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七脉争锋25】

    ◎七脉争锋结束,不辞而别的晏琼池◎

    不会有错。

    绝对是那个人。

    忍着恐惧的鱼阙背手握紧衔尾剑, 像是一只警惕蛰伏的豹,追着不详的气息而去。

    自从被钩夫人捉回晏氏之后,她便在其的恩威并施之下对晏氏屈服。

    钩夫人将她和晏琼池养在一起, 两人一同学习那种以侵害自身获得力量的阴城杂术。

    血和神魂的交融是必须的。

    这两个人的气息对她来说是烙在神魂里的熟悉。

    她不会认错的。

    可他早应该死去了,在那个雨夜里。

    是了……晏氏的御魂术可以拘了他的神魂, 若是及时给他再找一个躯体容纳, 复生也不是绝无可能。

    但空气里弥散的这股死亡气息不亚于冥水河上飘荡的死灵,是一种阴沉沉的诡异。

    他真的活过来了么?

    鱼阙握着剑柄的手不住发抖, 来自神魂深处的恐惧伴随雨声回响。

    雕花窗漏进来的阳光落在脸上, 明明灭灭,越靠近回廊尽头, 心情也随着阴晴变化。

    在回廊尽头的拐角, 她停住脚步。

    回廊尽头并未有人,只有灰尘在阳光下寂寥起舞。

    皮毛蓬松的黑猫躲在角落缩成一团, 短短的爪子揣在毛毛里, 圆圆的瞳孔里是委屈和害怕, 又似乎是在哭。

    鱼阙赶忙过去把它抱起来, 四处张望,没看见晏琼池。

    兰息同死气弥散在空中,依稀可闻。

    *

    七脉争锋决赛结束,坐镇现场的七脉掌训长老对此次的比赛结果并无异议。

    只不过属于一甲胜者的蓬莱仙台神品法器珍贵, 须得胜者自己亲自去蓬莱洲寻找神宫使者领取。

    其他三甲修士的奖品,会由传音鸾鸟亲自送回仙门。

    至此, 为时半月的七脉争锋正式结束。

    中洲魔气侵蚀越来越严重, 甚至引起了部分地区的动乱。在短暂的休整过后, 七大仙门上的弟子要纷纷下山入世修行, 镇压黑气之乱, 匡扶正义。

    抱着煤球的鱼阙随着师姐妹散场,正要走出五道诛邪门时,西边的火系灵根仙门蘅苍门弟子席似乎发生了些许骚乱。

    回头看去,发现是有两波弟子打了起来。

    装束显然不属于七脉弟子的妖洲修士,对蘅苍门某个倒霉蛋狠狠抓打,不知因何仇怨起了冲突,很是激动,也憎恶无比。

    两方势力又拉又劝,旁边人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为避免误伤都展开防御在一旁看热闹,训诫堂的金执卫很快来了,把两波人制服。

    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鱼阙居然瞥见了边知夜,这厮倚在二楼观台,一脸闲适的看下方的骚乱,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他也注意到了鱼阙的目光,抬眼,对她笑了笑,托腮看她,像是多情的公子远远瞧着春风里的心上人。

    “看什么呢?”

    显然也看到那浪荡子目光的追萤抽出腰间扇子展开盖在鱼阙上方,揪了她和白珊的衣服把她们两个往外面拖:

    “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管别管,走。”

    人流疏散,摩肩接踵难免磕绊,拽着两个师妹的追萤一头撞在某个修士背后,她道歉,“不好意思,借过。”

    被撞到的修士转头看她们,长得也是妖洲人那副怪模怪样,身着东皇殿堇色袍子,目光灼灼,甚至对鱼阙露出了奇怪的笑意。

    鱼阙对东皇殿的感观厌恶到了极点,以扇却面抱着煤球从他身边经过。

    煤球朝他喵了一声,竖瞳中倒映着一脸讳莫如深的东皇殿修士,摇了摇尾巴。

    师姐妹三人出了九枢塔。只见九枢塔外三条长街岔路,人流如织,刚结束赛事的修士们拱手作别,阳光洒落他们年轻的面庞。

    晴空万里,惠风和畅,正是分别的时刻。

    “好啦,我要去西洲找楚洛笙。”

    追萤整理一番自己的轻便裙装,拍了拍鱼阙的肩膀,语气惆怅:“你不会又要去东洲吧?也是,你这家伙一心就惦记那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你。”

    “我会定时给你发玉简的。”鱼阙不是个善于离别的人,她要走的时候都是悄悄整理好床铺悄悄离去。

    这还是头一次和追萤面对面道别。

    “希望下次再次见面,你能把那个青鸾阙道友带回师尊面前啊。”

    追萤又是那个坏姐姐的语气:“虽然说凡心不可取,但是如果是你,师尊一定会感到欣慰的。阙儿啊,好好生活放下执念才是呢,总有好事情在等你。”

    “……是,师姐。”

    追萤最后转向白珊,以师姐的语气让她好好修习,不要给草台峰蒙羞。

    白珊连连点头。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追萤便召唤自己的御灵。云朵似的御灵腾空而起,她对她们两个笑了笑,挥手走别后朝着西洲而去。

    抬头仰视渐行渐远的鱼阙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低下头来,摇了摇脑袋。

    “走吧,咱们回仙林馆,暂做一番休整。”

    鱼阙又召出地精指路,朝仙林馆而去,心中盘算事情的白珊也急忙追上她。

    “师姐,多亏了你呀。”白珊语气感谢。

    终于让她顺利完成了一环任务。

    “……风道友怎么样了?”鱼阙又回想伏在风化及背上的那一层淡淡薄雾。

    那层雾被寰空境吸收了,

    掌训长老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么?

    分别二十年,晏琼池这个家伙修为突飞猛进,叫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摸不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罢了,七脉争锋已经结束,她回仙门去向师尊问清楚那两片鳞甲究竟是什么,是不是那个东西的鳞,而后在酌情考虑要不要回东洲。

    又或者……是去妖洲调查一百年前到底是什么人勾结了鱼氏血亲背叛?

    “风道友没事……不过,他好像有点失落就是了。”白珊想起来风化及有些丧气的脸。

    风化及下台后,和黎含光说了两句话,便有风家的人来唤他上八楼雅间,所以到底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输赢乃是常事,纵使是天才也要经历从云端跌下来的痛楚。”鱼阙说,“没有丢命就好。”

    白珊嗯嗯两声,看见趴在她怀里懒洋洋的煤球,小心翼翼又开口问她:“师姐,晏道友呢?”

    那家伙刚刚不还跟鱼阙在一起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不会又是干什么坏事去了吧?

    难搞。

    “他么……”鱼阙也不知道,“他的气息消失了,就剩了这只猫在原地,本来想托付给青鸾阙的道友们带回去给晏道友,但它不愿意让别人碰。”

    “啊,”白珊拉长了尾音,笑容也坏:“师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晏道友是怎么认识的呢,有点好奇。”

    得想个办法套一套这两个人的过去,才能知道为啥这两人……唉,叫人惆怅。

    这两个人束手束脚,想靠近,但是又在顾忌什么,始终没有伸手触碰,像是怕水里倒映月亮破碎,就静静看着。

    很有情窦要开不开的少年们那种别扭劲。

    鱼阙肯定不会承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这算是看透了。

    闻言,鱼阙的目光向长巷尽头远远望去,漆黑的眸子里微光闪动。

    她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

    回到仙林馆后,鱼阙依旧回房先是打坐修炼两三个时辰,才做别的事情。

    洗漱,换衣,今日还多了一个收拾行李。

    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复杂的行李,都收在芥子袋里,唯一需要收拾的,就是搭在椅子上的那件黑色的法衣。

    那日在冥河边上,晏琼池脱下来盖在她头上避水避面相的法衣,她清理附着在上面的死灵气息后,一直放在屋里,忘记还回去了。

    鱼阙将它折好收进芥子袋,待哪天晏琼池来领回煤球,再一并送还。

    再看那只皮毛蓬松的煤球,老老实实窝成一团蹲在窗台上,黄昏的暖阳落在它的皮毛上,镀上一层绒绒的橙光,显得更加懒散。

    它的瞳孔乍一看像是蛇瞳,鱼阙莫名其妙想起来晏琼池弄出来的蛇瞳少年,伸手举起它左看右看。

    “晏琼池在哪里?”

    鱼阙语气认真,但煤球歪了歪耳朵,不像是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摇了摇尾巴。

    “那个人的气息又出现了。”语气严肃。

    “喵。”

    “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不对,”语气怀疑,“他身上的气息很不详。”

    “喵。”

    鱼阙见它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呆呆傻傻,觉得跟这只猫儿对话的自己也有点傻,叹了一口气,用术法给它清洁过后,将它放在床上。

    也是,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何苦为难它。

    夕阳慢慢沉下去,暮色四合。

    月之东升。

    鱼阙打算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回草台峰,早些弄清楚鳞片的来历,也好叫她有一个顺藤摸瓜的方向。

    她伸手解衣,将外套的灰蓝袍子解开,解开发髻,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往床上一趴,撑着腮看煤球,在昏黄的灯光下开始回想七脉争锋这些日发生的破事。

    桩桩件件在脑海里串联,越来越可疑。

    鱼阙双手托腮,盯着煤球表情苦恼想了好一会,才翻个身带起被子盖在自己和煤球身上。

    “行了,睡吧,明天我把你送去青鸾阙。”鱼阙说着,一把搂住煤球,打算就寝,但是小煤球好像有点蔫蔫的。

    “喵喵。”

    “怎么了?”鱼阙翻起来看它,见煤球还是一脸委屈的小模样,出声安慰:“明天就送你回去了,今天暂且在我这里住一住罢?”

