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8.07日更新
沈卿拉下季言礼的手, 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你怎么来了?”
“林行舟给我打了电话,”季言礼看了眼屋内,“说你遇到点麻烦。”
走廊本就比房间内暗, 屋子里的几个没看到此时门口的情况, 沈怀以为沈卿不说话是怕了,骂的更起劲儿了点。
尚灵气愤得想转头跟他们理论, 被却沈卿拉回来。
沈怀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瞅着应该是骂到情绪激昂,要走出来接着骂。
季言礼收回落在房间内的视线,垂眸望向身前的人:“需要我帮忙吗?”
沈卿犹豫了一秒, 摇摇头, 先前的她遇到事情从未想过靠别人,现在她依然是。
毕竟很多事情别人能帮得了她一时, 却不可能帮她一世。
沈卿把尚灵推到季言礼身旁, 抄了门边的一根木棍转身回了房间。
“诶,你别自己去啊!”尚灵想追上去, 却被一旁的季言礼制止。
男人斜靠在门旁,望着转身进门的那个背影, 淡声道:“让她去吧。”
季言礼摸了支烟,没点,而是用两指夹着垂在身侧, 倚着门事不关己的闲散样子, 跟急得直跺脚的尚灵形成鲜明对比。
“沈卿怎么说也是你老婆, ”尚灵声音焦急, “你怎么能在门口干看着?!”
季言礼低头, 笼着挡风点烟,他眸色淡淡, 带了点极轻的笑:“别人帮的不行,她得让那些人真的服她,以后才不会找麻烦。”
季言礼话落,尚灵怔了一下,她想起这话,沈卿以前好像也说过。
有种念头在尚灵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快到来不及捕捉。
他好像懂她。
“砰”一声巨响,是房间里木棍砸在了地板上。
沈卿抬手,毫不手软地用棍子敲向沈怀的膝弯。
沈怀被迫倒地,被沈卿身后走上来的保镖压住,跪在地上。
“你干什么这么对你哥哥??”沈江远一声怒吼,随行的人眼看就要走上前对沈卿动手。
“你们这两年在生意上做的那点手脚,”沈卿把手里的棍子丢在地上,随后往桌子上扔了个u盘,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我将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你们合作方的公司。”
“是终止合作还是撤资,他们会自己选。”沈卿说。
“你有病吧?!”沈怀梗着脖子,仰头看沈卿,“你说你有证据以为我们就会相信??”
沈卿拍了拍手,示意身后的保镖把脚边的木棍拿走:“没关系,明天早上你就信了。”
“沈卿!”沈江远脸色变了变,再度拍了下桌子,提高音调,“都是一家人,你何必”
远处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垂手靠着木门,他单手夹着烟,猩红的烟尾在指尖燃烧。
沈卿侧眸看过去。
她一直觉得季言礼这人的气质很独特,平日里待谁都一副如沐春风的和善样子,总让人想到温润如玉,公子举世无双,但有时黑夜里偏头看到他隐在阴影里的脸,或者就像此刻他仅仅是夹着烟站在那儿的样子,又总让人想到放纵、厌世和妖艳这几个词。
“家人?”季言礼垂头,掸落烟灰在脚边,笑声淡淡,“你们当她是一家人了吗?”
季言礼刚一直站在外面,沈江远他们并不知道他是几分钟前,在沈卿折回屋子前就到了。
沈家长房这些人,因为这些年被淮洲经济场边缘化,现今最不愿意得罪也最想巴结的就是季言礼。
所以眼下,他们很想让季言礼站在自己这一头。
因为先前的事,沈月清算是跟季言礼有过一面之缘。
纵然那一面见得并不十分光彩。
此时她大着胆子上前,低垂眉眼,搅着裙摆试图在季言礼面前颠倒黑白:“是因为姐姐先说了不中听的话惹了叔伯们生气,还对叔伯哥哥们动了手才会这样,我当然相信姐姐不是故意的,现在只要跟叔伯们道个歉,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好。”
她语音软糯,一字一句,看似是站在沈卿这边,其实不仅把错怪到了沈卿的身上,还想让沈卿伏低道歉。
“对对,是她先打我的。”沈怀见有人帮自己说话又激动起来。
季言礼手插进风衣的口袋,轻歪头看他们,语调和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谁错了?”
“她,是她。”沈怀张牙舞爪地用下巴点着沈卿。
沈卿笑了声,看沈怀的眼神像在看跳梁的小丑。
“嗯,错了就错了。”季言礼掐灭烟,走过来。
他在沈卿身边站定,握了沈卿的手腕,看了看她刚拎棍子而被蹭脏的手。
季言礼动作轻柔的帮沈卿把手心拍干净,再抬眼时,眼神很淡地看着屋子里的人,缓声道:“我这个人向来不认对错,只认关系远近。”
沈卿很轻地挑了眉,望向身前像是要帮自己说话的人。
季言礼松开沈卿的腕子,往后撤了半步,半坐在沈卿身后的桌子上。
“所以即使她错了,我也只会向着她,她打你们骂你们,我不仅不会怪她,还会帮着她。”
房间里的人,甚至是尚灵都被季言礼这堂而皇之的话惊到。
这话说得未免太不讲理,太护犊子了点
沈月清大概也是这样觉得,她抿着唇,细声细语的:“可是,是姐姐先错了,怎么能不讲道理”
季言礼打断她:“我刚那句话还说的不够明白吗?”
季言礼把腕上的表摘下来,放到一侧,轻笑:“我没说我要讲道理,我说的是谁都不能让我老婆不高兴。”
说着季言礼还弯腰,把地上那根棍子捡起来,重新塞到了沈卿手里,接着扬了扬下巴,示意等在外间的自己的两个安保过来,站在沈卿身后。
一旁的尚灵下巴都要震惊掉了,她以为沈卿自己折回去,单枪匹马敲了沈怀一棍已经够可以了,没想到季言礼直接一个“不讲理”压死所有想颠倒黑白的。
随后下一秒,尚灵看到沈卿看了沈江远和沈江山一眼,扭头对季言礼道:“能再借我两个保镖吗,可能不够。”
“”
“动了手明天还发邮件吗?”季言礼问。
“发,”沈卿皱眉,以为季言礼也要劝她大事化小,“为什么不发。”
季言礼点头,懒散的语调:“我怕你揍完人不发了,随口问问。”
季言礼点了下门口,吩咐门旁站着的几个黑色西装的的人:“关门。”
“”
尚灵眼神在沈家人五光十色的脸上转了一圈,再次望向沈卿和季言礼时有一瞬间觉得看到了两个阎王-
酒宴结束,沈卿下楼送尚灵时,两人站在车边,尚灵问:“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么不再揍他们揍狠点?”
就冲他们一年前想打沈卿的那个狠劲儿,尚灵觉得沈卿只一人腿上给了一棍子,有点太便宜这些人了。
沈卿帮尚灵拉开车门,按着尚灵的脑袋把她往车里塞:“明天邮件发出去,他们最近的两个项目都要黄了,我又不是有暴力倾向,老打人干什么?”
“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沈卿用手比了个花,对尚灵笑得灿烂。
尚灵抿着唇笑,反手推着沈卿要哄她走:“行,我走了,去陪你老公吧。”
“好歹季言礼今天是给你撑了腰。”尚灵赞许地点头,“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好男人,妈呀,突然有点感动。”
“妈呀,我也很感动。”沈卿学尚灵的样子抖了抖肩膀,帮她关上车门,“过两天再找你。”
沈卿送走了尚灵,转身走了几步,顺着小路回到酒店楼下。
酒宴散场,一部分人去了机场或者回自己的住处,另外一些就下榻在办宴会的这栋酒店。
淮洲南郊的度假区,方圆几公里是寥无人烟的大草坪,最中心矗立着两栋三十几层的高楼,明黄色的光亮闪在黑夜里,顶端独特的尖顶,像黑暗里的城堡。
酒店的后院是露天泳池,季言礼就躺在岸上的软沙发上等沈卿。
沈卿站在离季言礼还有一些的地方,目光静静地垂落在男人身上。
他身上那件驼色的风衣已经脱掉了,很随意的扔在一边,他穿着件浅灰色的线衣仰躺在沙发上,合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正当沈卿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叫醒他时,沙发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偏头看过来。
因为泳池里水光的映衬,男人浅灰色的眸子亮亮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季言礼对沈卿做了个展臂的动作,学着她先前那次:“要不要老公抱抱?”
沈卿微楞之后垂眸便笑了。
她快步走过去,也不管沙发能不能承受住两人的重量,提着裙子坐在了季言礼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脖子。
夏夜微凉的风掠过耳尖,偶有微消散的蝉鸣响起。
沈卿头埋在季言礼的肩颈,很轻地吐了一口气。
晚上季言礼那番话,说心里没点波动是假的。
此刻如此好的夏夜,很容易煽情。
沈卿动了下,正想抬头跟季言礼说什么,突然被他摸了摸后脑。
季言礼低头低头,温热的气息靠近,他捻着沈卿的耳廓说了句:“光抱不行,等会儿可是要跟你睡觉的。”
第22章 8.09日更新
摸不清季言礼这话里的真意有几分, 但沈卿圈着他的脖子,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没控制住还是笑了。
“你前几天可是把我自己扔在了荆北。”因为埋头的动作, 让沈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的。
季言礼捡了一侧的毯子, 搭在沈卿身上,借着这个姿势抱着她站起来, 往不远处的酒店走。
男人穿了黑色的西装裤和灰色的针织衫,怀里横抱着身穿礼服长裙的女人,赤脚走在泳池的岸上。
裙尾太长,掉落在地面上。
淡蓝色长裙的尾部因为用了烫金提花的工艺, 此时莹白的月色洒在上面, 亮闪闪的裙尾看起来想从身旁的泳池里捧起的一抹蓝色水光。
“你这裙子上缀的是什么?”季言礼问。
沈卿神情恹恹,脑袋搭在季言礼的肩膀上, 想要睡过去。
她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克什米尔的蓝宝石。”
“克什米尔的蓝宝石?”季言礼重复完笑了笑, “你倒是会花钱的。”
说话间,季言礼已经抱着沈卿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临近晚上十二点的这个时间, 不仅周围环境安静,就连大堂里也没什么人。
等在厅内的侍者见状, 手里拎了毯子和衣服想要迎上来,被季言礼轻摇了下头,制止了。
沈卿睁开眼, 纤细的手指拢在季言礼的脖子上, 佯装恼怒要掐他的样子:“我问你为什么把我自己扔在荆北, 你转移什么话题。”
“我哪儿转移话题了, ”季言礼好脾气地笑着, 走进打开门的电梯,“我这不是林行舟一个电话, 就专门为你赶回来了。”
“你从哪里赶回来的?”沈卿问。
季言礼看她一眼,想了下说:“隔壁另一个酒宴。”
沈卿:
两栋楼就挨着,左右差的不到一百米,还真是枉费他“赶”了。
“你这算赶回来?”沈卿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季言礼的声音里有捉弄过人的笑意:“怎么不算。”
“我从旁边走过来,紧赶慢赶花了十分钟”
季言礼话音未落,沈卿扑腾着从他身上下来,高跟鞋踩得“哒哒”响走在前面,气势恢宏地拉开尽头房间的门就要进去,把季言礼锁在屋外。
被甩在后面的人却神情愉悦,他抬手挡住要被拍上的房门,闪身进去,扣住沈卿的腰翻身把她抵在了门上。
很轻地“咔哒”一声,是沈卿后背倚着的门被锁上的声音。
“又闹脾气?”季言礼低头问。
沈卿目瞪口呆地看着季言礼,抬手指了指鼻尖,一副他恶人先告状的表情。
季言礼本就是在逗沈卿,现在看到她的这个表情,目的达到,唇边噙着笑:“好好好,是我的错。”
“什么叫‘是你的错’??”沈卿抓住他话里不严谨的地方。
季言礼正色,很认真地改口:“确实是我的错。”
沈卿的高跟鞋鞋尖抵着身后的门板,手托着下巴,歪头看了季言礼两秒:“就这样就没了?”
季言礼挑了眉问:“你想怎么样?”
浅蓝色的亮片鱼尾裙,穿着这裙子的人美得像条人鱼。
季言礼的目光从沈卿的肩颈落到她的柔软的腰,轻而短促地笑了一声:“帮你洗澡?”
他话说得轻佻,但丝毫没有流里流气和让人不适的感觉,反倒是格外撩人。
沈卿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下意识随着他这话问了句:“洗什么?”
季言礼握着沈卿的手腕压在她身后的门上,垂头用唇碰了碰她的唇,声音清哑:“我说帮你洗澡?”
“都说了过来是要跟你睡觉的。”季言礼的手摸上沈卿腰间的带子。
晚上的宴会,沈卿喝了点酒,不知道是不是这酒的后劲儿太慢,酒精的作用现在才起来。她的呼吸突然间零乱,伸手按住季言礼的手。
季言礼抬头,亲了下沈卿的前额,抬手抹了抹她颤动的睫毛,低声笑道:“你抖什么?”
