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娘天不亮便离开了,她未通知姝晚,只留了封信,姝晚叹息一声,盼对方能过得好些。
姝晚坐在窗边打络子,邹妈妈说京城的姑娘娘子们颇为爱去的便是什么雅集,赏花宴宴,时时聚在一起投壶打马球,说姝晚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尝试着学学,姝晚拒绝了,她从未接触过,想来也学不出什么门道。
邹妈妈撩开门帘进来,瞧着姝晚倚窗而坐,半见色折枝纹广袖长褙趁着她容色姣好,鬓角发丝垂落恰到好处的修饰着面颊,莹白玉润的玉指轻轻搭在窗前,姝晚刚来宅子时,掌心均是一片厚茧,那是做惯了活儿的一双手,邹妈妈时时拿桂花油给她擦揉,才养出这样一双柔嫩的双掌。
邹妈妈暗叹,这样的容貌,以后如何能让主母容下,偏生世子爷未必能护的住娘子。
“娘子,您瞧,二爷给您送了东西来。”邹妈妈把一漆盒放在姝晚面前,上面的螺钿纹样浮翠流丹,样式极为精美罕见,姝晚讶然一瞬后忍不住稀罕的摸了摸,邹妈妈打趣道:“娘子,东西在盒子里。”,姝晚缩了缩手,打开了盒子,一只雾里青玉镯的静静躺在里面,圆润通透,玉中一抹雾里青好似水中沾染一抹雾色,飘渺清透。
姝晚虚虚地抚了抚手镯,眼中惊喜之意藏不住。
“娘子,奴婢给您带上。”言罢,拿着玉镯往姝晚皓腕上套。
细白的皓腕形状姣好,似白莲藕般,指节修长,丰润的指甲盖透着淡淡的粉色。
“二爷待您可真是好,这应当是上好的和田玉。”邹妈妈语带惊叹。
姝晚立时都不敢碰自己的手腕,只觉一股温润之感附着在腕上,星眸微瞪,与明荷主仆二人俱是一番喜色。
这般贵重,姝晚忙要摘下来,怕损坏了东西,邹妈妈哭笑不得:“哎哟,我的娘子,这再好的首饰光放着也无用,想来二爷若是瞧您带着,也会欢喜些。”,邹妈妈好一番劝慰才打消了姝晚的念头。
姝晚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再如何她也是女子,女子大抵都是爱美的,谁若是收到心上人送的首饰,那定是要欢喜上许久,姝晚从未收到过首饰,这一刻她仿佛那些刚及笄的姑娘般,心里像吃了蜜般甜。
她总是听村中左邻右舍的阿婆婶子们时常与夫郎拌嘴,生着闷气与左邻右舍抱怨,可当夫郎从镇山带一支木簪,绒花回来,又喜上眉梢般炫耀,眼下她也体会到了。
这一刻,先前的愁闷与滴落消逝不见,姝晚很好哄,也不记仇,一个小小的东西便能叫她开心许久。
两日后,闻时砚又来到了甜水巷,倒不是他放下了几日前的芥蒂,而是姝晚罕见的叫邹妈妈传了信儿来,说有些想他了,叫闻时砚有些讶异,斟酌几许最终还是来了。
他冷着脸踏入屋内,因着下雨,屋内燃起了炭盆,温热叫闻时砚带着些寒气的身躯暖了起来,他想象中二人的别扭并未存在,姝晚一副娇态,低垂着头给他脱掉外面的斗篷,放置在火盆处烤干。
闻时砚的脸色当即和缓了些许,刚想开口又顿了下,掩饰般咳了咳:“你叫邹妈妈说……要我来。”
姝晚闻言头更低了下去,掩饰般:“首饰好看的紧,我便想叫月郎一瞧。”她声若蝇闻,莹白的玉指搅在一处,踌躇几许,她抬起了手腕。
闻时砚了然,他随口叮嘱:“莫要带出去招摇。”
姝晚乖乖点头,她一向很听话,随即倚入了闻时砚的怀中,柔弱无骨般全身心依附于他,闻时砚霎时被温香软色抱了满怀。
姝晚柔声低语:“月郎,前日之事是晚晚错了,你莫要生气可好?”说完又抱紧了他腰身几分。
闻时砚原本还有些寒霜的面色霎时便软了几分,但依旧板着脸,低声淡淡回答:“知错能改便好。”
私心来说,他是有些受不住姝晚这般依恋的,闻时砚知晓自遇见姝晚时,便觉着这般女子合该藏在私宅中,叫她无法出门,无法见别人,只得期盼依恋的等他回来。
他想要姝晚的岁月中全部是他,满心满眼是他,不能容下别的东西。
姝晚欣喜了起来,踮脚在他右脸轻轻的一吻。
闻时砚则吃惊于姝晚竟这般好哄,随即好似被顺了毛般捏了捏她的鼻尖,外面的邹妈妈透过门缝瞧着里面的情况,随即满足的笑了笑,就是要这般,趁着世子爷还未大婚,赶紧在他心里的位置多多的占些,高门宅院里的腌臜事儿多的很,邹妈妈先前也在国公府伺候过,对那里的情况还是了解不少。
徐大娘子端庄严苛,昭阳郡主总是与大娘子过不去,总想抓着徐大娘子这边的把柄,邹妈妈可不想叫姝晚生生被公府的那些娘子们拆卸入腹。