    “喵喵。”

    晏琼池到底去哪里了?

    怎么会突然扔下这只猫在原地……难道他被晏氏的人带回去了么?

    “是不是饿了?”

    鱼阙不知道它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想起来晏琼池说过它喜欢吃面食,奇怪,怎么会有猫喜欢吃面食。

    看这个样子,就是饿了吧?

    她起身披衣,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储存在芥子袋里的食物都用来当了地精的祭品。

    煤球看着关上的门,瞳孔泛起幽幽绿光。

    第26章 【七脉争锋26】

    ◎少主为什么就喜欢闷着骚,不懂◎

    【“总算是保下了风化及。这个倒霉蛋, 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被晏琼池看上……也是哦,主角都是气运之子,对反派来说就是散发香气的东坡肉。”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吃的, 你不该想想剧情偏差之后怎么办?剧情偏差不好掌控,到时候崩了你有几个脑袋几条命重来?”

    “急什么, 不是还有鱼阙么?我要努力攻略师姐, 来一出借刀杀……啊不是,借篷使风, 无伤通关奖金就还是我的吧?那不美滋滋。”

    “你你你——唉, 万一事情还是脱离控制怎么办?”

    “不会吧?脱离掌控就把它拉回来呗,你看这次让鱼阙去游说两句……嘶, 她应该有和那家伙沟通过吧, 不然他会放过每一个迫害主角的机会么?迫害风化及这么重要的剧情点,反派就怎么轻易的放过了, 还得是青梅的力量!”

    “你也别太高兴,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我就看了开头和结尾, 走一步算一步得了。”

    “可恶啊, 你这也……”】

    夜风又送来那些古怪的对话,像是黑暗里的东西窃窃私语,议论着意料之中的发展轨迹。站在厨房门外的鱼阙犹豫了下,终于伸手推开门。

    突如其来的吱嘎声, 止住了那个古怪的对话,袖子蓬头垢面蹲在小泥炉面前的白珊也下意识地想护住泥炉上冒气的瓦罐。

    不过就空气里弥漫着的香气来看, 任谁都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居然在用煎药的小瓦罐炖肉。

    “是你啊, 师姐。”见是自家师姐, 白珊松了一口气, 捂着胸口吐槽一句:“要是给其他人知道我拿小瓦罐炖肉他们非要骂死我……”

    “在做什么?”鱼阙走到她跟前, 语气奇怪。

    泥炉上的小瓦罐肉汤沸腾,炖煮的肉色泽漂亮,会是一顿了不起的佳肴。

    可是,用煎药的瓦罐来煮肉?

    鱼阙知道这些小瓦罐可是仙林馆医修小师妹们的大宝贝,别人碰也碰不得的。

    “做东坡炖肉啊!”白珊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用这种小瓦罐炖出来的肉带着一点中药的药香,非常好吃,我可是答应给小竹做五顿这样的炖肉,她才愿意把小瓦罐给我。”

    小竹是仙林宫睢殿峰里的小师妹,煎药瓦罐有十来套,宝贝得很,不知道白珊是怎么说服她拿到的。

    “师姐,你来厨房干什么呀?”白珊掏出一个马扎,“吃晚饭没有?来坐坐坐!”

    “煤球饿了,我来找些吃的给它。”

    “煤球?哦,那只绿茶猫啊,”

    白珊瘪了瘪嘴,这小煤球虽然可爱但是凶得很,“正好呢,我这里有些剩的生肉,师姐你带回去给它吃吃,不知道晏道友的猫能不能吃得惯我们这些坏阿姨喂的饭。”

    不让姨姨摸的小猫都是坏小猫!

    “它喜欢吃面食,我来找找有没有面食,”厨房很少开火,架子上有的也只是三两把米面,鱼阙看了一圈只发现生面粉,有点为难。

    “面食?好奇怪,哪里有猫爱吃面食的?”白珊嘟囔一句,心里感叹不愧是修真界的猫,连爱吃的东西都如此特立独行。

    只有一小袋子面粉,鱼阙心里犹豫要不要出去买点面食回来,眼睛瞄见桌子上装着没见过的容器,装着奶褐色的液体。

    “那是什么?”

    “奶茶……哦对了,师姐你来尝尝。”白珊将吸管插上,递给她,“红豆奶茶,你会喜欢的。”

    在白珊的极力安利之下,盛情难却的鱼阙尝了一口。

    甜的,好好喝。

    鱼阙有些脸红,她喜欢这个味道。

    “师姐一起吃饭罢?肉马上就好,补上上咱们没吃成的红烧肉!”白珊手脚麻利给瓦罐里加葱花使浓郁的肉香瞬间升级,而后给鱼阙盛饭。

    跳动的橙色火光落在头发上,光晕晕染得两颗脑袋毛茸茸,年岁不大的少女们围着瓦罐就着白米饭用晚餐。

    火膛内的木头噼啪燃烧。木头也是白珊向小竹要来的灵木,烧起来有荔枝香气。

    “药罐炖肉味道还不错对吧?”白珊食指大动,埋脸扒饭。

    “嗯,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炖肉。”鱼阙慢慢地吃,也不吝啬夸奖。

    “师姐夸奖。”

    “真的。”鱼阙语气认真。

    “诶?”白珊挠了挠眉毛。

    晏氏乃纵横六洲的世家之一,能让鱼阙这样严肃的夸奖自己野路子炖肉,难道烧饭的厨子如此不中用么?

    鱼阙看着摇曳的火光,说,“我在啸月山庄里不怎么有吃饭的机会。”

    她和晏琼池被安置在晏氏本家烛玉京最偏僻的啸月山庄,受着钩夫人的钳制,每日辟谷,只靠吸妖仆送来的葫芦度日。

    葫芦里是钩夫人精心为他们二人调制的净灵散,净灵散是非常邪性的瘴气毒物。

    “啊?那你们……那我每天都给师姐做好吃的!”白珊愣了半响,心想这不是以美食攻略的大好机会么,必须拿下!

    “不出意外,我明天就要回草台峰,”鱼阙垂眼看碗里晶莹的米饭,“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么?我想跟着黎道友和风道友一齐修行。”主要是晏琼池会打着一起修行的名义尾随主角团。

    “我也得去修行。”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任务失败。

    可是鱼阙不在,她性命难保啊!

    白珊有些慌了,“师姐要去哪里?不如大家一齐入世修行吧?我、我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饭。”

    “不用,谢谢你。”鱼阙摇摇头。

    “那师姐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么?”

    鱼阙还是摇头,“不知道。”

    她又有点可惜,“要是以后有机会,我想学这个肉的做法,我很喜欢。”

    可惜她没法吃太多,那些净灵散让她吃不下太多东西,晏琼池受净灵散毒害更深,他甚至消化不了食物。

    这样好味道的炖肉,吃不下真是太可惜了。

    白珊虽然面有失落,但极力劝说不免会让鱼阙起疑,只得传授煮肉的步骤转移话题。

    得找个机会黏上师姐才行啊。

    *

    帮忙收拾好厨房,鱼阙向白珊道谢,才拿着一小盅生肉回房。

    煤球毕竟是猫,吃生肉也应该没事。

    但它只是嗅了嗅,便一脸抗拒的跳下桌子,回床上趴着了。

    “你要是不吃,那我可要睡觉了。”鱼阙教训小猫的语气也严肃。

    “喵。”煤球将脸埋在爪子下。

    它宁可睡觉。

    于是吃好晚饭有些困倦的鱼阙搂着煤球躲进被子里,严肃:“我真的睡了?”

    鱼阙向来入睡迅速,她说睡就是真的睡觉。

    煤球属实没想到她能两秒入睡。

    六月已经接近尾声,这样初夏的夜晚依旧带着些许寒意。

    屋内的窗没有关上,月光倾泻进屋,凉丝丝的夜风卷着蛙声虫鸣漫入房间,更显夜之寂静。

    鱼阙的一截手腕漏在薄被外面,皮肤也染上些许凉意。

    确认她不会醒来,卷在月光下的煤球化形为黑蛇,小尾巴摇了摇,蛇瞳半眯,卷起鱼阙的被子小心翼翼给她盖好。

    啊!

    本以为臣服追随少主之后,它可以大肆杀杀杀,中洲将会再次体会它极渊之蛇带来的恐惧匍匐在魔潮之下哇哈哈哈——现在在做什么呢?

    给小姑娘盖被子!

    还有扮肥猫装可爱……嗯,这个好像是不错,少主对它都温和了好多……

    不对!关注点是这个吗?!

    少主为什么把它留下来了?

    呜啊,少主!

    黑蛇蛇脑袋垂下,有点沮丧,这就是工具蛇的一生……啊啊,尾巴好痛,别拽!

    眼眶挂着泪珠的黑蛇扭头去看抓住自己的手,瞪着幽怨的眼睛,想把尾巴收回来,拽不动,睡着的小姑娘手劲可大。

    睡梦里的鱼阙并没有感知到它的怨念,眉头紧皱,好像又做了噩梦,不自觉地抓住被子往里面缩去。

    *

    琚野院。

    这里的隶属东洲晏氏,是很出名的温泉浴室。温泉连通山泉交汇,水温适宜,又掺杂能消除疲劳的高阶灵液涯海露,专供晏氏子弟使用。

    昳丽美貌的少年自水下浮出,有几片靡艳的花瓣随他的动作被带起,沾在乌沉沉的长发和素白清瘦的身躯上。

    他将湿漉漉的长发梳至脑后,被水汽蒸得有几分海棠薄红的脸更显无害,水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至锁骨。

    月光自卷帘纱幔外透进来,氤氲的雾气在朦胧清晖下轻轻蒸腾攀升。

    在这份朦胧里,少年慢慢游至浴池岸边,共享的蛇瞳将少女因噩梦皱起来的脸传送进识海。他垂下睫毛,笑了笑,“啊呀,做噩梦了么?”