饶是沈卿平日里嘴上再厉害,此刻也不免有一丝慌乱。
片刻后,她偏开头,前胸略微起伏着,轻声道了句:“你能不能轻点?”
“你想什么轻?”季言礼托着她的后颈吻上去。
他语音温柔,动作却不是。
修长的手指勾到沈卿腰后的衣带时,终于把刚挑了几次都没有挑开的带子扯松了些。
“不是这样解的”沈卿喘着气把抵着她的人推开一点。
季言礼单手撑在沈卿身后,垂眸望着她。
他嗓音低哑,眸色和声音里都染了情.欲,低声哄她:“怎么解,你教教我?”
季言礼松开手,带着沈卿的手摸到她自己的腰后,揉了揉她的耳垂帮她放松身体,温声哄骗:“自己脱?”
他说这话时,唇就贴着她的耳廓。
沈卿身体里平白无故多的那么点燥热,让她险些怀疑自己晚上喝的不是酒,而是春.药。
沈卿被季言礼摸得软掉了一半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身体的动作快于意识,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季言礼这话。
她垂着眼,手摸到身后自己的衣带。
沈卿以为季言礼嘴里的“自己脱”是让她帮他脱,没想到等她伸了手才发现季言礼的这三个字是实打实的字面意思。
空下来手的男人带着她走到落地窗边,在窗前的沙发上坐下来,低头点了支烟。
他垂手搭在沙发一侧,两指夹着支细长的白色香烟,静静地看着站在身前的人。
他目光专注而安静,好似要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脱这条裙子般。
沈卿被季言礼盯得不自在,但转瞬又被他手里的烟吸引了注意力。
她一直觉得季言礼吸的这烟很好闻,有种淡淡的果香。
沈卿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季言礼坐着的沙发,歪头问:“你这是什么烟?我怎么没在国内见过。”
“找朋友在瑞士定制的,”季言礼把烟换到远离沈卿的那一侧,掸了下烟灰,笑着,“不是让你脱衣服,你转移什么话题?”
他用刚在楼下时沈卿质问他的语气回她。
沈卿把手从背后放下来,语调娇嗔,不太满意:“哪有你这样的,让自己脱。”
季言礼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揽着沈卿的腰往后几步,把她压在了她身后的床上。
他贴着她的耳朵吻下去:“那我来?”
屋子里的冷气也开得足,但纵然是这样,沈卿却仍旧觉得身上因为粘腻腻的,不太舒服。
她呼了口热气,手从季言礼的肩膀滑到他的上臂,纤细葱白的手指掐在男人的胳膊上。
汗沾湿沈卿鬓角最后一缕发丝时,季言礼托住她的后脑,在下面多垫了一个枕头。
意识模糊中,沈卿听到清润低哑的男声响在耳侧。
他叫她:“囡囡。”
清冷的声线因为掺了难以自控的欲.望显得尤为性感
沈卿忘了昨天晚上究竟是几点才睡过去的,她只记得被季言礼抱着去洗完澡,回来倒进床上就睡着了。
她腰软腿软,困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自然是没关注卧室的窗帘有没有拉。
清晨六点多,天刚刚泛起鱼肚白,沈卿被窗外的光亮搅扰了清梦。
她翻过身,把身边躺着的人当抱枕似的头埋进他怀里。
季言礼睡得轻,沈卿这么一动,把他也弄醒了。
按理说沈卿这么大的人不该再喜欢娃娃,但熟悉她的都知道,她住的地方的卧室,从床上到地毯都堆满了毛绒玩具。
睡觉的时候喜欢床上放好几只,手捏着毛绒兔子的耳朵睡。
此时她的手微微使力,掐在季言礼的后腰。
季言礼轻嘶一声,哑着嗓子把沈卿的手从腰后拿下来,吊儿郎当的语气:“昨天弄疼你了今天报复我是吧。”
冷不丁有声音在头顶响起,沈卿的意识在会周公的边缘犹豫了一下,转了回来。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带着仿佛意识被抽离的蒙怔。
下一秒,意识回笼的沈卿往后,离开季言礼的怀抱,抽了被子把自己裹了个实在。
然而她都还没躺稳,便被季言礼拢着抱了回去。
季言礼手臂环在沈卿的腰上把她翻了个面,他从后抱着沈卿,合着眼睛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颈窝,声音困哑:“大清早的,你能不能老实点。”
沈卿动了下被抱着的身体,右肘往后,还没顶上男人的前胸就被他握着胳膊卸了力。
季言礼睁开眼,单手锁住沈卿的两只手,声音里带着将醒未醒的困意:“不想睡干点别的。”
“不是,”沈卿闭了闭眼,羞赧中带了点视死如归,“能不能不要这么光着抱。”
昨天晚上她意识混沌也就算了,这大早上睁开眼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她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又不是没长脸皮,沈卿想。
沈卿扭了下酸软的腰,怎么躺怎么觉得背后贴着的那皮肤烫。
雄性动物的体温这么高吗?
沈卿百思不得其解。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后被彻底弄醒的人忽然闷着声音无奈地笑了一声。
但这笑声实在太轻,沈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跟炸了毛的小狮子似的回头看季言礼:“你嘲笑我?”
季言礼闭着眼,慢吞吞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末了,他松开圈在沈卿腰间的手,伸手捞了床边昨夜被扯坏的那条礼服裙,食指挑着看向沈卿:“不光着,你想穿什么睡,这个?”
沈卿眼睛跟着季言礼的动作一扫,瞟到裙子上崩断的吊带。
两根带子耸拉着脑袋吊垂在衣服上,仿佛在提醒她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
几秒后,沈卿把被子一拉,盖住脑袋,嗡着声音道:“算了,不想穿了。”
季言礼盯着凸了个顶的被子,很浅地勾了下唇,把裙子扔回了原处。
一觉睡到中午,再醒过时,已经日上三竿,接近中午。
沈卿打了个哈欠转醒,摸了摸身边空掉的床铺,把目光投向远处响有水声的浴室。
盯着紧闭的浴室门看了两眼,
她揉了揉太阳穴,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没找到拖鞋,沈卿索性光脚走到卧室另一侧的衣柜,从里面找了件浅灰色的绸制睡袍。
季言礼从浴室出来换了沈卿进去。
在梳妆打扮,换衣服出门这件事上,女人到底是比男人用的时间长一些。
等沈卿换好衣服再从卧室出来时,季言礼已经在客厅看完了段浩发来的两个文件。
季言礼在键盘上敲了最后一行字,抬眼看过去。
浅灰色的长裙勾勒出女人纤细而曼妙的曲线,大概是为了遮住昨晚欢.爱的痕迹,这裙子特意挑了略高的衣领。
但蕾丝的领子,遮的不严实,难免有漏网之鱼。
季言礼摘掉眼镜,走过去,捏着沈卿的领子往上提了提,想帮她遮住一处不太明显的吻痕。
沈卿正垂头看手机,没注意季言礼这动作。
“我哥正好也在这边,说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沈卿回完消息抬头道。
季言礼的手停了下,低头看过去。
沈卿的手机震了下,她垂眼接着看手机上的信息:“他说要来这边见一个公司的负责人。”
“中午饭就在旁边的餐厅吃?”沈卿询问季言礼的意见。
季言礼嗯了一声,松了捏在沈卿领子上的手,拇指压在那个浅红色的痕迹上轻轻摸了摸。
接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手垂下,抄进西裤的口袋,没再管这个没被遮住的红色印记。
第23章 8.10日一更
午饭就定在酒店一楼的餐厅, 这里做甜点的厨师先前在蓝带呆过,做的一手的好甜品。
沈卿和季言礼到的时候时恒湫已经在了。
穿着深蓝色衬衣的男人坐在角落窗旁的桌边,大约是因为身体里流淌了四分之一俄罗斯的血统, 他一一般男性要更宽阔一些, 即使是这样坐着,从背影仍能看出他的高大挺拔。
“怎么这么早到?”沈卿抚了裙子, 坐在靠里的座位上。
季言礼松了扶在沈卿椅背的手,在她身旁坐下来,两手交叉闲闲地搭在膝上。
“上午的见面推到下午了,”时恒湫合上菜单, 递过来, “有时间,所以来早”
时恒湫的目光落在沈卿侧颈时, 声音戛然而止。
细白的脖颈, 隐在浅灰色蕾丝下有片浅浅的红痕。
痕迹并不明显,说是剐蹭或者蚊虫咬的也能说得通, 但不知道为什么,时恒湫就是觉得是自己想的那个。
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 目光骤然冷下来。
时恒湫把菜单丢在桌子上,冷着语调说话:“你们两个昨天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是丝毫没分眼神给一旁的季言礼。
又或者说,从对面这两人坐下开始, 时恒湫就没看过沈卿身旁的男人一眼。
季言礼抬手, 把刚被时恒湫扔在桌子上的菜单捡起来, 淡声笑着:“不然呢, 刚结婚, 分居吗?”
沈卿正在跟一侧的服务生确认菜品:“生滚粥里有一份换成牛肉的,不要放任何海鲜。”
沈卿交代完, 转头过来移自己的餐具时,注意到餐桌上两个人的气氛不太对。
“你们两个不点菜愣着干什么?”沈卿把餐盘拖到自己眼前,看了下目光对视的两人。
“晚上回家住吗?”时恒湫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季言礼帮沈卿倒了水,茶壶底碰到桌面时,帮沈卿回答了这话:“晚上我们回华元府那边。”
距离领证结婚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华元府的别墅早就收拾好了等着人过去住。
时恒湫眼神锋利,他似乎是没听到季言礼的,盯着正在翻菜单的沈卿又问了一遍:“晚上回家吗?”
他这句问得比刚刚更简短,也更硬一些。
沈卿把头发挂在耳后,正要抬头,季言礼忽然抬手遮了沈卿的视线,把她的头拨向了自己这侧。
沈卿不明觉厉,把季言礼的手隔开:“你干什么?”
“你哥太凶了,”季言礼扫了眼时恒湫,淡淡笑道,“怕你哥骂你。”
像是被这句话提醒,时恒湫偏头,敛了刚刚质问的神色。
他右手捏在杯子上,因为用力,骨节微微凸起。
时恒湫喉结轻滚,望着窗外试图平复情绪。
他在沈卿面前一直掩饰的很好,但刚刚那个吻痕,也确实让他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沈卿觉得季言礼这话说得没有道理,她白了季言礼一眼,端了水杯喝水。
三个人坐着不说话难免有些尴尬,但沈卿左右扫了眼桌上坐着的人,觉得无论季言礼还是时恒湫都不像能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她想了想,用筷子在盘子里划着圈,问时恒湫:“哥,你有没有想过结婚,我记得窦家有个姐姐一直很喜欢你。”
沈卿话音落,季言礼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时恒湫一眼。
男人搭在桌面的手虚握成拳,半垂着眼,高挺的鼻骨线条冷硬。
他的手从捏着的杯子上垂下去,偏头,唇线抿得很直:“没有。”
沈卿敏锐地察觉到时恒湫的情绪不太对。
沈卿一直都知道,时恒湫的脾气并不算好,但那是对外人,他几乎很少跟家里人生气,是父母面前的好儿子,永远挡在她身前的哥哥。
沈卿笑了下,有些莫名:“你最近怎么了?”
无论是在医院的那半个月,还是出院后的几次见面,时恒湫总会偶尔忽然冷邦邦的样子。
“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吗,还是”沈卿有些担心,怕父母去世后,顶不住的不仅是她,还有时恒湫。
“我没有。”时恒湫打断沈卿,抬眼目光不期然地再次落在她的侧颈。
浅红色的印记实在是太过刺眼。
尽管时恒湫已经强行把自己的怒气按了下去,但出口的话仍旧是带了情绪。
“你结婚我就一定也要结婚吗,”时恒湫声音猝然停住,别开视线,他的嗓子像梗住了什么东西,有一丝很不明显的干哑,“你幸福了,就来管我了?”
“你凭什么管我结不结婚?”时恒湫看回来。
时恒湫语气冷硬,沈卿手捏在叉子上一时愣住。
记忆里,只有还在调皮捣蛋的年龄时恒湫才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你凭什么管我”这几个字,对亲近的家人来说实在太重了些。
沈卿脸上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是要管你,我就是问问”
沈卿着急解释,没注意到一旁服务生端上来的盘子,眼看着滚烫的汤就要泼到她莹白的手腕上。
坐在她身侧和对面的男人同时伸手。
季言礼捞着沈卿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时恒湫离得远些,晚了一步,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汤顺着他的腕骨浇了下去。
冒着烟的汤汁顺着精致的腕表往下,袖长的手指骨节处浮着被烫伤的红色。
“哥!”
