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季檬拆开那管烫伤膏, 从盒子里抽出说明书，贴到眼前看使用方法。
一天四次，一次1g。
她把这句话读出来, 而后碎碎念：“这也没说怎么涂啊，用棉签还是用手？应该都可以吧。”
于是，她挤了点乳膏在手上, 像她晚上护肤时涂面霜一样, 再用食指取一点, 捞起沈鹤霄的手腕, 仔仔细细涂在被热水烫红的位置。
季檬好像没太注意距离，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沈鹤霄能清晰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还有浅棕色的瞳仁, 有透明的边缘, 似乎是戴了有色的隐形眼镜。
手上皮肤上的触感并不算好，那些药膏染上了她的体温。
有温度的膏体碰在被烫伤的位置, 灼痛感更加明显。
但沈鹤霄也不想出声。
直到药膏涂完，季檬抬眸看他, 发现他的视线没在手上, 而是正盯着她的眼睛看。
视线交汇的瞬间, 沈鹤霄立即低头。
季檬眨眨眼，把药膏盖子拧好：“行了, 一天四次。明天出门的时候把这个药带着吧。”
沈鹤霄“嗯”了声。
季檬又看了一眼他涂满乳白色药膏的手，随意道：“这种程度的烫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你手长得这么好看, 如果留疤还挺可惜的。”
话音未落, 她马上又想起沈鹤霄身上也有疤，咬了下唇, 改口：“留疤也没事，反正你也不靠手吃饭。”
沈鹤霄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轻抿下唇。
客厅微凉的空气里散发着淡淡药味。
季檬手里还拿着烫伤膏，若有所思，突然一拍脑袋：“有新剧本了，明天我帮你涂药！”
沈鹤霄站起身，低低应了句“可以”。片刻后，又问：“本来的剧本是什么？”
季檬笑了下：“深情对视。”
沈鹤霄：“”
他又往厨房走，涂个药花了五分钟时间，煮面的水没及时倒掉，泡这么久，可能会变难吃。
还没到厨房，季檬就跟过来。
“我来吧，你都烫伤了。”她挠挠头：“嗯虽然我不会做，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弄。”
沈鹤霄扫了眼那锅浑浊的水，以及水里明显被泡涨的面，平静地说：“把水倒了，再煮一锅吧。旁边的汤加热。”
他顿了下，补充：“小心别烫到。”
于是，这天晚上，原本的排练演习活动变成一起做夜宵。
坐在餐桌前吃面的时候，季檬还在想，其实刚才一起做饭的画面，就蛮像真夫妻的。
唉，可惜姑妈们看不见。
收拾完碗筷，回屋之前，季檬最后严肃地提醒：“两个小剧情加称呼，应该也差不多吧。剩下的我就自由发挥！明天你记得配合我。”
沈鹤霄看着她一副冲劲满满要打仗的表情，很配合地点点头，尽量也把这当成一件严肃的正事。
“好的。”
*
跟想象中不同，周末的家庭聚会，姑妈们临时调整了安排。
一大清早，季檬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接起来，听到大姑的声音：“檬檬，起床了吗？”
季檬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没。”
电话里，大姑先念叨几句她睡懒觉的问题，才切入正题：“鹤霄这周末两天都没有工作安排吗？”
季檬沉默了，然后，镇静地说：“他在洗澡，我一会儿问问。”
大姑啧啧两声：“檬檬，你结婚之后好歹收敛点。看看人家鹤霄，这么早起，你肯定还一个人躺在床上睡得像个猪一样。小心时间长了被嫌弃啊。”
“”
季檬打了个哈欠，敷衍了几句，把电话挂断。
发微信问了沈鹤霄，他这两天什么安排。
对面很快就回复：【明天下午需要去一趟实验室。】
季檬把这消息转达给大姑，得知了关于家庭聚会的新安排。
原来，大姑的老同事退休之后去苏城周边的小县城开了家农家乐，独门独院，晚上能在院子里搭帐篷睡觉。
想着反正是周末，姑妈们想一家人包场过去，烧烤、露营、爬山，玩它个一天一夜。
真是退了又闲不住的中老年群体
于是，早上十点，季檬在平台发了动态，通知今晚停播一天，被沈鹤霄载着，开车前往小县城。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季檬把座椅调低，身上盖了条毯子，睡得不省人事。
睡醒，车就已经开到了乡下，在一条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晃晃悠悠开着。
季檬半眯着眼，将座椅调直，吐槽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是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这辈人总是喜欢去农家乐，我小时候就经常被带着去这种地方，环境又差、菜又难吃。”
她从包里拿住几样化妆品，认命般叹了声气：“下次我姑父再发微信问你，你一定要说加班没空！”
沈鹤霄目视前方认真开车，避免一个不注意就开进泥坑里，或者撞到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野狗。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
**
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农家乐，院子里的一切都很原始。
脏兮兮的烧烤架、走来走去的鸡鸭鹅、施了农家肥的小菜地、难以描述的气味
季檬已经开始崩溃了，但更崩溃的还在后面。
她补了个妆，刚拉开车门，天上就砸下来一坨鸟屎，正中她的左肩。
“”
还好，不是头顶；还好，她穿了件防晒衣外套。
季檬嘟囔了句脏话，坐回副驾驶，很嫌弃地把防晒衣脱下来。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深呼吸，“沈老师，你车里有放别的衣服吗，长袖的？”
沈鹤霄刚才没看见那一幕，视线移向她手里揉成团的防晒衣，“这件怎么了？”
季檬关上车门，狠狠地说：“被鸟屎砸了。我真是服了，这种概率的事也能被我撞上，不过也不难理解，你车就停在树底下，估计明天走得时候，车顶已经没眼看了。”
她嘀嘀咕咕：“最近是不是水逆啊怎么老是跟鸟屎过不去。”
沈鹤霄透过天窗扫了眼头顶的树，又看着季檬极为难看的表情，默了两秒，不合时宜地低笑一声。
车里就两个人，周围也不算吵。
季檬听到那声笑，迅速转过头：“？”
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她差点忍不住一拳砸过去：“我都这么倒霉了，你还冷笑！！”
“不是冷笑。”沈鹤霄紧抿了下唇，“后备箱里有件西装外套，黑色的，可以吗？”
季檬仍然没好气，把揉成团的防晒衣塞到一边，“可以。”
她里面穿的短袖，不想露出两条胳膊喂虫子。
两人刚开门下车，几位挥舞着彩色丝巾的姑妈就笑眯眯地过来了。
“干嘛呢，车里有金子啊，一直不下车。”
季檬灵光一动，说：“打情骂俏。”
姑妈们：“”
沈鹤霄唇角又很浅地扬了下，去后备箱帮她拿西装外套。
这外套对于季檬来说，有些过于大了
两只袖子都完全遮住手，衣服下摆到她膝盖上面的位置，像裙子一样，搭配她仙气飘飘的半身长裙，显得十分不协调。
季檬正准备往屋檐下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装作自然地牵起沈鹤霄的手：“热死啦，我们去那边坐吧。”
沈鹤霄耳根微红，被她牵着走远。
手背烫伤虽然不严重，但被她出了汗的掌心握住，火辣辣的刺痛感愈发强烈。
但他不想抽开手，反而，下意识握紧了些
午餐随便吃了点玉米窝头配腌菜，季檬完全没食欲，几位姑妈反而吃得津津有味，一遍遍感慨着都是纯天然的绿色食物。
刚吃完，一群人就开始忙活着搭烧烤架，洗菜、切肉、串肉，准备晚上的户外烧烤活动。
当然，季檬是懒得过去帮忙的，拉着沈鹤霄，百无聊赖地躺在菜地前的竹制躺椅上。
她还问老板要来一条电风扇，一边吹小风，一边看着满地走来走去的家禽发呆。
这小院子信号不好，流量卡到爆炸。
离开了网络的季檬，就像失去水的小雨，十多分钟之内，把手机熄屏又点亮，打开微信又退出，肉眼可见的无聊。
沈鹤霄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挺直着背，表情专注地翻开腿上一本专业书籍——他从车上拿下来的。
季檬在第n次确认几乎没有网络之后，把目光移向身边的男人。
“你在看什么书。”
沈鹤霄抬了下眼，简单概括：“天体物理的专著。”
“”
季檬又叹了声气：“你还有别的书吗。”
她补充：“跟专业无关的。”
沈鹤霄：“没有。”
唉。
季檬站起身，披着他的黑外套，活动活动筋骨，在偌大的院子里溜达一圈。
路过烧烤架，所有人都忙忙叨叨的，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季檬想，短时间之内，大概是没有“表演”的必要了，因为他们看不见。
最后，她终于在院子角落找到一本发黄的破书，《数独游戏合集》，积了满满的灰尘，比上次那本《如何让老公宠你一辈子》还要旧。
季檬捂住鼻子抖了抖灰，又问老板要来一只铅笔，回到刚才的躺椅上，翻到一页没有做过的。
努力了半个多小时，她大概明白，为什么这本书的主人做到上一页就不做了，就把书扔了。
因为这本数独的难度是循序渐进的，越往后越难，剩下的都是地狱级难度！而且，后面没有附参考答案
季檬累了。
在合上书寻找别的乐趣之前，她想起，身边还坐着一理工科的大学教授。
季檬突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高智商的沈鹤霄能不能做出地狱级难度的数独题。
她笑眯眯叫他一声：“沈老师。”
沈鹤霄：“嗯？”
季檬眨了下眼，把书递到他腿上，盖住那本密密麻麻英文字的专业书。
“做不出来，你试试看？”
沈鹤霄低头扫了眼，片刻后，拿起她递过来的铅笔。
季檬兴致勃勃地盯着，坐直身子，双手托腮。
沈鹤霄眼神专注，看着腿上那本书，每过一会儿，就随意填几个数字。
很快，他把书递回去，很轻松的语气：“好了。”
季檬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把扯过书，横着竖着看了很多遍。
每行每列每个方块里数字都不一样，做得是对的。
这还不到五分钟吧！
智商被恨恨碾压，季檬看向他，很夸张地摇摇头，由衷感叹：“你太厉害了吧！我做了半个多小时都没做出来！”
沈鹤霄和她对视，看见她眨巴着星星眼，满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很有成就感
只因为做出了一篇数独题
几年前，他在国外顶级的期刊上成功发表文章，或是研究成果获奖，后来重点课题顺利立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明显的成就感。
沈鹤霄想了下，把她手里的数独书重新拿回来，认真地说：“我还可以再多做几篇。”
第22章 22
#22
闻言, 季檬忍不住在心里啧啧感叹，学霸的乐趣她果然体会不到。
她观察着沈鹤霄的表情，甚至还从他平时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找到了那么点小骄傲和小开心。
季檬顿了下, 一言难尽的语气：“你做吧。”你开心就好
沈鹤霄往后翻了一页，拿起笔，再次一脸认真地盯着那些数字。
大概两小时的时间, 姑妈们在那本准备烧烤食材, 沈鹤霄在这边做完了一整本数独题
季檬不明觉厉, 他每做出一篇, 她就会拿过来检查一遍是否正确，然后捧场地夸他几句。
肉眼可见, 沈鹤霄今天心情很好……
他做完最后一页时, 甚至唇角明显上扬, 眼中也全是暖意, 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季檬看着他，余光就瞥见远处几位姑妈已经准备好烤串, 似乎就准备来叫他们过去。
季檬眼珠一转，觉得这时机完美。
沈鹤霄也正好站起身。
她往前迈了两步, 按照前两天排练的剧情, 双手抱住他的腰。
下午阳光正好, 从西边斜斜照过来，钻过旁边的树叶缝隙, 落在两人身上，应该是个很美好的画面。
但季檬感觉到, 抱住的那一瞬间, 沈鹤霄明显僵在原地，手也无措地悬在半空, 跟排练的剧情严重不符。
季檬马上小小声提醒：“我姑妈她们在看我们！”
沈鹤霄耳根微微泛红，又迟疑了两秒，才回抱住她，下巴很轻地蹭了蹭她头顶，表现出一副亲密的样子。
他低头，看见怀里的女孩穿着他的西装外套，头发上有好闻的洗发水味，好像是玫瑰的香味，清清甜甜的。
沈鹤霄犹豫着抬起手，又忍不住揉了下她头发。软软的，毛茸茸的
他放下手，缓缓闭了闭眼。
这个画面并没有定格太久，身后脚步身渐近，传来季檬姑妈的声音。
“诶哟，把你们腻歪的哟——”
季檬闻声马上松开手，后退一步，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挠了挠头，用那种细细软软害羞的嗓音：“你们怎么过来了啊”
三姑笑着说：“瞧瞧，还埋怨我们打扰他们呢。平时在家有的是时间腻歪吧，出个门还黏在一起。现在年轻人把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
二姑接话：“撒狗粮。”
季檬内心非常满意，她设计的剧本也太好了，成效非常显著啊！
沈鹤霄轻抿抿唇，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季英马上笑说：“都弄完了，把串烤熟就能吃。你手不是烫伤了吗，好好歇着就行，先过来那边去坐吧，不然烤好了都吃不上热的。”
坐一下午，午餐就吃了窝窝头配腌菜，季檬也确实饿了。
她想了想，很自然地扯过沈鹤霄的手，笑笑地拉着他过去：“好！走啦！”
一路过去，暖绒绒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耳边季檬的几位姑妈在念叨他手烫伤的事，那边的烤架已经准备好，食物的香气远远飘过来。
沈鹤霄低头看了眼，两人握住的手被西装衣袖遮挡住大半，她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若隐若现。
唇角微勾。
这趟出行，很值得。
**
边烤边吃，直到傍晚，炭火才被熄灭。
三位姑妈聚在桌边开始打斗地主，姑父们去院子里支帐篷聊天。
沈鹤霄和季檬再次无事可做。
但是，繁忙的农家小院角落，此刻还有个更悲催的人。
——被迫点着灯趴在塑料桌上，苦大仇深写暑假作业的表弟。
季檬看到这画面，想起自己同样悲催的童年，忍不住去找三姑说情。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放暑假呢，别让他写作业了吧”
三姑气哼哼地说：“还不是怪他自己？给他报了个奥数班，老师布置的作业他全都抄答案，上课的时候一问三不知！罚他今天全部重做，也好长长记性！”
季檬哑然，爱莫能助的眼神望了眼那边可怜的表弟。
二姑：“你们闲的没事就出去看看，外面走远点还有个小池塘呢。”
季檬眼睛一亮，拉着沈鹤霄快步出了院门。
大概走了50米，往身后看了眼，立刻松开沈鹤霄的手，冠冕堂皇地来一句：“沈老师，冒犯了。”
沈鹤霄眼神黯淡下去，淡声：“没事。”
季檬拿出手机举过头顶，盯着顶部显示信号的位置。
“我们去找找哪里有信号吧，这破网，万一有什么重要的微信消息我都收不到。”
沈鹤霄答应一声。
越走越远，路过传说中的小池塘，意料之外，居然还在池塘里看到两只正在谈恋爱的野天鹅，修长的脖子勾在一起，缠缠绵绵的。
