她睡过头头顶会有五根头发竖起来,她酒量好像很好但醉的时候会乱说话,她喜欢吃铺了樱桃果酱的蛋糕,她不太擅长做菜可开膛剖腹很厉害,她被夸漂亮时会昂首挺胸说“这是当然”……
大概说了几千上万字后,弗丽达出声打断他:“够了!”
迦南:“好吧。”
迦南意犹未尽。这就够了吗?他才刚开始说呢。
弗丽达说:“这不是我要听的。”
迦南疑惑道:“那您要听什么?”
弗丽达:“我要听,我要听……”
听你说,你爱她是因为她以弱者的姿势,跪在你的脚边,乞得了你的同情、你的爱怜。
唯有这样,我心上的嫉妒才能平息。
因为我此生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我不依附任何人生存至今,我永远不会出卖尊严去求取爱。
一晃神,她想到了那个叫多琳的女孩,她憎恨那个女孩能够轻松抛却尊严,从拉托纳那里得到爱。
柏莎,你一定也是这样的,一定也是……
弗丽达陷进了思考,脸上呈现出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迦南看着她,以为她的痛苦源自他没有回答。
于是,他努力寻找着可能符合弗丽达期待的答案。
过了会,他想到了——
“弗丽达大人,我喜欢老师,是因为在她的身边,我感到很幸福。她真心地关心我,也不只是我,还有埃莉卡女士,迪夫先生,甚至是昆西先生那样糟糕的男人,都曾被她关心过。”
他停了停,看向弗丽达,“我想,她的关心,您也曾体会过吧?”
这样说,您应该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她了吧。
迦南露出了诚挚的笑容,他以为弗丽达的痛苦能因此被抚去。
然而,这句话彻底地把弗丽达推了下去。
往昔的记忆,如同太阳的光芒,从弗丽达心中的天空照射而下。
太耀眼,炽热,无法逃离,令人干脆想把太阳毁掉-
柏莎结束尔纳巴委托的授课,出门找到迦南,发现弗丽达在他的旁边。
她看向弗丽达,见到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你还好吗,弗丽达?”
柏莎问候道,手伸过去,被那位半神一把推开。
“我不需要你管!”弗丽达厉声道。
柏莎耸肩,满不在乎地收回手,“弗丽达,你脾气比以前更差了,是不是压力太大?”
弗丽达抱臂,扭头,“说了,不关你的事。”
柏莎眨眼睛,“我猜,是他又有新女人了?”
不,这都不是猜测。她和迦南当时就在现场,叫什么来着的,什么琳……
多琳。弗丽达想到这个名字,指甲紧扣在臂,把肉掐出了血色。
看着她这样子,柏莎知道自己说对了,一时间,她竟说不清心中感到的喜悦多点,还是同情多点。
幸灾乐祸,她是有的。她心里的小人在哈哈大笑:看吧,弗丽达,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是想想,她已经从中脱离,而弗丽达的痛苦还不知何时能结束。
拉托纳有种神奇的能力,他会让爱他的人深陷沼泽,除了下坠便别无他选,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柏莎现在回忆往事,自己都会诧异她当初为何能爱他爱到那个地步。
她爱得什么也不在乎了,只要他愿意回头,她就可以原谅所有的事。
柏莎想到这,心中一凛,感到后怕,她为什么要原谅他啊?她欠他的吗。
谢谢你,拉托纳,还好,你到最后都没有来找过我。
柏莎手撑着脸,从不堪回想的记忆回到现实,无论怎么说,那个人都已和她毫无关系,她现在也已有了新的恋人。
她看向那位(她单方面认为的)恋人,见到他正在望着自己发呆,表情愣愣的。
你在想什么呀,迦南,像我这样可爱的女人在你面前,你不该主动过来抱抱我吗?
她不知道,青年不久前刚和某人说了一堆喜欢她的话,现在心里充沛了太多情感,反而不敢动作了。
此刻,随着她走上前抱住他,他身体里的情感找到了出口,化为了一个激动到有些叫人无法理解的拥抱。
他把她双脚腾空地向上抱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柏莎头晕了,“你好幼稚啊,迦南!”
“我喜欢你,老师。”
“我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不知道,想说就说了。”
或许是因为弗丽达问他的问题吧。在回答的过程中,他意识到他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喜欢她。
难道说,这就是弗丽达问他问题的用意吗?
弗丽达大人,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如果弗丽达知道迦南在想什么,她会气得当场呕血。
事实上,她已经想呕了,不过是呕吐。
这两个人真恶心……!
弗丽达一脸嫌恶地撇开视线,就要离开。
银发女性见她要走,赶忙叫住她。
“弗丽达,我送你一条建议。”
弗丽达才不听,但柏莎已经开口了。
“他能找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不能多找几个男人?年轻的,或者年长的,总之要挑好看的。你说,尔纳巴怎么样?”
迦南的身体猛地一滞,柏莎险些被他甩在地上,他托住她下沉的身体,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被她吓到了。她、她她……怎么可以把心上人推荐给别的女人啊!
比起他的反应,弗丽达可说是毫不在意,她脚步都未停顿地离开了。
反倒是迦南,他迟迟无法从刚才的话语中回过神,他双手搭住柏莎的肩膀,神情紧张。
“老师,您不可以把我给别的女人。”
“我为什么要把你给别的女人啊?”
“嗯,像是说……您厌倦了我?”
柏莎咬唇,“厌倦你,就要把你给别人吗?迦南,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坏的女人啊。”
迦南摆手,“不,您不是。”他又怯声问道,“那您……还会再找其他的男人吗?”
柏莎懂了,他是在介怀她刚才对弗丽达说的话。
真是的,这个笨蛋,那是我针对拉托纳的话,又不是针对你!
柏莎笑得无奈,“我不会。除非你背叛我,到时你找多少其他女人,我就找多少其他男人。”
迦南晕眩了,“您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非要找其他女人不可呢?”
柏莎手抵下颚,她试图揣测拉托纳的心思,“可能是,经不起诱惑?”
迦南恍然大悟,但这也说不通,“老师,我通常是诱惑别人的那个人。”
柏莎难以否认,“也对,你这么漂亮,是很能诱惑他人啦。”
迦南眼睛眨呀眨地看柏莎,“那我有成功诱惑到老师吗?”
柏莎静静回忆了过去,再怎么想,都是她诱惑他更多点。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要继续努力。”
迦南受伤地按住胸口,他以为他已经很努力了。
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老师?
可是想想,他已成功诱骗了正直的她和他做了那么多不正直的事。
或许是您,还没觉察到这一切吧。
他羞愧,又自豪地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傍晚,弗丽达离开,众人被星谷的法师们围住,要他们讲述学院里的生活。
柏莎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尔纳巴出现了,他朝她和迦南招了招手。
柏莎、迦南会意地站起,他们跟随尔纳巴一路从喧闹走向宁静。
四周逐渐寂无人声,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尔纳巴阐述近年星谷调查结果的声音。
尔纳巴先是说了魔晶石就是龙鳞的事,关于这件事,柏莎、迦南都已知道,只是还不能确认。
柏莎问:“星谷是已经对这件事完成了确认吗?”
尔纳巴说:“听我说下去,你就明白了。”
这时,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是一间房间,看装潢像是被用作了会议室。
尔纳巴请他们进去,坐下,他将门合上,他再度转身面向他们的时候,神情严肃了不少。
尔纳巴说:“柏莎,你知道,魔法塔、修道院为什么要管控复原魔法等高级治疗魔法吗?”
柏莎回答:“我不清楚。但罗兹教授提到过,他和他妻子都不相信现存的治疗魔法。难道说,是因为治疗效果不如预期吗?”
尔纳巴摇头,“不,现存的治疗魔法效果很好,只是会有一些‘副作用’。”
柏莎:“副作用?”
尔纳巴:“被高级治疗魔法治疗过的伤员,都会陷入谵妄、疯狂,产生幻听。普通人通常坚持不到两天就会被幻听折磨到自尽。法师们能坚持得更久点,但最终也基本会走向死亡。在过去,治疗魔法还不受到管控,很多法师都是因此而死,蔷薇坟墓里现在还可见到他们的尸体,他们身上到处都是他们自己切割而出的伤口。”
迦南神情悲伤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尔纳巴先生?”
尔纳巴温和地看向迦南,“因为我们的魔法和你们不一样,不属于我们自己,是我们偷窃来的。”
柏莎有所领悟,“你是说,这件事和龙有关吗?”
尔纳巴:“请听我说下去吧。这种治疗魔法令人发狂,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狂。越是强大的法师,越能抵御那种诡异的幻听。如果停用魔法,撑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幻听会慢慢消失。但在那之后,伤员的身上会留下变化。”
柏莎:“变化?”
尔纳巴:“请看。”
尔纳巴把左手置于桌上,他一点点地向上卷起袖子,随着他动作的进行,他左臂膀上一片片棕红色的东西逐渐袒露在二人面前。
这是什么?柏莎好奇地向前倾身。
像鱼鳞。但又不是鱼鳞,这是……
龙鳞!
柏莎骇然,整个人带动椅子向后退了半步。
尔纳巴却神色平静,他看起来已同这些鳞片共处多年,“我们叫这种现象为‘龙化’。你们已经猜到,龙的灭绝和人有关。但故事还未结束,人自以为戕害了龙,人却没有胜利。我们猜想,龙族在被灭亡前施下了诅咒,它们自己的后代不再有龙鳞,但凡是使用龙鳞释放、或接受过魔法的人身上都会发生相应龙化。”
柏莎抬手,“等下,尔纳巴,你说的是‘凡是用龙鳞释放、接受过魔法’,而不是‘凡是用龙鳞释放、接受过治疗魔法’……”
尔纳巴沉重地将头一点,“是的,我就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我们星谷近来调查迈出的‘重要一步’。我们认为,所有使用龙鳞释放过魔法、或接受过龙鳞释放魔法的人,身上都会发生龙化。只是这些龙化沉睡在人的体内,唯有当被唤醒时,才会带来幻听的痛苦、或是对人的躯体造成改变。”
尔纳巴停了停,继续说:“我们目前所知,唤醒龙化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即为接受高级治疗魔法的治疗。”
柏莎:“第二种呢?”
尔纳巴的声音低了下去,“第二种,是法师们从半神跨向人神的过程。”
柏莎:“……”
柏莎默了。她难以克制地想到拉托纳,想到那位已然成为人神的法师。
她背脊发凉,头颅里嗡嗡作响,她摇头,不断说着“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只是拉托纳,还有弗丽达、还有所有已成半神,准备向人神迈进的法师。
法师们,每个法师毕生所求的不就是成为更高等级的法师,乃至于成为神吗!
可……尔纳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些法师一生所求的东西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我们在走向的不就是一条抛却自我、把自己变成龙的路吗?
不,不只是这样,如果这些事是真的,其背后还意味着更加骇人的事情。
柏莎抱头,声音颤抖地说:“尔纳巴,如果修道院、魔法塔是为了这个原因管控治疗魔法,你不就是在说,他们什么都知道吗?他们知道法师们会龙化,却还要鼓励法师们追求更高的等级、追求成神?为什么啊!你简直就像是在告诉我,他们希望我们成为龙……”
柏莎的声音从高亢到低微,然后是不再说话。
她的手臂垂下去,整个人向后一倒,神情呆滞,眼里无光。
迦南握住她的手,试图为她冰冷的手递去一点温度,但没用,他的手也同样冰冷。
青年从不真的愚蠢,只是习惯于将每个人都向善意的方向揣测。
但此时,他也已明白,人类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坎普说过,龙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
龙鳞,龙血,龙肉……-
伍德不知等待了多久,大人的笑声才渐渐平息。
在恐惧过后,他对大人又产生了更深的同情。
伍德猜测成神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要不然当初欧恩法师不会放弃成神。
唉,所以,大人您为什么不放弃呢?
伍德就这样问了拉托纳,拉托纳避开了这一问题,他嘴唇张合着,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个从地下室逃出去的孩子。”
“嗯?”
“大家只知道,他逃出去了,他们不知道,他……”
话语到这戛然而止。伍德还在等待拉托纳把话说完,却见到他毫无征兆地向后一倒,合上眼睛,竟是睡着了。
草堆的方向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伍德摇头自语,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他却又没有办法,只好起身,从地下室离开。
他带上了门,在心中轻声说道:晚安,大人-
“恭喜你,获胜了。高兴吗?你是未来会成为神的孩子。”
“但你还需要一点伪装,你太丑了,神明必须完美无瑕。”
说话的男人屈身,手指穿过面前小儿的淡蓝色发丝。
“你的头发很漂亮,我会保留,我会参考你的头发,将你的眼睛变得一样漂亮。”
“你的身体会得到重塑,你的出生会变成显赫的贵族,等你长大了,我会让你成为学院的教授。”
“女人,金子,权力,这些东西你以后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对了,还有名字也更换吧,不,不要告诉我你叫什么。‘拉托纳’,记住,这就是你以后的名字。”
……
小儿从黑暗里逃离,又被再次丢进黑暗。
眼球被挖去,皮肤被扒掉,头骨被砸碎了又遭到重塑。
剧痛过后,他睁开眼,在镜子里看到美得像人偶的人。他问,这是谁?