沈卿着急去拉时恒湫胳膊,被季言礼拽回来:“太烫了,你别动。”
服务生放下手里的磁盅,用水壶里的凉水帮时恒湫把胳膊和手腕处的汤汁冲掉,一连几声地道着“对不起”。
时恒湫扫了眼沈卿被季言礼拉着的手,他撇开眼神,示意了一下洗手间的方向:“我去一下。”
水龙头被打开,水柱浇在瓷白的水池里,冰凉的水珠溅在时恒湫的皮肤上。
他撑着台子,垂眼看着灌在池子里的水。
时恒湫没有第一时间用流出来的水冲刚刚被烫伤的皮肤,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整整一磁盅的汤,一大半都被泼在了他的胳膊上,小臂下半一直到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色。
很疼,火燎般的疼,然而都没有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疼。
时恒湫站了几分钟,很缓慢地动了下,手伸到水下,把沾到汤汁的地方洗干净。
他洗得很快,仿佛只是单纯的想把那些污秽洗掉,而不是为了冲凉水缓解被烫伤的疼痛。
时恒湫抽了镜下的纸巾擦手,把用过的纸扔到一旁的垃圾桶时,从口袋里摸了药盒出来。
治抑郁的药断了再吃就要加疗程。
彩色的药丸和白色的小药片倒在手心里,时恒湫用了洗手台旁边提供的矿泉水。
大厅里。
沈卿望着远处走廊的方向欲起身:“我去看看我哥。”
沈卿动了动手腕没把手从季言礼的手里抽出来,她收了目光,低头看他,眼睛里有疑问。
“我去一下。”沈卿解释。
沈卿因为要出去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时她半弯着腰和坐在位子上的男人对视。
季言礼松开手,但却没有要让路的打算。
他看着沈卿,脸上带了惯常平和的笑:“时恒湫一直对你脾气这么差吗?”
沈卿摇头:“不是。”
她想了下,很明显地站在时恒湫那边帮他解释:“也就是最近,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心情不好。”
“而且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沈卿说,“我们是家人,说两句重话有什么的,我小时候调皮,从二楼跳下来把我哥胳膊砸骨折,他也没说什么。”
沈卿难得说这么一连串的话,一句两句,都是在维护时恒湫。
季言礼眼神淡淡,唇角挂着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末了两秒,他突然玩笑道:“别跟你哥这么亲,我会吃醋的。”
沈卿拍他:“你有病吧。”
说着沈卿挤过季言礼,往外走去。
被扔在位置上的男人屈指很轻地敲在桌面上,望着越走越远的那个婀娜背影。
他眸色清浅,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季言礼大概知道,在沈卿心里,时恒湫应该是排在他前面的家人。
时恒湫咽下最后一片药的时候听到了沈卿的声音。
“哥?”
时恒湫看了眼镜子里转过拐角的人,把药盒塞进口袋里。
沈卿跨上台阶,低头去看他的胳膊。
“还有事吗怎么还这么红?!”沈卿用手碰了下时恒湫的小臂,“我问问酒店有没有药。”
说着沈卿就要转身,被时恒湫拉了回来。
他拽着她的胳膊,嗓子哑哑的:“没事。”
洗手间这边的光线很昏,古铜色的镜子印着台前的两个人。
男人高大的身影遮在沈卿身前。
他半垂着头,背脊微佝,看起来听话又挫败。
“刚刚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跟你说话。”高挺的男人声音却很低,“你能原谅我吗?”
沈卿早忘了刚刚时恒湫发火的事情:“我本来就没有生气,现在说你手呢。”
“没事。”时恒湫垂眼看着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细白手腕。
就在几分钟前,有另一个男人的手抓在上面。
想到这儿,时恒湫的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想擦掉那并不存在的痕迹。
“没事什么没事,”沈卿推开时恒湫,这次是真急了,“你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好,又想去医院吗?”
时恒湫抿着唇,他很不想说他就是想看沈卿现在这个着急的样子,刚刚才故意没有冲水。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病态地感觉到她是在乎他的。
“时恒湫,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沈卿急得叫了他的大名。
沈卿被夹在时恒湫和洗手台之间,她皱眉想推他,但怕弄到他的肩膀又怕弄到他的胳膊,无从下手。
眼看时恒湫是真的不肯让位置,沈卿无奈,打开身旁的水龙头,抓着他的手腕放到水下,他语气缓了些:“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心情不好,你不要总是心里只有工作,找个女朋友,谈谈恋爱?”
沈卿旧事重提,时恒湫已经没了刚刚初听到这件事时的恼怒,他眼皮垂了垂,望着眼前女人的头顶。
她染了新的发色,在灯光下微微发紫。
时恒湫咬了咬舌尖,血混着刚刚咽进去的药,有很苦的铁锈味。
是什么时候,她的事情他都不再知道。
他其实真的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她。
但他又很怕如果她知道了,对他连像哥哥般那样的亲近都不会再有。
“窦家那个姐姐你真的不喜欢?”沈卿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就没个喜欢的人嘛”
时恒湫手撩起,带着冰凉的水珠掐在沈卿的上臂,迫使沈卿的抬头看他。
沈卿的声音被迫戛然而止。
时恒湫垂眸望着她,咽下喉间的最后一丝苦涩,声音沉哑:“小卿,我”
刚出口的三个字被身后的人打断。
“卿卿,”季言礼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的铜镜里。
他扫了眼时恒湫,紧接着目光在时恒湫抓着沈卿的手上落了落,随后往前几步,朝他们走过来。
季言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散,慢条斯理:“还没好吗?”
第24章 8.10日二更
听到季言礼问这个, 沈卿的火更是噌噌地往上冒。
她把胳膊抽出来,冲走过来的季言礼比划:“没好,你看他这手, 红得跟胡萝卜似的。”
手心里骤然一空, 时恒湫眼皮动了动,目光投向身前还在试图控诉的沈卿身上。
她一手掐着腰一手对他指指点点的样子, 仿佛还是很多年前那个一生气就张牙舞抓对父母控诉他种种恶行的小姑娘。
“陪我去个医院?”时恒湫舔了舔唇,突然对身前背对他的人道。
听到声音,沈卿转过来,低头瞄了下时恒湫的胳膊。
她叹了口气刚想答应, 被已经走到跟前的季言礼不着痕迹地扯到了身旁。
季言礼手握在沈卿的手肘, 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点,看向时恒湫:“让段浩帮你找个医生?烫伤挺好治的, 去医院还要排队。”
时恒湫没理季言礼这话, 低头问沈卿:“回老宅那边?”
沈卿张嘴正准备说话,忽觉得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好像更紧了些, 她被迫朝季言礼的方向再次迈了半步。
“如果我说不许去呢?”季言礼垂眸看转向自己的女人。
他脸上早就敛了下笑,神情很淡地看着她。
时恒湫的声音凉凉响起:“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同意。”
“时家的人说话一向这么难听吗?”季言礼发出一声轻而短促的笑,他撩了眼皮,望向时恒湫, “怎么办, 我更不想让她去了。”
顶级的酒店什么不多, 就洗手间多, 一层楼七八个, 此时这个是距离最角落的一个。
往来没什么人,只他们三个静静地站在这里。
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在身后响起“滴答”的声音。
沈卿被季言礼拽住一条胳膊, 右手的手腕却被时恒湫握着。
她挣了下,却无论是哪边都没有挣脱。
“你们很闲吗?”沈卿皱眉左右看了看两个人,先是对着季言礼然后又转向时恒湫,“你下午不是还要去荆北?还有你,去医院就去医院,总无缘无故怼人干什么?”
沈卿使了力气,从两人手下挣脱开,她抿了抿唇,看季言礼:“你等下吃完饭先去荆北,我陪我哥回一趟”
季言礼垂眼手插进西裤的口袋,他貌似是笑了声,但笑得很冷,没带什么温度。
“又选你哥是吗?”他问道。
什么话一旦带上了“又”这个字,总会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宿命感。
就好像无论之前,现在,还是并未经历过的以后,每一次,事情都会这样发生。
沈卿想反驳,问什么叫“又”,恍然间想起上次在医院,她留下照看时恒湫让季言礼先走的那次。
沈卿无奈,她指了指时恒湫的手:“他受伤了。”
季言礼极其清淡地抬了眼皮,扫了时恒湫的手一眼:“烫伤而已,又不是腿断了。”
相比时恒湫总是横冲直撞的难听话,季言礼就明显阴阳怪气多了。
沈卿轻吸一口气,平白无故地也染了点恼意,默然片刻,她冷静下来,轻吐气,妄图缓和局面:“我先过去,你吃过饭就去荆北了,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话音落,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
时恒湫站在沈卿身后,一手抄在外套的口袋,指腹搓着那个扁扁的药盒。
自从沈卿开口貌似是倾向他后,他就没再说过话。
时恒湫也觉得自己很卑鄙,卑鄙地想看着沈卿因为他,跟季言礼吵架。
见季言礼不说话,沈卿当他默认同意。
她推着时恒湫往外走,对季言礼道:“我回沈家住两天,等你从荆北回来再去”
沈卿往外走了两步,发现季言礼没有跟上来,她站住脚回头。
男人仍旧站在原地,侧对着她。
他一手插在西裤的口袋,一手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手里的打火机,半垂着头,前额的碎发遮住了光亮,在他的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恍惚间沈卿忽然想到季家那有几十间厢房的祖宅。
季言礼独自站在那片昏沉的光亮下,像是被所有人丢在了那里。
沈卿心软了一下,她松开时恒湫,走上去,跟季言礼商量:“你从荆北回来我就回去了。”
她想说,不会让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话音落,季言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那我跟我哥先回去了,你在这边吃完饭再走?”沈卿小心翼翼的,“机场那边也没什么能吃的。”
季言礼眼皮轻掀,眸光落在沈卿脸上时,再度极淡地嗯了声。
沈卿皱眉:“你怎么光嗯,不说话。”
季言礼轻嗤,笑了下,有不太明显地自嘲:“你让我说什么?”
“你不都选好了吗?”他说。
沈卿不太明白,明明只是这样安排比较妥当,为什么季言礼的落脚点总在“选择”上。
这于她来说,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那我们先走了,你等下这这边吃了饭再走?”沈卿向季言礼最后确定着。
“随便,”季言礼把打火机揣进口袋,扬了扬下巴,点了下走廊,“你们走吧。”
回沈家的路上,沈卿先是打电话联系了家庭医生,等到了家,看着医生给时恒湫上了药,她转身上楼回卧室收拾东西。
之所以一定要回来,一方面确实是想看着时恒湫看医生,另一方面还因为爸妈的案子要和他商量。
另外顺带收拾些东西,搬到华元府。
沈卿脚边摊着两个大行李箱,她取了衣柜里的衣服往箱子里丢。
时恒湫靠在不远处的梳妆台前,看着沈卿一件一件地往行李箱里扔衣服,转瞬间,先前满当当的衣柜已经空掉了三分之一。
“都要带走吗?”时恒湫问。
沈卿踢了踢碍事的箱子:“拿一半吧,有些穿习惯的,不想换。”
时恒湫手扶在身后的桌面上,默了半晌,突然问:“你还记得你跟他结婚是为了什么吧。”
沈卿叠衣服的手顿了顿,短暂的愣神后,她笑着抬眼看时恒湫:“我没忘。”
“那就好,”时恒湫嗓音沉沉,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从沈卿微顿的手上划过去,他眼神落向窗外,看起起伏伏的灰鸟,提醒道,“别有孩子。”-
季言礼在荆北呆了三天,沈卿在这期间联系过一次段浩,让他帮忙搬东西到华元府。
这趟差有别的随行助理跟着季言礼,段浩被留在了公司。
沈卿让段浩带着人折返了她的几个住处,几乎把自己所有常用的东西都送到了华元府。
最后一次从清淮苑出来,回华元府的路上,沈卿搭了段浩的车,然后把先前那个没用到的窃听器放在了段浩的车上。
路上和段浩闲聊,提到十年前季家各个产业的主要掌权人。
“所以那个时候季言礼的三叔一家也在母公司?”沈卿翻着手里的杂志,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段浩点头:“季家的人里,老板就跟三叔一家算比较亲近,前些年每次从荆北回来都要带了仁米堂的点心过去看看。”
沈卿想到手边放的两盒点心。
尚灵的朋友昨天刚从荆北回来,托她带的。
“三叔家在哪里?”沈卿合了手上的杂志,微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礼品盒,“要不要代季言礼送一份过去?”
从季松亭家出来时,沈卿站在门口轻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耸了下肩。
大概是人做亏心事的时候精神总是紧绷的,所以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季松亭一家人很好,也很热情,小松女季宛若还缠着她给她讲了会儿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但她来的这趟,却别有用心。
沈卿低头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大概是这两天晚上没睡好,太阳穴才会突突的跳。
段浩见她出来,开车迎上去,下车打开了后座的门。
沈卿走过去,临上车之前问了句:“季言礼晚上回来?”