季檬忍不住想炫耀脑子里那点小知识，“沈老师你知道吗，天鹅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找到伴侣之后，如果其中一只嗝屁了，另一只就会孤独终老。”
沈鹤霄脚步顿了下，没说话。
两人继续往前走，直到远离那片池塘，季檬才听到身边男人很低的声音。
“嗯，这样很好。”
季檬看他一眼，笑着开玩笑：“我还觉得天鹅怎么这么想不开。何必呢。像我们这一代的人，谈好几段恋爱，甚至结几次婚都是正常的。”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沈鹤霄的脸色冷下去，“哪里正常？”
季檬注意力还在手机信号上，随口反问：“哪里不正常？”
沈鹤霄转回头不看她，“哪里都不正常。”
季檬突然笑了下，感觉这段对话很像小学生。
她又往下接：“哪里都不正常是哪里不正常？”
“”
沈鹤霄揉揉眉心，彻底不想理她了。
空气陷入沉默，又走远了些，大概在一条水泥路边上，季檬一声惊呼：“啊，终于有网了！”
沈鹤霄还是不说话，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
有实验室的学生联系他，他回拨电话。
季檬站在旁边回微信，片刻，就听见沈鹤霄极为冷漠的声音，对着电话。
“怎么数据又出问题，反反复复多少次了？”
“不要总是找理由，学院这么多资源都耗在这里，不是给你们找理由用的。”
“明晚我回实验室，要看到完整的报告。”
季檬抬起头，愣愣地瞅了眼沈鹤霄。
他挂断电话，凉飕飕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让季檬在36度的高温天打了一个冷战。
她眨了下眼，“沈老师，你对学生好凶啊”
回忆这段时间的相处，沈鹤霄跟她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沈鹤霄别开头，像是还在因为学生的事生气，语气依旧不太好。
“不可以？”
季檬悻悻道：“可以可以反正是你的学生，不是我的”
两分钟之后，手机振动一声，收到崔雪郝发来的消息。
【檬，你老公好像吃火药了】
季檬深吸一口气：【刚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了。】
季檬：【自求多福吧。】
崔雪郝：【唉，今晚可能要在实验室通宵了。】
崔雪郝：【你能透露一下吗，沈老师他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季檬：【最快也得下午了吧，我们来乡下了，还要在这边住一夜呢。】
崔雪郝发来一个极为哀怨的猫猫叹气表情包。
【老师在玩耍，苦命的我们在干活。】
季檬又发了两条消息安慰她，抬眼看沈鹤霄，试探性问：“回去吗？”
沈鹤霄一个音也没发，迈着长腿往回走，跟她一前一后，还隔开一小段距离。
季檬也不由在心里叹气。
看样子，真是被学生气狠了
不过，这变脸也太快了吧？吃烧烤的时候不是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嘛？
果然，高智商的人，总是阴晴不定的。
*
傍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回到院子里坐了会儿，吃了点西瓜，夜幕就已经降临。
几乎一个小时，沈鹤霄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身形笔挺地坐在椅子上，看那本又厚又重的英文书籍。
季檬很识趣地没有打扰，跑到姑妈那边旁观斗地主战局。
中途，沈鹤霄抬了抬眼，听见那边欢声笑语，其中，季檬的嗓门尤其大。
“炸她！”
“天哪二姑，你这都不炸她的吗！”
“观棋不语！谁让你告诉她们我有炸弹？”
“我们又不傻，檬檬不说我们也知道你有炸弹，四个三呗。”
沈鹤霄沉出一口气，低垂着眼眸，却好半天都没看进去一页书。
也是奇怪，他注意力一直很集中。
最后放下书，想把季檬喊过来，但想到之前那句“多结几次婚也正常”，他胸口就发闷。
沈鹤霄再次拿起书，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页页翻着。
听到那边季英的声音：“檬檬，你不去陪你老公，在这看我们斗地主做什么？”
沈鹤霄眉梢微动。
又听到季檬笑着说：“他看书呢，我过去反而影响他。”
沈鹤霄在心里冷哼一声。
明明下午还拿了本数独跟他一起做完一整本，当时怎么不说是影响他。
几个女人的对话持续传来。
季英：“你多跟别人学学，鹤霄上学的时候成绩就好，还特别自觉，从来不让老师操心。不像你，你还记得你初中的时候吗，翻墙逃课去游戏厅！”
季明一边洗牌一边附和：“是啊，上课还偷看言情小说，她班主任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季申也跟了句：“还有小学的时候，抢班里男生的零食，去掏那个小男孩的裤子口袋，把人裤子都扒下来了，吓得人小男孩哇哇哭！”
“”
季檬尴尬地扯扯唇角，决定还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晃悠，遇到抱着一本习题，满脸委屈的小表弟虎虎。
“姐姐，你会做这道题吗？”
小学数学，季檬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接过那本册子，盯着那道题看了好几分钟。
然后，季檬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现在她的智商已经退化到连小学数学都做不出来了吗？
季檬安慰自己，这是奥数题，不是一般的数学题。
她把小册子还回去，指指屋檐下的位置：“你看到那个哥哥了吗？啊不对，你看到那个你姐夫了吗？”
三年级的表弟点点头。
季檬笑嘻嘻地说：“这边光太暗了，姐姐看不清，你去问姐夫吧，他什么都会。”
“哦。”虎虎走远之后，又回头，瞟她一眼，小小声：“是你做不出来吧，还光太暗，嘁——”
“”
于是，另一边，沈鹤霄手里被塞进一本习题册。
他瞅了眼，几秒之后：“二十三。”
眼前的小学生满脸惊讶：“哇，姐夫，你都不用草稿纸的吗！不对，你该不会是瞎说的吧？”
沈鹤霄看着眼前的小孩，刚才那声“姐夫”在脑中回荡了好几遍。
他张张口，“你可以自己验算。”
小男孩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算式，而后，用更为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对的欸！姐夫，你真的好厉害！”
虎虎的小眼珠贼溜溜转一圈，“姐夫，你能告诉我详细解题步骤吗不然明天奥数课我答不出来，又要被我妈她们骂”
这种难度的数学题，沈鹤霄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解题步骤可言。
安静几秒后，他淡声：“可以。”
“你得先帮我把你姐姐叫过来，但是”不能说是他叫的。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面前的小男孩就对着远处一声惊呼。
“姐姐——姐夫叫你——”
沈鹤霄：“”
虎虎朝他眨了下眼，“但是什么？”
沈鹤霄身子往后靠，沉沉的声音：“没什么。”
下一刻，季檬小跑着从远处过来，到他面前站定，撩了下头发：“怎么啦？”
面面相觑，沈鹤霄跟她对视三秒之后，拿出桌上的车钥匙，递给她。
“烫伤膏，在车里。”
季檬：“妈呀！我都给忘了，一天四次来着，今天是不是就出门前涂了一次！”
沈鹤霄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季檬接过钥匙，又小跑着去到院门口停车的位置。
等她回来时，虎虎也拿着册子准备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再吹一句彩虹屁：“啧啧，大学老师不愧是大学老师，讲奥数题都就跟玩儿似的，真牛。”
屋檐下又只剩下沈鹤霄和季檬两人。
季檬坐在他旁边，隔空眺望一眼，压低声音说：“其实你可以自己涂，我姑妈她们都在打牌，姑父在喝啤酒，都没在看我们这边。”
沈鹤霄沉默地接过那管药膏，拧开盖子，胡乱往手上涂。
季檬挪了挪位置，半靠在躺椅上，侧眸看着旁边的男人。
幽黄的光照在他精致的脸上，轮廓被照得毛茸茸的，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青色的阴影。
很安静的样子。
季檬咬了下唇，轻声说：“我刚才去看我姑父他们搭的帐篷。”
沈鹤霄：“嗯。”
季檬继续道：“他们只带了四顶帐篷，一家一顶。也就是说，今晚，我们要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不过睡袋有两条，都是新的。你”
“会介意吗？”
沈鹤霄低着头，手上擦药的动作突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声线仍旧清淡。
“不介意。”
他顿了下，平静地补充：“也只能这样了。”
第23章 23
#23
很快, 将近晚上十点，几位姑妈就收起扑克牌，兴致勃勃钻进了帐篷里。
只是, 这次露营活动并不是在景色优美的山里，而是在这个可以用破败来形容的农家小院。
季檬也问过，既然决定“露营”, 为什么不干脆住在山里。
大姑给出一个听起来合理的解释, 山里不安全, 不光个人生命钱财没有保障, 还可能遇到野狼毒蛇什么的。这院子就正正好，出门就能看到自然风光, 而且晚上大门还会上锁。
这会儿, 院子里所有灯都关了, 季檬去车里拿了洗漱包, 在帐篷里打着手电筒，用卸妆湿巾擦脸。
旁边, 沈鹤霄安静坐着，眉头微蹙, 像是也在不满这里的环境。
季檬卸好妆, 开始研究旁边的睡袋, “躺在这玩意儿里面，真的能睡着吗？”
沈鹤霄瞥她一眼, 淡声：“不知道。”
季檬又问：“你睡过这种睡袋吗？”
沈鹤霄：“没有。”
八月的夜晚，即使在乡下, 气温也不算低。
对于季檬这种常年睡在空调房里的人来说, 非常不适应。而且，现在才晚上十点, 按照她的生物钟，正是精神最亢奋的时候。
她看向沈鹤霄，“这个时间，你也睡不着吧？”
沈鹤霄很低地答应了一声。
季檬把睡袋铺平，整个人躺倒下去，双臂曲着垫在脑袋底下。
“那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这里也没有网，手电筒估计也坚持不了太久。”忍不住又碎碎念几句：“现在中老年人的爱好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好不容易退休，干点什么不好”
沈鹤霄低头，看着身边躺成一条直线的女人，想了下，也像她一样铺平睡袋，仰面躺了下去。
季檬翻了个身，面朝他，有点好奇地问：“沈老师，等退休之后，你会想做点什么啊？”
沈鹤霄沉默了好几秒，他从来都没有想那么远过。
半天没得到回应，季檬没忍住，盯着他：“欸，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沈鹤霄：“？”
“我为什么不敢。”他动动唇。
季檬长长叹了声气，又翻回仰躺的姿势：“现在这空间里就我们两个活人，知道你不爱说话，但是现在没别的事做，我实在忍不住不说话，你”
沈鹤霄打断：“我可以和你聊天。”
他顿了下，解释：“刚才的问题，我只是还在思考。”
季檬笑了下：“要想这么久的啊？虽然我还挺年轻，但我已经无数次规划我的退休生活了。”
沈鹤霄看她一眼：“怎么规划的？”
季檬笑着说：“如果一直干这行，我退休应该挺早的。等存够了钱，再开两家小店，买个房买个车，再等两家店的生意也都稳定了，就请个店长帮忙经营。”
“我就当甩手掌柜，到处旅游，旅游回来就宅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和朋友出去逛街吃饭什么的。”
沈鹤霄又静了片刻，薄唇微张，很低的声音：“那我退休之后也这样。”
手电筒快没电了，发出的光越来越微弱。
“学人精！”季檬扬着唇角，又说：“那也挺好。不过等你退休，都六十多岁了吧？”
沈鹤霄想了想：“正常来说，差不多。”
季檬半开玩笑地说：“六十多岁，我可能已经把全世界都转了个遍了。唉，你只能找其他退休的大学老师当旅游搭子了。”
“”
沈鹤霄又不想说话了。
这次，季檬还是没察觉到，絮絮叨叨开始说她之前刷到的旅游攻略，哪里风景好、哪里人文环境好、哪里东西好吃、哪里中国人很多。
结果，身边男人只是偶尔应一两个字，她就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精神，半点困意都没有了。
说了一堆之后，季檬突然一拍大腿，认真地宣布：“从今年开始，我要好好攒钱了，争取早日实现退休小目标！”
手电筒已经完全熄灭，在此之前，她侧头看了眼沈鹤霄。
他把眼镜放在一边，很安静地仰躺着，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在微弱的白光里还显得有些朦胧。
季檬虽然对谈恋爱没兴趣，但她也是个颜控。
如果换做平时，身边躺着一个这种级别的美男，夜深人静的，还是有可能会产生些乱七八糟的遐想。
可现在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黑黢黢的小帐篷、闷热的空气、外头各种虫鸣、还有傍晚老板刚给菜地施过的农家肥味。
又翻了个身，听见沈鹤霄的声音：“你准备，攒多少钱。”
季檬思考了一瞬：“五千万？”
“呃好像有点多，不过等攒到两百万，我觉得就可以使用钱生钱大法了，到时候再请教你怎么投资”
沈鹤霄“嗯”了声。
又安静许久，季檬实在感觉缩在这闭塞的帐篷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于是提议：“我们出去走走吧手机和充电宝还都有点，我想去有网的地方下载个单机游戏。”
沈鹤霄也坐起身，点亮手机，借着屏幕发出的光拉开帐篷拉链。
“走吧。”
出帐篷，就发现大门被挂了两把锁，还是那种老式的铁锁。
季檬叹了声气，看向沈鹤霄：“回去？还是去问老板要一下钥匙？”
“算了，还是回去吧，说不定老板也已经睡了。”
经过门口停车的位置，沈鹤霄停住脚步，清淡的声线说：“也可以去车里睡，后座空间很大。”
季檬站定，看着那台车愣了下：“大到能睡两个人？”
“虽然我们都挺瘦的但是”
沈鹤霄扫她一眼，“我在前排。”
季檬摸了下鼻子。
刚才脑子好像有点短路后座怎么可能睡得下两个人，除非叠在一起睡
她点点头，很轻地应了声：“行。”
然后补充：“那就可以开空调了，太好了。”
沈鹤霄回去取了车钥匙，两人一前一后坐进车里。
封闭的车厢，终于闻不到外面那些迷一样的味道，连虫鸣声都小了很多。
季檬屈腿横躺过去，顺便给背后垫了个靠枕。
那一瞬间，她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半小时之后，季檬小小声：“沈老师你睡着了吗？”
很快得到回答，沈鹤霄：“还没。”
季檬：“我也睡不着但还是睡会儿吧。你明天回学校不是还有事吗？而且，我姑妈她们估计早上六点就会叫我们起来”
沈鹤霄抬起眼，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后排的人，半晌后说：“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后座终于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鹤霄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很久。