    他再次没入水中,长发如海藻铺散,犹如被锁在水下哀怨的女妖。

    月光下幽怨的黑蛇化形为玄衣长发少年。

    他扯出被少女抓住的长发,指尖在她额心轻轻一点,便有黑红的光团慢慢析出。

    这些是她的噩梦和心魔。

    少年将黑红光团吞吃入腹,看见了今夜困扰她的梦。

    梦里有崩塌的楼台高阁、漆黑的夜、总是以一副笑非笑的钩夫人、那些逼近要侵害她的怪物、淌一地血的肢体……胡乱乱交杂,怨不得她总是噩梦。

    坏东西夜夜纠缠她,生出来的梦魇都带着极重的怨恨和煞气。

    “谢谢你的梦,我很喜欢。”

    少年低头看她,长发也滑落在她素白的脸上,思索了好一会,语气轻且带着笑:

    “作为回报,今夜请你做一个好梦。”

    方才还置身梦魇之中的鱼阙突然感觉漫不见头的黑夜被人撕开,明亮的日光落在身上,废墟荒原也长出了摇曳热闹的花。

    鸟语花香,温暖如身临其境。

    她像只突然闯入仙境的兔子,呆呆站在花海里,四处张望。

    “再会,阙儿。”

    只怕唐突了她,蛇瞳少年不曾有过其他动作,直起腰来,附身状态解除。

    夜深沉,夜深沉。

    杀机四伏。

    黑蛇依旧是黑蛇。

    唉,它无力地摇了摇尾巴。

    少主哇,你为什么老爱玩这一出?

    你这样闷着骚,是不会有结果的!

    *

    即便七脉争锋结束,白珊的劈叶子修行也不能停下,好事的小竹一早就把白珊叫起来做早饭,然后监督她练习。

    白珊顶着熬夜看话本的黑眼圈握着淬毒之剑练习所谓的眼力和速度。

    这厮肯定是为她的宝贝罐子报仇来了,为什么会那么早将她架起来啊!

    扰人清梦着实可恶!

    一夜好梦的鱼阙意外的多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见白珊已经在砍叶子很是欣慰,但看见柳树叶子被劈得七零八落眉头又是一皱。

    让小竹用术法给七零八落的柳树叶子复原,只留下勉强及格的保持原样——今日白珊得把三棵柳树叶子劈完才算结束。

    “你既然开启了灵根,便用你的灵力去捕捉,万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轨迹,去感受它。”

    鱼阙操纵那柄短剑给白珊示范,又是一串残影,残影所过,叶子都整整齐齐开了叉,随风飘摇。

    小竹在一旁为这迅猛的身法拍手叫好。

    白珊脸都要垮下来了。

    她速度多快啊,就带起一串残影看都看不清楚,况且自己才入门多久,啥也没学呢,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这便是你要想办法的了,如果连自己的灵根都把握不住,那还怎么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鱼师姐,金光洞有人找你。”

    在鱼阙要细细地讲解时,突然有人喊了那么一声,柳树下的三人同时扭头朝声源看去。

    只见前庭出口处站着一个鹅黄襦裙寻常打扮的少女,带笑朝她们招手,腕间的铃铛清脆活泼。

    正是黎含光。

    第27章 【七脉争锋27】

    ◎不详之火孕育的神魂◎

    “你怎么来了?”

    黎含光把鱼阙拉至一旁, 脸上带着一丝窘窘,“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我娘生病了么?眼下七脉争锋结束,我得寻传闻里的霁水真人向她求药。”

    “风道友呢?”鱼阙左右看看, 没见到风化及。

    这两人平时都是黏在一块的,今日为何单只黎含光一人上这里来了?

    “他啊, ”黎含光低下头, “风家将他请回去了,要过好一阵子才能来呢, 反正今天来不了。”

    “我此番来找鱼道友, 是考虑到传闻里霁水真人和雪浪道君……鱼道友你能理解的吧?散修高人性情都有独特之处,比起白珊来说, 你跟在雪浪道君身边时间更长。”

    鱼阙明白了,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找霁水真人么?”

    “是的,不知道鱼道友……”黎含光眼神期待。

    这样狗狗眼睛的少女太可爱了, 鱼阙有点抵挡不住。她想了想, 不过求一方药而已, 能成则成, 不成待黎含光自己再想办法,花不了自己太长时间。

    再者,她确实也想见一见这传闻里的霁水真人。想起来鹰赤那个表情,心里便觉得可疑得很啊。

    “可以, ”鱼阙答应了。

    “太好了!”黎含光一下子握住鱼阙的手,脸上的喜悦溢出, “多谢鱼道友。”

    被人突然热烈抓住手的鱼阙波澜不惊的脸上爬上不自然的霞红, “不客气。”

    一旁迫切结束劈叶子修行的白珊举手:“我我我——我也想去。”

    被小竹一把压住胳膊:“不准去不准去, 你功课没做完, 不许去!”

    这厮偷了她一个瓦罐炖肉, 虽然已经赔礼道歉但小竹觉着自己跟她没完!

    鱼阙回房换衣服,出门时,煤球喵喵叫着也跟了出来。

    “出来干什么?”鱼阙看着它在脚边转来转去,“回去待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喵喵。”煤球不肯走,铁了心要跟她出门。

    “马上回来了。”鱼阙蹲下身摸摸它的小脑瓜,语气温柔,“你乖乖待着。”

    煤球扒住她的裙角,大有你今天不带我出门也别想走的趋势。

    得快些把它送回青鸾阙才行,不然总是这样,很影响出剑速度。

    鱼阙叹气,反手一张定身符贴在它脑门上,她将煤球交付小竹,拜托她帮忙照管一下这只小猫咪。

    小竹和白珊馋这只圆滚滚皮毛光滑的肥猫很久了,当即表示会好好照顾它。

    “走罢。”鱼阙说,想了想,又问:“你知道霁水真人身在何处么?”

    “我打探过了,霁水真人住在西城区靠郊外的一处道观里,”黎含光画符打算召唤地精引路。

    毕竟散修高人会给自己的住所上术法遮盖具体位置,好比仙林馆隐匿一样,法器无法精准定位,只能靠这些小精怪搜寻。

    被召出来地精摇了摇头,摆摆手表示它不去,猛地又钻回地下。

    再召,还是这样。

    “奇怪,为什么地精不愿意指路?”黎含光挠了挠眉毛,看了看手里金黄油亮的鸡腿,“是祭品不够好?”

    这样美味的鸡腿地精这些贪食的小精怪哪怕是下雨天都愿意现身,除非……鱼阙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翻出来师尊曾经给她的一个法器。

    “这是什么?”

    “天光星璇卷轴,大概能帮我们找到霁水真人。”如果他们真的相识。

    这卷轴里保存着与师尊相识之人的精血,只要那人还活着并且双方还未断交,这一滴精血就能帮忙搜寻到他。

    鱼阙当初离开草台峰入世修行,师尊担忧,于是把天光星璇交于她,若是有难便可以用它去向他的故友们求助。

    雪浪道君的好友也绝非等闲之辈。

    随着结印念咒,卷轴浮于空中,缓缓展开,一条红色的血线自金光里升起,直直朝前方而去。

    “找到了。”鱼阙心里诧异。

    难道霁水真人真和师尊认识么?

    也是,师尊年少时游历六洲四海,结识过不少志同道合的天下英雄。霁水真人据说乃天地一脉的散修,修为深厚,认识也是可能的。

    但那些传闻,叫人好奇了。

    *

    黎含光的御灵是一片荷叶,是自金光池里结出的梦荷炼制的飞行法宝。两人坐在梦荷上追着那条血线去寻霁水真人。

    “昨日九枢塔发生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活泼的黎含光见鱼阙一脸心事,开始找话题,金光洞弟子的消息网一向灵通:“就散场那会,有人打起来了。”

    鱼阙想起来确实有那么回事,问:“发生了什么?”

    “妖洲的第二大宗门趾妖阁前些日子死了弟子,据说是死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其实还有人活着,不过都陷在了梦魇里出不来,又撕又咬的。”

    “大家以为死的人是被这些突然疯魔的弟子害伤的,结果在地上发现了蘅苍门弟子的腰牌。”

    “蘅苍门的弟子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这分明就是明显的一通陷害,但是不妨碍趾妖阁的人来闹事呢,趾妖阁的人就觉得是蘅苍门害伤他们的弟子,要给个说法,在掌训长老那里讨要不得,就去九枢塔里了。”

    黎含光努努嘴,“真是一群蠢货,闹事为什么非得挑九枢塔,训诫堂的戒律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全给抓起来了。”

    确实,蘅苍门虽修习纯粹之火,但到底是七脉之一,进退自由分寸,修士性格都很好,也不似寻常火系弟子那样咋咋呼呼,不可能无端犯人。

    鱼阙挠了挠头,“谋害宗门弟子罪名不小,但为何此前没有听说?谁把消息压下来了么?”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死人的地方不太光彩,况且除了一个腰牌又没有其他证据。”黎含光也纳闷,“神魂都被抽走了,就和那日的青岩真君差不多。”

    “……神魂不见了么?”

    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青岩真君是被谁杀死的,神魂被谁拿走,而又是为什么杀他。

    边知夜虽然说过青岩真君的死和魔洲有关系,可是也和仙林宫有关系……这次趾妖阁和青岩真君事件有什么牵连?