“七点的飞机。”段浩答。
沈卿哦了一声,坐上车,翘着腿翻自己刚刚没翻完的杂志。
车从小区里开出去有几分钟,沈卿抬头,从前挡风玻璃看了眼外面的路,道了句:“先不回去。”
段浩抬头,从后视镜看向沈卿,听她的吩咐。
沈卿目光移向窗外,食指骨节无意识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去趟海鲜市场。”
前两天分开的时候是把某人气走的,现在趁他不在又背着他办了些亏心事。
沈卿揉了揉心口。
总要做点什么哄哄他,不然心里这丝愧疚还真消不去。
至于做什么沈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膝盖,比如去海鲜市场给这贵公子——买只五块钱的宠物王八。
第25章 8.11日更新
段浩还有事情, 总耽误人家的时间不好。
沈卿让段浩把自己放在海鲜市场,便放他走了,说等下买完东西喊沈家的司机过来送她, 让段浩去忙工作, 不用管了。
沈卿下到地下超市,站在门口左挑又选找了个最漂亮的玻璃柜, 走过去问老板价钱。
她指着其中一个柜子:“这种的,一只多少钱?”
“一只?”老板没听过这么问价钱的,操着地道的淮洲话回道,“六十八一斤, 小一点的五六十一只, 个头大的称出来可能七八十。”
沈卿点点头,想到季言礼吸烟都吸定制的那个贵气样子——
“有没有再贵一点的?”沈卿问老板。
老板打眼看了下沈卿的穿着, 虽然看不出牌子, 但行为举止间,他能感觉到这姑娘很有钱。
他往后两步, 用玻璃柜里的渔网捞了一下,示意:“野生的这种贵一点, 三百七一斤。”
沈卿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再次确认:“这里面最贵的了吗?”
老板挠挠头,心想要知道今天能有这么大的客户, 早上进货的时候就进两只八百一斤的了。
眼下, 只能很可惜地说到:“最贵的了。”
“你是想要个大的还是小点的, 多要两只给你算便宜。”老板戴了手套, 热情地推销。
沈卿托住下巴, 视线在水柜里游的几只王八身上转了转,手指点了下其中一只:“要斜下面被压着的那个。”
这只看着最呆, 最配季言礼那个精明得跟狐狸似的男人。
沈卿提着装了水和王八的袋子回到华元府时,季言礼已经在了。
王八被装了透明的塑料盒子,放在黑色的袋子里。
沈卿把包递给一旁的阿姨,换了鞋走进去。
站在吧台前的男人,身上穿了柔软的米白色麻布衬衫,清瘦的手拿了茶壶正在往一旁的玻璃杯里倒水。
沈卿从门口进来,再到客厅这边,一路上动静不小,倒水的人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沈卿站在客厅离季言礼几步远的地方,盯着男人站的那处,抬手小幅度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看来是气还没有消。
迟疑了两秒,沈卿走过去。
她把手上提着的黑色袋子放在角落不显眼的地方,从头顶橱柜拿了杯子,走到季言礼身边,手伸过去,很自然道:“我也想喝水。”
听到声音,季言礼抬眸瞧了沈卿一下,一秒后,手腕动了动,水壶移过来,往沈卿手上拿着的杯子倒了水。
沈卿身上穿着一字肩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衬衫的的荷叶边搭在胸前。
她两手捧着杯子,抿唇安静地看着季言礼给自己倒水,乖巧的样子像她耳朵上的小兔子挂坠。
“舍得回来了?”季言礼突然出声,语气里漫不经心。
沈卿赶忙点点头,偏圆的杏眼眨巴了两下看他:“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我家嘛。”
“当然要回来了。”沈卿把杯子碰到嘴边,喝了一口。
倒完水季言礼转回头,他把洗过茶的水倒进一旁的白瓷小盆里,再度执了茶壶,往杯子里添了些水。
沈卿看季言礼没有说话的意思,她放下杯子,从水池旁的果篮里捡了个洗好的桃子,咬了一口,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早到,不是说七点的飞机?”
男人把茶壶放在托盘里,轻笑一声:“怎么,打扰你了?”
“不喜欢我回来,我也可以走。”季言礼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来,摘了手上的表,垂眼随口道,“反正我房产多。”
“”
沈卿咬下去的桃子卡在了喉咙里。
她很轻地吸了下鼻子,寻思季言礼这是去出的什么差,修的阴阳怪气学吗?
沈卿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卖乖的话:“我不是想着让你回来就能看到有人在家等你,而不是只有一个空空的大房子。”
“所以才问你回来的时间。”沈卿说。
季言礼往台子上放表的手顿了下,他眼底眸色很深,清冷中带着含混的笑。
他抬手把那只昂贵的腕表往里推了推,再度偏头看沈卿时,含义不明地说了句:“你真是长了张好嘴。”
好听话层出不穷,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一句是真心。
但有时候人也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就像去买衣服,总会在店员的糖衣炮弹下挥霍刷卡一样。
饶是你知道这些店员说的并不是真的,但听在耳朵里仍然会欣喜。
人的本心,大概都带了那么点自欺欺人。
“怎么能叫长了张好嘴,”沈卿对季言礼这评价不太满意,她歪了头,舌尖舔去唇上的桃汁,笑嘻嘻道,“我这么说都是因为心里真的这么想。”
沈卿把咬了一口的桃子放在桌面上,抽了湿纸巾擦手,嗔怪:“你竟然这样说我,真的好让人伤心。”
“我明明这么喜欢你。”她说。
刻意放软的声音,带了点难过的强调,听起来真挚的不能再真挚。
季言礼目光落在沈卿脸上,瞧了她片刻,垂眼勾唇,很轻地摇了下头。
清醒的人很少被那些甜言蜜语的店员骗。
但人生这么七八十年,总有那么一次,会碰上一个甚得你心意的,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格外合你眼缘,又或者是举手投足让你觉得她有些可爱。
总之你明明知道她和别的导购一样,夸你身材好夸你穿这件好看也是为了业绩,但你就是会很情愿的想着,不戳破她,帮她这么一下,买了这件你本不需要的衣服。
遵从内心纵容了她。
吃过晚饭,季言礼去了楼上书房,沈卿在一楼捣鼓了半天,终于给她花三百八买的这只漂亮王八找了个漂亮的盒子。
透明的椭圆形玻璃盒里盛了水,沈卿很小心地把那只王八放了进去。
她退后两步,盯着左看右看,还是决定过两天要再客厅买个大鱼缸,把这王八好好养起来。
毕竟花了三百八呢。
沈卿端着盒子上去时,季言礼刚好开完一个会。
沈卿站在书房门口,手在门上轻磕了两下。
季言礼摘了眼镜,视线投过来,目光落在沈卿手里的盒子上时,很轻地皱了下眉:“你手里拿的什么?”
沈卿推开门走进来,等走近,把藏在身体一侧的盒子拿出来,放在了季言礼的桌子上,给他介绍:“你不是喜欢养王八吗,我下午去海鲜市场给你挑了一只。”
季言礼:
大概是季言礼盯着那个塑料盒的表情实在太一言难尽。
沈卿纤纤玉指在上面点了下,屈尊降贵的解释:“我买的是全海鲜市场最贵的,三百八一只,而且你不觉得它比你老院的那些长得都漂亮吗?”
沈卿手比划了一下,很骄傲地拍了拍季言礼面前的玻璃盒:“我们的小王八。”
季言礼:
季言礼手指挑了下自己刚摘下的眼镜,认真打量着这只“漂亮”的王八。
沈卿在季言礼的书房呆了一会儿,拉着他给这王八取名字。
季言礼无奈,解释他养在老宅的那些都没名字,纯养着玩儿。
沈卿不信,坐在季言礼一旁,用指尖戳着盒子的侧壁,逗里面的小生物:“那你怎么喊他们。”
“喊小一小二小三。”季言礼答。
沈卿瞪眼,语调微微扬高:“没名字你知道它们哪个叫小一哪个叫小二??”
季言礼看沈卿一眼,把她因为情绪激动扬起来的手压下去:“喊的时候哪个过来哪个就叫小一。”
“”
沈卿舔了舔唇,火气被按下去,试探着问:“那要都不过来呢?”
季言礼把被沈卿碰掉的文件夹往里侧推了推:“那就改喊小二。”
“”
好吧,沈卿接受了季言礼的那些王八们确实没有名字的事实,但她还是执着于给自己送的这只起个名字。
“叫十七吧。”季言礼忽然道。
沈卿翻了翻日历,今天是阴历的八月十七。
她总觉得季言礼起的这名字还是太敷衍了点,但左思右想的没找到更合适的,暂且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卿十点多离开季言礼的书房,接了个余曼的电话,确定明后两天的安排后就回卧室睡觉了。
季言礼没回去,而是在书房等着开另一个会。
凌晨两点多,季言礼关了视频,把耳机摘下来。
他头后仰,靠在座椅里休息,搭在桌子上的手侧移了一下,碰到一旁被沈卿留下的那个盒子。
季言礼侧眸过去看。
盒子里的十七一动不动的趴在角落,仿佛能维持那个动作到地老天荒。
也是,这玩意儿都非常懒,所以才会寿命长。
沈卿在二楼的卧室睡觉,季言礼没有把人吵醒的癖好,去一楼的浴室洗了澡。
洗过澡出来,再看到茶几上的那只生物时,想了想走过去,决定把它放在一楼阳台外的水池里。
盒子这种空间太小,没办法换气,别一不小心养死了。
放好小七,男人光着脚从铺了白色玉石的池子边走上来,他身上穿的黑色长裤被打湿了裤脚。
月光洒在他柔软的居家衬衣上,显得温柔沉静。
季言礼用浴巾把湿掉的地方擦干,踩上柔软的拖鞋,走到不远处一楼最东侧的阳台上。
阳台连着花园,抬眼就能看到刚被“放生”的小十七。
阳台半边露天,面积也大,北边放了躺椅茶几,南边那面挂了个很大的幕布,说是阳台,其实是个夜间的放映厅。
季言礼喜欢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在这里看些年代已经久远的香港电影。
刚从书房出来时的困意散去,季言礼不大想睡觉,他从一旁的架子上找了个碟子,塞进放映机里。
季言礼是在这个时候接到段浩电话的。
他指尖抵着放映机的侧面,听着电话那端段浩的声音。
“您之前说要把太太的行程报给您。”段浩在电话里三言两句汇报了下沈卿这几天去过的地方。
沈卿很聪明,但季言礼不是白比她大这三岁,况且轮和各种人虚与委蛇的打交道,季言礼比她早的更是不止三年。
所以纵然不知道沈卿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她做的这些小动作是想干什么,他还是能看出来。
季言礼把手从放映机上收回来,斜插进口袋。
他盯着远处幕布上逐渐浮现的光亮,声音沉而冷淡。
“抽个空把你的车和季松亭一家现在住的房子检查一下。”
他是对沈卿有些纵容,但还没到允许她往自己身边放不该放的东西的程度。
第26章 8.12日更新
沈卿凌晨三点醒来一次, 摸到身边的床铺空着,她睁开眼看了看,迷蒙着爬起来唤了两声季言礼。
卧室和浴室都没有人。
沈卿按了按太阳穴, 从床上起来找拖鞋。
从卧室出来走到走廊尽头的书房, 推开门瞅了眼,灯黑着, 仍旧是没人。
沈卿又叫了几声,往楼梯口走的时候看到了亮着光的阳台。
她脚上踩着拖鞋,刚睡醒,意识还未完全回拢, 沈卿下台阶的时候走的每一步都很虚浮。
等脚踏下最后一节台阶, 落在客厅地面时,沈卿抬眼, 看到了屋外斜靠在藤椅上, 被淡淡月色笼罩的男人。
他盯着远处幕布上的画面,略微出神, 是那种你能看出来他在走神,却不知道神走到了哪里的的神情。
恍惚中沈卿总觉得那样矜贵温润的人, 和此时有些落寞的样子不太匹配。
让看到的人想做些什么,把拢在他身周极冷的月光驱散。
沈卿拢了拢身上的外衫,抬步走过去。
“这么晚怎么不睡觉?”沈卿推开阳台的推拉门。
季言礼没回头, 盯着远处正在放映的幕布, 声音不比清冷的月色温暖多少:“给你的王八放生完睡不着, 找了个电影看。”
沈卿顺着他这话抬了抬眼, 看到远处趴在水池里一动不动的小十七, 水池是由价格昂贵的白玉铺造的,比这只王八的的身价不知道高了多少, 两者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显得有些违和。
“什么电影?”沈卿转回了视线问。
季言礼神情恹恹:“很老的港片,《一见钟情》。”
脱离白日里的喧嚣,夜晚的季言礼好像褪去了那层温和的表象,完完整整的暴露出隐藏在这层皮下的那个孤独又厌世的野兽。
他歪歪斜斜地窝在椅子里,唇线抿得直,眉尾眼角耸拉着,月光点在他的白色衬衣上,把所到之处都镀成了冷冰冰的银色。
沈卿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总觉得手指往季言礼身侧伸一点都会被冻到。
两分钟前,季言礼收到段浩的消息。
工作狂的下属都是工作狂,段浩到这个点也没睡,刚跟季言礼通完那通电话就下楼检查了车。
从里到外上上下下,一丝不苟的排查了半个小时,终于在车后座很隐蔽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窃听器。
不得不说地方放的真的很蹊跷,不用专业的工具找还真找不到。
段浩一刻没耽误,拍了照片发给了季言礼。
就在沈卿下楼梯时,季言礼才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此时黑着的屏幕还停在和段浩的聊天框。
信息框的最后一句是段浩问怎么处理,季言礼没回。
季言礼和沈卿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谁也没动,就这么维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
忽而,大约是电影进行到了高潮,突然从音响里窜出来乐声,沈卿被吓了一跳,垂在身侧的手轻抖了一下,回过神来。
沈卿低头看坐在椅子上的人,男人单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捏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搭地敲在自己的膝盖上,丝毫没有请自己坐下来的样子。
沈卿奇怪,走过去,拉了季言礼身旁的软凳,坐了下来。
她两腿蜷起,踩在凳子上,头一点一点的打哈欠。
软凳没靠背,沈卿困劲上来,恍惚了两下差点载过去。
在沈卿第三次没坐好往后仰时,她身边的男人终于伸了手,托在了她的后背。
“怎么不上楼睡?”托沈卿背的人目光终于从电影转到了她身上。
沈卿扭了下身体坐好:“想陪你。”
“那怎么不坐近点。”季言礼看了眼沈卿离自己八丈远的座椅。
沈卿抱着自己的腿,哼哼唧唧:“感觉你不待见我。”
刚刚都不请她坐。
沈卿这话说完,一侧的人没什么反应。
音响里低沉的音乐混着好听的粤语,不间断的被打散在此时安静的空气中。
几秒后,沈卿突然听到身旁重新支了下巴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沈卿明白这声嗯是在回应她刚刚的那句,诧异回头时,又看到季言礼很轻地笑了下。
这是自沈卿刚刚从楼上下来到现在,见到季言礼脸上浮现的第一个表情。
是被她刚刚那句抱怨逗笑了。
“不待见你又怎么样。”他话说得慢条斯理,很气人,但尾音微微上扬,不再是刚刚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沈卿拖着自己的小凳子往一边坐了坐,咕哝:“不待见我我就离你远点”
阳台比花园高两节,沈卿移动的方向没有护栏,眼看她再往后就要掉下去,季言礼伸手够了够,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回来。
沈卿被拽得身体一晃,这次是真的从软凳上掉了下来。
她听到季言礼极低地叹了口气,再接着,抄着她的腿下,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
阳台这边的椅子下午的时候被搬进屋子里了,现在唯一的一个躺椅就是季言礼坐的这个,不然沈卿刚刚也不会去拉那个软凳坐。
季言礼握着沈卿的胳膊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帮她拢好开衫的前襟,扔了句“冷了说话”,再然后就是抬眸接着看他看了好几遍的那个电影,没再看怀里的人一眼。
季言礼的态度实在太冷淡,沈卿下巴在他前胸蹭了蹭,说了句:“你好凶。”
男人像是被气笑,眸色落回来,半笑不笑的瞧了她一眼:“我对你还凶?”