脑袋歪向一边，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
季檬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手里攥着半截衣角。
这个画面，莫名引起他的舒适。
沈鹤霄迟疑着伸手过去，把那件西装往上拉了拉。
季檬身子脑袋突然动了下，他的手停在半空。
她眉头逐渐舒展开，睡梦中，把那件西装外套又往上扯了扯，把下巴都盖住。
沈鹤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动了动唇，无声地说：晚安
最后一个称呼，即使在她听不到的情况下，也还是没说出口
回到苏城之后，两人都开始新一波的忙碌。
沈鹤霄收到了外地一家天文台的邀请，周末要出差去参加学术会议。
季檬有了攒钱的念头，但又仔细想了想，还是认为节流不成，只能开源。
她决定在直播时整点新活。
跟付梓芮商量之后，打算除了日常播游戏和闲聊之外，增加一下时下流行的新内容，目的是吸引更多粉丝。
正好这周末就是七夕，许多视频博主都开始录制一款名叫“不心动挑战”的游戏。
大概就是粉丝投稿一些帅哥视频，博主拍摄自己看视频的过程，如果嘴角有明显上扬，就要接受提前定好的惩罚。
季檬准备用这个游戏尝试一次，观察直播间流水，如果比只播游戏时数据要好，以后可以时不时整点这种新花样。
她提前发微博让粉丝投稿，再让付梓芮挑选视频并筛选。
七夕前两天，季檬直播时，加入了这个新项目。
沈鹤霄今天早上刚出发，离开时，她还在睡大觉。
后来出卧室，正准备点外卖，看见桌上留了纸条。
沈鹤霄字如其人，不像其他学理工的男人，他写得一手很好的行楷，不算规整，但也不算过分飘逸，一笔一划都很有力度。
「午餐在冰箱，可微波加热。」
「出差，三天后回家。」
季檬笑了下，把纸条扔垃圾桶，去冰箱里拿住饭菜加热。
一边吃，她一边在想，沈鹤霄这人真是很复杂很奇怪。有时候觉得他挺温柔，有时候又突然冷冰冰的。
似乎在小时候，他身上就有这种矛盾感。明明是个学霸，却偶尔会表现的像个不良少年，在天台上偷偷抽烟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晚上九点，季檬坐在卧室，开始今天的直播。
她提前预告，在一小时之后，会插播一段“不心动挑战”，视频来自粉丝投稿，这内容算是七夕前的特辑。
*
另一边，沈鹤霄结束了一天的会议，回到酒店休息。
像前些年的许多夜晚一样，见不到季檬的日子，他没工作和科研安排时，习惯性打开了她直播的网页。
正好快到十点，季檬退出游戏，对着镜头笑说：“这个不心动挑战的视频，我提前都没看过的，发誓不会作弊！”
键盘旁边还放着一盘柠檬，她指指那些柠檬片：“看视频的时候，我嘴角上扬一次，就吃一片柠檬！”
弹幕疯狂在刷，铺满了整个屏幕。
沈鹤霄来得不准时，还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新游戏，屏幕里的人就开始了。
她做了分屏，左边是现在电脑屏幕的实时界面，右边是摄像头下她的脸。
第一条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里，是一个穿着黑短袖的男人，越走越近，对着镜头眨了一只眼，然后
然后把衣摆掀起来，露出六块清晰的腹肌。
屏幕右边，季檬笑得眼角都弯了眼睛里就像是有两个小红爱心一样。
虽然沈鹤霄对表情不太敏感，也精准得从她这眼神中读出了“花痴”两个字。
弹幕上满屏飘得都是：「就这？」
「这男的也太油了吧？」
沈鹤霄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一点，看来，他的审美还是贴合大众的。
紧接着，听见季檬的声音：“诶呀，我就是土狗怎么样！你们没看到吗，他有腹肌，而且，他对我wink诶！”
沈鹤霄：“”
季檬一边跟观众互动，一边拿筷子夹起手边的柠檬，龇牙咧嘴的吃了一片。
有好多观众给她刷了礼物，但沈鹤霄不想送。他盯着屏幕，表情极为冷峻。
大概搞清楚这游戏的规则，屏幕上，季檬又看了几段视频，每段播放时，她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手边的一盘柠檬都快被她吃完了。
最离谱的是，其中有段视频是一个男人拿着花进门，用那种很哑很低，像是喉咙里冒小气泡的声音说：“宝、贝，七、夕、快、乐。”
季檬看这段视频时，嘴角都快扬到鼻子上面去了，还跟观众要求吃两片柠檬，把这视频再放一遍。
沈鹤霄有点想把直播关了，正准备按左上角叉键的时候，突然，屏幕里出现他自己的脸
最后一段视频，是上次夏令营讲课的时候院里给他拍的，用于学院宣传，还发在了苏大物院的官方公众号上。
沈鹤霄把鼠标从叉键上移开，看着屏幕里季檬的表情。
她唇角一点弧度都没有，眼睛直愣愣盯着屏幕，看不出情绪，直到放完，才问了句：“这是谁找的视频啊？”
沈鹤霄身子往后靠了靠，胸口很闷。
他站起身，甚至去打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总结现在的情况。
——季檬在直播玩一个名叫“不心动挑战”的游戏。
看了七.八段视频，全都露出了心动的笑容。
只有看到他的时候。
一点都没有笑。
没有心动。
沈鹤霄又抬头，扫了眼屏幕上的弹幕。
「这tm不比刚才那些油腻男帅？？」
「泥姐的审美我属实看不懂了」
「我投稿的，这是我们学校最帅的男老师诶，颜值秒杀男明星那种，这都不心动的吗？」
「草，我一个男的都觉得这老师巨tm帅！」
类似的弹幕还有很多，但沈鹤霄看完之后，郁闷的心情仍没有丝毫好转。
听到音响里传出季檬的声音。
“这个确实很帅，我承认。”她很快转移了话题，“但是刚才那个气泡音也很帅啊，七夕，抱着一束那么大的花诶！”
沈鹤霄沉出一口气，直接把网页关了，电脑也关机。
在床上躺倒凌晨，他仍然没有睡着。
后来，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点开日历，而后又点开一个软件。
后天就是七夕，他一整天的会，没法提前回苏城。
沈鹤霄在软件里划了很久，从观澜府附近的几家花店里挑出价格最贵、朵数最多的一束花，点击下单、预约后天的时间。
很快，后台弹出一条消息。
「亲亲，麻烦留言一下收件人的姓名哦~」
沈鹤霄先打出“季檬”这两个字，发送之前，指尖停顿一瞬，又删除。
「曹伟国。」
他出差，季檬现在是一个人在家。
后台的客服又发来消息：「好的亲亲，需要帮您写贺卡吗~」
沈鹤霄：「需要。」
后台：「好滴呀，您贵姓~」
沈鹤霄：「沈。」
**
一天后，苏城。
沈鹤霄出差，崔雪郝也终于能清闲一点。
中午，季檬刚醒，就看到崔雪郝的消息。
【单身狗聚会走吗？】
【你虽然已婚有老公，但实际上也是单身狗。】
【而且你名义上的老公也没出差去开会了。】
季檬：“”
她今天有点抗拒出门，回复：【七夕，哪哪都是人，吃个饭都要排很久的队吧。】
崔雪郝秒回：【前两天我都在实验室打工，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崔雪郝：【沈老师明天就回来了，我没法再摸鱼】
最终，季檬还是哈欠连天地去洗漱化妆，去找崔雪郝一起过七夕了。
意料之内，所有商场都是人山人海、成双成对，路过的餐厅门口也都挂出了各种七夕套餐、七夕特别菜单的招牌。
崔雪郝突然说：“对了，我前几天在微博上刷到你前天玩‘不心动挑战’的录屏剪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那种油腻类型的男的？”
季檬和崔雪郝一直什么都说，笑了下：“害，那都是节目效果不然一直绷着，观众看什么啊。”
崔雪郝又问：“那最后一个沈老师的视频你怎么没反应？”笑了几声：“我真没想到会有沈老师的视频。”
季檬摇摇头：“我也是啊！一堆网红视频里，突然乱入一段三次元天天见面的人的视频，我也没反应过来。”
已经到了商场一层，门口有很多卖花的小商贩。
崔雪郝感慨万千：“万花丛中过，没有我一朵。哦，也没有你一朵。”
“”季檬不在意地说：“自己买呗，云南网购鲜花，9.9一大把。”
两人又去附近找了家相对人少的餐厅，排完队吃过饭，季檬又该回家准备直播了。
回观澜府和苏城大学是同一个方向，崔雪郝打了一辆车，准备顺路先捎她回去。
路上，季檬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标注了外卖员。
她开了扬声器接听，电话里是一个带着口音的浑厚男声：“花送到了，家里有人不？”
季檬愣了下：“什么花？”
外卖员：“送你家的花啊，敲半天也么人开门。”
季檬挠挠头：“送错了吧”
崔雪郝在旁边小声：“说不定是你假老公买的呢。”
外卖员的声音再次从扬声器里传出：“不可能，就你这地址，哦，上面还有张小卡片嘞。”
季檬：“卡片写的什么？”
外卖员一字一顿地读出声，带着朴实的口音。
“亲爱的曹伟国：风很温柔，花很浪漫。
你很特别，我很喜欢。
——永远爱你的沈小姐。”
“”
第24章 24
#24
季檬一时半会居然没说出话, 旁边，崔雪郝憋笑憋得脸都笑了，连带前排的网约车司机脸上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外卖员的声音又从扬声器里传出：“说话啊, 是不是你家的。”
季檬绿着脸，“是，你放门口就行, 麻烦你了啊”
“我就说肯定是你家的, 谁送花还填错地址。”外卖员又絮叨几句, “放门口了啊。”
挂断电话, 崔雪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一边笑还一边拍季檬的大腿。
“你们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曹伟国先生是你吗？沈老师怎么变成沈小姐了？”
季檬也很茫然, 片刻后说：“做戏做全套吧这不是我们结婚之后第一个七夕吗, 估计想买束花拍照, 发朋友圈之类的？”
崔雪郝乐呵呵地猜：“也许是真想给你送花呢？”
“怎么可能”季檬也笑了。
崔雪郝在脑中回忆了沈老师那张脸，尤其是工作时专注的表情, 叹了声气。
“领了结婚证，现在天天住一起, 一点感情进展都没有。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季檬想了想：“占着茅坑不？”
崔雪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叫暴殄天物！”
“沈教授吧, 作为老师是有点魔鬼, 自己智商太高、能力太强，没法共情体谅学生。”
季檬点点头, 深以为然。
崔雪郝看向她，继续道：“但做男朋友和老公, 那简直是最佳人选啊！这么帅这么优秀, 而且肯定不会花心，一看就是那种, 喜欢上你之后，心里眼里都是你”
季檬抬起手掌打断她：“行了行了，停止yy！你眼睛里都要冒出粉红泡泡了！”
回到观澜府，刚出电梯，就先遇到负责楼道保洁工作的阿姨。
因为这栋楼是一梯一户，阿姨看见季檬，马上笑着说：“姑娘，快回家看看吧，你家门口放着一大束花呢，很漂亮的。”
季檬应了声，继续往门口走。
看到那束花的一瞬间，她也被惊呆了
真的是很，大，的一束花，甚至比门还有宽了很多。
包装精致、配色也很有美感，朵朵都娇艳欲滴，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上面还夹着一张很大的贺卡，用带金粉的马克笔写着那两行土味情话。
震惊之后，季檬看笑了，拿出手机对着这束花咔咔拍了两张照，又把贺卡取掉，再拍了一张。
她试了好几个角度，才把这花抱进门。
季檬想了想，又从外卖软件上下单了几个花瓶，打算把花插了摆起来。
忙完，她坐在沙发上，找出沈鹤霄的微信聊天框。
季檬：【沈小姐，花收到了。】
很快，收到回复。
沈鹤霄：【？】
季檬笑着把花和贺卡的照片发过去。
聊天框顶部，断断续续闪了好久“对方正在输入”，肉眼可见的一言难尽。
季檬发过去一条语音，语气里带着笑意：“花店的人肯定默认‘曹伟国’这种名字是男人的，送花的是女人。”
“格局太小了，也说不定是男人送给男人的呢。”
这句话说完，季檬直接上划取消。
沈鹤霄虽然年轻，但性格完全就是个严肃正经的老学究，估计不太能接这种话。
又过了会儿，终于收到沈鹤霄的消息。
【卡片扔了吧。】
季檬靠在沙发上，又发消息问：【你买花是用来拍照发朋友圈的吗？】
截至现在，沈鹤霄唯一一条朋友圈，仍然是那张结婚证照片。
片刻后，手机振动一下。
沈鹤霄：【可以发。】
季檬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几秒，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但她切出聊天框的时候，就看见朋友圈那边多了个顶着沈鹤霄头像的小红点。
是季檬刚才拍的那束花的照片，配文：「七夕快乐。」
季檬想了想，也把照片发到自己的家庭群里，跟几位姑妈秀了一波恩爱。
照片发出不久，群消息就开始闪。
大姑：【这么多花！】
二姑：【甜甜蜜蜜。玫瑰:/】
三姑：【诶呦，没看出来，檬檬家的沈老师还挺浪漫的呢。】
季檬把手机熄屏，闭眼靠在沙发上。
这样假装恩爱夫妻，等时间久了，难道沈鹤霄不怕她会真的入戏吗
如果有那样一天，她应该怎么办呢。
**
隔天，季檬被粉丝推荐了一款新出的恐怖游戏。
直播的时候，她把游戏下载了，弹幕有很多观众都怂恿要她试试。
该说不说，季檬胆子挺小的，小时候趁姑妈不在家，偷偷在电视上看了部恐怖片，吓得晚上不敢去上厕所，硬生生憋到天亮。
但观众的热情高涨，甚至已经嗖嗖开始给她刷礼物。
季檬被赶鸭子上架，只好打开这款游戏。
今晚正好下暴雨，窗外电闪雷鸣的，她又住在高层，就好像整间屋子都在晃。
空调温度很低，沈鹤霄也还没回家，空荡荡的大平层公寓，只有她一个人。
游戏开始，季檬戴上了耳机。
音效做得很逼真，背景音和画面居然跟现实都高度重合。
故事的开始，主人公就在一套现代化的大公寓，窗外风雨交加。
剧情大概就是，主人公是个独居的男人，有天晚上，突然发现不对劲，家里所有被消耗的东西会重新出现。
他一觉醒来，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开始在这套公寓里探索。
季檬操纵着角色，从床上起来，按照屏幕上的提示，先去了主卧的卫生间。
她对着屏幕苦笑：“太离谱了，这卫生间好像跟我房间里的这间很像”
一边说着，屏幕里的主人公来到镜子前。
突然，伴随着一声巨响的恐怖音效，镜子里男人的脸变得血淋淋的，身后还飘出一个长发的陌生女人。
季檬被吓得直往后退，椅子都差点翻过去。
“卧槽，开局就搞这种吗！！”
弹幕全在刷「哈哈哈哈哈哈哈」「泥泥这胆子也太小了，怪不得一直不敢玩恐怖游戏。」
季檬深吸一口气，视线移向直播间后台的弹幕区。
有个老粉连刷了二十个火箭，让她把这游戏玩完。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游戏主播真是命苦啊
季檬玩到凌晨一点，快下播了，这游戏进度连一半都没玩到。
那间公寓里，有各种古怪的东西，冷不丁就会飘出一个人影，或者小孩尖锐的哭声，门会吱呀呀地自己关上，顺便突然从门后闪出什么东西。
各种jump scare，季檬被吓出一身冷汗，后来都放弃了表情管理。
下播的时候，弹幕还在疯狂刷：
「还没看够啊啊啊，就不能把这个游戏玩完再下播吗！」
季檬苦笑着回应：“我刚才去查了，这游戏正常要玩七个小时，明天再继续吧”