    “能将神魂抽出来的法术可不是什么正派,戒律堂和七脉掌训长老怎么还不把这些邪道都抓起来!”

    鱼阙沉默了会,低下头看手,“是啊……”

    “鱼道友怎么做出这副模样来?反正又不干咱们的事情,我辈要匡扶正义,复兴中洲!”黎含光握拳,元气少女的正义熊熊燃烧。

    “嗯,复兴中洲。”鱼阙含糊地应了两声。

    *

    那道金线往直直往东南方向去。

    两人跟着在弯弯绕绕的巷子里拐了好久,西城区的巷子屋檐遮天蔽日,又是好一番柳暗花明过后,总是在一处植满青松的道观前停下。

    道观关着门,香坛看起来已经断香火也有一段时日。

    “这里,便是霁水真人的道观了么?”鱼阙握着卷轴,拧眉毛,沉声说,“黎道友,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奇怪?”黎含光抬头四处看看,天气好微风和煦青松苍翠,没有不对。

    鱼阙眼睛深处再次生出鱼型纹章,通过摇曳的两条小鱼捕捉到了淡到几乎不可闻的……是魔气么?

    求药心切的黎含光一个箭步上前敲门,道观不应。

    而后哐哐大力砸门。

    “别砸了!”

    半晌过后,一个洒扫道童从门后探出个头,警惕地问,“你们是谁?来找真人的吗?真人近日不见客。”

    鱼阙举着卷轴,说:“劳烦报请真人,说仙林宫雪浪道君弟子与金光洞七脉弟子前来求药。”

    “有天光星璇卷轴为证,希望能够见一见真人。”

    “雪浪道君?”道童神色奇怪,上下打量两人一番,大门啪地关上,不久后又敞开。

    “进来吧。”

    黎含光看鱼阙的眼里感激。

    两人抬脚走进道观,才跨进门槛,扑面而来的便是松脂做的熏香燃烧散发的好闻香气。

    这个气味……怎么会是这个味道?

    鱼阙又疑惑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

    “这是师尊……”在雪浪道殿上常燃的香啊,他亲手调制的松风薰。

    怎么霁水真人的道观也有呢?

    啊啊?难不成……

    他们真有什么前尘旧事?

    “谁要求药?”道童引着两人拐进右侧月洞门,“求药的随我来见霁水真人。”

    “我——”黎含光说。

    被留在月洞门前等待鱼阙闲不下来,依然四处转头打量周遭环境。霁水道观多植芭蕉和竹松,错落有致,和婉转高低的飞檐相映得彰。

    兴许绿植葱翠,日光洒落其间也不会觉得太炎热。

    她在努力捕捉那缕魔气。

    可一切好似是自己看晃眼,看走眼了。

    周遭确实并无不对。

    边走边疑惑的鱼阙打算钻进月洞门旁边竹林里遮蔽日光,不经意一瞥,便发现了一条奄奄一息残肢断腿的蜈蚣卷在断竹根底下。

    虽知师兄身在西洲,但她捡起这条蜈蚣时,莫名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楚洛笙在草台峰里代表的正是蜈蚣。

    蜈蚣……遍地都有的吧?

    在鱼阙端详这条蜈蚣思索时,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个身穿黑色道袍披逍遥巾的女人。

    她手执一杆拂尘,行动起来徐徐如微风,身形高挑纤瘦,素雅得好似芙蓉,干净脱俗又慈眉善目。狭长的眼睛垂下也在端详鱼阙。

    在鱼阙惊觉到她的气息回头时,黑袍女人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声音冷漠:

    “不详之火孕育的神魂。”

    第28章 【七脉争锋28】

    ◎道心仁慈的霁水真人◎

    那种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表情, 让鱼阙一瞬间想起了同样总是穿着黑色曳地道袍、优雅美丽而残忍无比的晏氏主母钩夫人。

    “孽障。”黑袍女人看了一样她手里残肢断腿的蜈蚣,不知指谁。

    蹲在她的阴影里抬头仰望,日光刺眼那个女人的表情也刺眼。鱼阙想故作镇定, 但拿着蜈蚣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两方对视,鱼阙觉得一阵眩晕, 不自觉的轻轻晃了晃脑袋, 同时告诉自己钩夫人已经死了,她再无复生的可能。

    没什么好怕的, 别怕。

    可她又好像隐隐约约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想不起来。

    “你, ”

    黑袍女人弯下腰凑近鱼阙,那双狭长的眼睛漆黑如漩涡要把人吞噬。她笑, 伸手朝向鱼阙头上的白色抹额:“长得如此好模样, 为何要把额头遮起来?”

    “与你何干?”

    头皮发麻的鱼阙抽出衔尾剑阻止她向自己伸来的手,迅速向后几个起落拉开距离。

    “反应不错, 确实不该叫他人有近身机会。”

    黑袍女人在剑尖即将擦过手腕及时收住, 动作依旧优雅, 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仿佛在她面前鱼阙不过是毛躁的小丫头。

    “你是谁?”

    “你随着天光星璇卷轴而来, 却不认得贫道是谁?”

    霁水真人一甩拂尘,表情一换,变得轻松和蔼,慈眉善目:“行了, 把剑收起来,贫道也不想和一个小辈刀剑相向。”

    霁水真人?

    鱼阙看着面前的慈眉善目但是又带着令叫人毛骨悚然气息的黑袍女人, 冷汗顺着鬓间滑落。

    是了, 她是真见过这张脸的。

    在晏氏本家, 在烛玉京, 她见过她。

    “不是来求药么?”

    见她一脸提防, 霁水真人笑了笑,转身,说,“既然有求于贫道,小友为何作出这副表情?”

    “随贫道来罢。”

    鱼阙看了看手里紧握的蜈蚣,想起黎含光,收剑追上去。

    烛玉京每年都会有魇阴神君的颂祝大典,晏氏的亲族好友也会参与。在某年的颂祝大典上,年纪尚小的她被一个黑袍女人吓到了。

    她望着晏氏主母的目光痴迷。

    眼神比钩夫人还要可怕。

    原来她就是霁水真人。

    *

    霁水道观,东殿客堂。

    “你说什么?”

    堂中香炉有烟雾袅袅升起,黑袍逍遥巾的霁水真人端坐上位,有道童为下座的两人倒茶,茶香混在清冷的松风薰里,带着让人懒散的舒服。

    “小辈想向真人求一枚开灵元阳丹。”黎含光语气恳切,“只要真人愿意炼制,我什么都愿意做!”

    “哦?什么都愿意么?”

    “只要小辈能做到!”

    霁水真人抿一口茶,语气冷淡,“贫道的确可以为你炼开灵元阳丹,不过丹药品阶甚高,材料珍贵而难寻,贫道这里暂时没有足够的药材。”

    “小辈可以去找!不知真人还缺什么?”

    “九百年妖兽内丹,芜心葵,雾雾草,玉髓芝,螟海虎骨酒……”霁水真人手里出现一方药单,她长眸一扫,念出所需的天材地宝:“蓬莱蜃晶。”

    前几个材料虽然珍贵,但并不是无迹可寻,可是这蓬莱蜃晶……传说蓬莱蜃晶结在蓬莱洲蓬莱海,是千年蜃精受祝福死后结出来的结晶。

    自上一场魔潮席卷中洲过后,千年蜃精所剩无几,这蓬莱蜃晶自然也就渺渺无踪。

    黎含光咬住下唇,正要询问,霁水真人手里那方药单便轻飘飘落在了她手中。

    “芜心葵可以去黑市找兰芳斋拿,药方上有地图。”霁水真人嘴上提示,但眼睛一直打量同样看着自己的鱼阙,她莞尔一笑:

    “看来今日需要求药的不止黎小友呢,这位仙林宫小友……也罢,不知黎小友可否暂时回避?”

    黎含光啊了一声,看看霁水真人又看了看鱼阙,感觉很奇怪,“鱼道友……”

    自进入客堂开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浓重。理智直觉告诉自己,霁水真人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蔼。

    也罢,且听听她想干什么。

    “你先回避,黎道友。”鱼阙说。

    黎含光退出客堂后,一旁侍奉的道童也撤下,只剩两人对视。霁水真人也不说话,看着她,笑着慢慢喝茶。

    茶盖轻轻碰撞在杯壁,发出清脆声。

    气氛一点点变得微妙。

    像是故意在挑拨鱼阙防备的心神。

    从前鱼阙看猎兽者拿着灵矛和危险的狰兽斡旋,两方对绕,差不多也是这个心境,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你的修为一直停滞在结丹期,迟迟结不成金丹令你很困惑罢?”霁水真人终于放下了她的茶杯,开口切中鱼阙修为上的要害。

    鱼阙愣了一下,视线挪开。她确实迟迟无法突破结丹的瓶颈到达金丹。

    每一次想摸到金丹的瓶颈……神魂好像就开始崩溃。

    “你还服用过涂山天狐的返元露么?”

    霁水真人终于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照理来说,返元露确实能够帮助你祛心魔,突破结丹瓶颈,可还是不行,这倒是奇怪了。”

    “……真人可有办法?”晏琼池给她吃了返元露不假,但是好像也只是驱走了盘踞在神魂深处的黑雾,至于能成丹,那倒没什么效果。

    “既然你是越碎稚的徒弟,那么也就是贫道的小辈,贫道确实有办法可以助你。”霁水真人手里出现一个葫芦,葫芦盖子打开飞出一枚托着四道气旋的丹药落在鱼阙面前。

    “这是天地一脉玉金山的四旋悟金丹,可以中和你体内的污浊。”

    她支着头,平静地解释:“你很清楚你修的不是什么正道术法吧。”

    “……”

    鱼阙警惕。

    她很确定,自己只和霁水真人远远地有过一面之缘,并且时隔多年,她面容有了变化,加上师尊遮盖的气息,不应该怎么轻易会被看出来才是。

    霁水真人难道认得她么?