沈卿点点头,把头埋进季言礼的颈窝,打了个哈欠准备接着会周公。
她太困了,不想想季言礼为什么这会儿心情不好。
闭着眼眯了会儿没睡着,沈卿动了下身体,温吞着随口问了句:“这电影演到哪儿了?”
季言礼眸光淡淡,一直落在远处变换的电影画面上:“黎明背着张曼玉跟女高管睡了那段。”
这片子讲的是一个开的士的单亲妈妈和上市老总的爱情故事,两人一夜荒唐之后几次分分合合,男主公司破产,为了资源跟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睡了,最后又回头求女主原谅的故事。
沈卿以前看过,觉得这片子浪漫是浪漫,但逻辑有点问题,至少,如果她是女主,绝对不可能回头。
沈卿哦了声,没多想,脑袋在季言礼肩膀上蹭了蹭:“我不太喜欢女主那个角色,觉得脑子不太清醒。”
“是吗,”头顶的男声清润温和,很平静,也没什么情绪,“我也是。”
“走过一次的人我不会再要了。”季言礼说。
他的声音染了夜雾的清凉,很随意地飘散在空中。
有一瞬间沈卿心里有一丝慌乱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季言礼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他们只是很寻常地在讨论电影。
但不知为何,沈卿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心里想被堵住了什么东西,心跳微微停滞了一下。
下一秒,她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异样的感觉从脑子里驱散。
沈卿捂着耳朵,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季言礼怀里,她拖沓着声音喃喃:“好困,你不困的吗?我们要不要回去睡觉”
她听到季言礼嗯了一下,没什么起伏的,落在这深夜里。
也不知道是回答的不困那句,还是上楼睡觉那句。
电影结束时,沈卿还没睡着,温软浪漫的粤语带了舒缓的调子从音响里散出来,让人又困却又清醒。
她按着季言礼的腿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人扣住腰,毫无预兆地吻下来。
起先是耳朵,再接着是后颈,他扶她到自己身上,撩着她的发丝很温柔地问了句“做吗”。
沈卿弄不懂季言礼,弄不懂他刚刚的冷淡,也弄不懂他此时的柔情。
但她盯着男人惑人心智的眸子,被本能屈从,轻轻吻了上去。
无人的后花园,衣服被很自然地剥落在地。
影片被设置了循环播放,片尾曲完全散掉时,从片头又开始放起。
沈卿被裹着那件她穿出来的长外衫,发尾搭垂在季言礼的脖颈上,她听到结束时季言礼在她耳边挑逗似的说了句“你想要什么,给你?”。
沈卿不清楚季言礼问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轻轻咬上季言礼的肩膀
两人实在是太放纵,结束时已经接近清晨。
沈卿靠在季言礼怀里轻喘着气,手指去勾他的袖子,困得要死,却还是想聊天。
她讲起今天下午买的那只王八,说晚上说是因为漂亮才挑的这只是骗季言礼的。
说真实情况是问了老板,老板说这个品种最长寿,这只又是这个品种里能活比较久的。
季言礼一手抱着沈卿,另一手搭在藤椅的扶手上,他眸光清浅,浅灰色的瞳色让他看起来总是浅淡而不热烈的。
“为什么要选能活最久的?”季言礼问。
沈卿困得脑子都不甚清醒,她嘟囔:“你不是喜欢吗?”
季言礼帮沈卿拉毯子的手微微一顿,两秒后轻笑了一下,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想养个宠物陪自己的人,不选寻常的猫猫狗狗而选这个,只能是因为寿命。
不想养会死的,想选个连生离死别都不用经历,长长久久陪在自己身边的。
“小十七能活七八十年,你死了它都不会。”
沈卿说完这句便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过去。
月色渐渐褪去,朦胧的光亮隐隐蒙在天边。
季言礼仍旧是不困,盯着远处那个白玉水池看了很久,那个深灰色的小玩意儿窝在池子的一角,仿似这辈子都不会动弹似的。
段浩再发过来消息,是几分钟后,还是问车上的东西怎么处理。
季言礼扬起手机看了一眼,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回了一条过去。
[先不用管。]
第27章 8.13二合一
第二天早上季言礼回了趟老宅。
他手上拿了个捕捞的网, 一侧衬衫的袖子挽起,盯着脚下池子里那几只爬得慢吞吞的小一小二。
老宅后院的草该打理了,临着池子旁的假山长了一层碧绿的苔藓。
季言礼半弯腰, 手里网的前端碰了碰其中的一只, 捞起来放在脚边的银质小桶里。
林行舟落了季言礼两米,站在他的斜后方。
季言礼用捕捞网在那群王八里扒拉来扒拉去, 终于找到只体型小的,他对林行舟说:“沈卿父母的案子还没有公开受理?”
“没有,”林行舟摇头,“所有流程和前后原委均不对外公开。”
早上醒的时候林行舟收到季言礼的消息, 让他把与沈卿父母案件相关的所有细节全部整理出来, 上午带到老宅来找老宅一趟。
季言礼的捕捞网在桶沿轻磕了一下,抖掉上面多余的水:“把近二十年沈卿父母和季家合作过的项目全部整理出来, 发我一份。”
林行舟迟疑了一下:“一些以别人名义做的可能不太好全部追溯到。”
“尽量。”季言礼说。
话音落, 季言礼拎起地上的捕捞桶举高,看了两眼里面爬着的三只。
还行, 体型都不大,应该不会打起来把华元府沈卿买的那个压死。
季言礼其实也不懂这玩意儿是不是群居动物, 但总觉得需要找两只陪着家里的那个。
季言礼把桶递给身后的林行舟:“帮我找人送回华元府。”
林行舟正在发消息,闻言接过桶低头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几只王八有什么好养的。
但林行舟这人话少, 什么都不爱多问, 提了东西转身就要走, 却被季言礼喊住。
季言礼正在用帕子擦手, 抬眼笑看他:“沈卿那个朋友你知道吧, 沈卿父母的事有空跟她吃个饭问问她。”
林行舟攥了下手里桶的提手,明知故问:“哪个朋友?”
“沈卿的那些朋友里你不就认识一个, 还用我说?”季言礼回。
林行舟一瞬间绷了唇,脸上说尴尬不像尴尬,说生气也不像生气,看着倒是有些像害羞。
季言礼把帕子扔在一边的架子上,慢条斯理地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去,笑了下:“去吧,找个时间约尚灵吃个饭,总做缩头乌龟,人家姑娘都不认识你”
话音未落,回应季言礼的是林行舟把桶提得哗哗响,转身甩门的声音。
季言礼扫了眼闭得紧紧的院门,再度笑了一声-
两天后沈卿刚从公司出来,接到季言礼的电话,说在楼下等她。
晚上在季言礼的二叔家,有季家的家宴。
大概是因为上周沈卿去季松亭家那次和他的小孙女相处得确实好,季宛若一大早上就给季言礼打电话,喊他今天晚上一定要带小舅妈一起来。
“季宛若说给你带了礼物。”季言礼在电话里说。
虽说季家长房现在就留了季言礼一个人,但季家的旁系分支却很多,和季言礼最亲近的季松亭一家属二房,上次在荆北看望过季言礼和沈卿的季红则是季家三房的女儿。
沈卿和季言礼乘车到二房家的宅院,从车上下来时,季言礼接了个电话。
沈卿不好自己进去,站在车旁等他,百无聊赖间往远处院子里望了望。
今天的家宴基本在淮洲的季家人都来了。
放眼望去,院子里的人很多。
左侧伞下的麻将摊就有两桌,再往右边喝茶聊天的还有一些,这只是院子里的,屋内应该还有不少。
今天来的小辈多,从两三岁到十几岁的娃娃有七八个,正围在草坪上的圆桌前,互相张望摆弄手里的东西。
沈卿托了下巴,目光落在那侧很认真地看了看,发现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个星星状的娃娃,每人的都不一样,他们此时正扒看着对方的,相互比较着。
“在看什么?”季言礼挂了电话走过来。
沈卿伸手指了指:“他们拿的星星是什么?”
季言礼抬头看了眼,貌似是回忆了一下:“家里一个阿姨手缝的,每年给一次,没成年的小辈都会有,图个好彩头。”
白色巴掌大的手缝娃娃,虽然离得有些远看不清上面的图案,但沈卿觉得像是表情,每个人的都不一样,看起来很可爱。
沈卿转头问季言礼:“回家我能看看你的吗?”
成年之前,那怎么说也得收了十几个,就算丢,家里总会留下那么一两个。
季言礼正垂眼在回林行舟消息,闻言抬了下眼皮往那些小辈站的地方扫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沈卿的错觉,她觉得季言礼好像顿了一秒。
紧接着男人重新低了头,编辑刚那条没写完的消息。
“我没有。”他说。
季言礼终于处理完事情,按灭了手机,刚抬头,跟别人比完自己娃娃最好看的季宛若最先看到他们两个。
她身上穿了粉红色的绒布裙,怀里抱了只毛绒玩具,撒着欢儿冲两个人跑来。
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疯玩的时候。
跑到跟前的季宛若一把拉住沈卿的手,笑嘻嘻地冲季言礼眨眼睛:“舅舅,能把小舅妈借我一会儿吗?”