闻时砚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闻锦茵,听着下人的禀报,闻锦茵翻了个白眼,“晦气。”
周云朗忍俊不禁,“这般说他做甚,我瞧砚哥儿与你性子相似的紧,外表古板,内里跳脱。”
闻锦茵叉着腰不满:“如何相似了,我可不似他,这般大胆,不把母亲、父亲放在眼中,这与序哥儿又有何不一样。”闻锦茵颇为阴阳怪气道。
窗外的崔妈妈脚步一顿,耳中极为敏锐大捕捉到了闻锦茵的抱怨,她几百个心眼的思绪瞬间活泛了起来,乘着一肚子疑虑回到了锦灿阁。
昭阳郡主刚刚午睡起来,身上困乏的紧,昨夜国公爷被她缠的宿在了这边,折腾了她一夜,叫她满面春光的专门去紫鸣玉苑装模作样的赏了顿花。
叫刘妈妈好一顿啐,徐氏倒是见怪不怪了。
郡主很快就发觉了崔妈妈的心不在焉,她随口问:“你这老货,心思飘哪儿去了。”
崔妈妈赶忙垂头认错:“郡主莫怪,老奴方才听到了些事儿,心中疑惑的紧,不知当讲不当讲。”
郡主妩媚一笑:“说吧,听到什么事儿了。”
崔妈妈便把在景茵堂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奴婢本是想替郡主给茵姑娘送些补品,好叫那徐氏拿不住我们的话头,没成想听到了这话,您觉着她是何意?”
郡主挑眉讶然,她直觉里面有古怪,随即她拿起桌子妆笼里的唇脂,涂在了唇上,“你去叫人跟着我们世子爷瞧瞧去,别叫他发现了。”
崔妈妈应声称是。
*
芸晚小筑,一番云雨后,姝晚趴在闻时砚怀中,懒懒地阖着眼,光裸的脊背隐藏在被中,被密不透风的裹着,只余一双藕臂攀绕在闻时砚脖颈处。
闻时砚侧头吻了吻她的发旋,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愉悦,二人间的氛围竟是更为融洽和谐。
可见这一遭颇为误打误撞,闻时砚本就是随意在御赐物中挑的镯子,打着哄人的由头送了过来,未考虑那么多,上次也是被沈家兄妹打岔,犹豫了许久。
左右一个不过玩意儿,若是能叫人高兴,那才是能发挥自身的价值,便是御赐之物也不过如此,闻时砚罕见的这般想。
罢了,过去的就叫他过去罢,往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你若以后总是似今日般听话便好了。”闻时砚漫不经心的喃喃道。
姝晚闻言羞涩道:“出嫁从夫,月郎一直是我的天。”
闻时砚低低的笑了笑,未置可否,他惬意的躺在床榻上,清润雅致,墨发半披与姝晚的长发交织在一处,不分彼此。
过了半响,怀中的人儿传来清浅的呼吸声,闻时砚翻身把人搂在怀中睡了过去。
翌日,他起身时,姝晚也跟着一同起了身,伺候他穿衣洗漱,闻时砚未说什么,张开双臂瞧着她。
姝晚被他瞧红了脸,闻时砚想了想问:“我……”
姝晚露出疑惑之色:“怎么了?”
闻时砚想启唇说话,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头一次生出了若是姝晚知晓他骗了她,会怎样。
“若我有一事骗了你,你会如何?”闻时砚凝着她淡淡问道。
姝晚惴惴不安起来:“你骗我何事了?”
闻时砚瞧着她不安之色,心中隐隐抽痛了一下,却不缘何,就这般忽视了去。
“无事,左不过在外偷偷吃了酒,难受了几日。”闻时砚收敛了神色。
姝晚松下一口气,随即嗔怪:“该,这是什么天气想必吃的是冷酒,不是不让你吃,合该热一热才是。”姝晚低柔的声音飘渺悦耳,抚过闻时砚的心间。
闻时砚随口一句:“晓得了,我先走了。”随即转身往外走去,细细瞧去步履间竟有几分不自觉的慌乱。
闻时砚心绪难安,但他不知道为何,上完朝去了衙署后,更是坐在牍案后神思不属,下了值后更是罕见纠结了起来,该是回国公府还是去甜水巷。
若是以往他便想也不想回了府,今日他却纠结了起来。
葛忠静静的等着他吩咐,马车停在分岔路口,半响,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去甜水巷。”
葛忠僵绳一拐,便外右而去,殊不知这一幕被隐在角落中的一小厮瞧了个正着,他暗暗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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