    “你想抛弃过去,但是啊……邪道的术法,太好用了,你根本抛不掉。”霁水真人讳莫如深,“这便是你的根由所在。不同过去做切割,你修了正道又怎么样?”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

    说得鱼阙忍不住垂下睫毛。

    霁水真人的形象在她心里突然正道起来。

    其实鱼阙一直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和师尊,晏琼池说的一样,是她不肯放下过去,执念心魔太重。

    她想逃避,可是逃不了。

    “去吧,吃了这四旋悟金丹,净化你体内的浊气。”霁水真人见她犹豫,笑:“怎么,信不过贫道么?”

    “……不,不是。”

    “你师尊越碎稚也是希望你能自己冲破你的心魔,所以一直不肯将四旋悟金丹给你,是了,自己参悟总要比吃药辅佐更加透彻。”

    “但你这孩子……唉,神魂受苦太久,快要撑不下去了吧?”霁水真人怜爱地叹气,“你的小友在等你,找她去吧。”

    “若是你选择自我参悟,可以将它送给同样苦恼之人罢。”

    鱼阙看着手里那枚丹药,向霁水真人礼貌地道谢过后,转身出了客堂。

    客堂外的日光明媚,绿叶葱翠。

    可爱的黎含光站在芭蕉下等她。

    邪道都该死。

    黎含光的话突然闪过鱼阙的脑海。

    “霁水真人找你说什么?”黎含光一脸好奇。

    “她看出来我始终无法突破结丹,给了我一粒能助我结金丹的药。”鱼阙给她看那枚悟金丹。

    “这是四旋悟金丹么?”

    “你怎么知道?”

    黎含光不愧是黎郡大小姐,见多识广:“四旋悟金丹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这四道气旋呐。这是玉金山的秘药呢,相传是玉金山天地一脉老祖炼制的能够顺利助修士突破修炼瓶颈的丹药哇,我以为它已经失传了,今日居然在霁水真人这里窥见。”

    她由衷感叹:“霁水真人确实和传闻里的一样,道心仁慈。”

    鱼阙皱眉看了看手里的丹药,又转身看了看那座客堂,没说话。

    道心仁慈么?

    她倒是觉得,霁水真人和她是一样的人。

    “鱼道友,且随我再去一趟黑市怎么样?说起来我还没有逛过黑市呢。”

    *

    被术法制成的锁链锁住的少年不停地咳血,他的血化成一条条小蜈蚣,尽力朝四面八方透散,被罡风切碎。

    堆在石门后的小蜈蚣越积越多。

    它们承托着主人的希冀,一次次被斩杀。

    终于,那道石门再次打开。

    穿着黑色道袍,手执拂尘的女人缓步进入,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

    “孽障。”

    “……霁水真人,”少年咬着流血的牙齿看她,眼神凶狠。

    “啊,是了,就是这个眼神。”黑袍女人面带喜悦,钳住他的脸,“和越碎稚看贫道的眼神一模一样,哈哈哈,一模一样!”

    “你快要死了,知道么?”

    她笑够了停下来,一脸轻蔑,“别想逃,乖乖待着,不然贫道会把你做成傀儡!”

    “……休想,我就是,我就是自爆……”少年说话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女人不知道给他吃了什么,使得他无法聚起意识控制自己的四肢。

    “自爆?贫道舍不得你这张长得有几分像他的脸啊。”霁水真人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暗,“给贫道做傀儡有什么不好?”

    “啊,对了,你的师妹此时正踩在你头上呢,她差一点点就能发觉不对劲了。呵呵,越碎稚的徒弟们怎么一点心眼也没有?一个个都蠢得要死,这倒是他的失职了。”

    楚洛笙的眼里闪过慌张,“你想干什么?”

    虽然嘴毒了一些,这个骄傲的小师兄平日里待鱼阙还是很好的,像一个傲娇的哥哥。

    这个时候了,还在担心她遭遇不测。

    “干什么?贫道能对她干什么?”

    她苦恼地想了想,“是了,那孩子是从晏氏里逃出来的。正好,贫道最恨晏氏的人,就算是晏氏飞出来的蚊子也恶心,恶心得不得了!”

    霁水真人一把揉住楚洛笙的长发,凑近他,“她的气味和那个家伙一模一样,贫道真是恨啊。不过那个小丫头心魔如此之重,又是活人死相,为人所用再好不过。”

    说罢,她手里出现一把刀,狠狠捅入少年的身体里,表情狰狞,“你知道怎么培养魔修么?”

    楚洛笙的血涌出来,他张着嘴僵住,那道禁锢自己很久的锁链终于打开,没有支撑后身体慢慢跪坐,倒向一旁。

    “慢慢杀死她身边的人,一点点瓦解意志,一点点逼出那些不堪的往事……这样培养出来的修士成为魔修之后,好像戾气更重,怨念更加强烈。”

    “呵呵,叫人期待。贫道要将她炼成最好的傀儡……迎接我们伟大的尊主!”

    淌了一地的血还是在不停的变幻成小蜈蚣,它们前仆后继,依旧带着主人的意志奋力向前爬去。

    但它们没有能抵达石门,就抽搐着倒下了。

    “鱼、鱼阙,不……”

    不要听信这个人的话。

    骄傲如小公鸡的少年口中溢血,用力地握紧手,而后骤然松开。他作为修士的生命正在随着淌出的血一起流失。

    在霁水真人怜悯的注视下,楚洛笙眼里最后一丝微光慢慢散去。

    走在路上的鱼阙,一颗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沿着面颊落下,在衣服上晕开。

    她眨眨眼,低头看那片水渍。

    第29章 【七脉争锋29】

    ◎黑市,把晏琼池的衣服卖掉◎

    “好一个道心仁慈的霁水真人。”

    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在用术法处理楚洛笙身体的霁水真人头也没回,“喔?涂山小少爷怎么有空上贫道这里了?”

    “姨母托我来探望一下她多年老友喽,我也不想来的, 一来就看到这种场面。”

    白色锦袍的边知夜倚在石门旁,以扇捂脸, “这是在干什么?”

    “处理不听话的傀儡罢了。”霁水真人身上那件极黑的袍子展开, 如同漆黑的夜将楚洛笙吞没,转身看他。

    “喔, 这是那小姑娘的师兄?”边知夜来了兴趣, “她可是疯得很,不怕她报仇么?”

    她炸毛挥舞爪子挠人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

    可爱。

    “报仇?”霁水真人摸出一方手帕, 毫不在意地擦手, “区区结丹修士,要报仇尽管来报。况且她那副样子, 能活多久?活不了多久的。”

    “她看起来是命不久矣, 可是她还有一个疯子……嗯, 怎么称呼那位道友?”

    边知夜扇子点了点唇, “道侣?恋人?还是别的什么,他大概是叫晏琼池来着?”

    晏琼池三个字一出来,霁水真人的眼神立马变得憎恶,咬牙切齿:“晏氏的少主。”

    “他很强啊。这小姑娘要是折在你手上, 这位晏道友真的会杀了你喔。”

    边知夜漫不经心道:“我不过是小小的戏弄了一下她,谁知道晏道友直接打上涂山十一境。抢了我族不少天材地宝, 害得姨母要罚我挨八十一道天雷。”

    “好猖狂的晏氏少主, 哎呀, 若不是他也中意鱼阙, 我估计会想跟他成为朋友呢。”

    “不过狂妄之徒, 一只疯狗罢了。贫道要兵不血刃地杀那丫头有的是办法……你喜欢那个丫头?”

    霁水真人轻笑,“贫道也喜欢她,你我不妨联手将她夺过来,神魂抽出来归贫道,剩下的你随便拿。”

    边知夜冷笑,“真人可别说笑了,我要的又不是一具尸体。”

    他转身挥挥扇子,“你肖想这些,倒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罢。”

    “好啦,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请真人赏脸和小辈小叙小叙?”

    *

    “鱼道友,你、你这是怎么了?”黎含光看见那滴泪珠滚落,有些不知所措。

    鱼阙压下心里那种不安,回头望去,霁水道观的高低错落的飞檐已经完全被热闹的街市掩盖,再也看不见。

    心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有点难受……”鱼阙举起手轻轻敲了敲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啊?”黎含光连忙去翻她的舒心丸递给鱼阙:“吃这个缓一缓,吃了就没事了。”

    鱼阙吃了一颗舒心丸,那种没由来的难受才缓过去不少,她低下头喃喃说:“不行,得给师姐发个玉简才对,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可玉简不通。

    这下忧思更重了,她现在就想回仙林馆或者是草台峰。

    “鱼道友……”黎含光见她脸上不好,连忙安慰,“你怎么啦?要不要休息?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黑市向来鱼龙混杂,什么势力都可能在此交织,若是黎含光一个人……怕会出什么事。

    “我答应和你一同前去,就会同你去。”鱼阙收敛表情,语气认真,“走吧,速取芜心葵。”

    鱼阙是个认认真真遵守诺言的人。

    她不打算让可爱的人或者事物有什么不测。

    两人靠着地图指引,穿过长且狭窄的巷子,进入黑市,在黑市诸多审视不怀好意怀疑好奇打量的目光下,来到一座低矮的土屋前。

    这土屋怎么看都不像黑市商人该住的地方,倒是像田间老农歇脚处。

    但土屋墙上又明明确确凿着三个大字:兰芳斋。

    “啊,是世外高人喜欢的装修风格。”两人沉默了一阵,黎含光开口评价。

    “不对劲,”鱼阙沉默并非是诧异这乡野的装修风格……她嗅到了魔洲的气息,阻止了黎含光想推门的动作,“先别进去。”

    她不明白,这西城区里魔气弥散如此明显。

    怎么到处都是?