季宛若的妈妈是季松亭的大女儿,季言礼的表姐。
丈夫入赘,所以季宛若跟的是母姓。
“我有东西要送给小舅妈。”她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口袋。
季言礼手机收起来,蹲下拨了拨女孩儿的脸颊,逗她:“不借,你要说‘你老婆’我才借你。”
季宛若挤弄着眼睛,说季言礼小气鬼。
她改口:“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老婆。”
季言礼站起身,往远处走了两步,点了支烟,对沈卿和季宛若扬了扬下巴:“去吧,三分钟,超时罚你压岁钱。”
季宛若一手拉着沈卿往院子里走,一手扒拉着眼角对季言礼做鬼脸:“小气鬼舅舅。”
季言礼笑了笑,也没反驳。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季言礼看到,季宛若一直拉着沈卿走到很遥远的一棵树下才停下来。
小姑娘很认真地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把准备好的首饰盒从口袋里掏出来。
她压着声音到沈卿耳边:“我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的。”
沈卿低头看清季宛若手里的东西,白色的首饰盒里躺了两枚银色戒环。
季宛若掩着嘴悄悄说:“你挑一个,剩下的那个给舅舅。”
沈卿伸手点季宛若的鼻子,揶揄:“你这么偏心,你舅舅知道吗?”
季宛若吐了吐舌头:“舅舅是男生,要让着女孩子。”
沈卿捡起其中一枚在手上比了比,想到什么似的低头问小姑娘。
“那个星星玩偶,”沈卿指了指背后的几个小朋友,“你舅舅小时候为什么没有。”
季宛若勾头看了看沈卿指的方向,听明白她在问什么。
小姑娘的两个小麻花辫随着她摆头的动作左右晃了晃,她食指戳着下巴想了几秒。
“因为舅舅是长房的人,妈妈说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是不给他的。”
说不清是不是身份的问题,家里人总下意识把他排除在热闹和人烟之外。
沈卿挠了挠季宛若的下巴,温柔的:“那每年大家都有礼物,只有你舅舅没有嘛?”
“不不不,”季宛若摆摆手,脸上十足羡慕的,“妈妈说每年只有舅舅有大红包,封钱的红包纸是烫金的,做的可气派了,祭祖的时候会专门有个跪拜的流程给他!”
大姓家族,年份久,规矩礼数也多。
季宛若揪着怀里小熊玩偶的耳朵,嘟着嘴道:“但舅舅好像从十岁之后就没有要了,缺心眼儿舅舅。”
“怎么不要了?”沈卿问。
“那年有家里人在背后一轮,说每年祭祖完已经很累了,还有这种流程很讨厌,”季宛若跟小人精似的,问什么她都知道,“好像被舅舅听到了,舅舅就跟大爷爷说以后都不要了。”
沈卿抬眼看了下不远处一个人靠在茶台前的男人。
季言礼站在庭院最西侧的木桌前,身后半人高的红木台子上放了煮茶的工具。
大家都忙着说说笑笑,打牌聊天,几乎没人往那处走找他,偶尔走上前的,点头哈腰的姿势一看也知道,大概率是求他办事的。
远离人群和喧嚣,那处茶台和这个热闹的庭院好像格格不入,很僻静。
沈卿视线还未收回,察觉季宛若拽了拽她的衣服。
沈卿低头看过去,季宛若点了脚尖到她耳边:“告诉你,舅舅小时候是大傻子,妈妈说他特别想要那个星星娃娃,不想要大红包。”
“真是大傻子,大红包多好,可以买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季宛若气得跺了跺脚。
沈卿被季宛若这一套动作弄笑了。
她抬手摸了摸季宛若的头:“晚会儿舅妈给你包最大的大红包。”
“真的吗??”季宛若忽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
“真的,”沈卿点头,她右手食指竖起比在唇前,“那你告诉小舅妈哪里有叠纸好不好。”
季宛若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放季宛若跟那群小朋友玩儿,沈卿转身往季言礼的方向走。
沈卿把戒指藏好,走回季言礼身边。
正在烧水煮茶的人垂眼看了下她背在身后的手:“那小丫头给你什么了?”
“也没什么,”沈卿把手伸出来,背对季言礼给他看无名指上的戒环,“送了我们一对戒指。”
季言礼眯着眼睛,捏了茶杯:“我还没送,让她抢了先。”
“那你怎么不送我?”沈卿背着手歪头问。
季言礼看她一眼,顺着茶杯的边沿抿了口茶。
他唇角微勾带着笑,但对这问题却没回答。
沈卿倒也不是很在意,她走上前,抓着季言礼的手,把另一个戒环放在他摊开的掌心上,扬了扬下巴:“小宛若给你的。”
季言礼看了眼那明显不合适的尺寸,轻撕一声:“这丫头买了两个女戒?”
沈卿弯着眼睛点头,笑得像只使坏的猫。
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知道怎么买就不错了,哪儿还管得了款式和大小。
沈卿那只其实也不是完全合适,稍微有点松,不过显然是比季言礼这个合手的多。
季言礼这个戴都戴不上。
沈卿捡起那枚戒指帮季言礼扣在他左手的尾指上,她把他的手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不是挺好看的。”
季言礼哂笑一声,摘下来:“哪有戴这个指头的。”
结了婚的人哪有戴尾戒的,不是好兆头。
“能戴就不错了。”沈卿敲着季言礼的肩膀。
说话间,季宛若又跑了过来,拉着沈卿的手往一侧走,说自己妈妈找她,想问一下她上次拿过去的药膏是哪个牌子的。
沈卿跟着季宛若走开,茶台这边又剩了季言礼一个人。
季言礼把手里的戒指放在台面一侧,端了杯子冲茶。
茶刚泡好,小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季言礼低头看过去,是个足球。
季红前些年又生了个二儿子,和季宛若差不多大,今年刚七岁,吃得白胖,像颗剥了皮的花生米。
小胖子圆咕隆咚地跑过来,看着季言礼脚边的球,怯糯糯地喊了声“哥哥”。
季言礼看着他那个样子笑了声,一面倒茶一面有些混的:“怕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今天来之前母亲叮嘱过,大哥工作的事情还要看这位哥哥的面子,所以要恭敬点,不能说不好听的话,也不能不懂规矩。
小胖子抓了抓脑袋:“我不小心把球踢到这儿了,对不起。”
季言礼无意刁难,踩着球踢过去,示意他捡起来。
小胖子如获大赦,弯着腰跑过去,球拿起来的时候看到桌边扔着的戒指。
戒指边沿的暗纹太好看,他拿起来盯着看了两眼。
“喜欢?”季言礼扬了下水杯,“送你了,拿着玩儿吧。”
本来就是女戒,季言礼戴不了,况且他对小辈一向和蔼,他们喜欢什么,他一般都会随手给了。
周宇州受宠若惊,试探着问:“哥哥,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季言礼仰头喝了口水,不合适的戒指,也不想跟某个没长心的人一起戴。
段浩刚发来消息,说除了上次那个,在自己车上又找到一个窃听器。
合着她怕被搜出来,还放了两个。
周宇州满脸欣喜,颤颤巍巍地说了句谢谢哥哥,放了球,试着往自己手上套。
到底是小孩儿,就算胖了那么一点,但骨节小,随手一推就推到了自己的无名指根。
周宇州也不懂这戒指应该戴在哪里,只是看父母哥哥嫂嫂们都是这么戴的,也就往这个手上套了。
你别说,还挺合适。
周宇州乐呵呵地笑着,抱了球正准备走,没成想又被季言礼叫住。
他一愣,转头看季言礼,结巴着:“哥哥哥,怎么了?”
季言礼视线落在周宇州右手无名指上。
季宛若这戒指估计买的是一个系列,周宇州手上的这只和沈卿手上的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像了个八分。
这么都被圈在手指上,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像一对。
季言礼点了点桌面:“算了,这个给我,下次送你个新的。”
季言礼突然反悔,周宇州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了他生气,一撇嘴,竟然有点想哭。
“哥哥,我”
周宇州一吸鼻子,季言礼就知道了他是为什么这一脸苦瓜相。
但季言礼这会儿没心情哄小孩儿,他直接摘了腕上的表递过去:“这个给你。”
周宇州一愣,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生在这种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对这种奢侈品和古董这种东西了解甚多。
季言礼手上这只镶了一圈碎钻的表比这个素淡的戒圈不知道贵了多少倍,也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周宇州眨巴着眼睛木愣愣地把表接过去。
季言礼心情不好,没了平日里那个春风和煦的样子。
他眸光点了下周宇州右手无名指上还戴着的戒指:“戒指拿过来。”
一句话把周宇州点醒,他赶忙一条胳膊抱了手表和球,褪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
“哥哥,”周宇州叫了一声,上前两步把戒指递上来,“给。”
季言礼点头,食指点了下木桌台的台面:“放这儿,去玩吧。”
周宇州退后两步,一面盯着手里的表左看右看不可置信,一面往远处小伙伴的方向跑,急着炫耀。
几分钟后,沈卿和季宛若的妈妈说完话,走过来。
她回头看了眼那些孩子的方向问季言礼:“你把你的表给周宇州了?”
“嗯,”季言礼把手上的茶盏放下,抽了一侧架子上的经书,“戴烦了。”
沈卿皱皱眉,心想不是今早才拆了戴上的吗?
她手肘支在茶台上托腮,转眼看到季言礼手旁放着的戒指。
沈卿把戒指捡起来,慢悠悠道:“周宇州说你不想给他戒指,拿表跟他换的。”
男人坐在茶台的一端,胳膊挨着沈卿的手肘。
“是吗,”他往后翻了一页经书,淡淡道,“他瞎编的。”
“”
沈卿很小声的哼了一下,手背到身后,把自己的那枚戒指摘下来藏在左手手心里,然后右手伸出来,故作惋惜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把自己那个给他了。”
沈卿声落,季言礼轻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素白的手指上空空如也。
男人眉眼微挑,眼底划过一丝十分不明显的不爽。
季言礼转回去,轻哂,慢条斯理地翻着书:“你挺大方。”
沈卿托着下巴,歪歪头,笑着说:“你不是也大方,几百万的表。”
季言礼坐在茶台一侧的高脚椅上,沈卿手撑在他面前的茶台,半靠着。
两人挨得极近,高度也合适,低低头就能吻上。
季言礼偏头看着沈卿,脸上也挂了笑,他一条胳膊搭在身后的座椅靠背,另一手闲闲的点着身前的茶台,一副玩世不恭的懒散样:“我是为了谁?”
沈卿往前凑了凑,正想把手心里的戒指推到季言礼手上,说在骗他。
然而下一面被季言礼直接捞着腰抱坐在了茶台上。
沈卿轻呼一声。
季言礼站起身,从沈卿手心挑出她藏着的那枚戒指,单手撑着台面,高挺的影子笼着她。
他低头,轻啄在她的唇上,随后撤开。
清哑的嗓音,笑了一声,低声问她:“是不是骗子?”
第28章 8.14日更新
沈卿往旁边躲了躲, 扒开季言礼的手,轻声喃着:“什么骗子?”
季言礼抓着沈卿的肩膀很轻易地把她扳回来,没说什么, 只是手捻着她的耳垂低头吻她。
沈卿的手被按在茶台上, 腰也被季言礼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仰头被迫承接着这个吻。
季言礼吻得不深,勾着她的下巴,用唇轻碰着,从嘴角到下唇。
吻到一半, 突然听到身后有小姑娘的声音。
“呀, 你们在干什么!”季宛若的两手捂在脸上,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盯着沈卿和季言礼看。
沈卿推开季言礼从桌子上下来, 往他身后躲了躲, 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
季言礼伸手,手指在沈卿脸颊轻刮了一下, 仍是那副清冷散漫的样子。
他眯眼笑着,回答季宛若:“在惩罚一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沈卿身后拧在季言礼的后腰。
她手上下的劲儿不小, 但被拧的人却没什么反应,男人只是手伸到背后,玩似的搔了下沈卿的手心。
沈卿怕痒, 再次瞪了眼季言礼, 手撤下来。
季宛若过来是给沈卿叠纸, 刚刚沈卿让她帮忙找的星星叠纸。
“还有这个, ”季宛若把装在背包里的玻璃瓶掏出来, 塞给沈卿,“我让刘奶奶在阁楼帮我找的。”
透明的玻璃瓶, 最上面塞了软木塞,用了放叠好的星星。
“谢谢呀。”沈卿拍拍小姑娘的头,掐着她的脸蛋想要亲上去。
然而却被季宛若有些嫌弃地推开了。
季宛若看了沈卿一眼,哼哼唧唧,委屈道:“你刚刚亲舅舅了。”
季言礼正在把刚洗过茶的水倒掉,闻声斜眸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亲过舅舅就不能亲你了吗?”沈卿伸手拧小姑娘的鼻子。
“不能不能,”季宛若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舅舅臭。”
季言礼把茶杯放下,很轻地“嘶”了一声,眼神从镜片后投过来,阴恻恻的。
他声音凛然,冲季宛若勾了勾手:“你过来。”
“不要!”季宛若躲到沈卿身后,头再度摆成了拨浪鼓。
“就是就是,”沈卿弯腰,俯身到季宛若耳边,悄声,“我们不理臭舅舅。”
“就是就是,”季宛若也点头,斜瞄着季言礼也小声,“我再让妈妈给你介绍一个舅舅。”
“就是就是,”沈卿再次接话,“那能要个再帅一点的吗?”