弹幕：「那明天一定！」
「泥姐不能怂，谁怂谁是狗！」
终于关掉摄像头，季檬喝了大半瓶水，查看手机上的消息。
付梓芮：【今天直播间的流量太好了，比那天不心动挑战还高，而且观众留存率达到了历史新高。】
付梓芮：【礼物收益也是这个月最高的，明天继续玩这个！不要停！】
季檬：【】
季檬：【行吧，为了赚钱，吓死我一个不算什么。】
窗外雨还在下，完全没有要停的趋势。
没了游戏的声音，安静的卧室里，只剩下那些哗啦啦的雨声。
季檬甚至不太敢出卧室，她还记得，刚才游戏里第一个高能场景就是在推开门的瞬间。
有位脸色惨白的长发女人，给了她一个贴脸杀。
唉
但是好饿冰箱里有她今天在商场买的冰激凌麻薯。
季檬播放了一首“好运来”，又默念好几遍核心价值观，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间门。
她一抬眼，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白的男人，脸色也是惨白，手电筒的光从下往上照，在漆黑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恐怖。
没忍住，季檬睁大眼，一声尖叫：“啊——”
沈鹤霄被这尖锐的叫声吓到，身子一僵，两秒后，才抬手打开走廊的门。
季檬站在原地冷静了很久，才皱起眉头：“你怎么不开灯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穿成这样在这里乱晃！”
沈鹤霄面无表情，平静的声线：“刚回来不久，下暴雨，飞机晚点了。”
他顿了下，“要去书房，就没开灯。”
季檬的小心脏仍然怦怦直跳，她抬头看着沈鹤霄，咬了下唇：“沈老师”
沈鹤霄：“嗯？”
季檬小声：“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厨房我想吃冰激凌麻薯，放在冰箱里的”
“可以。”沈鹤霄往厨房走，“为什么要我陪你去。”
她卧室里的“好运来”还在播放，季檬又叹了声气：“玩了一晚上恐怖游戏，天哪，那个游戏的场景跟你这套房子太像了，我严重怀疑晚上我会被吓到睡不着觉。”
沈鹤霄回头看她一眼，片刻后，声音轻飘飘的：“那怎么办。”
出了走廊，看见餐桌上有花瓶，里面插着昨天送来的玫瑰花。
沈鹤霄唇角很浅地弯了下，去开厨房的门。
季檬欲哭无泪：“晚上睡不着，就等天亮了再睡呗”
她蹲下身，从冷冻室里拿出那袋麻薯，问：“你要吃吗？”
沈鹤霄摇摇头：“不用。”
又回头走廊，季檬走到卧室门口，甚至不太敢进去。
她转过头，求助的眼神看向沈鹤霄：“你刚才说要去书房？”
沈鹤霄清淡地说：“嗯，出差耽误了些时间，今晚要加班。”
季檬往他身边迈了几步，语气里带着讨好：“我可以跟你一起在书房吗”
她举起四根手指，摆了个发誓的手势：“绝对不会影响沈老师工作！”
“可以。”沈鹤霄很快回答，扫了眼她的房间：“但是，你先去把音乐关了。”
第25章 25
#25
季檬扬起下巴, 激动地应了声“好”。
随后，踏着卧室来喜气洋洋的“好运来”歌声，快速进去把电脑关了, 又快速拿了台笔记本电脑和耳机出来。
沈鹤霄还在门口等她，看了眼她怀里沉重的电脑，很自然地单手接过。
季檬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 受恐怖游戏影响, 时不时神经兮兮地回头看一眼, 直到进了书房。
这是她搬来之后, 第一次走进沈鹤霄的书房。
迈进门，就能闻到清淡的纸张和墨水的气味, 还隐约有他身上的薄荷香味。
这间书房很大, 甚至比她那间卧室还要大上一些。
门对面是整面的玻璃窗, 窗帘没拉, 玻璃上全是雨水留下的水痕，侧边两面墙全部被打成了书柜, 放着各式各样的书，满满当当。
窗前还有三架外观不同的天文望远镜, 看起来就很专业书桌旁边还立着一张白板,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她看不懂的公式。
沈鹤霄把她的游戏本放在书桌右边, 又搬了张椅子过来，低声：“你坐这里就行。”
季檬点点头, 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她看了眼窗外，小声提出请求：“能不能把窗帘拉一下”
外头电闪雷鸣的, 和恐怖游戏的场景太像了。
沈鹤霄轻“嗯”了声, 迈着长腿过去，把窗帘拉严。
窗外正好劈了一个闪电, 白擦擦的一道光映在窗帘上。
季檬汗毛都立起来了，怯生生地再次要求：“沈老师还是把窗帘拉开吧”
沈鹤霄停住脚步，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窗帘，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季檬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小声解释：“如果拉上，我会感觉窗帘后面藏着什么人”
闻言，沈鹤霄又折返回去，在拉开窗帘的同时，仔仔细细翻看看了遍，随后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人。”
“”
季檬竟一时不知能说什么，沉默一瞬，“没人就好。你快忙工作吧。”
沈鹤霄走回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
片刻，她扫了一眼，看见他屏幕上是个没见过的系统，还有一些看起来就很复杂的图表。
季檬转回头，也戴上耳机，打开自己的游戏本。
为了分散注意，她打开了一款看起来很弱智的闯关游戏。
但季檬玩这种游戏时有个特点，用鼠标操纵角色的同时，她上本身也会同时小幅度地往旁边偏
于是，玩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戏，沈鹤霄余光就看见季檬左摇右晃，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
有点蠢，但是，挺可爱的。
他转回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里的实验数据上
季檬玩游戏玩到将近凌晨四点，有点困意，但仍然不敢回去睡觉。
刚关掉游戏准备再找一部动漫看，身边，沈鹤霄就站起身，打算往门外走。
小尾巴季檬蹭地一下也起来，看着他，有点惨兮兮的眼神：“你要睡了吗？”
沈鹤霄唇角稍弯了下，“我去泡一杯咖啡。”
季檬马上跟过去：“我跟你一起。”
沈鹤霄看她一眼，转回头，夜晚寂静的屋子里，他清哑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以后不要玩这种恐怖游戏了。”
季檬叹了声气，“至少明天还得玩一天。没办法，观众爱看，唉，钱难赚，屎难吃。”
最后六个字，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跟沈鹤霄相处时间越长，越觉得不应该在他面前说这种很俗气的话。
沈鹤霄听见，倒是没说什么，一边打开厨房的门进去冲咖啡，一边缓慢地说：“明天晚上。”
他手中动作顿了下，低声：“我大概也要加班。如果害怕，也可以一起在书房。”
说完，微微抬眸，扫了眼季檬，又很快转回头弄咖啡。
“好诶！”季檬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由衷感叹：“沈老师，跟你住一起真的太好了！”
沈鹤霄低垂着眼眸，沉默片刻，问：“你要咖啡吗？”
季檬笑着摇摇头：“不用，我去冰箱里拿瓶酸奶。”
回到书房，季檬正准备看动漫，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几天播“不心动挑战”前，付梓芮帮她整理得那些粉丝投稿视频，她直播的时候没有全部放完。
她想了想，出于好奇心，把那个文件夹打开。
顺着往下播，第一个就是肌肉男的健身视频，身上汗津津的，古铜色的皮肤泛着一层光。
旁边，沈鹤霄抬头喝咖啡的瞬间，看见她屏幕上半裸体的男人
他眉头蹙起，今晚的好心情消失大半，忍了忍，还是开口：“你很喜欢看这种东西？”
季檬看向他，很天真地眨了眨眼：“没有啊，我平时从来没看过的！”
不像付梓芮，手机相册里存的全是这种小视频和图片。
“所以，”沈鹤霄眼神沉了沉，声音也不自觉变冷，“只有晚上会看？”
季檬被这直白的问题问懵了
她噎了一下，瞟了眼沈鹤霄认真的表情，甚至脸有点发烫，解释：“当然不会。”
“工作需要的时候才会看，现在就是单纯好奇。”
沈鹤霄转回头，毫无情绪的：“哦。”
季檬坐在椅子上沉思几秒，突然说：“其实就是七夕那天直播的时候玩了个‘不心动挑战’。”
接着，她用并不简练的语言解释了一遍不心动挑战的游戏规则。
沈鹤霄静静听着，一言未发。
季檬又道：“然后，居然有粉丝投稿了你讲课的视频”
沈鹤霄这才看向她：“然后？”
季檬摸了下鼻子：“我觉得你比那些视频里的人都帅多了。”
会提起这件事，主要是因为想到崔雪郝在微博上刷到了她那天“不心动挑战”的剪辑视频。
虽然沈鹤霄肯定不会有刷微博的习惯，但万一看见了呢好像还挺伤自尊
沈鹤霄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确认这话的真实性。
一直盯到季檬都有些不自在，低下头避开这视线，“欸说好不影响你工作的，你快忙吧”
季檬关掉那个肌肉男的视频，点开一个新上的动漫。
沈鹤霄这才低低“嗯”了声。
**
次日早上，刺目的阳光穿过玻璃，直接把季檬给亮醒了。
下了大半夜的暴雨，今天是个艳阳天。
季檬在椅子上醒了很久的神，才想起昨晚她是在书房睡的。
大概到凌晨四五点，困意席卷上头，她又不敢回卧室去睡，耷拉着眼皮看着动漫。
本来就是个日常番，结果越看越困，最后一脑袋磕到键盘上，在安静的书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沈鹤霄让她回去睡觉。
她拒绝，说今晚就睡在这了。
最后，又让沈鹤霄陪她去卧室拿了条毯子，把椅背调低，盖在身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实在睡得不舒服，这会儿腰酸脖子疼
现在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空气里隐约还有他身上清淡的薄荷香味。
已经是白天，季檬胆子大了些，回卧室卸了妆，躺在床上补眠。
一觉睡到下午，快醒的时候，还做了梦。
这梦居然是接着上次那场梦做的，在山里的温泉汤池，沈鹤霄穿着那件浴袍，在月光的沐浴下，拉着她进了水池。
他那张精致的脸逐渐放大，离她越来越近，直到鼻尖贴上她的鼻尖，两人呼吸可闻。
而后，沈鹤霄抱住她，像上次排练的拥抱剧情一样，用下巴蹭了蹭她湿漉漉的头顶。
他又往后推了半步，拉开些距离，修长的手指轻勾浴袍的衣领。浴袍从肩侧滑落，季檬在梦里被撩得脸红心跳，情不自禁抬起手，抚上他的肩膀。
触感光滑，皮肤还挺好的
季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摸着自己的左肩
她马上把手放下去，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有点怀疑人生。
妈的，她居然做了个春.梦！
梦到的对象还是沈鹤霄！
上次梦见他是因为睡前玩了恋爱游戏，正好有这个画面。可昨晚她没玩啊！
她不会潜意识里其实是想跟沈鹤霄发生点什么的吧
季檬有点怀疑人生，虽然沈鹤霄确实很帅，而且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且现在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都会见面。
拿起手机，看见付梓芮的消息，她的思绪才稍稍从刚才梦中暧昧的气氛里抽离，回归现实。
付梓芮：【我刚才看了你微博和直播账号的后台留言。】
付梓芮：【粉丝都在催你把昨天的游戏玩完。】
付梓芮：【节目效果真的很好，有好多你被吓到的片段都被做成了表情包。】
季檬：“”
她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想到亮闪闪的礼物特效，坚强地回复了一个ok手势。
睡了几乎一整天，季檬吃完外卖化完妆，就坐在了桌前。
她打开电脑的搜索引擎，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悬屋游戏攻略。
想了想，还是删除。
粉丝想看的一定是她被吓到那一瞬间最真实的反应，以及找不到过关线索时抓耳挠腮的表情。
作为一个良心主播，她不能作弊。
八点五十，开播前的十分钟，季檬手机振动了一下。
沈鹤霄：【我十五分钟后到家。】
季檬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会儿，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报备行程。
不过，等游戏开始之后，她想到家里还有个男人在，莫名就觉得安心了些
接下来整整四个小时，敬业的季檬主播一直在跟那款恐怖游戏作斗争
X SOUTH，她记住这游戏公司了，以后一定避雷这家公司出的游戏！
好在，今天总算是把这游戏通关了。
季檬大致捋清楚了剧情线。
一个有家暴倾向的男人，在那套公寓里，打死了深爱他的妻子。因为良心受到谴责，买了一款能让自己失忆的药丸，安心地继续生活。
但妻子的灵魂一直被困在那套公寓，悲愤交加，让他循环那一整天的生活，找回记忆，并且永远在那痛苦的记忆中循环下去。
其实，游戏里所有真相浮出水面之后，她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正所谓，不怕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季檬下播之后，伸了个懒腰，收到付梓芮发来的今日流水，看到又创新高的礼物收益，她笑嘻嘻地出卧室门，去冰箱里拿零食。
中途路过客厅，顶灯亮着。
沈鹤霄坐在沙发上，披着一件洁白的浴袍
跟她梦里的造型一模一样。
季檬控制不住地又想起梦里那画面，脸色不禁发红。
听到脚步，沈鹤霄抬眸，嗓音低沉：“今天，还好吗？”
季檬抿着唇，点点头：“嗯，比昨天好一点。”
但估计还是要跟他一起在书房待会儿，等困到不行再回卧室去。
季檬声音很轻，看向他：“等我拿点零食，我们去书房？”
沈鹤霄沉默了下，脑中回荡着“我们”这个词。
他好像，很喜欢这种表述。
他站起身：“回来的时候煮了点东西，在冰箱。”
季檬眼睛一亮：“哇，谢谢！”
沈鹤霄抿抿唇。
季檬去冰箱里拿出一份炒饭去加热，吃完了一整盘。
粒粒分明的扬州炒饭、清淡的紫菜蛋花汤，也很适合当夜宵。
沈鹤霄回来了。
她又能在下播后马上吃上热饭了。
真好。
季檬收拾完碗筷，喜滋滋跟在沈鹤霄身后，走去书房。
没想到的是，灯亮起的那一瞬间，她傻眼了。
昨天空荡荡的书房中央，被摆上了一张金属架的折叠床。
连床单被褥都铺好了，看起来软乎乎的，甚至还是她喜欢的粉红色。
只是，在这学术氛围拉满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违和
沈鹤霄没看她，也没看那张床，径直坐在了桌前的电脑椅上，上半身坐得挺直。
他低垂着眼眸，语气有些不自然，片刻后才说：“如果困了，你可以睡这里”
第26章 26
#26
这床摆在中间真的很拉低这间书房的整体档次和格调。
毕竟, 两边书架上都是各种原文的专业书籍、床边有天外望远镜，桌上各种草稿纸、小白板上都是复杂的公式。