“这是你。”“你是拉托纳。”“你是未来的神明。”
这是我。我是拉托纳。我是未来的神明。
小儿就这样披着人偶之身,一天天长大,刚开始还很幸福,后来脑海里出现了噪杂的呓语。
小儿痛苦,难以入眠,却又知道,这是他命运的一部分。
他为此而生,注定要成为“神明”。虽然他已慢慢知晓,那呓语根本不来自于神,而是来自于龙……
时间向前推移,每天他都在同声音斗争,慢慢,他放弃了,他想把身体交给呓语的主人。
他听不懂呓语在说什么,呓语却常催促着他说话,他什么也不说,因为不知要说点什么。
他是谁呢,在“拉托纳”之外,他自己,究竟是什么呢?
有一天,呓语消失了。
在和那双绿色的眼睛对视时,周遭突然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不太习惯,甩了甩头,停下时,他从她眼里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是谁?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
“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您就算没给我准备礼物,也至少对我说声生日快乐吧。”
“生日快乐。”
银发少女看着男人木楞的样子,笑了。
“算啦,放过你,陪我出去玩吧,就当做是给我的礼物。”
手被握住了。身体向前倒去,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冲下楼梯。
在还未想到拒绝、未能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大楼。
阳光暴雨般从头顶倾洒而下,他茫然四顾,不知自己在哪,不知自己是谁。
心底,失了名字的肮脏小儿在角落里兀自哭泣。
外面,泪水冲出眼眶,从不属于他的眼球里落下。
少女听见哭声,回头,错愕地望他,握了握他的手。
“老师?”
“……柏莎。”
小儿借人偶之身,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暗暗抬头窥探她,不明这样漂亮的人为何会牵起他的手。
他不懂,困惑,又觉得高兴……
小儿时而觉得,人生于他而言,短暂得像是只有数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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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迷宫的精灵
“龙, 亘古不灭。在你以为我们要消亡时,我们才刚准备新生。”
迦南复述出这句话,这是一句他从坎普那听来的话。
他的那位巨龙好友, 说出这句话时, 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坎普不信,认为那是骗小孩子的话, 而现在根据星谷的调查来看,事实说不定真是如此。
房内的安静持续了有一阵后, 迦南和尔纳巴听到银发女性发出了一声长叹。
随着这个叹声,柏莎坐直了身体,她眸里的光芒依旧黯淡, 但人已精神了不少。
颓废、痛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知道了真相后, 就更要前进。
柏莎整理着尔纳巴的话,总结道:“我们法师就犹如是待宰的羊羔,他们管控治疗魔法, 是怕我们太早发现自己是‘羊’, 他们鼓励我们钻研魔法, 是为了让我们快快长大、长肥, 再等到他们需要时,将我们的龙化唤醒, 端上他们的餐桌。唉,尔纳巴,你说像我这样的大魔法师,要是被唤醒, 是不是连龙头都能长出来?”
尔纳巴沉默着, 好半会, 他说:“真乐观啊。”
柏莎摊手,“不乐观也不行了吧?我这辈子关于魔法的认知都被颠覆了,如果人类的魔法源自偷窃龙鳞,那光之神、暗之神是否还存在呢?欧恩也不再是什么伟大的法师了,他很可能正是这场偷窃的主谋。”
她停了停,又说:“不,说是偷窃还太轻巧。那不是偷窃,是屠戮。他们过去屠戮龙,现在又挥刀斩向人类自己。”
银发女性说着这些话,神情却愈发沉静了,她身旁的青年难以做到像她一样乐观。
他只要想到,有天老师的意识会被龙夺去,眼泪就克制不住地流下。
柏莎感到手背湿润,她看向迦南,抬起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拍了拍他的头发。
柏莎:“迦南,我没事,我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这不是安慰,是实话。她是个大魔法师,距离人神还很遥远。
最肥美、危险的“羊羔”是半神,以及已然成为人神的那个人。
说到那位人神拉托纳,有个问题,她还不明白。
柏莎手按太阳穴,“尔纳巴,我不懂,像拉托纳这样成为人神的法师,他肯定已经历过幻听的痛苦,他不会起疑吗?”
尔纳巴举起右手,比了个“2”,“两种可能。一种,他们哄骗拉托纳说,那幻听是神的声音。另一种,拉托纳自小就被他们圈养、控制了。柏莎大人,你了解他,你觉得更可能是一、还是二?”
柏莎连续地摇头,“不,不要问我。我从前就不敢说了解他,现在,在我关于魔法、关于神明的认知已被颠覆的此刻,我更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以前,拉托纳、弗丽达在她的心中还是光芒万丈的神明。
今天以后,她想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想保护他们免遭伤害。
不只是他们,她还想保护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尔纳巴知道她在想什么,“柏莎,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十年前,我告诉你龙化的事时,你急切地把全部财产交给了我。你现在的心情可能和那时候差不多吧?”
柏莎目露歉意,“很抱歉,从钱的角度来说,今年的我已拿不出什么钱了。”
说话间,桌上叮咚声响起,柏莎、尔纳巴闻声看去,发现是青年掏空了自己袋里的钱。
看起来还不到二十个金币……
青年真诚的表情,看上去已是献出了自己全部的家产。
柏莎感动又无奈,“尔纳巴,我作证,他就只有这点钱了。”
尔纳巴:“看来学院的薪水和十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柏莎说:“是啊,阿德勒还是那样抠门。”
尔纳巴:“因为他也和你一样,把钱都拿给了我们。”
柏莎:“哈……?”
尔纳巴一边把金币退给青年,一边说:“同十年前相比,星谷得到了更多人的帮助,无论是资金上、还是力量上,我们都已不同从前。”
柏莎问:“那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尔纳巴摇头,“暂时我还不能说,到时,会有人联系你们的。”
随着他的这句话落下,房间内静了下去。
紧接着,尔纳巴感到面前的二人开始用同一种灼热的目光盯向自己。
他知道,他们在等他说什么。
“梅尔达——”
听到这一开场,柏莎、迦南的身体都向尔纳巴的方向倾去一些。
尔纳巴看着他们,目光慈祥地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在说梅尔达之前,要先说到时之迷宫,柏莎,你去过三次时之迷宫,对吗?”
柏莎点头。她去过三次,分别在十四年前、九年前、以及五年前,每次四年。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去三次?”
“我……不知道。我对于前两次的记忆都很模糊,第三次的经历则非常诡异。”
迦南歪头看柏莎,“诡异?”
柏莎说:“我第三次进入时之迷宫,我总觉得我在寻找什么,可我又不知道,那个‘什么’是什么。”
尔纳巴说:“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准确来说,我知道你在找谁。”
柏莎愣住了,“你该不会是说,我在找梅尔达——”
尔纳巴接住她的话说下去:“还记得吗,我说你叫梅尔达‘小精灵’,其实,你大多时候是叫她‘迷宫里的小精灵’。我猜想,你们是在时之迷宫里遇见的。”
柏莎恍然大悟,她第一次从时之迷宫里出来的时间,的确和招收梅尔达的时间一模一样。
尔纳巴:“考虑到所谓成神是为了让法师龙化,那么助力法师成为半神的九大迷宫,其存在背后可能也有着阴谋。但,时之迷宫中令时间停滞的作用,是真实存在的。我想,梅尔达可能在时之迷宫里待了很多年,直到她等待的人出现。”
柏莎指着自己,“我吗?可为什么是我啊。梅尔达总不见得,那时候就知道我和她孙子未来会关系很好吧。”
“孙子”迦南也沉吟道:“我们一族并不会预言的魔法。”
尔纳巴心道,首先,你旁边的青年就不是她的孙子,是她的儿子。
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说了。
尔纳巴:“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总之,你们就是这样遇见了。九年前,你第二次进入时之迷宫,我依然不知原因,但在你进入迷宫后不久,梅尔达便来找了我,她浑身是血,看起来刚经历一场战斗,她和我告别,离开前她嘱咐我一定要维持好星谷的运转。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听到这,柏莎、迦南两个孩子眼里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们在困惑,仅从这次告别来说,并不能说明梅尔达出了什么事呀。
尔纳巴又是为什么想起梅尔达的时候,都会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呢?
他们想到这时,那种表情又一次出现在面前男人的脸上。
尔纳巴静了片刻,他手握拳头,抵住下颚,“我说过,星谷的能量不是源源不断的。据最早的蜥蜴国王流传下来的故事说,星谷创建于七十年前,是一位戴了面具的女法师所建,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星谷自创建起,就拥有了神奇的能力,那时的能量非常充沛。”
“但能量一直都在被消耗,十年前,你和梅尔达到来时,这里的能量已连维系十层的居住区都非常困难。可就在梅尔达与我告别的第二天,这里的能量又再度充沛了,我无法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尔纳巴说到这,声音里浸满了悲伤:“古老的故事里常常写到,有人献祭生命,换来不可思议的力量。但那是故事,现实里,何者会收下这种献祭,何者又有能力供给出这样强大的力量呢?”
尔纳巴的问题,没人能回答,但两个倾听的孩子脸上都已露出哀愁。
梅尔达。柏莎默念着这个名字,低声说道:“我懂了,尔纳巴,我第三次进入时之迷宫时,我已经忘记她了。但冥冥之中,我还觉得里面有谁在等我,于是我进去,找啊找啊,希望能和她再次相遇。”
可惜,小精灵已经不在迷宫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她只知道,如果小精灵还活着,她一定还在哪里帮助着他人吧。
迦南的脸埋进桌上的手臂,他今天第二次地哭了,他好少能听到关于祖母的事,为什么难得有机会听到,又是这样悲伤的消息呢?
他还从未见过他的祖母,他对她的了解永远只从他人的讲述里。
他好想能见她一面啊……
“迦南。”
身旁人的呼唤,令他从手臂里朝外露出眼睛。
他的粉眼睛湿透了,柏莎温柔地抬起手为他擦眼泪。
一边擦,一边说:“我们一起去寻找梅尔达吧。”
“老师……”
“梅尔达那么爱你,那么爱我,她肯定会给我们留下找她的讯息。”
“嗯!”
迦南还想说出更多的话,但喉咙哭到噎住了,发不出声。
其实,他什么话不说,也没有关系。
柏莎已从他握住自己手指的力度里,体会到他的心情。
她也趴到了桌上,从手臂向外、向他地露出眼睛。
他们看着对方,静静的,不说话,也不动作。
就只感到时间流淌,感到两颗心轻轻靠在了一起-
“你终于来了,柏莎。”
“你是谁?”
“我是迷宫里的精灵呀,专门带迷路又没用的人类法师出去。”
被唤作“柏莎”的银发女人抱臂,冷哼,“我可不是什么没用的人类法师。”
自称为“精灵”的黑发女人凑到她的脸前,“真像啊。”
“哈?”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柏莎皱眉,“我有恋人了。”
黑发精灵问:“第几个啊?女人这辈子要多交往几个才知道谁更好哦。”
柏莎后退一步,“你真的是精灵吗……好不正经。”
小精灵咯咯地笑了,“我是会魅惑人的小精灵哦。”
“更不正经了!”
“她以前也常这么说……”
“她是谁啊?”
小精灵朝向柏莎,弯起红眸,“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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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他会伤心的
◎“你放心,我的心上人特别可爱,我不会让他伤心的。”◎
迦南不敢呼吸了, 他怕呼吸声吵醒身旁人,也不敢动作,不敢挪移身体。
哪怕只是眨下眼睛, 他的心里都会生出可能惊扰她的罪恶感。
他特别不想吵醒她, 因为她看上去正在做好美的梦境。
在他的注视里,银发女人的嘴角向上扬起, 她已将这个笑容维持了好久。
但过了会,她的梦好像变得不太可爱了, 她的眉毛紧皱,小腿向前蹬了下。
他被她的动作吓到,还好她没蹬到他, 嗯……不过被蹬到也没关系啦。
您是在梦里和谁打架了吗?希望那个人不是我。
“迦南……”
“我在……!”
“嘿嘿嘿。”
迦南抚着胸口, 松了口气, 原来她是在说梦话啊。
您的梦话里竟然会出现我,您梦见我,还笑了, 是不是说明关于我的梦是个美梦呢?
迦南遐思着这件事, 感到脸颊发烫, 他好像又在想奇怪的事了。
固然, 昨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做,一回到房间, 他们就头靠在一起睡着了。
说来,尔纳巴先生好奇怪,他怎么能放下心把老师交给他呢?