    话音刚落,那扇颤巍巍的房门打开,一个面皮耷拉的独眼老头探出头,冲她们皱起笑容:

    “小友有所求,为何不进来看看?”

    鱼阙和黎含光犹豫了会,还是进屋了。

    这座土屋里全是一摞摞叠起来的灵草,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可谓是别有洞天。

    作为仙林宫弟子,鱼阙自然忍不住对这些草药多看了两眼,有叫得出来的,也有她没见过的。

    “要点什么说吧,小老儿都能给你们弄来。”老头跛着脚回屋,坐在屋里唯一空出来的板凳上,掏出一本黄账。

    “老先生,”黎含光对他作揖,“我们此次来求芜心葵,您看——”

    “喔,芜心葵,”老头手指舔口水拈起账本,翻了翻:“我这里还有两颗,你们打算出价多少”

    “价格,好说,”鱼阙伸出一根手指,“先拿出来让我们验验货。”

    “先验货?这位小友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吧?货出就得买。”

    “我怎么知道你这是真是假,先拿货。咱们七脉弟子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鱼阙声音陡然提高,她的口才突然又好了起来,俨然一副要跟人讲价不让还跟你急的嘴脸。

    小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怪笑一声,“要是敢耍我,也让你们看看我们揽仙城黑市的讲究。”说罢就进里屋翻药。

    黎含光好奇地凑过来,看鱼阙完全风轻云淡的模样,问:“鱼道友,你打算花多少钱买下来?黑市的物价会不会很贵呢?”

    “黑市向来奇货可居,”鱼阙掸了掸衣角,“价格贵出市价两三倍毋庸置疑。”

    “无妨,我身上还有一袋灵石,金珠也是有的,不够我再去钱庄取。”黎含光说。

    “只有灵石和金珠就想要我这芜心葵?”拿了一个锦盒出来的老头嗤笑一声,脸上耷拉的皮一层层开绽。

    他打开锦盒,“就在这里,你且看看是不是假的?”

    灵气四溢的芜心葵躺在盒中,有迷幻异香流动,但是鱼阙的眼睛分明能看见附着在上面的魔气。

    这就是长在揽仙城和魔洲交接之地的芜心葵么?

    “因为生长在魔洲交界,附有魔气不奇怪。”

    鱼阙好奇想多看,老头一下子把盖子盖上,“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小友你给的价格了?”

    这老头虽然住在土屋,看似潦草,但屋内有如此多的灵草存货,他怎么可能缺钱。

    这送礼还得送到心坎上不是。

    再不济给他一枚延年益寿的丹药吃着玩,她身为仙林宫的弟子还是有把握。

    鱼阙嗯了一声,“老先生想要什么?”

    “看你这装束,又有这腰牌,你是仙林宫弟子吧,”老头笑,“我要你的额精血画出来的毒符。”

    以额精血画符,威力巨大凶暴无比,催动的是画符者的寿元。

    修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以额精血画符。

    求个药罢了,这老头如此歹毒,竟要人寿元为代价的符。

    鱼阙皱眉,刚想开口讨价还价,被黎含光拦住,“老先生不觉得欺人太甚么?换一个罢——”

    “不行。”

    二人眼神对接,鱼阙叹了一口气,说:“老先生还是换一个吧,我们需要芜心葵,用其他东西以物易物可以么?”

    “你们有什么可换的?”

    “丹药?”鱼阙说。

    灵石,她没有。

    “灵宝法器?”黎含光财大气粗。

    “毒符?”

    “暗器?”

    老头嗤笑一声,“你们二人只有那丫头身上背着的破剑值钱些,可惜剑认主,我要来没用。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没有拿得出手就赶紧滚吧,别碍着小老儿我搬家,我得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

    他一眼就看出鱼阙的衔尾剑并非凡品。

    确实有点东西。

    可她们确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不知道这芜心葵哪里还能弄到,霁水真人指定在这里买,那是有一定道理的。

    “老先生,我们,我们真的很需要芜心葵。”

    “你们需要,但拿不出东西来换,是我的错么?”

    看黎含光一脸焦急,鱼阙想了想,“我这里还有一件法衣,不知道老先生要不要。”

    她从芥子袋拉出那件洗干净了的黑色玄衣,拿出在路边给人看相时候的推销语气:“水火不侵法衣一件,童叟无欺。”

    晏氏晏龙庭喜爱的法器法衣品质极好。危急时刻,拿来抵债也不是不行。

    ……对不起了!

    小老儿看出来这两人黔驴技穷,刚想摆摆手叫暗卫把他们叉出去,扫了一眼那件法衣,顿了一下旋即开口:“拿来拿来。”

    原本就没打算能打动他的黎含光万分欣喜。

    老头的手在这衣服上摩挲,爱不释手,混浊的眼睛里放光,“就它了。”

    他把芜心葵随手扔给鱼阙,“快滚吧。”

    “等等,”她突然得寸进尺,“你可知道这衣服的来历?这乃是晏氏出品的法衣,老先生也总归送我们些赠品吧?”

    “你还想要什么?”

    鱼阙指了指屋里那一捆药材,“这个。”

    黎含光好奇瞅了瞅,发现只不过是一捆快发霉的草药。

    不知鱼道友要它干什么?

    老头眉目不善,“仙林宫的弟子果然识货,但是你觉得仅仅凭一件法衣就能换走我那么多蝉灵甲?”

    蝉灵甲,应该是某种炼丹药材吧?

    黎含光心想。

    “这法衣品阶极高质量又好,有市无价,只要你一株芜心葵和蝉灵甲也算白便宜你。”鱼阙沉着冷静。

    “行吧,你拿去。”老头十分不耐烦地挥手,“快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于是鱼阙把那一捆药材都收归囊中,和黎含光出了土屋。

    “你拿那个草药来做什么?”

    “炼药。”

    “真是多谢你了,鱼道友,我该如何报答你?”黎含光非常感激,又皱眉:“这玄衣——是晏氏的么?你哪里来的晏氏……哦哦,晏道友送你的?”

    她了然,“你和晏道友……?”

    “不是。”鱼阙把手一身,脸上平静:“报答的话……一袋灵石和一袋金珠。”

    这毕竟是晏琼池的衣服,被她卖了。

    虽事出有因,但是她的不对,她会赔。

    不过过河总得摘个果子回来。

    蝉灵甲虽不是什么高阶的草药,但很少见,她就缺这一味药就能成丹了。

    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

    不知道晏琼池知道他的法衣用来换了蝉灵甲……会是什么反应。

    鱼阙莫名有点心虚。

    “哦哦,谢谢鱼道友!”黎含光把身上的钱都摸给了她,再次感谢,眉宇间都是喜悦。

    *

    鱼阙回到仙林馆,煤球已经撕下了定身符,窝在柳树上不肯下来,见了她,喵呜地跳下来,钻进她怀里,委屈地大声喵喵叫。

    “师姐,你看!”

    白珊兴致勃勃地给她自己练习成果——她已经能顺利地感受到柳叶飞舞的轨迹了。

    “不错,好好练习罢。”鱼阙抱着煤球,抬腿就要出门。

    “师姐,你去哪里?”白珊不解。

    “回草台峰。”鱼阙面无波澜,“我没理由继续留在中洲了。”

    七脉争锋结束,她得回去问师尊有关于她在东洲获得的那两片鳞甲到底是不是那个东西的鳞。

    还要回去给追萤或者是楚洛笙发玉简,最好能看看命灯,她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

    鱼阙没等白珊回答,召出自己的小鱼御灵,直奔青鸾阙——在此之前,她得把煤球这只挑食的肥猫送回去。

    第30章 【无关风月01】

    ◎今日鱼阙是神算和赌棍◎

    青鸾阙位于中洲之中, 与东洲隔海相望,曾为仙人蘅澜天尊的洞府,自她飞升九霄界后, 其座下弟子同样作为奉仙十一仙童镇守。

    此地有五道金流瀑布自仙山顶部倾泄,高耸巍峨的山体飘忽缠绵着朦胧的山岚, 雕饰着飞龙青鸾相缠的主殿相映, 高大的斗阙飞檐高低勾连,也有东洲特色的浮空岛回廊散落其中。

    日光照耀下, 铺着琉璃瓦的青鸾阙好似沉浸在金色的海里, 波光粼粼,壮丽秀美。

    因为在中洲边缘对望东洲, 青鸾阙距离揽仙城有些许距离, 绕是鱼阙骑着她的小鱼御灵不休息都跑了三天。

    这里充盈的水系灵气让疲惫的鱼阙觉得很舒服。她原本就是水灵根,待在青鸾阙更合适。

    鱼阙手里夹着煤球落地, 站在青鸾阙仙门广场前, 看穿着白底绣鱼鳞暗鳞的青鸾阙弟子在面前来来回回。

    晏琼池并不在青鸾阙。

    她一点兰花气息也感觉不到。

    鱼阙莫名有些烦躁, 看了一眼正在偷偷啃她头发的煤球, 叹了一口气。

    晏琼池到底去哪里了?

    算了,管他做什么,离去二十年一点消息也没有……赶紧把这煤球还回去找师尊。

    想找人问问晏琼池所在的峰头时,这才想起来只知道他拜入青鸾阙, 却不知拜在哪位道君的门下。

    “你说晏师兄啊?”