虽说沈卿和季宛若说这话的时候都压了声音,但离得这么近,这话基本上是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季言礼的耳朵里。
季言礼两指并齐磕在茶杯上。
他面色不虞。
伸手把沈卿勾过来,另一手抱了季宛若把她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季宛若“啊”的一声,蹬着两条小短腿就要从椅子上下来,被季言礼不留情面的摁住。
“你们两个关系挺好?”季言礼脸色微冷,眸色沉沉落在一大一小两人身上。
季宛若在季言礼手下拼命挣扎,但被季言礼死死按住。
沈卿看不过去,拉了季言礼的胳膊求情:“童言无忌。”
“你的账我还没给你算,”季言礼的手摸在身后后腰的皮肤上,拇指极富暗示性地摩挲了一下,垂眸睇着她,轻声冷笑,“要不要给你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不用了,”沈卿抓耳朵,小心翼翼地瞄了季言礼一眼,继续在雷点上蹦迪,“不就是说要更帅的嘛我记得。”
“不用劳您重复。”沈卿说。
眼看季言礼的眸色越来越沉。
沈卿乖笑,赶忙拉着他的袖子,垫了垫脚凑到他耳边,找补:“但肯定找不到,你全世界最好看。”
“就是就是!!”被季言礼扣在手下的季宛若连忙出声附和
季宛若的姥姥上个星期摔到腿住了院,季宛若的妈妈中午饭吃到一半去了医院,走之前把季宛若丢给了一直被她缠着的沈卿和季言礼。
季言礼嫌一屋子人吵,午饭结束去三楼想找间屋子睡觉。
灰白色的建筑,山墙尖的地方描了很细致的水墨画,季言礼叼着烟走到走廊尽头找到一间空着的厢房。
刚推门进去,身后跟进来两个人。
沈卿手把季言礼扫开,牵着季宛若从他身边先一步挤进去。
沈卿身上穿了寻常的牛仔裤和米色长袖针织衫。
针织衫短款,抬手的时候会露出一截细腻的腰线。
季言礼靠在门框看沈卿和季宛若的背影。
这俩人今天同仇敌忾,从吃饭前咬着耳朵说他那会儿开始,像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刚刚整顿饭吃得俩人什么也没干,净合伙儿来挤兑他了。
导致季言礼现在看见她们两个就烦。
“我说,”季言礼抬手磕在门上,发出响声引起那俩人的注意力。
沈卿和季宛若同时扭头看过来。
季宛若一刚懂什么叫美的小姑娘,正是臭美的时候,刚吃饭时身上被泼到了水,去楼上换了件裙子。
此时身上穿的米色蓬蓬裙,和沈卿的针织衫属于同一色系。
小姑娘扎了两个麻花辫,白嫩的小脸,圆登登的眼睛忽闪着看季言礼,和身旁同样盯着他看的沈卿乍一看有点像母女。
季言礼短暂地怔了下神。
往年家宴他也是这样,吃完饭就找间屋子睡觉,从半下午一直睡到晚上,没人会搅扰。
今天倒是有些不同,被眼前的这两位从早上粘到现在。
但好像季言礼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好像让今年的家宴也没了往年那么清冷。
两秒间季言礼垂眸敛了神色,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淡慵懒。
他靠在门口,下巴往一侧点了点,跟面前的两人示意:“去旁边那屋玩儿,我要睡觉。”
季宛若拉了拉身旁沈卿的袖子,冲季言礼清脆的:“不行,小舅妈说要陪你!”
“陪我什么?”他脸上一副懒散的样子,抱臂问沈卿。
季言礼态度并不算好,上午那两个窃听器的气还没有消。
沈卿没答话,拉着季宛若在桌子边坐下,把叠了一半的星星纸掏出来,摇着手里的玻璃瓶计算还要叠多少个星星才能把那瓶子装满。
“小舅妈,我帮你。”季宛若说着要去拿沈卿手里的叠纸。
沈卿抱着纸往后一躲:“这是送人的,只能我自己叠。”
沈卿凑到季宛若沈卿,捏了捏她的脸蛋,故作深沉道:“不然显得没诚意。”
季宛若很遗憾地耸拉脑袋:“那好吧。”
眼看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坐在桌子边研究那堆花花绿绿的叠纸没有走的意思。
季言礼从靠着的门边站直,往房间里走,也没再说轰他们走的话。
他走到窗前,倚在敞着窗的窗框前点了支烟。
大概是怕烟味熏到房间里的两人,季言礼夹着烟的左手搭在窗柩上,让燃着的烟尾冲向窗外。
季宛若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那侧的人,掩着嘴问沈卿:“我们这样死赖在这儿,小舅舅不会生气吗?”
虽说季宛若已经是整个季家唯一敢在季言礼面前造次的人了,但毕竟季言礼的威严在那儿,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沈卿摇了摇头,想到华元府的那几只王八,她手微顿,紧接着冲季宛若神秘地笑了下:“他口是心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多了两个人,季言礼一反常态地没睡觉,而是靠在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看远处的两人叠星星。
细长条的星星纸,带了金粉,从浅蓝到深蓝,还有一些很浅的紫色和柠檬黄,叠成半个指肚大小,装进玻璃瓶里。
沈卿叠的专注而认真,颊边有一缕发丝掉下来了都没注意。
她手上动作快,一侧的玻璃瓶看着要快被装满。
季言礼手搭在窗外,指尖极有节奏地敲了敲外墙。
刚抽过烟的嗓音微哑,睨着她:“你这叠了是要送给谁?”
刚在门口时沈卿和季宛若说的话他听到了。
沈卿手上没停,一个叠好,又去抽了下一条叠纸。
两个颜色的叠纸被她拿在手里比来比去,像是在给玻璃瓶里的星星配色。
“你管我送给谁。”她对从今天早上开始季言礼就十分冷淡的态度有点记仇。
得到这回答,问问题的人格外轻的低哼了一声。
两秒后问了句:“时恒湫?”
沈卿耸了耸鼻子:“不告诉你。”
季言礼轻嗤了一下,视线瞥向了窗外。
沈卿不让季宛若帮忙,季宛若两手托着脸,晃悠着两条小短腿非常无聊。
她左看右看,开始问季言礼一些有的没的。
“舅舅,你为什么要跟小舅妈结婚啊?”
“你喜欢小舅妈哪里?”
“长得漂亮还是性格好?”
“你会喜欢小舅妈很久很久吗?”
清脆的童声响在房间里,但被问到话的人却一句都没有答。
沈卿叠星星的手停了下,再次开始时,动作很明显地变慢。
纵然她知道季言礼并没有很喜欢自己,也知道他和自己结婚多半是因为无聊,又看穿了她有目的,觉得跟她交手很有趣。
但季宛若问出去的话没有一句得到应答,她还是觉得心里微微有点涩。
沈卿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下。
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现在又想搞些情情爱爱的就过分了。
她把手里的星星叠纸铺平,默念了两个字“收心”。
一定一定不能被这男人的皮囊蛊惑。
第29章 8.15日更新
季言礼里表情寡淡, 身侧放了张古琴,他左手漫无目的地在上面拨弄了两下,看着楼下草坪上几个追逐打闹的孩童。
早晨的那只表, 已经被戴在了周宇州手上, 他正举着胳膊不知道在对身旁的几个半大小子说着什么.
季言礼转了转尾指上的戒指,望着那处越发想笑, 也不知道自己发的什么疯,用那只绝版的表换了手上的这枚戒指。
有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在给她哥还是哪个野男人叠那个破星星,还说让他别管。
季言礼越想越生气,微微眯眼, 转着那枚尾戒从手上摘了下来。
“唔”眼前突然被递了一个玻璃瓶。
细长的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 里面被塞满了用叠纸叠成的星星,最底层是很淡的香芋紫, 再往上是柠檬黄, 紧接着是浅蓝和深蓝色。
像是铺满了一整个星河。
沈卿握着那个怼在季言礼脸上的瓶子摇了摇,然后把瓶子往季言礼怀里一塞:“给你的。”
她语气冷淡, 扔完瓶子转身就要走。
被季言礼一把拉倒在自己身上。
季言礼躺的是个贵妃椅,沈卿被拽进季言礼怀里, 手撑在他的前胸。
“什么意思?”季言礼捡起怀里那个瓶子,轻抛了两下,眯着眼睛看沈卿。
沈卿按着季言礼要从他身上起来, 被他按在腰后重新摁了回去。
沈卿小幅度地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的:“听不懂人话?”
“人话是听懂了, ”季言礼把那瓶子放在桌子上, 抄着沈卿的腰把她翻了个个儿, 抱坐进自己怀里,“但没听懂这人是什么意思。”
季宛若三分钟前被她去而折返的母亲大人叫了出去。
厢房门虚掩着, 现在这房间里就季言礼和沈卿两个人。
“你不是喜欢那个吗?”沈卿扬眉点了下桌子上刚季宛若落在那儿的星星布偶。
季言礼抱着沈卿,眼睛顺着她的视线往那侧瞄了一眼。
纯白色的布偶娃娃,被季宛若拍了一巴掌,中间凹下去一块,正软趴趴地摊在茶几上。
季言礼挑眉看过来:“谁说我喜欢那个了?”
“不喜欢你老盯着看干什么?”沈卿坐在季言礼怀里,低头绞着袖口的线,咕哝,“盯着人家小孩儿的娃娃看,羞不羞。”
这话把季言礼逗笑了,他腾了只手去捏沈卿的脸。
沈卿本就是偏小的鹅蛋脸,季言礼的手掐上去直接攥着两边,把她的脸捏成了“O”型。
他眉眼间带了些不爽,惩罚似的捏着沈卿的脸又挤了挤:“谁说我看了?”
季言礼这幅不承认的样子让沈卿有些想笑。
她暂时忘了今天一整天和季言礼闹的那点别扭,攥着男人的手腕把他捏自己脸的手扯开,拧着身子往前挤。
沈卿伏趴在季言礼耳边,小声说:“他们只有一个星星娃娃,但你有一整片星河。”
我给的,一整片。
“所以别羡慕他们。”沈卿说。
傍晚的风比下午时的凉一点,从窗外钻进来抚在两人身上,沈卿的发丝被风撩起来搭垂在季言礼侧颈。
他垂眼,眸光点落在不远处身前桌子上的那个玻璃瓶。
你别说,这瓶子里装的,还真有些像沈卿说的刚说的那个东西。
这厢房的贵妃椅长却不宽,单人的榻平白无故地挤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便只能像叠罗汉一样,一个趴在另一个的身上。
季言礼的手还搭在沈卿的后腰,而沈卿因为跟他说悄悄话的姿势,唇一直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耳廓。
季言礼的手动了动,托了沈卿的侧脸,微仰头,视线落在她带了水光的唇上。
距离晚饭还有一两个小时,想做些什么也不是不行。
况且这饭即使他们真的不想去吃了,也不会有人来喊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余晖太过昏沉。
总之沈卿手勾着季言礼衬衣的领口,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时,突然色令智昏地想,真被蛊惑就会蛊惑吧,毕竟他好像,是真的长得好看。
孤独的困兽,还有点可怜。
季宛若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刚进门就被季言礼喊了声闭眼。
没沈卿在旁边,季宛若对这个舅舅还是很怕的。
她两手猛得捂在眼睛上,怯弱弱地问了句“怎么了”。
紧接着再响起的是沈卿的声音。
“宛若,你下去玩儿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季宛若的错觉,她总觉得小舅妈的声音比下午带她玩儿时还要甜一点,但好像又有点在忍耐什么。
因为刚刚季言礼的那声“闭眼”,季宛若及时止住了脚步,门并未完全被她推开。
门掩了一半屋子里的景象,所以即使她不捂眼睛,也看不到什么。
季宛若迟疑了下,没马上退出去。
舅舅那么凶,打舅妈怎么办!