尔纳巴先生,您对男人的警惕心, 简直就像老师对我的一样少。
而我, 是该被你们警惕的坏男人。我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我悄悄跟随老师进了房间,又悄悄躺在了她的身侧。
在开始为这个行为忏悔前,迦南先是感到了幸福。
他太幸福了,哪怕一会老师清醒时要责问他,他也不想从她身边离开。
他好希望他的每一个早晨,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都是她。
想到这时,银发女人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迦南张开嘴巴,想要道歉,“对”字还没说出口,身体就先被抱住了。
“您……”该不会还没睡醒吧?
我不是尔纳巴先生,不是您的心上人。
柏莎却似乎毫不在意,她抱着他,将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嘿嘿嘿。”她又一次发出梦里的笑声,“我好喜欢你哦,迦南。”
“!”
你叫的是我的名字,是我的名字……
迦南高兴得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而怀里的女人还在像只猫咪般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好喜欢被您触碰哦。但再这样下去,会大事不妙,所以还是请您停下吧。
他依依不舍地将她的两只手从身上扒开,他还是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没睡醒。
事实是,她醒了。她睁眼,见到他,心里生出的喜悦不亚于他的。
因为梦境,她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她的梦境。
“迦南,我做梦了,梦到了你的祖母。”
“您梦到她什么了?”
“梦到我们在时之迷宫相遇,她告诉我她是迷宫里的小精灵,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梦的最后她还提到了一个人,她说那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祖母的朋友吗?我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族的人都不喜欢她,她的那个朋友会不会是异族的人呢?”
“有可能,说不定就是和祖父同族的人,但我不知道祖母和哪一族的人在一起了。”
“如果你的祖父是个人类的话,那个男人可能已经衰老、死去了吧。”
迦南哀愁道:“老师,人类的寿命怎么可以这样短暂。”
柏莎苦笑,“是啊,太短暂了,我曾以为法师们会是例外,现在我知道了,法师们的长寿源于体内的龙化。越像龙,自然就越长寿。”
迦南默了,他盯着身旁女人看了半晌,声音哽咽道:“我不想看到您的意识被龙夺去,也不想看到您的生命早早结束。”
“迦南,不要这么贪心。”
“我不只是贪心,我还想到了好坏好坏的事。”
他想到了龙族们能让人延年益寿的肉,想到坎普,坎普的肉能让老师长久地活下去吗?
柏莎垂手,抓住他的手,“听我说,迦南,我知道你想到的很坏的事是什么。”
“我……”
“有人想到了一样的事,结果他们发现现存的龙既没有龙鳞,龙血龙肉也不再具有效果,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法师们的身上。”
“您是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把变成龙的法师们吃掉吗?”
柏莎把迦南的手又握紧了点,她发现他的手在颤抖,她也一样。
“龙鳞意味着人类魔法的延续,象征了力量和权力,可这些他们已经都有了。他们还缺少什么呢?就如你说的,迦南,人类的寿命太短暂……”
永生具有太大的诱惑力,对她来说也是一样,她希望能和魔物青年一样长寿。
而不是说,几年后,她就会长出皱纹,又过几十年,她的身体都会变得羸弱不堪。
到那时,青年可能还是和今天一样年轻……
但,无论如何,谋求长寿不能建立在伤害他人上。
所以,她告诉他:“迦南,我们不可以做出和他们一样的事。”
迦南说:“老师,我没有想要伤害人类法师,我刚才在想的是坎普的肉。”
柏莎说:“坎普的肉不可能还有效果吧,就算有效,也不能乱切啊!”
坎普的命也是命,迦南!
“嗯,我不想伤害他。可我又想,把他的手臂切下,我还可以用魔法让他的手臂再长出来。”
“天啊,那个画面真血腥……”
不过,他的话提醒了她,有复原魔法存在的话,岂不是只要一头龙,肉就源源不断了吗?
他们又为什么还需求那么多法师龙化呢……-
柏莎、迦南抵达星谷的餐厅时,埃莉卡、迪夫、尔纳巴已经都在那了。
尔纳巴看到他们两个,举手打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
尔纳巴的话只是出于礼貌的问候,青年的脸色却遽然变得惨白。
尔纳巴先生难道知道了他和老师昨晚在一起的事吗?
对不起,尔纳巴先生,我是故意的。
迦南的心里上演着精彩的内心挣扎时,尔纳巴走向了柏莎。
“柏莎,带你去看一个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
柏莎跟随尔纳巴向旁走出几步,那里的桌上背对着她坐了个在用早餐的男人。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没认出他是谁,男人则听到脚步,在转身望向她的瞬间里,叫出了她的名字。
“柏莎大人。”
他起身,向她走来,激动地和她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慢慢的,柏莎想起,眼前这个人是瓦伦当初派去杀她的人。
这人向她自我介绍道,他叫肖,母亲很早死去,父亲把他卖给了奴隶贩子。
奴隶贩子把同一批的孩子们送到一个地方,让他们接受魔法天赋的检验,肖通过了检验,被贩子转手到另一人的手下。
这人是个法师,他把肖和其他通过检验的孩子们关进地下室,逼迫他们接受一系列残酷的训练。
这些训练里涵盖了魔法训练,以及服从、伺候主人等奴仆所需的训练。
训练结束后,肖作为学习优良的孩子,被卖到了瓦伦那,从此干起了杀人的活。
“我很幸运。”肖说,“我是‘合格’的孩子,那里有太多‘不合格’的孩子在中途就被抛弃。”
柏莎痛心地听着肖的讲述,她听说过那个地下室的存在,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从那里出来的法师。
她从前不能理解,魔法塔怎能容忍这样的地方存在,现在,她已说不清,黑暗和光明里的法师究竟何者更为不幸。
柏莎沉思时,肖对她展示了自己的手镯。
“柏莎大人,请看,这是星谷为我改造的手镯,实在是太神奇了。”
“嗯?”
“这个手镯依然可以使用,但在魔法塔看来,佩戴它的我已经死了。”
肖展示这个物品,是为了夸耀星谷非凡的技术。
不想,柏莎听完,陷入了怔愣,她忽而想到了两位故人。
他们的手镯据说失去了生命体征,就和肖的手镯一样……
“尔纳巴,”柏莎转身,面向蜥蜴国王,“我是不是曾带过一对法师夫妻来这里?他们都是高级魔法师。”
尔纳巴想了片刻,说道:“你说的,是你九年前带来的那对法师夫妻吗?”
“是的,就是他们。”
“他们在第十一层,我带去看他们。”
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响,但几米之外的黑皮青年如同有所感应地站了起来。
柏莎也正准备邀请他一同去。
迪夫呆呆地看着柏莎和尔纳巴,脸上露出了想笑又想哭的复杂表情。
“你们在说的,该不会是……”
我的父母吧-
九年了,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父母,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们在拥抱他,在呼唤他的名字,在向他问候安的情况。
母亲问:“迪夫,安还好吗?”
迪夫说:“特别好,吃得多,睡得多,个子都长到我肚子这了,就是她老抱着柏莎的娃娃不放,真不懂……”
母亲说:“那是我做的娃娃,我还做了一个梅尔达的娃娃,可能在哪弄丢了。”
迪夫“啊”了一声,“你为什么要做柏莎的娃娃?梅尔达又和你们什么关系?”
父亲说:“十五年前,我和你妈妈在安静城发现了魔法的真相,我们自那回来后,不再做法师。但魔法塔不肯放过我们,他们通过手镯监视到了我们的想法,派人追杀了我们,这时,柏莎大人和梅尔达大人对我们出手相助,将我们带来了星谷。”
迪夫听到这,沉默了,他紧攥着手,低下了头。
“爸爸妈妈,柏莎大人现在是我的老师……”
第一次的,迪夫用老师称呼了那个女人,他心里对她的感激多到要从眼角溢出。
而此刻,被他叫做老师的那个女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一家。
她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绿眼睛里流露出了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羡慕。
青年察觉到了,他靠近她,暗暗握住了她的手。
柏莎怔了一刻,回握住了他。
迦南回想起某个夜晚,醉酒的老师,向他说了好多话。
她当时提到了父亲,提到了母亲……
他知道,那些话,她是不会在白天说出来的。
所以,当他听见“迦南,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时,他惊讶地无言了。
柏莎误会了,她歪头看他,“是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吗?”
迦南赶紧说:“不是的,我是在想,老师的父母肯定是很厉害的法师。”
柏莎笑了,“哎,你和我想得一模一样。”
因为,这就是您亲口告诉我的呀。
迦南:“老师,您太可爱了。”
柏莎不懂她哪里可爱,只是被夸奖总是叫人开心的,她笑得更灿烂了,然后慢慢,又黯了下去。
她想到了魔法的真相,她的父母越厉害,处境只可说越危险吧。
像是拉托纳、像是弗丽达……
柏莎低声说道:“迦南,我要救他们。”
“谁?”
“拉托纳、弗丽达,还有其他半神以上的法师。”
迦南屈指点在下颚,“虽然我对拉托纳大人没什么好感,但我会帮助您救他们的。”
柏莎困惑,“你为什么非要强调没有好感啊?”
迦南语调诚恳道:“我好怕您再次喜欢上他。”他停了停,又说,“要是那样的话,您的心上人会伤心的。”
他狡猾地摆出了尔纳巴先生,他想尔纳巴一定比他管用。
殊不知,柏莎的心上人名叫迦南。
柏莎听见他的话,笑出了声,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你终于发现你是我的心上人了吗?就算发现了,也不要这样自称嘛,听起来怪怪的。
柏莎心情复杂,但还是踮脚靠过去,给了他一个吻。
“你放心,我的心上人特别可爱,我不会让他伤心的。”
“可爱吗……”
迦南抚着嘴唇,脑海里浮现出尔纳巴先生高大的身材。
他好难把那个男人和“可爱”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他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她真的好爱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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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恋人是魅魔
◎她的迦南,她的魅魔恋人……这下,应该算是恋人了吧!◎
尔纳巴驳回了柏莎想要帮助拉托纳的想法。
“根据我们现有的调查, 人神的龙化程度已不可挽回,谁也帮不了他。”
至于弗丽达,他说, 星谷这边会主动联系她, 告知她魔法的真相。
离开星谷后,柏莎每天等待着尔纳巴的消息, 她忧心弗丽达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弗丽达是个将追求卓越当成了第一目标的人,而今, 卓越却成了一场陷阱。
人生猝然变得可悲又荒谬,所有人都是,所有为魔法奋斗过的法师们都是。
柏莎想到洛克山的米尔, 他如果知道了真相是何, 他会为他一生所寻感到懊悔吗?
还是, 他会说,只要能看到眼前的日出就足够了呢?
哲学家们常常谈论起人生的意义,现在, 每个知晓真相的法师都要被迫思考起自我的意义了-
在魔法的问题之外, 柏莎还在被一个小小的情感问题折磨着。
事情的起因, 是她询问已然知晓她心上人就是自己的青年, 他们是什么关系。
青年回答说:“我们是老师和学徒的关系呀。”
柏莎摇着他的肩膀,逼问道:“你再说一遍?!”
迦南颤音重复道:“我们是老师和学徒的关系?”
柏莎放弃了, 她松开手,气得当场要昏过去。
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完全不想和我确定正式关系, 是吗!
当天下午, 她把这个问题拿去问了埃莉卡。
助理女士听罢, 诧异地回视柏莎,“你们竟然还没有确定关系。”
柏莎:“很奇怪吗?”
埃莉卡:“所有人看到你们,都不会怀疑你们两个是恋人。”
柏莎手支着下巴,陷入沉思,以她的角度来看,她觉得他们的关系还很低调。
她完全忘记了,他们在多少人面前牵手、拥抱甚至激烈亲吻的事。
埃莉卡看着她的表情,就已猜到她在想什么。
埃莉卡面无表情地说道:“柏莎大人,没有确定关系也没事吧,这不就是您要的吗?”
“我要的?”
“您忘记了吗,您最开始招收迦南,就是为了让他做您的情……”
柏莎一把捂住埃莉卡的嘴,制止她说下去。
柏莎的脸红透了,她想起了好多他们刚认识时发生的事。
包括但不限于,帮他作弊、在他背上装醉、哄骗他说这就是普通的拥抱,更不要说夺走他的初吻和第一次的事了。
天啊,我到底都做了多少坏事……!
答案是,无数件。从认识到现在,他们所有的关系进展,都建立在她的欺骗上。
她就是那样一点点欺骗着无知单纯的小魔物,堕入她的魔掌。
诶,这么想起来,她还挺厉害的呢。
柏莎小小地沾沾自喜,数秒过后,又回过神狠狠批判了自己。
柏莎,你太过分了!你比公爵大人还要过分,你不仅要一个人的身体,还要一个人的心。
是的,心,她想要他的心……
柏莎松开捂住埃莉卡的手,向后跌坐到椅子上。
“埃莉卡,我不想他做我的情人,我想要他做我的恋人。”
“这么说,你是真的喜欢他了?”
“嗯,想到未来做的对象不是他的话,会有点难过。”
“原来你只是想和他做啊……”
“啊,也不是,接吻、拥抱什么的都很喜欢。”
埃莉卡无语了,“你没救了啊,柏莎!”连敬语都顾不上了。
说到这,埃莉卡突然有点好奇,“柏莎大人,您当初为什么爱拉托纳大人呢?”