    被逮住的青鸾阙弟子自然是知道这位斩获一甲头衔的新秀,立马换了个敬佩的表情:“晏师兄拜在问寒道君座下, 在云旗峰。”

    “那你知道云旗峰在哪儿么?”

    “自然。”

    那弟子估计觉得又是一个仰慕晏师兄的女道友, 才想开口打趣, 没想到鱼阙把手里夹着的黑猫递到他跟前, 一脸认真:

    “麻烦道友帮我将它送回云旗峰。”

    “这是……”

    “晏道友的猫儿。”

    煤球一听鱼阙要把它给别人, 死活不愿意让他抱,被鱼阙一张定身符贴在脑门说,鱼阙还给那人道歉:“不好意思,猫儿活泼了些。”

    她写了花笺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来龙去脉,诚恳道了歉,连同那袋灵石和金珠还有自己最值钱的法器五品莲台装入芥子袋里,一齐挂在煤球身上。

    又拍拍它的脑袋,起身离去。

    一阵风吹走定身符,煤球挣扎出那人的怀里,委屈着喵喵叫着想要追。

    但是鱼阙归心似箭,召出御灵骑上就往仙林宫赶,一下就没影了。

    而它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贸然变回本体。

    吊着那个小小的芥子袋迈着四条短腿奔跑了会,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完了。

    它垂下耳朵,蛇一样吐了吐舌头。

    卧底第四天,失败。

    要死!

    *

    对那两片鳞甲的执着,让鱼阙日夜兼程赶回两万里之外的仙林宫。

    去见师尊之前,心忧师姐师兄的鱼阙偷偷摸进供养命灯的蕴养殿看了一眼。

    蕴养殿里的五盏命灯都亮着,只不过小师兄楚洛笙的灯光略微微弱。

    嗯?

    为何小师兄的命灯如此虚弱?

    她想凑近白玉璧上看清楚,但是蕴养殿被师尊上了禁制,进不去,只能远远看了看。

    命灯都还亮着就好。

    她提着的心稍微放了放,发玉简给追萤。

    追萤的玉简没有回应。

    去雪浪道殿寻师尊,也单见师尊平日养护得话很多的灵植静静待着。

    聒噪的灵植没有出口嘲讽她。

    鱼阙以为师尊又去药庐给弟子授课了。

    雪浪道君对内外门弟子一视同仁,偶尔会在药庐开课点化。已经很少会有道君能够亲自下场教授,所以药庐开课时,场场爆满。

    刚要转头去药庐,不经意看见师尊经常躺着的摇椅边上,有东西在发光。

    凑近一看,是两片莹白的鳞甲。

    这不就是当初她从太行鱼氏废墟上带回来的鳞甲么?鱼阙将它们拿在手里,正疑惑时,一缕玉烟自鳞片中徐徐溢出。

    浮于眼前,是简短两行字:

    “太行鱼氏镇压五百年的魔潮余孽。”

    “去蓬莱洲寻你所求,记住,残漏将尽。”

    愣了几秒回神的鱼阙握紧那两片鳞甲。

    果然就是那条被镇压在鱼氏月夜境里的怪鱼的鱼鳞!那条丑陋且狰狞的长条的鱼,它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了,残漏将尽。

    她得马上出发去往蓬莱洲。

    蓬莱连通上界和人世,肯定能问出来别的关于鱼氏的线索。

    可是,师尊呢?

    师尊的气息不再笼罩这片草台峰,这就说明,他离开草台峰有一段时日了。

    *

    蓬莱洲距离大陆六洲很远。

    双方中间隔着一片被称为困龙峡的海。困龙峡里没有龙,但有奉天人旨意盘踞于此的恶蛟和蜃精。

    蜃精在困龙峡编织一重重天阙和幻境,恶蛟隐在蜃精的幻境里兴风作浪。

    因此想到达蓬莱洲必须要乘坐漩海港口的麒幽船,靠着唯一的航线和经验丰富的掌舵人才能安然渡海。

    鱼阙一手拿着摇铃,一手拿着她“算卦看相捉妖除魔”的算命幡,远远地看了一眼港口停靠着的长着许多鱼鳍船翼的麒幽船,沉默。

    而后摇着她的铃,继续走街串巷。

    失策,出门太急,居然忘记从小金库里刨些钱路上用。

    麒幽船的船票价格很高,四十枚灵石一张,还是最底层的船票。

    要去蓬莱洲多为修士,他们从来不会缺钱。

    而身无分文的鱼阙只得在周边做起了老本行——看相卜卦捉妖除魔。

    漩海港口的魔气渗入不多,她蹲守一周,也只挣到了两枚灵石的钱。

    也不是没有考虑接点杀人越货的活,但她是堂堂草台峰修士……师尊知道会骂。

    你以为师尊会不知道?

    漩海港口附近是码头工人聚集的居民区,这里鱼龙混杂。有穷苦人民,有落魄修士,藏匿起来的恶人也混在涌动的人流中。

    花柳巷与赌坊遍地都是,粗鄙声隔着巷口传到巷尾,混账东西和老子是恁娘交织其中。幼童光着脚跑来跑去,脏兮兮乱糟糟。

    这种地方最繁华的居然是一座三层高的大院——名为韶华楼的赌场。

    赌场?

    大概是玩牌的地方罢?

    当初和晏琼池玩牌九,他玩不过她。

    鱼阙在理解这种玩意上的天赋很高。

    只是不知道这些凡民玩的牌九有没有讲究。

    鱼阙打算蹲赌场外面给人算命。

    对付赌徒的办法就是说好话,说吉利话。

    她对付他们很有一套。

    “给一文钱,给一文钱,只要一文钱就可以,发发慈悲,给一文钱……”

    一只手举着碗从黑暗里伸出来挡住鱼阙的去路,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

    同样贫穷的鱼阙也没有余粮,她摸出一枚铜钱放在他的碗里,准备要走,那个声音沉寂下去,突然又叫住了她:

    “姑娘等等,我看你面熟啊。”

    “我没钱。”鱼阙并不想搭理陌生人。

    “你是东洲人么?”

    鱼阙停下脚步,没回头。

    一个卧在黑暗里瘦骨嶙峋的老头慢慢坐起来,那双小眼睛努力眨了眨,酒气熏天:“你长得好像……”

    “像什么?”

    “……我不敢说。”

    她这才回头,又摸出一枚铜钱放在那老头的破碗里,“没了,说吧。”

    “你长得好像鱼氏的前任家主。”

    鱼阙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鱼氏家主?”

    “自然,当年赫赫有名的鱼氏家主鱼斗雪在东洲谁人不知?我也是东洲人。”

    老头打了个酒嗝说,“近两百年前,鱼氏大小姐鱼斗雪来东洲倾崎郡府会见我家公子,我曾近距离见过她,当真是雪中素兰,惊鸿一瞥的好颜色啊。”

    “姑娘,你和当年的鱼斗雪长得好像。”

    “是么?可能是巧合罢。”

    鱼阙语气淡淡,“你我同为东洲人,不如小叙尽一尽同乡之谊?老先生还能再讲讲别的么,比如你是谁,为何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曾经是倾崎郡府秦家的家仆。”老头回忆过去时眼里有微光闪动,但是很快熄灭:

    “你知道东洲鱼氏么?鱼氏被覆灭的那晚,我家公子……是我没看好公子,被赶出了郡府。”

    “发生了什么?”

    “公子……他没有修为,冲进鱼氏火场里,被崩塌的高楼压住,给活活烧死了。”老头老泪纵横,“他这也算殉了情。”

    “殉情?殉谁的情?”鱼阙一脸匪夷所思。

    关于阿爹……娘亲没有说过他的一点点消息,她自然无从得知。

    这个老头口里的公子,和她有关系么?

    老头摇了摇他,不肯再说。

    这副醉醺醺的模样,放平时鱼阙只当是一个老混账在说胡话,可他说的信息很有用,不像假的。

    鱼阙施法给他醒酒,蹲在原地等他清醒。

    今天她必须问清楚。

    “还有么?”

    “……我一直守护着公子交于我的东西,说来惭愧,”慢慢清醒过来的老头低下头,很是颓废:

    “昨日被我输给了韶华楼的黑奎……我守了它一百年,它却害我落得如此下场。想着卖了换些酒钱,若是早些遇见你,把它交于你,也算你们有缘。”

    “毕竟你……唉!”

    “太像了……”

    “什么东西?”鱼阙问。

    “要送给未相认女儿的信物……”他惭愧,“如此珍贵的东西,我守了它一百年,还是卖了。”

    鱼阙怔愣半响。

    *

    韶华楼。

    一手摇铃一手算命幡的鱼阙跨进赌场大门,这副修士兼前门招摇撞骗算命大师的打扮很吸引眼球。

    “哟!小道姑来这里做什么?”有人发出一声嘲笑,“这里可不是你们修士该来的地方啊!”

    “修士也会来赌钱么?”

    无聊的赌徒们发出疑问。

    而打手们觉得她是来行骗的,敢在赌坊上赚钱真是大胆,拿了剑要把她叉出去。

    鱼阙把手上的行当一收,摸出一小把铜钱,嘴脸一换:“不急,其实我也是来寻乐子的。”

    来了个穷算命的,还是个小姑娘!

    嘿,穷算命修士打扮的小姑娘来赌场寻乐子!