在这种环境下，正中央, 摆着一张粉嘟嘟的小床
季檬下意识想拒绝，但这几年读书不多，文学素养直线下降, 一时半刻没想出一个词来形容, 看着沈鹤霄说：“还是算了吧这张床摆在这里, 有伤风化”
沈鹤霄盯她片刻, 眉梢微动：“有伤风化？”
他顿了下，“只给你晚上困了睡觉准备的, 又不是”
季檬也意识到自己用词有误, 马上打断, 尤其想到白天做得那场春.梦, 脸也开始发烫：“不是，不是有伤风化就是, 不太合适，看着怪怪的”
总觉得解释起来越描越黑, 季檬深吸一口气, 放弃了, 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沈老师你快忙吧，我晚上还是回卧室睡, 明天把这张床挪去杂物间就好。”
沈鹤霄看她一眼，“哦”了声。
这天晚上过得格外平淡, 季檬开着电脑看动漫, 沈鹤霄在旁边敲敲打打写一个文档。
季檬偶尔歪过头瞅一眼沈鹤霄。
松垮的浴袍、挺直的坐姿、专注的眼神、精致到过分的轮廓和五官。
两人在深夜共处一室，各做各的事, 被她品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凌晨三四点，季檬侧着脑袋趴在桌上，默默在想，一直跟沈鹤霄过下去，好像也挺不错的
看了大概有两分钟，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侧过头，和她对视几秒，清哑的嗓音：“你在看我？”
季檬有点困了，脱口而出：“嗯，你好看。”
说完，打了个哈欠，才意识到这话是不是有点暧昧。
她转回头，补充一句：“跟我差不多好看吧。”
沈鹤霄抿抿唇，没说话。
盯着屏幕好久，脑中突然跳出四个字：那还挺配。
书房里又安静了大半个小时，沈鹤霄例行出去冲一杯深夜咖啡。
季檬再次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去。
路上，他没在忙工作，很适合聊天。
季檬想了想，开口问：“你经常这么熬夜吗？”
沈鹤霄嗓音清淡：“偶尔。”
季檬想到什么问什么，“对了，你是为什么不想结婚啊？”
之前她推测的理由是，沈鹤霄父母也会催，除此之外，可能还需要让她帮忙挡桃花。
但距两人领证已经有那么点儿时间，季檬发现，沈鹤霄跟养父母好像联系并不多，也没有要她一起出席过什么社交场合，甚至她连苏城大学都没有去过。
反观她这边，沈鹤霄已经陪她参加过不止一次家庭聚会，甚至还陪她在农家乐度过了一整晚，各种配合表演。
沈鹤霄一边冲咖啡，一边低声说：“不想结婚？”
季檬：“嗯。”
沈鹤霄默了两秒，垂眸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空荡荡的屋子，在深夜显得更为寂静。
季檬几乎快习惯了跟他说话时有问没有答的情况，打了个哈欠：“反正，你别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就随时招呼一声。”
咖啡已经冲泡好，白色的矮杯放在台面上，升起袅袅白雾。
沈鹤霄没端咖啡，而是抬起手，停在季檬耳边的位置。
随后，轻轻帮她把碎发别向耳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比如？”
咖啡清苦的香气逐渐蔓延至整个厨房。
沈鹤霄垂下胳膊，安静看着她。
季檬好一会儿都没动，被他这突如其来又很自然的动作整得很懵，更要命的是，心跳似乎也比平时要快了些。
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缓慢地眨了下眼，思维才渐渐开始活动。
沈鹤霄刚才问她什么来着比如？
季檬想了想，跟着他走回书房，在他身后说：“比如再有跟你父母视频的需求，或者，见你的学生？”
沈鹤霄没应这话，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才偏头看向她。
“那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停顿一下，他声音淡淡的：“因为你那位，男同学？”
季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男同学”是简峥。
回苏城之后，也许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总觉得很久都没听到或者想起简峥这个人了。
季檬撇撇嘴：“跟他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但多少有点关系。
她又想了想，不太要脸地笑着说：“可能从小到大喜欢我的男孩子太多了，随便抓了一个谈恋爱，就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还挺浪费我时间的。”
季檬看向沈鹤霄，认真地说：“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多好，每天各忙各的事，谁也不影响谁。”
而且，偶尔在家看到沈鹤霄这张赏心悦目脸，心情都会变好。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好像又打扰沈鹤霄工作了。
季檬笑了下，“有点困，我先回去睡了。沈老师早点休息。”
沈鹤霄扫她一眼，又看看书房中间那张床，没什么情绪的语气：“今天不害怕了？”
季檬说：“还好，把整个游戏玩完，其实就没有很害怕了。”
她捏起拇指和食指，“一点点。”
“噢。”沈鹤霄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淡声：“那睡吧。”
季檬掩面打着哈欠出去，还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被空调吹得冷冰冰的书房里，再次只剩下沈鹤霄一个人。
他把电脑上的文档保存，而后将电脑关机。
今天其实并没有需要加班完成的工作，手里这篇文章是准备年底才投稿发表的，许多实验数据还都不齐全。
沈鹤霄静静坐了会儿，视线落在那张小床上。
他今天提前离开实验室，回家之后就联系家具店送来了这张折叠床。上面的床单被褥也是按照季檬喜欢的风格选的，都洗好烘干，整整齐齐铺上。
但是季檬晚上回自己卧室睡了。
沈鹤霄轻抿了下唇，开始考虑明天空闲时把这张床挪去杂物间的问题。
刚才她说过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
“从小喜欢我的人太多了。”
“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谁都不影响谁。”
沈鹤霄揉揉眉心，站起身，回自己卧室。
**
苏城大学现在是三学期制。
除了正常的春季和秋季学期，还在暑假的第一个月加了个夏季小学期，主要用来安排国外合作大学的老师来开设国际课程。
这样一来，学校所有的教职工，包括各类行政老师，在七月也要正常上班。
直到七月末，苏大才即将进入暑假。
前些天，物理学院还在忙活一年一度的青年教师招牌工作，从投递简历的国内外名校博士生、博后和外校青年教师中，千挑万选出两名优秀人才。
院领导还在跟沈鹤霄感叹：“虽然这两个年轻人也很不错，但跟你比还是差远了，他们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招牌工作结束后，院里通知了学院全体老师和研究院召开工作会议，安排暑期工作，以及下学期的教学和科研工作。
会后，还组织了一次聚餐活动，也算是给新入职的两名教师的欢迎会。
院领导提议，老师们可以带上家属一起参加，也算是拉进同事之间的距离。
这种活动每年都会有几次，但沈鹤霄当然是不会参加的。
学院其他老师也熟悉他的性格，不会勉强。
但这次，沈鹤霄看到学院教师工作群的通知，想了想，在办公室给季檬发了条消息。
沈鹤霄：【明天中午物理学院的老师聚餐，建议带家属一起参加。】
沈鹤霄：【你有空吗？】
消息发出时候，他隔段时间就点亮一次手机屏幕，直到中午，季檬才回复消息。
【什么时间呀？】
沈鹤霄：【中午11点，大概下午两点之前就会结束。】
季檬：【可以！】
季檬：【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沈鹤霄弯了下唇，回复了个“好”字。
他的研究助理陈西泰正在对面整理本科生提交的课程论文，这会儿才看见工作群的通知，顺口问一句：“沈老师，明天的聚餐您还是不去吗？”
沈鹤霄语气难得有了些温度：“去。”
他补充：“带我太太一起。”
陈西泰愣了下，小声嘀咕：“对哦，您已经结婚了唉。”
沈鹤霄被他这声气叹得莫名其妙，若是放在平时，他听到了也懒得理会。
但这次，陈西泰是在嘀咕了他已婚这件事之后，叹了一声气。
沈鹤霄看向他：“你有什么问题吗？”
陈西泰被这冷冰冰的语气吓得一怔，赶忙道：“没问题没问题就是觉得，您这么年轻就结婚了，真好我也想结婚，但一直找不上合适的对象，活了二十七年连女朋友也没谈过”
沈鹤霄眉梢微动：“哦。”
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陈西泰忍不住问：“沈教授您是从哪里找的老婆啊”
而且，看沈鹤霄朋友圈发的结婚证，老婆还这么漂亮。
陈西泰他妈给他介绍过几次相亲对象，但都是只见了一面就黄了。
自己以前的老同学，该结婚的早接了，剩下的要不就是眼光太高，要不就是本来就没有结婚打算。
但是，这话问出之后，他抬头看见沈鹤霄那张脸，突然觉得问了也白问
沈鹤霄确实好半晌都没说话。
他在思考应该回答哪个版本。
截至目前，至少已经有三个版本
最后，沈鹤霄敷衍着说：“算是家人介绍吧。”
陈西泰恍然地点点头：“看来还是家人介绍的成功率比较高那我再让我妈帮我多找找看看”
*
次日，季檬被闹钟吵醒，就收到崔雪郝的消息，约她去苏城大学。
说来也是神奇，她这个苏城本地人，从来没踏进过苏大的校门。
苏城大学作为全国top2大学，也是本地最有名的一所学校，占地面积很大，尤其是主校区，风景很好，许多来苏城的游客都会预约进去参观。
只是，季檬从小就觉得苏大离她这么近，想什么时候去都行，结果，直到现在都没去过。
今天也是这个想法。
她半眯着眼，回复崔雪郝的消息：【去干嘛啊】
【你不会要带我参观吧，我不行，学校太大了，我走不动。】
崔雪郝：【不是参观！马上要放暑假了，有个食堂开了新的甜品窗口，今天试营业一天！
崔雪郝：【听我师姐说，红豆麻薯和雪媚娘都做得很好吃，而且是低糖版，你要不要来尝尝？】
崔雪郝：【而且我拥有了一周暑假，明天就回家了，刚好咱俩今天见一面！】
季檬刚起床，还没吃早餐，听到雪媚娘和红豆麻薯，马上脑补了那糯叽叽的口感。
真是不容拒绝的理由啊。
她今天本来也要去苏大附近陪沈鹤霄参加饭局，正好提前点出门，先去找崔雪郝吃个糯叽叽小甜品垫肚子！
想到中午要参加的饭局是苏大物理学院的聚餐，都是高知人员、科研工作者，季檬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最端庄的衣服。
白色的衬衫，搭配浅卡其色的半身长裙。
还好，她把头发染回了栗色，不然顶着一头粉毛去这种局，可能会像不小心走错次元一样。
洗过澡，又化了一个极为端庄的淡妆，季檬打车去了苏城大学，顺便给沈鹤霄发微信。
【我去苏大找同学一趟，中午直接去你们定好的饭店。】
沈鹤霄：【好的。】
到苏大之后，崔雪郝听说她要去参加学院老师的聚餐，极为震惊。
“我靠，你是作为家属去，太秀了”
季檬眨了下眼：“不就是个普通的饭局吗？”
崔雪郝：“唉，你是不知道，我陪老师参加这种局，一般就是个勤杂工的角色，负责转桌子，倒茶添水、结账报销”
季檬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感叹：“命苦啊。”
“没事，做人都命苦，前几天我还为了迎合观众玩了两天恐怖游戏，吓出一声冷汗，第一天甚至都不敢自己睡觉。”
已经到食堂，两人各点了份甜品，找了个位置坐下。
崔雪郝突然一拍桌子，抓住重点：“你不敢自己睡觉！所以，你是和沈老师睡了一张bed？”
“别中英文夹在一起好嘛”季檬解释，“当然没有，就是他正好在书房加班，我就也在书房待了一个通宵”
崔雪郝摇摇头：“果然，你和沈老师都不是一般人。”
“孤男寡女，哦，还是一对好看的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居然也什么都没发生。”
季檬：“这才是正常的好吗。”
她忍不住拓展了一下思维，继续道：“如果真不小心发生点什么，那还怪尴尬的，虽然我也不吃亏但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两份甜品很快就吃完，这一面见得十分匆忙。
崔雪郝等会儿也有聚餐，还要抓紧时间回宿舍收拾行李。
季檬看了眼时间，离饭局开始还有大半个小时。
她出了食堂，漫无目的地在大学城里游荡。
到处都是充满青春活力的气息，尤其走到一处长廊下，几乎所有位置都被小情侣占满，腻腻歪歪坐在石凳上亲亲抱抱。
季檬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又路过一处不知名的楼，装修得很有民国电视剧中的风格。
季檬走近大门，正准备凑到门边的牌子上看看这是栋什么楼。
斜眼一看，门口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沈鹤霄旁边还跟着好几个老头，正在聊什么实验设备和经费的事，身后也有好多中年和青年男人。
季檬几乎在一瞬间捋清现在的情况，并且认真思考，正常的妻子在路上偶遇自己的新婚丈夫应该是什么反应。
两秒后，她扬起唇角，双目发光，快步走到沈鹤霄面前，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声音很甜：
“哇！好巧啊，我正准备给你发微信呢！”
沈鹤霄低头看着她，手稍稍用力，捏了下她的手。
清冷的眼神中逐渐染上一层暖意。
他另一只手轻扶过她的头顶，嗓音低沉：“嗯，很巧。”
第27章 27
#27
正中午, 在这栋风格复古的白色建筑前，阳光从沈鹤霄额前的发丝穿过，落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季檬被他摸得很舒服, 想起小时候在学校里见过的一只流浪奶牛猫，每天都会趴在教学楼门口晒太阳，被过往的学生摸摸头, 然后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叫声。
她心跳好像也有点快, 深呼吸的功夫, 听到沈鹤霄跟旁边的其他老师介绍：“这是我太太, 季檬。”
季檬除了毕业论文答辩时，好像就没见过这么多老师同时在场的画面。
她很礼貌地笑了下, 怯生生的：“老师们好”
好在, 几位老头也很和蔼, 笑着说：“沈老师的爱人真年轻啊, 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沈老师自己也年轻，郎才女貌的, 真好。”
季檬不太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一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这个时间, 路上学生还挺多。遇到不少物理学院的学生, 停下来跟其中几位老师打招呼。
沈鹤霄一直牵着她的手, 走在其他老师后面，也没参与老师们的聊天, 背挺得很直，目视前方。
偶尔, 也会有学生跟他打招呼, 看到季檬时，藏着满脸惊讶叫一声：“师母好”