柏莎回忆道:“我对拉托纳的爱,源于崇拜吧。迦南的实力也很强大,但我已过了崇拜别人的年纪了,我反而害怕他是因为崇拜我、才喜欢我。”
“那您希望,迦南先生是因为什么喜欢您的呢?”
“因为我的美貌?”
“……”
埃莉卡默了默,公允地说道:“客观来说,迦南先生更漂亮一点。”
柏莎屈指点着额头,“没错,他很漂亮,还很单纯,所以才叫我这么不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等到某天‘老师’的光环从我身上消失,他会不会蓦然清醒,发现自己从不爱我、只是崇拜,而从我身边离开呢?那时,我说不定已经全身心爱上了他,那我又要怎么办……”
埃莉卡轻声道:“像您这样自信的人,也会这样想吗?”
柏莎抿唇,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因为埃莉卡,我经历过一次了嘛。”
她曾经疯狂地爱着那位神明,直到期待落空,真情被负。
愤怒、悲伤、绝望,一轮轮地过去,有天,她发现自己痊愈,以为再也不会在乎那段往事。
直到她又一次喜欢上了谁,过往的阴影化作恐惧,从她的心底又钻了出来。
唉,人类真是奇怪,被背叛过一次,就会害怕好多次。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逃避。
柏莎做了个深呼吸,从位子上站起。
“埃莉卡,我会和他说实话,把我对他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告诉他。”
“然后,我会把选择权交给他。他可以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基于此,柏莎来到了迦南的房间。
她叩响房门,房间的主人很快把门打开,迎接了她的到来。
迦南笑容满面,定睛却见到柏莎的表情异常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师?”
“迦南,我是来向您坦白我的罪行。”
“罪行?”
“嗯,那可是足以进入骷髅囚牢的罪行!”
柏莎就这样说着,拉住青年的手向外走,他们第一站去的是她的房间。
她当他面旋开了一瓶情药,问他:“你懂了吗,迦南?”
迦南懂了,老师是想再试一次他对情药的抗性吗?他狠狠嗅闻了一口,露出笑容,表示出他完全没有问题。
柏莎却看起来并不满意,她表情沉重,拉着他离开,前往下一站。
第二站是她的办公室。她按住他跪下,她自己坐进他的怀里。
柏莎又一次问:“你懂了吗,迦南?”
迦南又一次懂了,老师是想回忆他们曾经的拥抱,他过去好喜欢这种拥抱,可在他们已做了更亲密的事后,这种事已满足不了他。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抓起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老师,不摸摸吗?就像您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柏莎一下也不摸,她脸色黑沉,话都不说地站起来,向外走。
迦南困惑地跟上她,他们一起去了第三站,这一站竟是又回到他的房间。
她让他坐到床上,把他的裤子脱下一半,她的手放了上来。
迦南:“!”您是想要了吗?
柏莎第三次地抬头问他:“你懂了吗,迦南?”
迦南这次懂到不能更懂,他倾身,抱住她的肩膀,就要吻上她。
不想她倏然从他的怀里挣出,她看起来很不高兴。
迦南委屈道:“是我误会了吗?”
柏莎说:“你根本就不懂嘛!”
迦南虚心问道:“是我哪里不懂了呢,老师?”
柏莎抱臂,认真道:“比如说,我放置情药,不是为了试验你抗性,是为了勾起你的情|欲。”
迦南沉吟道:“老师,我的情|欲不需要那种药就能勾起的。”
柏莎继续说:“又比如说,我们的那种拥抱根本不是普通的拥抱。”
迦南点点头,“我知道,那是让人感到非常幸福的拥抱。”
柏莎没有停顿地说:“还比如说,根本不存在安抚魔法的实验,我只是想睡你罢了。”
迦南神情一滞,“诶?”
这次,他是真的不懂了。
柏莎看着他的表情,明白她终于说到了他的盲区,她心里既痛苦,又自我催促着快点把罪行坦白。
柏莎说:“迦南,你总说我对你情感纯洁,其实不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想睡你,后来有些喜欢你,但还是想睡你,我发现你是很单纯的人,我更想睡你了,我听说了你想为妻子保留第一次,我挣扎许久,决定直接把你睡了。”
迦南听得晕眩了,他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我好高兴听到您这么说。”
柏莎拧紧了眉,看他,“你怎么不生气啊?我骗了你也!”
迦南说:“但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呀。”
柏莎难以置信,重复道:“我想睡你!”
迦南微笑,“请睡。”
柏莎:“……”
柏莎快哭了。她发现这个单纯的小魔物已经受到她的影响,没有自我的想法了。
果然,一周一次还是太频繁,他的大脑根本没办法保持清醒嘛!
可她不能不清醒,她必须要在今天把话说清楚。
柏莎冷静了会,说道:“迦南,性本身就是很快乐的事,你不能因为和我做的时候快乐,就误以为你喜欢我。”
迦南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是的,老师,性本身就是快乐的事……”
他就是因此担心老师不是真的喜欢他,可老师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完全没必要有这样的忧虑呀……
他在和她做之前,就喜欢她喜欢到不行了。
迦南心怀疑惑,抬眼看向老师,发现她哭了。
迦南愕然,“您……怎么了?”
柏莎哭着说:“你终于懂了。我就是为了让你懂,才来和你说的,结果你真的懂了的时候,我又后悔了。”
迦南,你明白了对吧,你是因为喜欢性才误以为喜欢我。
或者是,你是因为我是你老师,你崇拜我才误以为你喜欢我。
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嘛,到最后,还是我喜欢你更多点。
柏莎委屈到不行,一边哭一边用袖管擦眼泪,两边的袖管很快都变得湿透。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哽咽,让听者心碎。
“现在你知道了,迦南,我就是这样的坏女人。勾引你、欺骗你、把你诱拐到了床|上,让你误以为这就是喜欢。”
“好啦,你现在清醒了,你要从我的身边离开了,你要去哪呢,去找你的妻子吗?有空记得多回学院看看。”
“我永远是你的老师,呜呜呜,我永远都会喜欢你,但我知道,不能是那种喜欢啦。”
“我以后啊,不能再牵你的手,不能再拥抱你,不能摸你的胸肌,腹肌也不行,嘴唇也不能亲了,你的那里也不属于我了……不是,等下,我在说什么。你就当做没听见好了,这不过是坏女人最后的挣扎罢了。”
柏莎已经悲伤到混乱、语无伦次了,名为失恋的痛苦在她的心里东奔西撞,然后就是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坦白错误,后悔为什么非要建立正式的关系不可。
算了,恋爱不就是这回事嘛,先喜欢的那个人就完蛋啦。
她完蛋了!她抽泣着,和房间的主人告别,转身向门口走去。
手按上了门,却转了半天都打不开。怎么回事,她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眼泪这时干了一些,她弯下腰,从清晰点的视线里认真查看了门。
哦,是被人施加了魔法。咦,这个魔法有点眼熟呢……
神志还很混乱,思考也来不及跟上,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陡然悬空。
她整个人被抱起,被甩到了床上,而那个让她失恋的男人竟不打招呼地压了上来。
柏莎不懂,这算什么,结束前的最后一次吗?
她才不要抱着被人抛弃的心情,和人做呢!
她郁闷地拿手锤击青年胸口,青年毫无反应,任她打着。
只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老师,您了解魔物吗?”
“不了解。”
“也是。您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呢。”
“我不在乎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哼!”
柏莎听到了一声笑声。呵,真好,他还笑!
“您知道吗,魔物和人不同,他们从不压抑自己的欲|望。”
“欲|望?”
“嗯,每种魔物有每种魔物不同的欲|望。我可以考考您吗?”
柏莎无语,原来他不是想再做一次,他是想炫耀自己的魔物知识。
柏莎又气又难过,但也已无所谓了。
“问吧。”
“食人魔的欲|望?”
“吃|人。”
“兽人?”
“听说是斗殴。”
“龙族?”
“故事里说是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魅魔?”
“魅魔?性|交吧……”
回答到这,空气遽然安静。
柏莎凝眉,不解地看向青年,见到对方的粉眸里埋有了很深的笑意。
迦南盯着她,说:“老师,原来您是知道的。”
柏莎:“我知道什么……”
话还未说完,她脑海里的某根迟钝了太久的神经,运作了。
她……悟了。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年。
迦南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他黑发下的粉眼睛罕见地眯起,声音也和平常变得有些不一样。
格外慵懒,沙哑,好像他某些时刻的喘|息。
唯有语调还是可怜兮兮,“您还不明白吗?”
柏莎:“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相信,“所以,你是魅魔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谁知,她话刚落下,黑色的犄角便从青年的头顶迫不及待地长出,某根曾经碰过她的尾巴,轻轻从她的肚子上扫过。
她浑身颤栗了,大脑空白,只慢慢意识到自己下|身变得清凉,还有什么炽|烫抵了上来。
魅魔青年有生以来,第一次以真身拥抱到他心爱的女人,他的身体难以抑制地活跃着。
他屈身,深深将她拥抱进怀,他靠在她耳边,语气无奈,又夹杂着微妙的嘲讽。
“老师,您对勾引一无所知。”
“如果我们之间,有人要进骷髅囚牢,那个人一定是我。”
柏莎听见了他的话,但不打算回应,她累了,她感到自己的回忆在不断鞭策她。
柏莎,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吧。你勾引了魅魔,你对魅魔用了药,你把魅魔骗到床|上……
这大概就是不好好学变形学的下场吧!
柏莎的眼角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魅魔慌张了,“老师,我吓到您了吗?”他静静地移开他的下|身。
刚才还好像拿出了十足功力勾引她的人,怎么感觉一下子又露出原型了呢?
迦南,你这个魅魔,也不过如此吧。
柏莎摇头,“不,魅魔挺好的,我不讨厌。”
听见她这么说,炽|烫又一次靠了上来。
“好开心。”迦南微笑道,“老师,我忍不住了,可以做吗?”
“可以。不、不对,你不是已经在……嗯。”做了吗!
“诶,对不起,我没忍住。”
“……”
柏莎默默想道,她好像从今天,要重新开始认识他了。
她的迦南,她的魅魔恋人……这下,应该算是恋人了吧!
算啦,等结束再问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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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很喜欢你啦
◎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允许有。◎
有一种和陌生人做了的感觉。
你是谁啊, 你还是迦南吗,你该不会被别人附身了吧!
柏莎抱着这些疑问,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发呆。
她轻声呢喃:“之前的几次都算什么啊……”她没准备让他听见, 可他还是听见了。
迦南小声问道:“是我这次太粗鲁了吗?”
柏莎抬手,“不, 以后都按这个标准来。”
迦南声音更小了:“可老师,我已经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了。”
柏莎转头, 看向他,“你这是什么记性啊!”
说完,她发现他头上的角不见了, “诶, 角被你收回去了吗?”
迦南乖巧道:“嗯, 我不想吓到您。”
“我不会被吓到啦。只是会有点担忧,它会不会戳到我?”
“不会哦。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只想触碰你、摸摸你。”
柏莎感觉到了,腰侧痒痒的, “你的尾巴还没收起来。”
迦南慌忙道:“抱歉, 我马上把它收回去。”
这下, 他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了, 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不,无论有没有角和尾巴, 他长成这样,都称不上普通吧。
柏莎现在懂了,“难怪你的姐姐们和你都那么漂亮,原来是种族优势。”
迦南抿唇微笑, “谢谢您的夸奖, 有机会我会把您的夸奖带给姐姐们。”
“她们为什么逼迫你去结识陌生女性, 我也终于明白了。”
“我从没有答应过,老师……”
“嗯,我知道你没有过。但我还是很惊讶,你是魅魔哎,怎么会有你这样纯情的魅魔?”
听到“纯情”这个词,迦南捂住了脸,羞愧不已。
“您错了,老师,我一点也不纯情。”
“你……还不纯情啊?”
“我很早以前就想象着您的样子自○了。”
“是、是吗。”
柏莎捂着嘴巴,挡住笑容,如果其他人对她这么说,她会觉得那个人是个大变|态,但他的话,她就只会觉得可爱了。
可恶啊,这就是喜欢吗,她喜欢他,他做什么都看起来好可爱。
柏莎啊柏莎,变|态的人是你吧!
柏莎自我批评道,听到他的坦白,她也顺着想起,她还有件事没告诉他。
“迦南,我还隐瞒了你一件事。”
“嗯?”
“其实,当初,学徒考……帮你……弊……风……我……”
柏莎的声音轻得过分,哪怕在她身旁,青年还是费了好大力才听清。
听罢,他大脑反应了一会,笑出了声音。
柏莎不明白,“你笑什么啊?!”
迦南说:“笑您是真的很想睡我呢。”不惜破坏公平、为我作弊。
柏莎蹙眉,靠过去亲了他一下,“不可以吗?”