“小舅妈?”季宛若老老实实地捂着眼睛喊了一声。
“下去找段浩,”这回是季言礼的声音,男人嗓音微哑,带着清醒却又甘愿堕落的含混,“让他带你去买裙子。”
季宛若到底是个一心只有玩儿的小女孩儿,一听有漂亮衣服穿,奶声奶气的叫了声“谢谢舅舅”转身就要往楼下跑。
“把门带上。”季言礼哑着声音再次嘱咐了一句
二房的宅院离华元府有点远,沈卿太累了,实在是不想动,结束后直接在这间房的浴室洗了澡,让家里的阿姨帮忙找了套舒适的睡衣。
深蓝色的长袖睡衣,绸制面料。
卸了早上来时的妆,一张脸素淡白净,长发滴着水,披在肩后。
季言礼正站在窗前拨弄那架软塌上的古琴。
沈卿往他站着的地方瞄了一眼,不期然地看到贵妃椅边沿的那摊水渍。
半个手掌那么大的深色痕迹,沈卿轻咽了下嗓子,撇开视线,鸦羽般的眼睫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她还做不到疯狂过后,再看到当时的“证据”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程度。
季言礼没抬头,很随意地抛了下手里的浴巾,跟站在几米外的人道:“过来把头发擦干。”
沈卿哦了一声,磨磨唧唧地走过去。
她站的有些远,季言礼够不到。
季言礼抬手抓着沈卿衣服的前襟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
一个从没干过这种事的大男人,这动作做得并不算温柔,或者说有点粗鲁。
但沈卿好像也不在意,只是垂眸看着身旁软塌的一处。
“看什么呢。”季言礼把沈卿的下巴抬起来,用身旁插了电的吹风机帮她吹发顶。
沈卿抬眼看过来,唇绷了又绷,实在没忍住。
她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腿挨着的贵妃椅:“我们赔一个吧。”
季言礼低头,看到沈卿指着的地方——那摊特别明显的水渍。
沈卿正愁要怎么把这软塌给人家换掉的时候,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身前的人再抬头时心情好像更愉悦了一点。?
搞什么。
因为做“喜欢”的事把别人椅子弄成这样很值得高兴吗??
“明天让段浩送过来十张一模一样的,”季言礼的声音从吹风机的嗡嗡声里传出来,“给二爷爷说把他家的椅子弄脏了。”
季言礼拿着吹风机的右手往下,正帮沈卿垂下面还有些滴水的发尾。
突然冷不丁的,被怀里人抬头骂了句。
“你要不要脸?”沈卿眼下微红,羞恼道。
季言礼撩着沈卿的发尾,拖着尾音嗯了一声。
语调极其懒散,慢条斯理的腔调。
沈卿被嗯的脸红,把桌子上装着星星的玻璃瓶揣进怀里,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小声嚷嚷:“不送你了,呸呸呸。”
吹风机没关,还在嗡嗡响着。
季言礼手垂下来,看着那个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
默了两秒,突然低头笑了。
沈卿出去是为了给余曼打电话。
今天没去公司,有些事情要听她汇报。
电话通了半个小时,再折回房间时,正听到屋子里季言礼跟季宛若在说话。
季宛若几分钟前过来的,得知沈卿出去打电话了,便说要坐在这儿等。
季言礼不跟她玩儿,她无聊,缠着季言礼又开始问他下午没回答的那些问题。
“你喜欢小舅妈哪里?”奶声奶气的童音,“你怎么不回答,你到底喜不喜欢小舅妈呀!”
沈卿本来手上还在回余曼消息,闻言脚下顿住,打字的动作也放缓了些。
季言礼一直不回答,季宛若便一直缠着他问了好几遍。
问到后面大概是季言礼实在不配合,季宛若彻底放弃,被其它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沈卿站在门口的拐角处,和房间里的两个人一层门板之隔,谁也看不见对方。
她抿了抿唇,拇指重新在屏幕上敲了字,回余曼消息。
门里的季宛若把带过来的两个乐高,其中一个分给季言礼:“周宇州说一个给我,一个送给你。”
大概是因为今早的那只表,这小胖子送东西还想到了季言礼。
季宛若摆弄着手里的乐高玩偶,喜滋滋地说:“我要把我的这个送给我喜欢的小舅妈!”
沈卿把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去,抬了手刚握上房门的门把,忽听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出了声。
“我也是。”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淡慵懒。
“也是什么?”季宛若摆弄完自己的那个,又伸手戳了戳季言礼的乐高,“你也要把你的送给小舅妈?”
“不是。”男人貌似笑了声。
几秒后,就在沈卿以为不会再听到什么时。
那个清润中带些磨砂颗粒质感的男音再次轻轻响起,依旧是不太明晰的笑。
他说了句:“是也有点喜欢你的小舅妈。”
第30章 8.16日更新
隔天上午沈卿到公司时, 余曼已经在她的办公室等了有一会儿了。
余曼上前两步,迎上去:“沈江远联合了几个股东,又要开会弹劾你。”
沈卿先前用了点手段, 让沈家长房几个正在努力拓宽的项目都黄了, 这几天沈江远简直闹翻了天。
“不用管他们。”沈卿走到办公桌后,翻了翻上面摊着的文件, 想到另外一件事。
沈卿把其中一份文件放到架子上,抬头,问余曼:“放在段浩车上的东西,这几天有听到什么吗?”
余曼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两手交叠垂在身前。
她身上是白色的西装和一字裙, 新剪的齐刘海看起来没比沈卿大几岁。
余曼回想了一下,回答沈卿的话:“也没听到什么特别的, 就是段浩接待一些日常客户的情况, 昨天还听到段浩给季言礼打电话汇报一个融资案,弯美医疗的那个案子, 他们竞标时的心里预期在8.3个亿。”
余曼一字不落地把重要的事情分条阐述给沈卿听。
沈卿点头,正想让余曼先出去, 忽然手上停了写字的动作,把余曼叫了回来。
她像是想到什么,轻拧了眉毛:“段浩是在电话里跟季言礼说的这个事情?”
余曼想了想, 点头确认:“对, 按当时的录音听, 确实是在电话里说的。”
余曼沉默着等待沈卿的后话。
几秒后, 沈卿轻吸了一口气, 把笔往桌子上一扔,往后靠在椅背上。
她睁开眼, 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轻声对余曼说:“把人撤下来吧,以后每天的录音也不用让他们整好再往你那儿送了。”
余曼皱眉:“怎么了?”
沈卿转了转脖子,手扶着后颈揉了揉,她用脚上的高跟鞋踢着实木桌的桌腿,轻转了一下椅子,看着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沈卿能感觉到段浩是个在做任何事情上都很谨慎的人。
他这样的人不太可能会在电话里报给季言礼当前竞标案准备的确切数额,这么重要的事儿,他会见面再说。
所以如果段浩确定是按刚刚余曼那么说的做了,那十有八九应该是故意的。
故意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粉饰太平,故意说一些看似重要实则对沈卿无用的消息,来让她相信他们真的被她监听了。
沈卿按了按眉心,从座椅上坐直,平静道:“季言礼应该知道我在段浩车上放东西了。”
余曼微怔之后很快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她神色有点凝重:“那我们怎么办?”
沈卿父母一年半之前因一场车祸去世,十年前一个建筑工程的受害者以自杀式的方式开着大油罐车撞向了沈卿父母所在的车,造成了这场意外。
与此同时,也把沈卿的父母定为了十年前那项工程的罪责方。
但沈卿知道,十年前的那个项目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参与,是帮另几家人背了黑锅。
不过这件事情藏得太深,经过一年多的证据收集,沈卿只能确定季家当时以旁观者的身份知道些什么,但还是无法确定真的始作俑者是哪些人。
所以沈卿一开始接近季言礼的目的,是想通过他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余曼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望着办公桌后沉默的人。
片刻后,她试探着问沈卿:“为什么不直接问一下季言礼,万一他知道,愿意帮你?”
余曼说到一半止住了这个话。
她大概能想到沈卿为什么不直接问。
余曼犹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你是不是怕当年的事季家其实也有参与,季言礼包庇”
“余曼。”沈卿开口,声音很轻地打断她。
余曼下意识觉得这个“打断”是因为沈卿不想听到这件事有可能会和季家也有关系。
或许她的潜意识里也并不想跟季言礼真的站在对立面。
沈卿轻呼了一口气,摸了摸前额,缓声说:“你让我想想。”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身影瘦削,此时她的椅子转了个方向,侧对着余曼坐的地方。
从余曼的角度看,觉得那宽阔座椅上的人只有薄薄一层。
和一年多以前比,沈卿现在瘦的有些过分了。
余曼恍惚中突然意识到,这个事事能做得了主,自己每逢有拿不定主意的重大事件都要找她汇报的女孩儿,也不过只有24岁。
过了今年冬天的生日,她也才25罢了。
沈卿撑着下巴看了看右上角放的一只水晶兔子。
这兔子是个底座,原来上面是有相框的,插了她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后来父母去世,她便把上面的相片连带那个木框都摘掉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卿右手两指相互捻了下,搓掉上面沾到的木屑,她抬头,望向余曼的眼神沉静。
“季家公司联系过你的那个高层,你还有他的电话吗?”
“有,但是先前他说的提议我们拒绝了,他也就断了念想。”余曼回答。
沈卿敲了敲桌子,半晌回道:“再联系他一下吧。”
大家族,内部斗争多,关系也错综复杂。
联系过沈卿的那个高层是在季家公司内斗中输了的那一方,他求人无门,找到沈卿这里,想让沈卿把他送出国。
他说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以这个为交换。
余曼拿出手机,找到上周接待过这个高层的下属。
调出号码,把手机递给沈卿的时候,余曼踌躇了一下还是提醒:“他身上带的应该还有季家的账目,真答应他把他送出国的话,肯定会搞出一些让季言礼很棘手的问题。”
当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卿才拒绝了那个高层的提议。
现在又要这个人的号码
余曼看到沈卿把手机抽了过去。
她轻声提醒:“把他送出去,如果被季言礼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干的”
余曼话没说完,但这其中的利害程度也不用再严明。
前些日子被季言礼扔到非洲自生自灭的那几个人很难说现在还有没有活着。
沈卿沉默地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片刻后指骨按了按眉心,苦笑了一声,淡淡道:“离我父母案子的公诉期只有不到半年了。”
余曼轻叹了一口气,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季言礼太谨慎,不给任何机会,她只能找找别的路子-
季言礼是在段宇宏飞机起飞的前一天夜里找到他所藏位置的。
林行舟早就在段宇宏家的别墅周围安排了人,也不知道段宇宏是找谁帮他暗渡陈仓,偷偷帮他把他一家老小从那个大别墅转移到了这远离市区的温泉山庄。
总之等林行舟的下属反应过来是,先前那个别墅已经人去楼空了。
能在季言礼手下把人转移走,也确实有点本事。
林洋带了一车打手,到地方下车就直接把人按住了。
这温泉山庄是个占地面积很广阔的度假区。
他们带着人不动声色的进去,在段宇宏和保护他的那些保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所有人强行控制住,并且切断了他们和外界联系的所有可能。
别墅一楼的客厅里。
金碧辉煌的壁灯晃得人眼睛疼。
段宇宏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压跪在地上。
季言礼上身穿着米白色的衬衫,领口很松散地挑开了两颗扣子,他垂眼翻着刚从这间屋子的保险柜里翻出来的账本。
牛皮纸面的本子,季言礼撩页的手指袖长,姿势也优雅矜贵。
整间屋子鸦雀无声,房间里或跪或站着的人都在盯着客厅中央姿态闲散的这男人看着。
没有任何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下一秒,季言礼用合上的账本拍了拍段宇宏的脸,走到两步外的沙发上坐下来,把本子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一下,突兀的声音,段宇宏的脸被本子摔得偏到了一侧。
季言礼侧身,执了紫砂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杯上好的乌龙。
他眉眼没抬,含着淡淡笑的声音,说话斯文散漫:“说吧,想带着季家的账本去哪儿?”
段宇宏手里是季家几个公司最核心的账目。
段宇宏看着顶头的男人,咬了咬牙,没吭声。
季言礼拎了一旁的水壶,把开水浇在茶壶上,茶叶的香气骤然从壶盖边沿弥漫出来。
煮茶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这淋罐。
等了有几秒,没听到段宇宏的声音,季言礼貌似是笑了声。
紧接着就听“啊”的一声惨叫,段宇宏的右胳膊直接被压着他的保镖卸了下来。
段宇宏的老婆捂上孩子的眼睛“扑腾”一下直接跪在了季言礼,她跪爬着往前,哭着想替自己老公求情,但被身后几个同样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拖走,带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同时带过去的还有段宇宏的孩子和父母。
太吵了,还是得另外关起来。
林行舟吩咐身旁提了药箱的医生:“进去帮忙看一下,孩子好像发烧了。”
段宇宏看着听了林行舟的吩咐走到那间屋子门口的医生,刚喘了气,以为季言礼会放自己一马,下一秒左侧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另一条胳膊也被卸了下来。
“挪威,挪威!”段宇宏含糊大叫着,“挪威鼎盛下面的分公司!”
季言礼很轻地点了下头,茶杯放下来。
他往后躺了躺,斜靠在身后的靠背上,手肘支上身旁的扶手,撑着太阳穴。
男人神情恹恹,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旁的账本。
要送段宇宏出国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要跟他交涉。
眼看还有七八个小时段宇宏就要登机,这人一定会在今晚再来见段宇宏一面,从段宇宏这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不用问是谁要帮忙送段宇宏出国,只要等在这儿,看等会儿谁过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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