    看客们都觉得好奇,纷纷聚上来看个热闹。

    但不想一把铜钱开局的鱼阙,单押大小次次押中,几个回合下来手里的钱就积累了不少。

    单押连续押中十回以上,那本钱可是利滚利的成倍增长,其他眼红的大胆的也纷纷跟着她下注,赚了个盆满钵满。

    庄家荷官脸色都变了。

    她又转身去玩投壶,抛物线被她计算得十分精准……从投壶打到牌九再打了四场叶子令,场场胜利,把把乱杀,最后一楼坐庄的终于坐不住了,请来高管。

    这群打扮华贵的高管客客气气地将鱼阙请上二楼,说那里有更加豪华的赌庄等她。

    也被鱼阙杀穿。

    离谱程度令高管们语气讨好地问这位高人今日莅临尽兴没有,没尽兴三楼还有赌庄等你。

    “我是来拿那个叫秦垢的老先生昨日输掉的物件,我愿意用这些钱换它。”

    鱼阙语气认真。

    “你说那个老疯子?他又哄了你这样单纯的姑娘进来。”

    有人突然笑了一声,像是在不屑那老头,又像是在笑鱼阙单纯。

    “得了得了,鱼道长,请上三楼。”

    鱼阙掏出那一把银票灵石、金珠铜板,有些奇怪:“这些不够换吗,那真是奇了怪了。”

    她收敛起那副什么也不懂的懵懂模样,眉眼陡然变得凌厉:“你们想做什么?”

    “你拿走了我们韶华楼那么多钱……”那些高管一看她不装了,也露出穷凶极恶的模样:“不是喜欢赌么?走吧,上三楼,让你赌个够!”

    环伺周围的打手都是凡民,看来赌庄很会拿捏七脉弟子不准随便伤害凡民的戒律。

    不能用灵力,鱼阙单手在桌子上一撑跃起来,回旋一脚踢在打手的面门上,几颗牙齿飞溅,她借力转身拔出刀把朝着那高管的脖颈斜劈,这没用的东西两眼一番跪倒在地。

    其他人一看高管都倒了,连忙上前拱卫。

    屋内陈设的家具顿时乱糟糟成一团,屋内的打手被她轻易撂倒,一时间人都取代了屋中摆件,挂哪的都有。

    鱼阙单是拿一根棍子都能打得这些凡民头破血流,别说用术法……就算不用阴城杂术,她也无所谓。

    又有持刀剑的打手涌进来,她拔出寒光闪闪的衔尾剑,正打算一口气打晕这些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突然耳边听得有人呵斥一声:

    “够了。”

    只见一个尖嘴猴腮面相不佳的中男人手里拿着檀香珠串,一步一步从红木楼梯上走下来,面上带笑,却是轻蔑表情:

    能全胜二楼赌庄的客人真是少见,不知是否能请这位道长来三楼,咱们切磋一二?”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修为远在鱼阙之上的修士,看起来凶神恶煞,想来也是背离了初衷混迹在此做了妖道。

    这种局面,也容不得鱼阙拒绝。

    她寻思先看看情况,再做一番打算。

    鱼阙是握着衔尾剑在群狼环伺之下上的三楼。

    三楼装潢果真和其他二层大不相同,雅致且美轮美奂,精巧考究得不似一个赌场。

    有侍女引着鱼阙在长桌一头坐下。

    那一头的黑奎坐下后,发问:“这位道长,来我韶华楼所为何事?”

    “我想要回那个叫秦垢的老先生之物,不知道是否方便?”

    “想要回东西吗?那就得和我赌三把生死局,赢了你可以拿东西走,输了,你可就得留下来。”

    黑奎把小锦盒堆在桌子上,语气轻慢。

    “……”

    这是什么强买强卖?

    鱼阙站起来,面无表情:“那我不要了。”

    “诶,不忙,你既然在这椅子上坐下了,这就代表你是愿意加入赌局的。”

    黑奎十指交叠,一副大尾巴狼给人下套的模样:“这是规矩,你想从韶华楼将东西拿回去,就得遵从!”

    那些元婴修士用法术胁迫鱼阙坐下。

    黑奎咧嘴一笑,勾手让手下发牌。

    今日这牌局,鱼阙躲是躲不掉。

    树大招风,她太莽撞了。

    可是这些牌……全是小点,一张点数过六的牌也没有。

    这明摆着就是要输得一败涂地。

    鱼阙闭上眼,深呼吸,刚想横下心来应战。虽然不知道黑奎想做什么,但是免不了要一阵厮杀,他们人数虽多,可真的要打起来,她也不怕。

    “好玩么?”有人在她身后说话。

    刚要睁眼,后颈上突然传来一阵麻痒,像是什么东西滑进了领子里,柔柔绕绕的兰息带着暖意侵染她的脊背。

    她怔愣了几秒,仰脸侧头看去。

    果真看见披着鹤氅、好一副世家名门秀儒气质的晏琼池,他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手里的烂牌,皱眉。

    “……怎么是你?”她开口。

    自那日不辞而别后,他怎的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周遭的人也诧异地看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少年。

    这样儒雅乖巧的小公子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不该在书院里待着么?谁带他来逛这种地方,这不是平白糟践人么?

    “牌好烂。”

    晏琼池丝毫不注意别人的目光,像是个抄着手看树下大爷打牌的路人,平静地给出自己的看法。

    “你是谁?”

    胜券在握的黑奎也一脸诧异地看着那个少年,完全没看见这么大个人是怎么凭空出现的,他使了个眼神让旁边站立的打手将这个家伙叉出去。

    少年甩出一道弧光将打手摔在地上,依旧盯着鱼阙那副烂牌,语气可惜:

    “赢不了,只能打个平了。”

    一手好牌的黑奎冷笑一声,站起来:“平?你要怎么平?再说愿赌服输,赌局规矩可不是让你们交头接耳请外援的。”

    “先打这个花,嗯……他势必要压你,不跟他的牌就是了。”少年温温柔柔地指点她。

    “韶华楼里还是我黑奎话事,你是修士吧?你是修士我也不怕得你,我这里可是有二十九个元婴散修!”

    “是了,他那里有张大牌,等着吃你。”

    “你这样年轻修为几何,又生得一副娇气骨肉,净学人家逞能是吧?”

    晏琼池依旧在给鱼阙分析致胜之法。

    “任你有千万能耐,今日也……”一通好言相劝的黑奎见这人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回事,重重拍在桌子上:

    “够了!任你是七脉弟子,在韶华楼也得讲究我们这里的规矩!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黑奎的少年终于看了他一眼。

    这个的不善眼神让黑奎愣了一下。

    而后又见少年绽出一个礼貌的笑:

    “既然不允许外援,那剩下两把我陪你玩。”

    他转脸对鱼阙说话,语气带着商量:“鱼道友,劳烦你先站一站可以吗?”

    “你……你玩牌九从来没有赢过我。”鱼阙嘟囔了一句,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看这个家伙说得煞有其事,其实根本打牌这方面他就没赢过她。

    “当然是不高兴你来混迹这种地方,别的话过会再说。”

    晏琼池看着黑奎的眼神阴侧侧,嘴里责怪:“你真不知道这里多危险?”

    “我……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就起来罢,不愿意么?”

    少年非常好心情:“鱼道友不愿意起来,坐我腿上也可以。”

    鱼阙几乎是跳起来给他让座。

    惹得他握拳抵住唇笑,肩膀直抖。

    这这这……这家伙。

    颊边爬上薄红的鱼阙看着他,有点恼。

    突然消失半个月,还是这副恶劣模样。

    不过,他神魂和心情好像都不错?

    黑奎实在不想看这两人的互动,啧了一声,又问:“你是她什么人,学得人英雄救美是吧?”

    “她叫我池哥哥,你觉得呢?”

    语气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一旁的鱼阙面上挂不住,她几时……不对,好像真的有。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会她才被钩夫人捉进啸月山庄,净灵散对她进行多方面的摧残,身体发烫她实在受不了便躲起来哭。

    同样小小一只的晏琼池发现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她,这个没什么同理心的小男孩吃过她的眼泪后,抱住她。

    大概是在学妖母怀抱她奔逃在阴路时候的模样。

    他也学妖母叫她:“——阙儿。”

    ——阙儿,眼泪好苦啊。

    当时烧得迷糊,抓着他的前襟叫他池哥哥……她觉得是自己烧得神志不清了,康复后没再想起来过,居然是真的么?

    这种陈年旧事一下子冲上心头,鱼阙表情终于变了,她压低声音警告:“不准胡说。”

    黑奎见鱼阙羞赧模样,冷哼一声非常恶毒:

    “原来是姘头。”

    终于收起温和的少年一撩袍子在黄梨雕寿桃交椅上坐下,傲倨地扬起下巴,这本该是一个挑衅轻蔑很傲慢的动作,但脸太漂亮得叫人不觉得有杀伤力:

    “由我来和你赌,输了这楼归我。对了,我还要你的两只手和舌头。”

    “你好粗鲁,留着没用。”

    “狂妄!”黑奎自袖内伸出他的手,压在桌子上,也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

    “你要是有本事,尽管来拿!如若你输了呢?”

    少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带着笑,烛光自二人头上洒落,半昏半明,衬得双眼暗紫浮动的他如同蛰伏于黑夜里的毒蛇:

    “那我只好恼羞成怒地把你们全杀了。”

    【📢作者有话说】

    晏琼池:诶对,我就是输不起,你也必须死

    原本晏琼池要掐着不听话鱼阙的腰举起来挂在旁边的架子上,鱼阙扑腾手脚要打他但够不到。有一点点婴儿肥的脸给气红了,像是将熟的桃尖。

    但黑奎看不下去,直接略过。

    黑奎:尊重一下对手OK?

    PS:但凡黑奎说话好听一点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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