迦南不答,他回亲回去,亲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将她松开。
他这才轻声说道:“特别可以。”
柏莎被他亲得晕乎乎的,声音虚弱道:“你生气了吗?”
“不生气,但您帮我作弊的事对迪夫先生不太公平呢。”
“嗯,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迦南握住她的手,“不,我去说就好,我会好好地和迪夫先生道歉。”
“啊?不该是我道歉吗?”
“您是为了我,自然应该是我去道歉。”
柏莎不懂他的逻辑,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的谈话静了下去,天色已晚,他们的身体也都疲惫,该睡了,可两个人的眼睛却都睁得大大的,看着对方。
不舍得睡。大脑兴奋无比,有好多话想对对方说,却又反而不知先说哪句好了。
柏莎的嘴巴张张合合,过了好一会,她说:“迦南,我好像有点太喜欢你了。”
迦南似乎也一直在等待她开口,她刚一说完,他就回答了:“我也是,特别喜欢您。”
柏莎咬唇,“但太喜欢,对我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迦南伤心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柏莎说:“因为太喜欢,就会抱有好多期待,想要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多。”
迦南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可老师,我已经喜欢您,比您喜欢我要多了。”
“真的吗,迦南?”
“我想说‘真的’,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向您证明。”
“唔,也对,这种事好难证明吧……”
柏莎的思绪不知游向了何方,她静了好久,绿眸里失了光彩。
等到眸光恢复时,她突然感慨:“迦南,喜欢真是好难的事,爱就更难了。”
爱!她说了爱这个词吗?还是,这只是他的幻觉?
迦南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又感觉这才刚迎来新生。
这时候,柏莎握住了他的手,他察觉到她准备说什么,又不知她要说什么。
他紧张地在掌心里沁出了汗。
“迦南,有件事,请你相信我。”
“什么事?”
柏莎语气认真地像在宣誓:“无论我以后还喜不喜欢你,我都不会伤害你。因为我被伤害过,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伤心。”
迦南默了,他怔怔地看着柏莎,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柏莎着急了,“你不信吗?”
迦南摇摇头,“不,我信。只是听到您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觉得很神奇。”
柏莎“咦”了一声,很不明白的,“我不记得我说过。”
迦南露出微笑说:“您有一次喝得很醉很醉,对我说了好多话,其中就包括这一句。”
柏莎完全想不起来,“我那天都说了些什么呀?”
迦南说:“您说喜欢我、永远不会伤害我、以及您喜欢——”
柏莎:“你说什么?大点声。”
迦南捂脸,“……大的。”
柏莎噗嗤笑了,“什么啊,我竟然把心声说出来了!”
迦南从指缝里露出粉眼睛,“您的意思是,您真的喜欢吗?”
柏莎伸出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下,“我呀,超喜欢的!”
迦南抿唇,忍住笑容,“老师,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一只魅魔是这样幸福的事。”
柏莎已将他的手指都从脸上掰开,她靠过去,又亲了他一次。
第二个漫长的吻结束后,她离开他,望着他的眼睛说:“迦南,比起身体,我还想努力喜欢你的全部。”
迦南高兴又惶恐,“您喜欢我到那个地步,真的没有关系吗?”
柏莎说:“这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你要说我犯了侵犯珍稀魔物保护法?!”
迦南拼命摇头,“不、不是的,我是在想您的心上人……”
“心上人?不就是你吗。”
“我?”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迦南懵了,他知道吗,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啊!
他不禁回忆起每次老师提到心上人的时刻,她是如何形容他的。
想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和心上人除了漂亮外,有什么其他共同特点。
比如说,他一点都不单纯,也不温柔……
您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吗?我的伪装技术还真是了不起。
迦南惭愧,又暗自窃喜,再也不存在什么心上人了,她的心上人就是他。
他抑制不住地发出笑声,不断自语着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柏莎听出,他才发觉自己是她的心上人。
她故作生气道:“迦南,你竟然把我想成了一边和你做、一边想着其他男人的坏女人吗?”
迦南笑声急停,忙说:“不、不是的,我以为,您是受到了我的影响。”
柏莎想了想,懂了,“哦,原来你也是个坏男人。你魅惑了我,哪怕我不情不愿,还是和我做了。”
迦南无可否认,“我……对不起。”
柏莎看着他可怜的表情,不忍心再欺负他了。
她好认真地抱起他的手,置于胸前,“迦南,和我恋爱吧。”
刚才还在道歉的青年,听到这句话,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睛圆睁着,呆滞了。
好半会,他的粉眼睛眨了两下,眼泪先于话语地落下。
柏莎还没有说完:“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允许有。我会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可能还没有那么那么喜欢你,但我会努力。”
迦南哽咽道:“老师,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待。”
柏莎松开他的手,手指前移,为他擦眼泪,“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已经很喜欢你啦。”
“如果让我想象结婚,想象拥抱,想象做的对象,脑海里出现的男人都是你,就像这样的喜欢。”
说到这,她发现青年消失了,她的手指悬在了半空。
哦,原来他是躲进了被子里……
迦南,你这样一点也不像魅魔,反而很像某种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鸟。
柏莎无奈问道:“怎么啦,迦南?”
被子里传出声音:“我需要冷静。我……太高兴了。”
“是吗?”柏莎掀开被子,把自己的身体也藏了进去。
黑暗里,两双眼睛静静对视,如同两只夜晚在密林里撞见对方的幼小动物。
弱小、无助、胆怯颤抖,终于碰到同类,于是兴奋地奔向对方。
蹄子踏过小溪,柔软草地接住它们可爱的脚印,它们蹦蹦跳跳,绕过荆棘、穿过花丛,走了不知多少路,终于来到对方身边。
这里是终点了吗,我们抵达终点了吗?
心怀着小小的不安,向对方递出蹄子……
啊不,是递出了手。
然后就这样相握着,睡着了-
柏莎醒来时,看到迦南在窗边为花盆浇水。
“纯白种子还没有长出东西吗?”
“没有呢。老师,我在想,是不是我浇水太频繁了?”
“不,它可能是想尽可能长成被你夸赞的样子。”
迦南回头,看向她,“可是,无论它长成什么样,我都会夸赞它的。我希望它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
柏莎笑了,“它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很温柔,迦南。”
迦南“诶”了一声,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
柏莎还想说点什么,纯白种子打断了她。
“不要再说了,柏莎,我要害羞了……!”
这是一句向她心脏传来的话语,她也就在心里回应了它。
“你决定要长成红色种子了吗?”
“这是你们人类的笑话吗?一点都不好笑。”
“哎,我觉得还可以啦……”
“总而言之,不要再开我的玩笑,柏莎!”
“好吧。”柏莎闭嘴,她知道纯白种子古老又强大,她可不敢惹它生气。
而说到古老,她有个问题要问它。
“纯白种子,”柏莎问道,“从前的世上有很多龙吗?”
“这取决于你说的‘从前’是多久以前。”
“这是什么意思?”
“龙族常常毁灭,又常常重生,它们有时在,有时不在。”
“你的意思是,它们还会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吗?”
纯白种子静了静,再度开口时,它的声音变得有点冷。
“柏莎,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龙化,它在说龙化。
“可如果,我想要阻止龙化继续……”
“那你会失败。龙必将重临于世,那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事。”-
美味龙酒馆在快要歇业时,迎来了客人。
红发青年打开门,望了眼外面的人,嚯地准备把门关上。
可惜,某人的手已经卡了进来——
“呜!”迦南被门夹到,“坎普,请放我们进去,我们有话和你说。”
坎普不情不愿把门打开,见到他好友的手被旁边的银发女人捧在掌心,放到嘴边吹了吹。
“还痛吗,迦南?”
“一点不痛了,谢谢您。”
坎普:“……”
坎普皱眉道:“你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比上次更好了啊。”
柏莎面向坎普,向他展示她和迦南紧握在一起的手,“因为我们是正式的恋人了。”
坎普咬牙,脸色发青,满脸写着“羡慕死我了”。
他摆摆手,让他们进来,“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柏莎说:“那恐怕不行,今天我和迦南会在这里待很久,因为待会还有一个客人要来。”
坎普已经到一旁坐下,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女人吗?不是的话就不要让他来了。”
柏莎拉着迦南到坎普的对面坐下,“如果我说,就是呢?”
坎普停下打到一半的哈欠,坐直身体,“那我愿意奉陪到明天早上。所以,是哪位漂亮姐姐?”
柏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保密。在那个人来之前,我们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说完这句,他们向坎普告知了龙化的事,这头对他们两个毫无兴趣的龙,听到这个话题时,也逐步进入了状态。
迦南、柏莎的声音停下后,坎普低头陷入沉思,过了很久才开口。
“我以为被灭绝的是我们龙,现在听完,我觉得是你们人类快灭绝了。”
柏莎表情滞了下,为坎普的话和纯白种子的如出一辙。
他们两位都认为,龙化是龙必将重临于世的征兆。
然而,讽刺的是,部分人类还在自己为这场龙化推波助澜。
不过,柏莎还是要纠正坎普:“准确来说,被灭绝的是人类法师吧。”
坎普摇摇手指,“你错了,柏莎小姐。你们人类无差别灭了我们龙,你觉得我们龙会放过普通的人类吗?”
柏莎:“……”
柏莎无力辩驳,她感到浑身发冷,坎普说得没错,是她天真了。
灭族之仇,放到何种生命上,都是无法泯去的仇恨。
龙重临于世时,就是愤怒的龙焰血洗大地时。
坎普看出了人类女性的不安,他好心地转移了话题:“谈谈你们人类吧,想把你们变成龙,再把龙鳞扒了、龙肉龙血吃掉的,是不是就是魔法塔的塔主戴维?”
柏莎摇头,“不,我们有不同的看法。”
迦南接着老师的话说道:“坎普,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说,你闻见过‘他们’会长的气味。”
坎普挠挠脸颊,回忆道:“苍老、腐烂的臭味……”
迦南说:“对。‘苍老’,根据这个描述,我和老师怀疑,那个气味源自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法师。”
坎普凝眉,“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都知道‘他们’的会长是个老法师……”
坎普的话不再说下去,他望着对面二人注视着自己的深重目光,猛然明白他们两个指的是谁。
坎普叫出了声,“你们该不会是说……欧恩吧!!!”
这是哪怕他一头龙,都听说过的人类法师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死了都有一百年了吧?!
不,不不不,他如果吃了龙肉,活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比起这头龙巨大的反应,桌对面的人类法师看起来更为镇定。
真实情况是,柏莎已经在初次想到这件事时,深深地惊讶过了。
而这种惊讶,远远及不上她刚知晓龙化的时刻,那时的痛苦、绝望,她不愿回想。
此刻,她正冷静地向坎普说道:“没错,就是欧恩。我们觉得欧恩主导了一切,当然,他的儿子戴维所统治的魔法塔肯定也参与了这件事。”
坎普摸摸鼻子,“这么看,戴维还挺孝顺的,他好听爸爸的话啊。”
柏莎不这么认为,“更有可能的是,欧恩也允诺了戴维好处。比如说,同样的长寿。”
坎普扬扬眉毛,明明在听的是他人觊觎龙肉的事,他却一副在听其他族类故事的样子。
唯有在评价时,他才想起了自己是什么。
坎普:“可惜啊,柏莎小姐,我觉得他们会失败,他们只要让我族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就都会死。”
何止是他们,我也会死。柏莎在心里补充。
她没有说出口,但她感到迦南握住她手的力度加大了点。
他的手在颤抖,她转头,迎上他的粉眼睛,看到他眼里的光芒也在颤抖。
迦南,和人类恋爱很麻烦吧,寿命短暂,生命脆弱。
但我不承认我脆弱,哪怕巨龙立于我前方,我也会勇敢地昂首直视它。
嗯……不过这暂时也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他们的谈话在这暂歇了一刻,在下一轮对话开启前,门外响起了声音。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坎普第一个站起身,迎接“他”,他的眼睛都亮了。
“柏莎小姐,这就是你为我介绍的未来妻子吗?”
柏莎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迫不及待冲向客人的龙青年,已被客人一巴掌掀翻在地。
半神弗丽达的声音随后响彻在房内:“柏莎,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看这个滑稽的家伙吗!”
“不,弗丽达。”柏莎也站了起来,“我叫你来,是我听尔纳巴说,你知道了龙化的事后,依然想要成为半神。”
弗丽达哼声道:“是啊,不行吗?你想要劝我,和你一样做胆小鬼吗?”
柏莎眨眼,“胆小鬼?”
弗丽达:“龙化又如何?能够变强的话,把灵魂献祭给恶魔都没关系。”
魅魔青年小声说道:“世界上好像不存在恶魔。”
他的恋人接道:“童话故事里有,弗丽达小时候喜欢看那种故事。”
弗丽达额头蹦出青筋,“你们以为我听不见吗?!”
柏莎看向弗丽达,“弗丽达,你误会了,我没打算劝说你,我支持你的选择,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出现幻听呢?”