他们俩走在最后, 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位置，回头率却出奇得高。
季檬忍不住小声问：“你平时走在学校，也会有这么多人看你吗？”
沈鹤霄侧眸，想了想：“我没注意过。”
“好吧”
过了会儿，她感觉沈鹤霄握着她的手突然用了点力，在她耳边低声说：“别紧张，就是随便吃顿饭。你不想的话，我们现在回家也可以。”
季檬抬头看向他，小声反问：“我哪有紧张？”
她可是拥有百万粉的知名女主播，甚至还有点社交牛逼症，每天对着上万观众说话，怎么可能紧张！
沈鹤霄声音很轻，语气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手心一直在出汗。”
闻言，季檬下意识抽开手，却被紧紧拉住。
“做什么？”沈鹤霄耳根也有些泛红，但停顿一瞬，缓慢地说：“旁边还有很多人看着。我跟他们说过，我们感情很好。”
季檬咬了下唇：“噢”
这校区太大了，走了很久，还没走到校门口。
一路上，季檬都感觉有点不自在。
似乎是因为角色的转变。以前，不论是上学、做主播，还是带沈鹤霄去见她的家人，都是以她为中心的活动。
但今天，她的身份是沈鹤霄的妻子。
虽然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日子，甚至还有单独跟他过夜的经历，但今天这趟出行，走在沈鹤霄身边，才渐渐对这新的社会角色有了些实感。
季檬忍不住，又抬头看看沈鹤霄。
他适应得倒还挺快
好不容易到了饭店，偌大的包间里已经坐了很多人，都是物理学院这些老师的妻子或者小孩。
花了很长的时间，大家互相打招呼，一一介绍认识。
等这段客套寒暄的流程过去，季檬终于坐在了位置上。
很大的圆桌，她左边是沈鹤霄，右边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
就像上学时候那种不修边幅的好学生，带着一个圆圆的黑框眼镜，头发齐齐地剪了一圈，有点像西瓜太郎。
季檬回忆几秒，想起刚才好像介绍过这个人，他是沈鹤霄的研究助理，叫什么来着陈西泰？
想到这里，季檬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怎么不干脆叫陈西瓜太郎呢。
陈西泰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没和她对视，视线45度斜向下，很小声：“师母您再看我，沈老师该不高兴了”
“？”
季檬敛住笑意，清清嗓子，“我就是觉得，你发型……很特别。”
“啊谢谢您。”陈西泰下意识撩了下头发，说：“这是我妈给我剪的。”
沈鹤霄瞥过来，声音轻飘飘的：“你们认识？”
陈西泰立刻像汇报工作一样说：“不认识。哦不对，也算是刚认识在聊，发型。”
沈鹤霄抬眼看了下他的西瓜头，视线重新回到季檬脸上，手指在面前的饮料单上轻点两下：“喝什么。”
季檬凑过去看：“椰奶吧。”
“嗯，好。”
沈鹤霄应了声，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桌下，握了下她的手。
季檬愣住。
这圆桌是扑了桌布的，正好盖住她的膝盖，而她的手就搭在膝盖上，完全被桌布遮住。
也就是说，沈鹤霄刚才的动作，没有任何人会看到。
那他是演给谁的啊？
季檬眨了下眼，迟钝地思考这个问题，顺便扫了眼沈鹤霄。
他大概也意识到，抿抿唇，声音很低地说：“抱歉，习惯了。”
季檬感觉今天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听到他这么说，胸腔里突突地跳，抬手撩了下头发：“啊没事。”
似乎，是一段只有他们能听懂的对话。
季檬攥攥手，脸莫名也有点热，垂眸看着桌上的水杯发呆
没过多久，这饭局就正式开始了。
整个包间的人像是自动分成了几个小组，那边的老教授在聊院里的学生、青年教师在聊发文章的事、家属隔空聊些家长里短，孩子上学的问题。
神奇的是，沈鹤霄这边就像是被他们屏蔽了一样，没人找他搭话，他也就安安静静坐着。
季檬从小就很合群，到哪都能跟大家打成一片，没多久，就凑到沈鹤霄耳边，发出真诚的疑问：“你是不是跟同事关系不太好啊？还是得罪人了？”
沈鹤霄看她片刻，淡声解释：“我平时不爱讲话，大家都知道。”其实，他也基本不参加这种饭局。
这次纯粹是想带季檬出来。
季檬：“好吧。”
沈鹤霄沉默几秒，问：“你觉得，很无聊吗？”
季檬撩了下头发，低声：“那倒没有”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只是，话音刚落，就有人主动找沈鹤霄说话。
听刚才的介绍，这人好像是前些天才入职物理学院的新老师，叫许博远，还不了解沈鹤霄的脾气。
许博远年纪轻轻已经秃顶，索性剃成了光头，顶着灯泡似的圆脑袋，笑嘻嘻扬声调侃：“沈老师怎么回事，出来聚餐，也只跟太太说悄悄话。”
坐着年轻教师的半边桌子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许博远，眼神中都透着尴尬。
下一刻，沈鹤霄面无表情扫他一眼：“对。”
季檬：“”
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她笑了下，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解围。
“欸，我们家沈老师就这样，性格比较孤僻，别介意”
沈鹤霄眉梢微抬，刚才清冷的眼中染上很淡的笑意，偏头看了眼季檬。
许博远呆了几秒，喝了口饮料，声音变小：“啊好吧。那你们继续。”
季檬也尴尬地喝了口饮料。
饭局的后半程，情况也跟现在相似。
尤其上菜之后，沈鹤霄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以她为中心进行
帮她夹菜，问她要不要吃这个、吃那个，帮她添饮料，偶尔低下头，窃窃私语地跟她说两句话。
快结束的时候，季檬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沈鹤霄传染了，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
看着包间里的画面，季檬不由想起了上大学时，她也参加过简峥的班级聚会。
也是这样一个很大的包间，一桌人坐在这里聊天。
简峥全程基本都在跟班里其他同学说话，没怎么搭理过她。
那些人季檬本来就不认识，这样一来，难免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但现在不同，是沈鹤霄主动带着她孤立其他所有人。
该说不说，其实还挺爽
**
这顿饭吃了快两小时，临走前，包间里的人声最嘈杂。
季檬刚站起来，包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来电是一个北阳号码。
她捂着手机接起来，听到里面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您好，我是北阳大学校友会的，请问是季檬吗？”
“对对对，是我。”周围太吵，听到是正经事，季檬拿着手机出了包间，去饭店门口继续听。
“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会儿，似乎是换了个人接听。
“季檬，你听我说，你先别挂电话。”
一句话说完，季檬已经听出这人是谁。
妈的，只是不小心想到曹操曹操居然也能到。
简峥怎么还给她打电话啊，阴魂不散的！
季檬的火蹭一下上来：“你有病吧？骚扰前女友这种行为真的很没素质。”
简峥好声好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跟你分手，我其实一直在后悔我已经想好了，毕业之后就去苏城找工作，陪你在苏城生活，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檬深呼吸，义正言辞地最后告知一次：“不可能！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而且，我已经结婚了，现在过得很幸福，你错不错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简峥：“不可能，我明天就飞去苏城找你，我昨天”
季檬烦得要命，正准备挂断电话，感觉身边站了个人。
熟悉的薄荷香味飘过来，她抬眸，看见沈鹤霄冷峻的脸。
季檬思忖一瞬，总觉得，简峥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而且充满自信。
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会想尽办法来骚扰她。
她转过头，把电话听筒举到唇边，看着沈鹤霄，用那种又甜又软的声线说：“老公，这有个骚扰电话，好烦哦”
说完，季檬捂住听筒，愁眉苦脸地用口型说：“前男友，帮帮忙。”
然后，对着他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
沈鹤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低头扫了眼，接过她手机，声音冷到极致。
“你哪位？”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手机在沈鹤霄手里，季檬呆站着看着他，也听不见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她只听到沈鹤霄冷淡的声音-
“我是她老公。”-
“这跟你无关，下次再打电话，我们会直接报警，并通知你所在的学校，对你的骚扰行为做出处理。”-
“沈鹤霄。”
两分钟不到，他就把电话挂了，递回季檬手里。
季檬正准备开口说话，刚才包间里其他老师和家属也出来了，乌泱泱一群人。
沈鹤霄刚才帮了她一个小忙，现在，季檬也充分扮演好一个低情商大学教授妻子的角色，替他一一跟学院这些人寒暄告别，表现得十分热情友善。
许久，这些人都走了，门口只剩下她和沈鹤霄两人。
季檬看向他：“你回家吗？”
沈鹤霄低头和她对视，平静的语气：“晚点回，还要去趟实验室。不过，不着急。”
他顿了下，缓慢地说：“可以先送你回去。”
听见他的声音，季檬脑中不受控制地回荡着他刚才对着电话讲的第一句话，“我是她老公”。
而且，在把手机给他之前，她好像也细声细气叫了声“老公”。
两人结婚这么久，到处演戏，但这称呼还是第一次
季檬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心不在焉点点头，和他并肩往学校方向走。
沈鹤霄一如既往保持安静，走了一段，季檬突然想问刚才的电话里简峥说了什么。
这么麻烦的人，沈鹤霄居然几句话就搞定
乱七八糟想着，又是称呼又是简峥的事，季檬看向他，脱口而出：“对了老公”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尴尬地连路都忘了走，直接在原地站住。
她站住，沈鹤霄也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她。
季檬脸唰地一下红了。
第28章 28
#28
下午阳光晴好, 四周又没有任何遮挡，让她想都没法找个洞钻进去
为了掩饰尴尬，季檬抬起手, 用手背贴了贴脸，尬笑着说：“这天气还挺热。”
沈鹤霄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垂眸看着她, 片刻后问：“你叫我, 就是为了说这个？”
季檬认命般闭上眼, 小声：“我只是, 不小心，叫错了因为我刚才一直在想欸这不是重点。”
同时沉默几秒后, 两人又继续往学校方向走。
沈鹤霄的声音悠悠飘进她耳中, “所以, 重点是什么？”
季檬咬了下唇：“我刚才是想问, 你接电话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炎热的气温中，沈鹤霄的眼神凉飕飕落在她身上, 比空调还管用。
什么都没说，只一个眼神, 季檬就莫名有种做错了事、说错了话的感觉
这就是大学教授的气场吗？
沈鹤霄转回头, 目视前方, 淡声：“没什么。”
季檬：“哦好吧。”
她静了片刻，又开口解释：“其实这也不是很重要, 我就是在想，他会不会再给我打电话, 如果下次还打, 我或许还是换个手机号比较好”
虽然，也挺麻烦的, 毕竟这手机号她从高中毕业就开始用。
沈鹤霄眼中冰冷的寒意褪去几分，说：“应该不会了。如果再找你，你告诉我。”
季檬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哦，好。”
直到进到苏城大学的地下车库，上车，两人都没有再交流。
季檬总觉得，沈鹤霄今天好像怪怪的。
但其实，他这人一直都怪怪的，情绪不太稳定，情商不太高。
她在心里叹了声气。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奇怪。
早就知道沈鹤霄是这种性格的人，但为什么会被他的情绪影响，看到他不高兴，她自己好像也惴惴不安。
苏城大学离观澜府不远，十多分钟的车程。
到小区门口，季檬就解开安全带，侧头，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一会儿开车小心。”
沈鹤霄“嗯”了声，在她下车的同时，低声：“晚饭前我会回家。”
季檬已经迈下车门，听到声音，弯着腰歪起脑袋看他，试探着问：“那我晚上开播之前不用自己点外卖了？”
沈鹤霄：“不用。”
季檬笑了下说：“好。”
关上车门，又站在路边，目送着他的车离去。
往小区走得路上，季檬后知后觉在想，刚沈鹤霄说，如果下次简峥再给她打电话，要告诉他
她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
沈鹤霄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又习惯性代入“她老公”的这个角色？
就像吃饭时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一样。
而她，好像也没有排斥。
甚至觉得，沈鹤霄这样也挺好
季檬深呼吸好几次，又抬手锤了锤自己的小脑袋，决定还是赶紧回去吹空调冷静一下。
**
周日，季檬要去参加那家键盘品牌方的线下活动。
早上起床，她就觉得脑袋懵懵的，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活动场地离观澜府还挺远的，在新区那边一家新开业的商场，打车四十多分钟才到。
进商场之后，季檬才发现，参加这活动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很多。
大部分都是暑期留校的大学生，闲来无事，过来凑个热闹。
当然，也有少数是她的粉丝，专程过来看她的。
上次参加这种活动时，季檬粉丝还不多，全场几乎都是其他大主播的粉丝。
几年过去，她在网上的粉丝量逐渐积累，但也是第一次在线下集中看到这么多粉丝。
签名合照环节，季檬看着面前那么多陌生人，熟络地跟她开玩笑，说她直播时玩过的一些梗，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很感动，但又有些紧张。
最后一趴活动内容就是抽粉丝一起打游戏，LOL5v5，胜利方会送出五台这品牌新出的键盘。