弗丽达蹙眉,“幻听?已经有过了。我不在乎。”
柏莎:“在不在乎随便啦。我想问的是,你好奇吗?”
弗丽达“哈”了一声,没懂,“好奇什么?”
柏莎:“好奇你听到的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弗丽达:“我不会龙语。难道你会?”
柏莎:“我也不会,但这里有人会。”
柏莎话说到这,地上的坎普已经坚强地爬起,他聪敏地从两位女士的话里捕捉到了重点。
他顾不上嘴角的血,朝弗丽达的方向行了个狼狈而绅士的礼。
“你好,美丽的女士,请允许我向你做个自我介绍。在你面前的,是这世上最后一头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实力强大(省略1000个形容词)……的龙。”
弗丽达翻了个白眼,“你是说,你会说龙话?”
坎普:“当然!”
弗丽达沉思了阵,半晌,她在龙青年的灼灼目光里,将头点了下。
接着,她满脸嫌恶地走进酒馆,不情不愿在和柏莎同一张桌旁坐下。
柏莎却始终持着笑容看她,她很高兴,她的计划能够迈出顺利的第一步。
在今天来这里以前,听了她计划的魅魔青年,很是不解。
迦南问她:“老师,解读龙语是为了什么呢?”
柏莎回答:“为了在被龙化、和拒绝龙化间,找出第三条道路。”
或许那就是,共存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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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恋爱的麻烦
◎她想她已逐渐体会到和魅魔恋爱的诸多麻烦之处。◎
听着弗丽达复述出的音节, 柏莎、迦南二人的脸上均露出了茫然表情。
坎普稍好一些,他能听出那是一句龙语,但以他的角度来说, 这句话毫无逻辑可言。
它形同好几个完全无关的词杂糅到了一起, 硬凑成一句句子。
拿人类语做例子的话,就像是一个人说自己早上盛装打扮, 晚上去了地里种矿石,中午喝了边缘点缀了鲱鱼的帽子, 傍晚在铺满了矿石的鲱鱼汤上睡着了。
这句话乍一看不可理喻,细细品味,前后又好似有了微妙的关联性。
弗丽达的话, 在坎普听来,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他知道, 这是因为她传达得不到位,她肯定将某些音节发错了声音。
故而此刻,他不断在心里琢磨着音节相似的词, 试图凑出正确句子。
半小时后, 他成功了。
他把这句话告诉众人:“那头龙在说, 女士你真漂亮, 和我交往吧。”
众人:“……”
片刻的死寂后,弗丽达一掌拍在了桌上。
她咬牙切齿, 瞪着坎普,“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坎普大喊:“冤枉啊,弗丽达小姐,我真没骗你, 那头龙就是这么说的!”
弗丽达还是不信, 她又要发作, 脑海里倏然响起了幻听。
她趁着记忆犹新,赶快将新的龙语转告给坎普。
这次,坎普轻易就理解了她的转述,“那头龙在说,它生气了,它不允许你靠近其他的龙……啥,它不允许你靠近我?老哥,你都死了好吗。”
弗丽达:“……”
弗丽达气得有一万句话要咒骂,偏偏头颅里的嘈杂声响还在折磨她,她使不出力气,捂住耳朵,颈上淌满汗液。
拉托纳,这就是你曾经遭受的痛苦吗?
她自语着问道,没想要回答,却得到了龙的回音。
她听出那是一句崭新的句子,她复述出来,问坎普,它在说什么。
这次,坎普回答得很犹豫,他避开和弗丽达的对视,表情略有点尴尬。
“它在说,你别再想拉托纳了。”-
某种意义上,弗丽达的龙语解读进展得非常顺利。
在坎普解读出“拉托纳”后,弗丽达不再质疑他的话。
她只是面色难看,周身笼罩了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为了强大,弗丽达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那样一头轻佻的龙在自己体内。
柏莎对于这件事也很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像坎普这样的龙竟不止一头。
面临重生,弗丽达体内的龙所做不是愤怒、折磨人类,而是和人类求爱。
这……都不知道该说它单纯乐观、还是无可救药了。
离开美味龙,回行的路上,迦南说:“姐姐们说过,龙族们是思想简单的一族。”
柏莎说:“看出来了,我猜它们当初被灭绝,也是中了人类的谎言吧。”
迦南思索,“我不知道,我对于龙的了解仅限于坎普,还有他的姑妈。不过,他的姑妈曾说,龙族是一种对伴侣很忠诚的种族。”
“忠诚?”柏莎表情古怪,“这点在坎普身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关于坎普,迦南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欲言又止。
柏莎瞥他一眼,“哼,你和坎普难道说是有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吗?”
迦南慌忙道:“不,不是的,我什么都愿意告诉您。只是这件事,您千万不能让坎普知道,是我告诉您的。”
“我答应你。”
“坎普他,表面看起来很轻浮,实际内心可能也很轻浮,但他没有成功过,他还从没有和女性拥抱过。”
“诶?那这样一个人,当初凭什么嘲笑你是处|男啊?”
“大概因为他喜欢给自己编造过……等、等下,老师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记得,坎普唯一一次将这句话当老师面说出口,是她醉倒的那次。
柏莎反应了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哎,她又要坦承罪行了吗?
她叹息着转过身,扑进迦南怀里,“如你所见,那天也是坏女人计划里的一部分,迦南,我很擅长装醉哦。”
迦南感受着温软在怀,话都忘了要说什么,只记得出声安慰她:“您才不是坏女人,您是最好的人类了。”
他刚才准备说的话是什么?究竟想说什么来着……
啊,对了,他想起来了!
“老师,那天夜晚您一直都醒着吗?”
“醒着呀。不然你以为是睡梦里的我在你身上乱摸的吗?”
“那、那难道说,我对您自○的时候,您也还醒着吗?”
“当然……不对,你什么时候自○的?”
迦南:“……”
柏莎:“……”
空气安静了,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秒。
过了好久,柏莎打破沉静:“迦南,我们把刚才的事全都忘记吧。”
迦南忍住快要落下的泪水,“嗯!”
但说着忘记,怎么可能真的忘记,接下来的路途,两人都避开了和对方的对视。
不,说是柏莎一人避开更为准确。青年不断扭头、目光热烈而委屈地看向恋人,恋人却无动于衷。
这并非是因为柏莎残酷、或是生他的气,她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消化。
那时……无论怎么想都太早了吧。虽说他作为魅魔,兴致高昂些也很正常。
柏莎还未将这件事消化完,前方兀然出现的身影先将他们两个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远方,魔法之神立于夜色之中,淡蓝色的头发披散在他的白袍外,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是从天幕降下的非人之物。
认出他是拉托纳的同时,柏莎感到某人握住自己手的力度加大了点。
你很在意嘛,迦南。她忍住笑,以同样的力度回握他。
拉托纳的视线停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他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他来这,是伍德的提议。
伍德说,您该去看一眼她的,您该确认自己对她的感情。
我,对她,是什么感情?
拉托纳难以回答,哪怕他来到这里,哪怕他亲眼见到了她。
他浅蓝色的眼眸里浮出的也更多是困惑,而非喜悦。
自然,他从她那还是能体会到神奇,就如同很久以前,她的绿眸每次撞向自己时,所带来的安静。
只是,在他已为人神、将为真神的今天,她所能提供的安静已变得微不足道。
龙不再会放过他,龙已和他的身体渐成一体。
他依旧听不懂它的话,但能够感觉到它的愤怒、悲怆,和对人的憎恨。
就连它的名字,他也已渐渐知晓。
他问伍德:“你知道圣沃尔是什么吗?”
伍德说:“我们国家的名字。”
他摇头,在心里说,不,圣沃尔是一头龙的名字。
他体内的龙的名字-
拉托纳竟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那句话是,柏莎问他“为什么来”,他回答说“散步”。
柏莎无语,他从安静城散步到学院附近,走一个月都不可能走到吧!
柏莎感慨他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寡言,她的恋人则会说,某人话很少,动作却不少。
这是因为,拉托纳离开前,突然走近柏莎,握住了她的手。
由于这个动作发生得太快太莫名,柏莎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就已经将她松开了。
继而,她就只能看见,魔法之神盯着自己的右手,脸上浮出很不解的神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本大人的手能被你触碰,你还不快快感恩戴德!
拉托纳显然不会感恩戴德,做完这个莫名的动作后,他就静悄悄地离开了,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更莫名的是她的恋人,拉托纳一走,她刚被握过的手接着落进他的掌心
迦南低头,认认真真地为她的手指做清理,即使她不认为那是清理,她的每根手指都变得黏糊糊的了,救命,放过她吧!
柏莎蹙眉道:“迦南,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迦南抬眼,粉眸里闪着泪光地望她,“我……好在意。如果不这么做,今晚我会睡不着的。”
“睡不着就睡不着嘛。”
“咦?可如果我不睡的话,老师也没办法睡了。”
“……”
柏莎默了,她妥协地用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她的恋人露出魅魔真身后,各方面都很令人满意,但人类之躯果然还是难以承受魅魔的激|情。
她需要好好静养身体……
柏莎朝天空望去,她想她已逐渐体会到和魅魔恋爱的诸多麻烦之处。
青年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心情,他放下她的手,小声问道:“老师,是看到我的本性后,不喜欢我了吗?”
柏莎诚实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还没习惯。”
“不喜欢也不用勉强的,老师……”
“以退为进对我没有用哦,迦南。”
“不,我是说真的,我有个办法挽回您的心。”
柏莎微怔,她不觉得自己对他的心需要被挽回,但她还是很好奇。
她看向他,眨眨眼睛,“说说看,怎么挽回?”
迦南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老师,请看,这是祖母为我留下的信,据说,当我身份在我的爱人面前暴露时,拆开这封信,就能挽回那个人的心。”
柏莎接过信,好奇到眼睛都亮了,“太有意思了吧,不愧是梅尔达,里面都写了什么?”
“我还没有拆开看过。”
“你不好奇吗?”
迦南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不过老师想知道的话,就把它拆开看看吧。”
柏莎犹豫,“诶,真的可以吗?这可是你挽回我的心的秘密方法也。”
迦南微笑,“未来的事未来再说,此刻,我只想每分钟都哄您高兴。”
柏莎:“嘿嘿,那你成功啦!我现在超高兴的!”
她很快就把梅尔达的那封信拆开了,但在把信展开以前,她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把拆开的信还给青年,“迦南,我不看,你来看,然后你按照信上说的做,好不好?”
迦南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柏莎说:“如果梅尔达是和一个异族结婚,这封信里的方法很有可能就是她当初自己所用的办法,我想要重现当年场景,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你祖父是哪一族的线索……”
迦南点头,他觉得老师的话很有道理。
于是,他打开了信——
信上只简短地写了一个词: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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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何为占有欲
◎迦南“诶”了一声,很是惊讶,“我也有占有欲吗?”◎
尔纳巴发来了通讯, 说星谷不久将会需要他们的协助。
柏莎很乐意提供帮助,但她诧异这则通讯里透露出来的任务内容,竟是和迷宫卷轴有关。
迷宫卷轴, 基恩所创造出的第十大迷宫, 瓦伦家族珍藏的重要之物。
这样的东西,尔纳巴是怎么得到的呢?
想到重要之物, 她顺着想起瓦伦提到过的重要魔法,那个魔法究竟是什么?
柏莎思考时, 迦南叩响房门,走了进来。
原来,他也收到了尔纳巴的通讯, 并和她一样默契地想到了瓦伦。
只是对于那位商人, 青年的粉眸里流露出的情感中, 多了份名为父爱的感情。
柏莎好佩服他,瓦伦伤害了他足有两次,他却只在心中留下那个人是他们“孩子”时可爱的时刻。
柏莎就做不到这件事, 她厌恶瓦伦, 只是偶尔, 她会想起他临别前留给她的话。
他说, 柏莎,你要小心被基恩的迷宫阻隔之人。
那个人是谁?或许, 马上,她就能知道答案。
聊完通讯后,迦南神情严肃地谈起了另一件事。
“老师,我准备去找迪夫先生了, 您要一起吗?”
“找他干什……哦, 你是说道歉!”
柏莎差点忘记这件事, 她惭愧地拍了下额头,站起。
“走吧,迦南,我们一起去。”-
迪夫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声势浩大的道歉。
以至于听到第五句时,他就已忍不住打断面前两人。
“够了,我原谅你们了。”
“真的吗,迪夫先生?”
“真的。”
“哇,迪夫,你真是宽宏大量!”
“这些话也够了。”迪夫手按太阳穴,头痛道。
他从前就不在乎那场考试,在发现父母还活着的今天,考试有人作弊与否更是显得不重要。
另一方面,他亏欠过柏莎,柏莎如果亏欠他,那他们也扯平了。
不过,他对于面前二人的确有着其他方面上的怨念。
迪夫说:“柏莎大人、迦南,有多少人知道你们恋爱了?”
对于这个突然的问题,他对面的恋人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迪夫摸摸鼻子说:“我有个建议,你们两个手牵手在学院里走一圈试试。”
迦南抿唇,“如果这件事已经做过了呢?”
迪夫:“那在大家面前亲吻?”
迦南沉吟,“这件事好像也做过了。”
忘了是哪一天,和老师走到学院的花园小径,侧眸看到老师那么可爱,忍不住就亲了。
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
迪夫做了个合掌的动作,“那你们两个近来可千万不要去法师多的场所。”
柏莎不解,“这是为什么,迪夫?”
迪夫神情认真道:“因为有非常多狂热的支持你和拉托纳在一起的人,”比如我,“他们会伤心、愤怒,然后攻击你们。”
柏莎蹙眉,“可拉托纳很久以前就已经有其他恋人了。”
迪夫抱臂,“你错了,柏莎大人,拉托纳从未承认过弗丽达是他的恋人。”
柏莎眉蹙得更深,“这能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对除我之外的女人也一样残忍。”
迪夫说:“或许吧。但您和他的故事毕竟符合了魔法界最受欢迎的爱情故事组合,老师和学徒。”
迦南惊喜道:“那不就是我和老师吗?”
迪夫摇手指,“通常来说,这个故事里的学徒是个女人。”
迦南声音沮丧:“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更支持老师和埃莉卡女士在一起吗?”
柏莎笑了,“就算我想,埃莉卡也不会答应吧。”
迦南:“!”他才刚失去一个名为“心上人”的情敌,又要多一个名为“埃莉卡”的情敌吗?
迪夫打断他的妄想:“你想多了,迦南。我的意思是,他们更喜欢男老师和女学徒的故事。”
迦南还是沮丧,“为什么反过来就不可以呢?”
迪夫说:“这件事啊,是有由来的。我儿时听父母说,自从欧恩提出学徒制度后,他自己第一个践行了这件事,他招收了一个漂亮的女学徒,还与对方开展了一段甜蜜的爱情故事。”
听到欧恩这个名字,柏莎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迪夫本人的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迪夫还未从柏莎那听闻,欧恩可能还活着的猜测,但现有的他已知的事,也已足够摧毁欧恩神圣的形象。
问题是,哪怕他们不再崇拜欧恩,欧恩的光环依旧存在。他们听到或提到欧恩时,还是会下意识地心潮澎湃,这种刻在潜意识里的东西,究竟要多久才能消弭呢?
魔物青年没有他们这样的烦恼,对他来说,人类最伟大的法师是他的柏莎老师。至于“欧恩”、“基恩”,如果他不离开地城,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于是,此刻,他更为忧心的是他和老师的恋情得不到祝福的事。
迦南哀叹道:“老师,如果他们知道我是魔物,肯定会更讨厌我和您在一起吧。”
“不,他们会更喜欢。”两位人类法师异口同声道。
迦南好困惑,“为什么呀?”
柏莎说:“如果他们发现你是魅魔,我想反对的声音会消失一大半。”
迪夫感慨:“您终于知道他是什么了。”说完这句,他转头看向迦南,“没错,我赞成柏莎大人的看法。”
迦南的大脑晕乎乎的,“怎么会这样?他们不觉得魅魔很可怕吗?比如说,老师很有可能是被我诱惑、逼迫和我亲密的……”
迦南话说到这,感到自己被一道热烈的视线盯住了。
这道视线源自他可爱的恋人,恋人的绿眼睛里仿若写满了“请逼迫我”“请诱惑我”之类的话。
迦南更晕了,老师,您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迪夫这时说:“迦南,我建议你去阅读一遍海登伯爵的故事。”
迦南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想了一会,“你是说,埃莉卡女士喜欢的那位小说人物吗?”
迪夫:“没错,从埃莉卡梦里回来后,我就去阅读了那套小说,读完后,我明白了埃莉卡为什么那么痴迷那位伯爵。”
迦南好学地问道:“海登伯爵有很多吸引女性的特质吗?”
柏莎回答了这个问题:“有非常多。海登伯爵英俊、有钱、出身贵族,还有很强的占有欲。”
迦南在心里比较了遍海登伯爵和自己,他发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既没有很多人类货币,也没有高贵的出身,他算英俊吗,好少有人这么夸赞他,大家说“美丽”、“漂亮”更多点。至于占有欲,这个词好难理解呀。
迦南问了出来:“占有欲是什么概念呢?”
柏莎默了。她回想起自己被青年清理的手指,她不认为她的恋人毫无占有欲,但似乎,他对此毫无察觉。
等到迪夫回答完这个问题,迦南更是觉得占有欲是个与他无关的词汇了。
因为迪夫是这么回答的:“第五册 第八章 中,女主角莉莉接受了爱慕者的邀请跳了一支舞,这场舞会结束后,海登伯爵杀死了爱慕者,又将莉莉的双腿打伤,他把爱慕者的尸体倒吊在了窗外,让莉莉对着那张白皙的尸体脸看了一整晚。”
迦南:“……”
迦南觉得,自己好像刚听完一个恐怖故事。
他脸色发白,扭头却见到柏莎、迪夫在对着这个故事,津津有味地讨论。
迦南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老师,”他急切地抓住柏莎的手说,“您以后就算喜欢上别人,也请不要喜欢海登伯爵,好不好?”
柏莎大笑,“我为什么要喜欢海登啊?这只是个故事啦,现实里根本没这种人。”
迦南:“如果有?”
柏莎:“那我会把他暴揍一顿,把莉莉救出来。”
迦南放心了,“老师,我会帮您一起救莉莉。”
迪夫说:“我想,如果现实真有海登伯爵,埃莉卡也会毫不犹豫加入‘暴揍阵营’的。”-
“现实说不定真的有海登伯爵。”
迦南边说着这句话,边将一本海登伯爵第五册 的书推到众人面前。
这本书,是他在学院图书馆发现的。在他惊叹佩格女士竟会在图书馆摆放这种书的时候,好奇心已引领着他上前,打开了书。
不看不知道,看了他才发现,原来海登伯爵真是一位十分具有魅力的男士。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有着拨人心弦的力量。
哪怕到了故事后期,海登对莉莉的伤害变本加厉,从开始一口气读到末尾的迦南,还是忍不住为他们两人的爱情动容。
但,这都不是他今天把这本书带给众人的重点。重点是,这本书的末尾藏有了一张为故事结尾改写的纸张。
且纸张上的字迹,和祖母留给他的信,一模一样。
柏莎拿起纸张,“你是说,这是梅尔达写的?”
迦南说:“是的,老师,我确信这就是祖母的字迹。”
埃莉卡分析道:“海登伯爵是一套畅销了二十多年的书,梅尔达十年前读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柏莎点点头,将信展开,阅读。
这封信的内容是对海登伯爵第五册 故事结局的改写。
第五册 的结局中,莉莉被情敌毁去容貌,痛苦地想要自刎,海登伯爵抱住她说,无论她丑陋或是美丽,他都会依旧爱她。莉莉感动落泪,随即两人紧紧拥抱住对方,尽行不可描述的事。
而在梅尔达的改写中,莉莉的感动落泪是装出来的,她拥抱住海登,心中在想的是逃跑的事。
她在同海登欢|愉时,将一把提前准备好的匕首捅进了对方胸膛。
海登的胸口血流不止,莉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接着捅进第二刀、第三刀。
直到海登彻底晕死,莉莉甩开他的身体,提起裙子向外走去。
她还没打算离开,她找来蜡烛,用火苗点燃屋内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
她从和海登的“爱巢”开始一路向外点去,火焰熊熊燃烧,火光映照出她脸上骇人的疤痕和笑容。
她疯狂大笑,助火焰越烧越旺,然后就当大火要将整栋城堡吞没时,她一口气冲了出去。
疯狂的莉莉冲出火海,在火城堡前,振臂高呼:“我自由了!”
……
柏莎放下信,“就是这些。”
迪夫神情复杂,“我能够理解莉莉想要逃跑,海登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但就第五册 的结局来说,海登没有伤害莉莉吧?坏的人是她的情敌,我记得好像是个公爵小姐。”
埃莉卡持有不同意见,“不,他伤害了。你们知道吗,海登伯爵其实一共有六册,但我想,你们可能都没有看过第六册 。”
埃莉卡这么说完,众人果不其然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埃莉卡接着说:“第六册 才是海登伯爵的最后一册,那里面交代了莉莉被毁容的真实原因。原来害莉莉毁容的人并不是公爵小姐,或者说,不完全是。是海登故意引诱公爵小姐,又故意疏远,这才点燃了公爵小姐内心的妒火。她毁了莉莉容貌的那天夜晚,海登就在隔壁房间等候着。”
迦南震惊道:“海登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好不容易才体会到一点海登伯爵的个人魅力,现在,他对那位伯爵的好感度又一次跌进了低谷。
何止是他,听到这部分的剧情,柏莎、迪夫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哪怕是小说,伤害女主角到这个地步,也让人觉得不能容忍了。
埃莉卡对小说情节的忍耐度要比其他几人都强,但在听完梅尔达的改写后,她的心情沉重到无法开口了。
因为那样的一段改写,是多么容易让人想到“映射”啊。
梅尔达的人生中,难道也有着和海登伯爵相似的男人吗?
这正是迦南为什么一开始说,现实说不定真有海登伯爵的原因。
大家也都逐步想到了这件事。
柏莎看向迦南,“迦南,你的祖父会是这样坏的男人吗?”
迦南握拳抵唇,“老师,这件事的前提是,那个男人要比祖母强大很多。”
柏莎评价:“很难吧。梅尔达这样强大,哪怕你的祖父是头龙,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埃莉卡说:“有没有可能,这是梅尔达朋友身上发生的事?”
柏莎神情滞了滞,“有可能。梅尔达说过,她有个好朋友。但我们连那个朋友是男是女是什么种族,都不知道。”
由于信息的缺失,关于梅尔达的话题只好告一段落。
或许,说是关于海登伯爵的话题更准确点,他们就犹如是开完了一场阅读交流会。
迦南对此感慨尤深,直到交流会结束,直到夜晚,他脑海里浮现出的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海登伯爵。
他太好奇了,“海登伯爵为什么要那么做?”
对此,他身侧的恋人回答道:“因为海登想让莉莉离不开他。”
“毁了她的容貌,她就不能离开了吗?”
“海登会说,你这么丑,没人会喜欢你,只有我还喜欢你。这样,莉莉就离不开了。”
“太过分了吧!”
“是的,很过分……”
迦南沉默了,过了会,他问柏莎:“老师,这就是占有欲吗?”
“这是不太健康的占有欲。”
“什么是健康的占有欲呢?”
“你的,就还好啦。”
迦南“诶”了一声,很是惊讶,“我也有占有欲吗?”
柏莎笑出声音,她从他怀里离开,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是谁连别人碰过我的手指都要清理啊。”
迦南看起来更惊讶了,“原来这就是占有欲吗?”
“不然是什么?”
“我只是,想要您的身上只有我的气味,想要您只被我一个人触碰,想要您只看见我一个人。”
“好可怕。”柏莎打断他,“你的发言越来越‘海登’了!”
迦南“呜”了一声,表情变得好委屈,他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指,像在道歉,也像在向她讨要一个拥抱。
恋人嘴上说着“可怕”,行为上倒是很快应允了他,她知道他毕竟没什么坏心思。
没有坏心思的“小狗”得到同意,马上便欢欣地扑过去,将她搂抱。
“我永远不会伤害我的‘莉莉’,柏莎小姐。”
“怎么连称呼都变啦……!”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从故事里抽离出来,老师。”
“你真的好容易沉浸在角色扮演里。”
“因为这次不只是个故事,”迦南的声音有些哀伤,“老师,现实的莉莉有没有成功逃走呢?”
柏莎已经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所以她直接告诉了他:“如果莉莉是梅尔达的朋友,她一定已经逃出去了。”
“为什么?”
“因为海登是不会允许她和一个魅魔做朋友的。”
梦里的梅尔达,那位红眼睛的魅魔女人曾说,女人这辈子要多交往几个才知道谁更好哦。
她难以想象,海登会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出现在莉莉身边。
所以,莉莉一定是逃出去后,再遇到的梅尔达。她们开启了崭新的人生,这才是故事的全貌。
迦南仿佛也看见了那样的场景,祖母和另一个女人头靠在一起,她们的笑声从幻想的彼端传到此端。
他暗自期盼,世上所有的海登都不会再找到莉莉。
海登的事在他心中落下后,祖母的信又一次被他想起。
老师需要他按照信上的事做,但失忆,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失忆呢?
迦南很是苦恼,可只要是她要求的事,他就必须去做。
他想了很久,毫无办法,最终选择心一横,闭眼将自己向外滚去。
“哐当”一声,把适才入睡的柏莎吵醒。
她起身,强忍倦意地找向声音的源头——
源头竟是在床下倒地不醒的黑发青年。
无论怎么想,肇事者都是她。她的睡眠习惯是这样差的吗!