队友也是随机抽取，季檬这队抽到了四个路人，对面是两名男主播三个路人。
一场游戏打得很艰难，对面那两个还都是技术主播。
季檬为了让自己这边的粉丝赢，选了自己玩得最好的英雄。
没想到的是，刚开局十分钟，她就开始头疼，还觉得周围很冷。
她本以为是紧张过度才会头疼，结果，居然越来越疼，到后来，注意力也很难集中。
已经是这次活动的最后一个环节，游戏又正在进行，季檬咬咬牙，决定忍到游戏结束。
只是，因为状态不好，她这一边还是输了。
好容易熬到活动结束，季檬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再跟粉丝互动，回休息室缩在椅子里，揉着太阳穴，隐约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刚打开手机，看见微信上密密麻麻的消息，最上面就是沈鹤霄发来的。
沈鹤霄：【没在家？】
季檬晕乎乎地在想，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要汇报行程的程度了吗？
然后，又晕乎乎地回复：【不在。】
【对了，家里有退烧药和感冒药吗？】
沈鹤霄很快回复：【有。】
沈鹤霄：【怎么了？】
季檬打到车，从打车软件切回微信。
【我好像是发烧了。】
【没事，有药就行。我想着如果没有的话，我回去在小区门口的药店买一点。】
消息发出的同时，沈鹤霄问：【在哪，我去接你。】
已经打到车了，季檬回：【没事，我打车回。】
【你过来还要很久。】
沈鹤霄：【那我在家等你，路上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季檬：【好。】
回去路上，司机开车技术又有点问题，老是喜欢踩刹车，把好好的车开得摇摇晃晃，跟过山车一样。
一路四十多分钟，季檬本来就头疼，后来又被弄得有点晕车，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脸色惨白，满头冷汗，感觉头发都有点湿了。
艰难地走到家门口，刚输了一位密码，门就从里面打开。
沈鹤霄低头看她，皱了下眉，伸过手，直接扶着她往里走。
季檬哑着嗓子，虚弱地张口：“欸我还没换鞋”
沈鹤霄就像没听到一样，手臂很用力地抚在她肩上，一路带她进了卧室。
“你先躺着，盖上被子。”
季檬确实没什么力气思考，应了一声，乖乖脱了鞋躺在床上，捂好小被子，从里面把被角掖了掖。
卧室门没关，她仰面躺着，感觉脑袋重重的，听见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过了没多久，沈鹤霄又进来，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一个测温枪。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对着季檬的眉心先测了个体温。
“39度，你发烧了。”
季檬有气无力地说：“嗯可能是最晚空调开太低了”
沈鹤霄扶她坐起来一些，往她身后垫了个靠枕，声音低沉，简短地说：“先喝一杯热水，吃药，看看能不能退烧。不行就带你去医院。”
“好。”季檬点了下头，乖乖接过他手里的水杯。
她虽然头晕，但也依稀闻到了沈鹤霄身上清淡的香味，还是薄荷。
季檬喝了一口水，把那颗药丸吞下去，然后把水杯递给沈鹤霄。
沈鹤霄没接，冷着一张脸看她。
她硬生生吓得把手缩回来，下意识说：“啊我多喝一点水。”
季檬咕咚咚喝了大半杯，这才终于成功把水杯递过去。
屋里没开空调，空气微微闷热。
喝下去一杯热水，又盖着被子，感觉浑身好像暖了一些。
沈鹤霄把水杯搁在一边，又俯身过来，扶着她的背，把后面的靠枕拿开，扶着她躺下去。
短短几秒的时间，距离太近，鼻息可闻的程度。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额头上，她还看见男人镜片下面的睫毛，很长很迷，眨眼的时候，微微晃动几下。
头晕的时候，似乎一些动作都被放慢。
季檬还不合时宜地在想，好像他头再低一点，就几乎要亲到她了
真的好近
沈鹤霄仍然是那副禁欲般的清冷表情，拿起水杯，起身要往外走。
不知怎么的，季檬张张口，对着他高挺的背影发出很哑的声音：“你去哪啊”
沈鹤霄转回头，“去放水杯。”
季檬沉出一口气，没再说话，往上拉了了被角，盖住下巴。
前些年自己住的时候，也有几次发烧。
可能是高中毕业后就缺乏锻炼，加上一直作息不规律，饮食也乱七八糟，她一年总是莫名其妙会生几次病。
每一次，她都只能自己买药，头重脚轻地去厨房烧热水，再自己端着水杯回到床上躺好。
似乎，只有小时候生病时，才会有人像沈鹤霄这样照顾她。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许思维也会比较偏感性。
季檬翻了个身，看到房间门外有人影走动。
片刻，沈鹤霄进来，到床边给她测了一次体温，淡声说：“还没变化，再等等。”
他放下测温枪，低头看向季檬。
女孩安静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脸颊有些泛红。眼睛露在外面，浮着水汪汪一层雾气。平时每天都乐呵呵充满活力的人，这会儿安静又可怜。
沈鹤霄想了想，转过头准备出门。
刚走出一步，发现腰上紧了一下。
——季檬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轻拽住他上衣的衣摆。
她看他的眼神委屈又可怜，声音小小的：“沈老师”
一瞬间，沈鹤霄心里又酸又软，似乎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也是因为季檬。
那时她还很小，有次月考考差了，被家人骂哭，偷跑出来去找他。
见到他之后，委屈巴巴地扎进他怀里，语无伦次地说自己智商低什么的
“嗯？”沈鹤霄轻抿了下唇。
季檬松开手，把那只手又缩回被子里，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我自己躺着好无聊”
空气安静了片刻。
“本来也没准备走。”沈鹤霄声音很低，顿了下，看着她说：“我去拿电脑过来。”
季檬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下半张脸都盖住。
沈鹤霄走到卧室门口时，听到她闷闷的声音。
“有你在，真好”
第29章 29
#29
闻声, 沈鹤霄在门口停住脚步，轻抿了下唇。
片刻后，他才继续往自己卧室走。
季檬躺在被子里, 还是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门口的脚步声, 她心中隐隐又有些期待。
因为她生病发烧, 卧室没开空调, 沈鹤霄似乎不仅去拿电脑, 还换了一身面料更加轻薄的睡衣。
灰色丝绸质感的，穿在他身上, 显得气质格外出众。
季檬努力抬着脑袋看他。
很快, 就对上沈鹤霄的视线。
他薄唇微张, 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困吗？”
季檬声音也刚才更哑, 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是有点困但现在好难受, 睡不着”
沈鹤霄垂眸看她一会儿，把电脑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
空气安静了许久, 他迟疑着说：“要我, 陪你说话吗？”
“嗯。”季檬沉出一口气, 虚弱地说：“我没力气讲话你别讲物理。”
“”
沈鹤霄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仪态很好。
从季檬这个视角, 正好是从下巴往上看。但偏偏他的长相连这种死亡角度也能抗住，而且这种视角, 跟平时看见的他都不一样。
季檬又拉了拉被角, 咬咬唇。
大概是脑袋烧糊涂了，在一瞬间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沈鹤霄长成这样, 平时表情又单一的像个雕塑，就适合生病的时候给他当人形抱枕兼暖宝宝，跟她一起躺在被子里。
他挺瘦的，但每周都有锻炼的习惯，身上还有肌肉。据网上说，男人的体温会比女人高那么一点那抱着应该很舒服吧
当然，季檬这想法只是转瞬即逝。
下一刻，就听见沈鹤霄清哑的嗓音。
“我确实，不是很擅长聊天。”说这句话时，他没有看她，低着头，视线似乎落在被角：“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听过一些故事，现在还记得点。”
季檬病着，但还是忍不住不说话，她半眯着眼，疲惫地问：“不会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的故事吧？”
沈鹤霄摇头：“是格林童话。”
季檬有点想笑，但实在没什么力气，最后露出的是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
沈鹤霄扫了眼，低声：“那算了。”
季檬马上说：“我想听的，你讲吧。”
沈鹤霄又看向她，似乎是在从表情判断她是否真的想听。
几秒后，他沉沉开口。
从“莴苣姑娘”开始讲，讲到“灰姑娘”“不来梅城的乐师”，他声音又低又沉，跟他讲课一样，没什么语调，也没任何感情。
季檬听得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你确定这是小时候听过的吗？”
沈鹤霄“嗯”了声，站起身，拿起体温枪，俯身又给她测了次体温。
他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语气似乎也比刚才轻松一些。
“38.2度，在退烧了。”
季檬皱皱眉：“但是我嗓子开始疼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只有一点点，还以为是空调吹就太干了。”
说着，她缓缓闭上眼：“好困我先睡了”
最后，又闭着眼补充一句：“你记忆力真好，这些儿童故事我都快不记得了。对了，可以帮我发微博跟粉丝请个假吗，手机密码是866866”
这次，季檬几乎是秒睡。
沈鹤霄把体温枪放好的功夫，再次低头，就听到她沉重但很平缓的呼吸声。
看了许久，他抬起胳膊，指尖很轻地碰到她的额头，用手背碰了一下，又帮她捋好被汗水浸湿粘在脸颊上的头发。
“我会照顾好你的。”
**
这一觉，季檬睡得很沉，而且很不舒服。
因为发烧，身体疲累不堪，但生物钟使然，她的神经细胞又好像很亢奋。
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小学三年级的一天，她父母突然跟她说，可能单位裁员，他们以后要去国外工作。
季檬的父母都是师范院校读英语专业的，但毕业后没有选择当老师，而是去了企业做翻译工作。
听到他们要出国工作这个消息之后，季檬先开始很开心，以为自己也能跟着出国。
每天吃炸鸡汉堡，换个新的环境上学、拥有一群新的朋友。
但一盆冷水马上浇在头上。
父母告诉她，他们要去的是非洲。上班时认识过一个在非洲的NGO国际组织做动物保护的朋友，他们要去位于肯尼亚的野生动物基金会。
当然，那时季檬年纪还很小，听不懂什么NGO，什么基金会。
父母言简意赅，用小朋友能听懂的语言告诉她，他们要去非洲保护大象，因为那边太危险了，所以不能带她去，把她托付给三位姑妈照顾。
季檬小学班上的同学也有父母在外地或者国外工作的，她当时也没当回事。反正，从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经常出差。
去国外工作，大概也跟以前一样，几个月回来一次。
但只是他们刚出国那年，有回来看她两次。
再后来，就是两年一次、三年一次，更低的频率。
因为时差，他们也很少打电话给她，他们的长相在她脑海中都日渐模糊。
大概在上高一的时候，季檬偶然听到大姑跟姑父在卧室聊天，才得知，其实她爸妈已经离婚。
第二次回国的时候，其实是回来办离婚手续。
几年过去，她妈妈已经跟新认识的一个美籍华人去了美国，组建了新的家庭。
第二天晚自习时，季檬逃了课，她没有手机，去找了家商店，用座机给妈妈打了几十通电话。
好不容易接通，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妈妈好像刚睡醒，这个时间，美国才刚刚天亮。
季檬控住不住地掉眼泪，问她，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婚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很久，又听见一个慵懒又沙哑的男声，说的是英语，但以她高中生的水平也足能够听懂。
“Honey， who's on the phone？”
听到一阵脚步声，大概是妈妈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她声音也有些发抖，但总体来说还算平静：“檬檬，之前你太小了，我们想等你考上大学，成年后再告诉你的。”
“出国之后，我和你爸爸的生活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说来话长，但到现在，也没必要说了。”
“我们都作出了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季檬哽咽着问，那她呢。
妈妈的声音也越发颤抖：“你姑姑她们照顾你，我很放心，你小姨也在国内。而且，我们也不想影响你高考你现在也长大了，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们没有不要你，只是”
季檬听不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时，沈鹤霄早已经离开了苏城，朋友都在上晚自习，她也不知道还能找谁说这些事。
天已经黑了，路上飘着小雨，她晃晃悠悠走在路上，隐约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
这么多年没见，季檬以为，她大概不太记得小时候跟父母相处的事。
但那天，她突然想起很多事。
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给她讲过的童话故事的名字。想起暑假时，他们会带她去周围的山里郊游。
爸爸会笑着摘很多小黄花做成手串，戴在她和妈妈的手腕上，一大一小。
他们还在山里遇到了小松鼠，只有一面之缘，但季檬还是认真地给松鼠取了名字，叫“树树”，后来在一家三口看电视，看到一只松鼠，妈妈还指着屏幕说，这只松鼠有点像“树树”
梦里最后的画面时她又回到小学，三年级那天，她拉住爸爸妈妈的手，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让他们不要出国去工作。
这梦会醒来，大概是因为嗓子太疼了。
季檬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手里紧紧抓着什么有温度的实体
视线向下移，才发现她正握着沈鹤霄的手。
沈鹤霄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另一只“自由”的手划着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