柏莎努力压下“畏罪潜逃”的冲动,起身去为恋人检查伤势。
作者有话说:
8.21更新
第99章 拙劣的失忆
◎“好奇怪,柏莎小姐,我有一种我们相爱过的错觉。难道说是在前世吗?”◎
面包从埃莉卡的嘴边落下, 她看呆了,远方那个黑发的青年还是她认识的迦南先生吗?
他不仅不再粘着柏莎,还一口一句“柏莎小姐”。
这是什么称呼啊?他怎么了?还是说这是所谓的恋人间的情趣呢?
埃莉卡不懂, 只觉得大为震撼。
迪夫也不懂, 但他直白地问出了口,得到了名为“失忆”的回答。
“很抱歉, 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但我还记得你, 迪夫先生。”迦南说。
“所以,你忘了什么啊?”迪夫问。
“我忘记了这位小姐,她说她叫柏莎。”
迪夫愕然看向“这位小姐”, 银发女性打着哈欠, 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埃莉卡见到他们失忆的讨论, 忍不住走上前,加入进去。
十分钟后,她和迪夫两人得出一致结论:迦南是在装失忆吧。
他们把柏莎拉到一旁, 将这个结论分享给她, 不想柏莎脸上毫无波动, 她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柏莎并不在乎, 她摆摆手,身体半趴在了餐厅的桌上, 似乎是在补觉。
埃莉卡关心道:“柏莎大人,您昨晚没有睡好吗?”
柏莎靠在桌上,闭眼回答:“我被迦南折磨了一个晚上。”
迪夫脸红了,“柏莎大人, 这不是我们能听的事吧!”
柏莎说:“我说的是字面意思。他昨天半夜跌倒, 说自己失忆了, 我们就我是谁,他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的事讨论了五个小时。”
埃莉卡问:“结论呢?”
柏莎:“结论,他在装失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装,但我配合地告诉他,我是他祖母的朋友,他可以选择叫我柏莎奶奶,或者柏莎小姐。”
迪夫&埃莉卡:“什么!!!”
他们完全没明白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柏莎说:“这是报复。他装失忆,那我也陪他装,我要他像对待祖母般对待我,不说了,我要再睡会……”
柏莎的声音愈来愈轻,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彻底睡着了。
听完她的讲述,埃莉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这果然只是恋人间的情趣吧。
埃莉卡摇了摇头,她转身的同时,看到远方青年的视线投了过来,黏着在了柏莎的身上。
迦南那一副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真是让观者觉得有趣。
迪夫看向他,故意说道:“迦南,你抱柏莎回房休息吧。”
迦南摆手,“我、我怎么可以抱柏莎小姐呢?还是让埃莉卡女士来吧。”
埃莉卡说:“你不抱的话,我们就把她留在这不管了。”
迦南紧张道:“这怎么可以?柏莎小姐上了年纪,这样睡觉会着凉的!”
埃莉卡嘴角抽搐,“上了年纪?”
迦南表情认真,“柏莎小姐可能已经有七十岁了。”假设柏莎小姐和他祖母的年纪差不多的话。
埃莉卡懂了,原来这是他伪装失忆的一环,他真了不起啊,虽然装得漏洞百出,但是在细节上又记得那么到位。
真实的原因是,善于代入扮演的青年,就在刚才坚信了自己的角色。
原本是为了践行柏莎的要求,现在,他竟真的相信柏莎就是他祖母的好友。
只是,他的内心对于她依然有些压不下去的悸动。
他为此懊恼,他怎么可以觊觎祖母的好友呢?这多不道德呀!
这种非凡的扮演才能,令他的失忆变得越发惟妙惟肖。
埃莉卡、迪夫两人和他继续谈论了几句后,放弃拆穿他地离开了餐厅。
这里一时只留下他和那位祖母的友人。他心怀着奇怪的悸动,静悄悄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旁。
他趴在她的对面,欣赏着她的睡颜,他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
“好奇怪,柏莎小姐,我有一种我们相爱过的错觉。难道说是在前世吗?”
不,不是前世,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以前。
当然,现在的青年已将那些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柏莎补觉还不到两个小时,尔纳巴的通讯便将她吵醒。
她展开通讯,发现这是一则通知她去集合地,准备前往基恩迷宫的消息。
她的困意一下子褪去了,她一秒不敢耽搁地站了起来。
等她向外迈出一步,她才发现自己忘记了谁。她回头,拿手指戳了戳趴在桌上的青年的肩膀。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趴到了自己旁边,而且还睡着了。
柏莎好无奈地看着他。迦南,你的失忆还要持续多久?还是说,这是你们魅魔为恋人定期提供的趣味呢?
她不敢小觑魅魔在这方面的才能和技艺,虽然她作为人类,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
但还是就这样顺着他玩下去吧,她也很好奇,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你可要像尊敬祖母一样尊敬我哦,小魅魔!
柏莎想着这件事时,魅魔青年醒了过来,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露出了孩童般无邪的笑容。
“柏莎小姐。”
一瞬间地,柏莎感到他们的关系仿若退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第一天。
不要啊,这种事不要啊!
柏莎很气,气得想将青年当场按倒,看他原形毕露。
可眼前毕竟还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长叹一声,在前带路。
“走了,迦南,我们该出发了。”
集合地点是他们各自的房间,房间的地板上被豁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的上方冒出丝状的魔法物质。
这是迷宫自带的力量吗?还是某位法师在房间另一头制造出了这扇奇诡的传送之门呢?
柏莎心怀着这些疑问,跳了下去。
数十秒坠落的眩晕后,她在平地站稳了身体,缓慢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所见到的不是迷宫的入口,而是拥挤在入口周围的法师们。
阿德勒、奥玛、肯特,学院的几位大人物竟然都聚集到了这里。
但,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其中任何一位,而是他们旁边的那位相貌中年的法师男人。
乔治,欧恩法师的孙子,魔法塔地位仅次于戴维的法师。
柏莎万万没想到,魔法塔竟然会有人和星谷有关系!
迦南这时也已被传送到了这里,他和柏莎二人站在其他几人的面前,简直就像是两个误入巨人国的矮人矿工。
他们虽不至于胆怯到瑟瑟发抖,但困惑还是盈满了他们的大脑。
柏莎抱臂,看向乔治,“乔治大人,我想您会有话要对我们说。”
乔治温和地笑了,“我会向你解释的,柏莎,但在那之前,先让我们进入迷宫吧。”
乔治率先领路,走向迷宫的入口。
柏莎的视线追随着他,心中回想起瓦伦的话语。
“柏莎,你要小心被基恩的迷宫阻隔之人。”
此刻,她正见到乔治的身躯被迷宫的大门渐渐吞没。
他进去了。
她松下了一口气-
基恩迷宫的内部,和其余九大迷宫相似,装潢古老、华丽,彩色的石板构成了这里的地面和墙壁。
初来迷宫的魔物青年,捂着嘴巴,目露惊喜地看着周围。
“柏莎小姐,这里好漂亮!”
“往迷宫深处走,我们还可能见到更美的风景。”柏莎说。
至少,其他九大迷宫是这样的,第十大迷宫里究竟有什么,没人知道。
不,不一定没人知道,面前的几人说不定都已将迷宫走过一遍了呢?
“柏莎,”乔治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也是我们几个第一次进来。”
阿德勒说:“多亏了乔治大人,我们才有幸能来到这里。”
柏莎看向乔治,“看来,这个迷宫卷轴,是您拿来的?”
乔治微笑,“你比我更清楚,它原本在谁那里吧?”
柏莎回答:“瓦伦。”
乔治点头,“瓦伦家族世代守护着基恩留下的这一卷轴,可惜后来,在瓦伦父母那代,我父亲戴维杀了他们,并用魔法控制了幼年瓦伦,让他为自己所用。”
柏莎咬着嘴唇,缄默不言,她不知道在乔治说着他父亲坏话的时候,她这个外人能说些什么好。
乔治的态度却很直接,“柏莎,你发现我和星谷的关系,就该清楚,我和我父亲是敌对的。准确来说,这件事自几十年前起就已如此。”
柏莎盯着乔治看了半晌,她轻声问道:“为了什么?”
乔治哼笑了声,“如果我说是为了正义,你会信吗?不,我都不信。我想要权力,想要那座魔法塔。现在那座塔看似在我父亲手里,实际上还在我爷爷手中。尔纳巴告诉了你很多事吧?我爷爷很早就发现了龙的诅咒,他不愿为了长寿抛弃自我的意识,于是,他想到一个办法,他诱骗其他法师成为神,也就是成为龙,然后他再吃了他们,坐享长寿。”
乔治所说的话,柏莎原本就猜想过,但亲耳听到这段猜测被证实,她还是感到一阵反胃。
想要呕吐。不知是对欧恩,还是对自己的法师人生。他们是那么信任欧恩啊,每个人都是!
公平。这样一个践踏法师人生的人,却常将“公平”挂在嘴边,真是有趣!
柏莎的心情还未平息,阿德勒等人已向乔治告别,向另一侧走去。
原来,这座迷宫分叉向了两条路,阿德勒他们向右,她、迦南和乔治自然就要向左走去。
已然“失忆”的青年,对待柏莎还是同从前一样温柔,他的手向她递去了一份温暖。
迦南清楚,他永远无法理解柏莎小姐的痛苦,对魔物来说,欧恩再伟大也只是一个名字。
可对人类法师而言,欧恩就犹如是一种信仰,信仰崩塌,法师的心都会变得空荡荡的。
乔治比迦南更能理解柏莎的痛苦,故而他此刻体贴地没有说话。
他们不断向前走,来到了第一个房间。
柏莎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她皱眉道:“这个房间门上的纹饰,有点眼熟。”
乔治也认出来了,“火之迷宫。”
柏莎点头的同时,对魔物青年说道:“迦南,这道门上的纹饰和九大迷宫中的火之迷宫十分相似。”
迦南问:“柏莎小姐的意思是,里面会有火焰吗?”
乔治替柏莎回道:“不,准确来说,是火焰的考验。”
迦南眼睛一亮,“听起来很有趣!”
乔治苦笑,“年轻真好啊。我这样的老人,就只会觉得麻烦了。”
说话间,乔治已伸出双臂,手掌顶住石门将其向内推开。
门的另一侧是一片广阔的红色区域,地板是晶亮的红宝石,四周是火红色的岩壁,整个房间里还遍布了数十个向上喷发出熔岩的小型火山,这些火山里最矮的还不足孩童高。
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能够体会到的最显著的差别就是温度的变化,最炎热的夏日比及这里都要温和几分。
迦南的颈间已挂满了汗滴,他却无暇顾及自己,他的视线难以从柏莎小姐的身上移开,他窥到一滴汗液从她的颈间滑进衣衫。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可嗓间发干,想要亵|渎她的心在持续折磨着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柏莎小姐呢?她可是祖母的朋友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出错的问题是,过于投入的扮演,真的令他暂时性地失忆了。
可惜,在场的两人没有一个注意力在他的身上。
尤其是柏莎。她谁也没有看,径直走向一座最近的火山,她伸出手,盖在了火山口上。
迦南喊出声,“柏莎小姐,小心!”
乔治拦住了迦南的步伐,“不,等等。”
柏莎掌下的那座火山此刻已经喷发,炽热、可怖的岩浆挂满了她的手掌,可她本人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等到她的手移开,她倒是皱起了眉。
“乔治大人,这里和火之迷宫不一样,这里的岩浆是温热的。”
意思就是说,毫无阻拦迷宫探险者的能力。
真正的火之迷宫,被喷出的岩浆溅射到一滴,都要为此丧命。
事实上,九大迷宫中的大多数迷宫都具有着致命的危险。要不然,还怎么能称得上是考验呢?
乔治对于柏莎的这一发现,没有觉得惊讶。
“可能因为,这里是基恩的迷宫吧。”乔治说。
“我了解这是基恩的迷宫,只是我不懂,他在这复现出火之迷宫,却又将迷宫改造得如此温和,是为了什么?”
“为了放我们过去。我猜后面还会有其他八大迷宫。”
“您的意思是,等我们将这里的九个迷宫全都看完,我们就能明白基恩的用意了?”
“或许吧。”乔治说着,又一次领头向前方走去。
但只走了几步,他便停住。
乔治回头,看向柏莎,“对了,刚才忘了纠正你。”
“什么?”
“不是他,是她。”
柏莎猛地一滞,“您的意思是说,基恩是女人——”
乔治微笑,“这趟旅程结束,你会真正认识到基恩是什么样的人。”
迦南不知道两位人类法师在聊什么,他只知道,他们要离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欣赏这座火之迷宫的风景呢……
他有些遗憾,而那些遗憾又在某人的手握上来时全部消散了。
视野被璀璨的银色所覆盖,柏莎小姐的头发|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本身的存在也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神志恍惚,一会想起了自己是谁,一会又代入了此刻的角色。
但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会迷恋上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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