卧室没开灯，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大概是开着什么文档，白亮刺眼的光直直映在他脸上，映得肤色极为冷白。
季檬手上力道松了松，默默把手放回被子里。
察觉到人已经睡醒，沈鹤霄随手阖上手中的电脑，放在一边。
顿时，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
黑暗的环境中，其他感官就好像被无限放大。
他声音很低沉：“醒了？”
季檬张张口，试图发出一个音，但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而且剧痛，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难受之余，脑中很自然地冒出一个著名梗。
于是，她再次开口：“宝娟我的嗓子”
空气安静了几秒，她感觉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随后，额头被一阵温热覆上，沈鹤霄摸了她的额头，声音也很近，就在她头顶。
“我刚测了体温，应该是已经退烧了的。”
季檬再次艰难开口：“我没有烧傻。”
但她也没力气解释她在玩梗，继续道：“我嗓子好痛”
沈鹤霄：“我去开盏台灯？”
季檬：“嗯”
旁边亮起一盏暖黄的灯，她伸了伸手，从枕边拿过手机。
定睛一看，还以为自己眼瞎了。
季檬的公鸭嗓再次工作：“天都2点了？？”
沈鹤霄“嗯”了声，看着她问：“想吃什么吗？”
他顿了下说：“刚才你一直抓着我的手，我没法出去给你煮东西。”
季檬翻了个身，不太好意思面对他。
怎么就这么淡定的说出来
她不要面子的吗？
半天没得到回答，沈鹤霄再次开口：“去给你煮点粥？”家里有电压力锅，煮粥也很快。
季檬答非所问，又说了一遍：“嗓子好疼我是不是应该吃点消炎药”
沈鹤霄走近了些，站在床边低头看她，片刻后，认真地说：“不能乱吃药，等吃点东西，带你去医院。”
季檬仍然背对着她，哑声：“好”
“那个，谢谢。”
*
说是吃点东西，但粥煮好了之后，季檬其实也没吃两口。
喉咙太痛了，每进行一次吞咽动作都像是在被凌迟。
凌晨三点多，沈鹤霄带她下楼，顶着夜色去看急诊。
坐在车上，季檬恍恍惚惚觉得，这假老公对她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其实没什么必要这样
帮她测体温、倒水、陪她在黑黢黢的卧室里待了一整天、深夜又送她来医院
但也许，沈鹤霄对她的照顾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
同住一个屋檐下，如果是他生病了，她应该也会照顾的吧。
可是，刚才睡着的时候，她因为梦到小时候的事，一直攥着沈鹤霄的手。
后来开灯的时候她偷偷看过一眼，好像攥得很紧，他手背上都留下了红红的指印。
但沈鹤霄也没介意，甚至没提这事
睡了一整天，虽然退烧，头依然很晕。
季檬晕乎乎地想着这些事，就已经到了医院。
沈鹤霄下车，然后替她拉开车门，依旧清冷的表情。
“需要扶你进去吗。”
“啊不用，感冒而已。”季檬咬了下唇，反应确实慢半拍，解开安全带下车。
时间太晚，急诊人也不多。
看病的全程，季檬就像个小朋友，跟在男人身边。
沈鹤霄替她挂号、带她找到诊室、抽血化验拿报告、最后取药。
只有很小的时候，去医院时才有这种待遇。
长大之后再生病，不管多难受，也只能自己操心着跑这些流程。
出医院大门时，外边天都有些蒙蒙亮。
季檬侧过头，看见沈鹤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手里拿着刚取的几盒药，目视前方走路。
中途，他突然停住，垂眸看她一眼，帮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
季檬不由皱了皱眉。
再这样下去，她都有点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尤其想到今天做了一整天的梦。
她虽然一直有很多亲戚关心，但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上车之后，系上安全带，季檬靠在座椅上。
听到旁边男人也上车，语气平静地交代：“一会儿到家先吃药，这个一天两次，这个冲剂一天三次。这几天学校没什么事，我都在家。”
“好。”她张了张口，小声：“对了，沈老师”
沈鹤霄偏头：“嗯？”
季檬心跳有点快，不知道是否是感冒的原因。
狭小的车内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十分安静，空气中还有隐约有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
季檬没看他，垂着脑袋，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
她手不自觉抓了抓裤子上的布料，声音又轻又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第30章 30
#30
车里没开冷气, 但季檬生病了，身体虚弱，即使穿着小外套, 还是感觉周围冷嗖嗖的。
沈鹤霄目视前方，许久，才低声开口。
“你觉得呢？”
再次陷入安静。
季檬又抓了抓膝盖部位的布料, 听见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她稍抬起头, 但没看身边男人的脸, 余光只看见沈鹤霄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以及无名指上的那只素戒。
她咳了两声，疼得喉咙直抽抽, 声音也更加嘶哑。
“没事礼尚往来。你也作息不太规律的样子, 等哪天你生病了, 我也肯定会照顾你的。哦, 我不是诅咒你生病的意思咳咳咳咳”
沈鹤霄偏了下头，眉头蹙起, 声音很淡：“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哦”
那她就闭嘴吧。
现在神志不清，大脑又莫名多抽出几根感性的神经, 她确实不适合说话。
早上五点的街道, 行人车辆都很少。
两人坐在一辆车里, 在昏暗的天色中，从医院回到小区。
像是一座漂移中的孤岛, 岛上只有她和沈鹤霄两个人。
季檬又偷偷歪着脑袋瞅他一眼。
沈鹤霄认真开车的样子很好看，脸上没任何表情,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但让她感到很安心。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再次回到家。
季檬依然头晕, 但跑了一趟也稍微有点精神，在心里默默计算沈鹤霄的睡眠时间。
他已经快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猝死。
虽说升官发财死老公是人生三大乐事，但沈鹤霄是她的假老公，还是活着比较好。
季檬抬起头看他，哑着嗓子：“沈老师，你快去睡觉吧。”
沈鹤霄默了下，低沉的声音：“你呢？”
季檬指指厨房，“我先去吃药，然后也回去睡一会儿。病人要多休息。”
沈鹤霄走进屋，往厨房扫了一眼。
“嗯。”他转回头，声音很低：“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季檬很乖巧地点点头。
厨房有保温的电水壶，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
很快吃完药，季檬回到卧室躺着。
窗帘没拉，有微弱的晨光穿过玻璃，照在她乱糟糟的床上。
她走过去，看见桌上还放着沈鹤霄的笔记本电脑，空气里隐约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季檬躺在床上，闭上眼，很长一段时间，脑中都是沈鹤霄的样子。
昨天回来，他站在床边，俯身帮她测体温，伸手过来碰她的额头
*
一觉睡醒，又已经是下午。
季檬尝试发出一个音，发现喉咙依然很痛，声音还是哑得不能听。
她拿起手机，准备今晚再跟粉丝请个假。
打开微博，才看见昨天沈鹤霄帮她发的请假文案。
简短到不能再简的四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发烧，请假。
季檬点开评论区。
因为她从开始直播到现在，一年到头请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评论还挺多的。
「泥泥好好休息。爱心:/」
「哇，这么简略，病得是不是很严重啊！」
她往下拉，又看到一条点赞挺多的评论。
「这条应该不是本人发的，泥姐发微博从来都没用过逗号和句号，而且末尾都是emoji表情。」
下面还贴了一条她去年生病请假发的微博截图。
[呜呜呜宝宝们我生病了今天先请假一天哭:/
我也很想身残志坚带病开播但是声音好难听吃了感冒药还容易犯困脑子也不是很清醒叹气:/
为了不让先点进来的观众觉得这主播是个呆子还是先请假吧哭:/]
季檬看着这三行啰嗦的文案，觉得这才是她的风格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仿照昨天沈鹤霄的版本，又发了一条同样高冷的请假微博。
[未康复，再请假一天。]
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季檬去浴室冲了个澡，洗漱过后才推开卧室门。
一整天就喝了两口粥，这会儿睡醒，终于感觉到饿。
意料之外，推开卧室的门，往客厅走，她又闻到了越来越浓的香味。
沈鹤霄在厨房，挽着睡衣袖口，身形挺直地站在灶台前。
季檬弯了下唇，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幸福”两个字。
这次，她特意走路声音重了些，以免沈鹤霄没听见，等下又被烫到。
冷色调的半开放式厨房和餐厅，桌上是她前不久才网购了铺上去的桌布，浅色条纹的，看起来也很温馨。
沈鹤霄转了下头，看见人，下意识把睡衣的袖口先放下来。
季檬站在他身后半米远的位置，恍惚间有种错觉。
她想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如果是真夫妻，应该会这样做吧
思绪被打断，耳边传来沈鹤霄清哑的声音：“煮了点番茄面，很快就好，你先坐会儿。”
“好。”季檬点点头，趴在桌上，撑着脑袋看他的背影。
其实，她生病的时候尤其不爱喝粥，即使是嗓子疼得吃不下饭。
本来病中味觉就会退化一些，再吃那种像粥一样没有味道的东西，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就像昨晚沈鹤霄给她煮的粥，她就喝了几口。
还好，今天换成了酸酸甜甜又热腾腾的番茄汤面。
片刻后，两碗面端上餐桌。
季檬先吃了一大口，感觉血条在慢慢恢复。
她抬眸问：“你几点醒的啊？”
“刚醒不久。”沈鹤霄看着她，“有感觉好些吗？”
季檬朝他笑了下：“本来没有。吃了你做的东西，现在感觉好多了。”
怕被误解成恭维的话，她又补充：“真的。”
“嗯那你多吃点。”
沈鹤霄垂下眼，视线落在餐桌中间的一处，唇角弯起很浅的弧度。
季檬正好在看他，看见他的表情，脑中有短暂的空白，几秒后，也低下头，偷着傻笑了一下。
空荡荡的冷色调平层公寓，在这一刻，充满了简单而温馨的烟火气。
**
季檬这场病持续时间不长。
正好这周是暑假，沈鹤霄去学校的次数不多，基本每天都在家，负责小病号的一日三餐。
康复之后，季檬在微博发通知：满血复活，今晚正常开播！
她也终于有精神来关心粉丝运营的事。
上次线下活动之后，先开始是有群黑粉冲过来骂她的。
活动全程都是开着直播，季檬因为发烧，最后一局游戏打得实在不咋地，甚至还有人质疑说，她平时直播是找人代打的，本人只负责在镜头前露脸，做做假动作。
当然，这说法很离谱。
在直播平台，立即有老粉发了她的剪辑视频，其中就有手和键盘操作也入镜的画面。
后几天生病请假之后，也有粉丝帮忙跟黑粉对喷，推测她在活动当天就生病了，脸色很差，最后一局游戏也是因此没有发挥好。
季檬看微博和直播平台的评论留言看了几个小时，最终决定发条微博解释一下。
编辑了半天，刚发出去，就收到付梓芮的微信。
【檬，你病好了吧？】
季檬：【当然！现在生龙活虎！】
付梓芮：【今天收到苏城大学电竞社社长的邮件，他们下学期开学有个苏城高校间的比赛，LOL，想邀请你去当解说。】
季檬愣了好半天，问：【我？解说？】
许多游戏主播确实会去给一些小型比赛当解说，但她从来没接过这样的活。
但这种比赛热度很有限，主办方能拿出的经费也不多。
付梓芮：【对，他们今年拉到了一个挺nb的赞助，给解说开的价还挺高。】
付梓芮：【前几天那个键盘的活动其实效果挺好，昨天他们还发消息给我说，活动之后他们新款键盘的销量有提升，很多客人还在评价里说是看了你的推荐才买的。】
季檬受宠若惊，回复了个惊讶的表情，然后说：【那解说的活儿也接了吧，反正都是一群大学生，还挺有青春活力的。】
付梓芮：【确实，奔三路上的你需要一点青春活力。】
季檬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付梓芮：【你开播前我们见一面？我今天来市区了。】
季檬再次受宠若惊。
付梓芮虽然跟她从小就认识，而且人也一直在苏城。但季檬回来之后，连面都没有见到过。
付梓芮有个很帅的男朋友，两人大学毕业后就在开发区那边租了房，感情很好，每天如胶似漆的，恨不得能直接当连体婴。
季檬每次点开她的朋友圈，都能被各种秀恩爱的狗粮撑到吐。
她问：【有空接见我了？你男朋友呢？】
付梓芮：【他出差了，我正好出来逛逛街，好久没进城了。】
季檬：【】
两小时之后，季檬收拾好，去了附近的商场见付梓芮。
上次见面已经是去年的事，虽然两人在微信上每天都有交流，但实在太久没见。
季檬看到付梓芮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怎么有点像网友面基。
第二反应是，“小付，你好像圆润了一点”
“会说话吗！”付梓芮一掌拍她胳膊上，又叹了声气：“唉，但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
季檬笑着去挽她的胳膊：“没事，你这样也挺可爱的。”
付梓芮这男朋友从大学时就开始谈，那会儿，季檬假期回苏城，每次找她出去逛街，她的日常就是给男朋友买这买那。
季檬也是因此认识了商场里几乎全部男装品牌
这次，毫无意外，付梓芮一进商场，就拉着他直奔四楼男装。
季檬摇摇头：“唉，你们这恋爱谈的，真是理想状态啊。怎么还不结婚？”
付梓芮笑说：“结婚就不好玩了。我们害怕婚姻真的会是爱情的坟墓，想先谈到三十岁再说。”
“”
季檬逛着逛着，突然想也给沈鹤霄买点东西。
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他下厨，虽然是顺便，但她也有必要感谢投喂。另外，生病那几天是沈鹤霄在照顾她，那枚钻石戒指的人情也还没有还。
她跟着付梓芮进下一家男装店时，看见衣架上挂着一排衬衫。
沈鹤霄平时好像很喜欢穿衬衫的。
衬衫款式都大差不差，季檬随便挑挑，拿起一件。
她从来没给男人买过衣服，下意识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付梓芮瞅她一眼：“你要买啊？现在也挺流行女生穿男款衬衫的，没有男朋友，你可以自己买一件‘男友的衬衫’。”
“”
季檬无语地解释：“我给沈老师买。”
付梓芮疑惑：“你跟那个沈老师不是假结婚吗？哦，该说不说，我上次看到他讲课的视频了，真的很帅。”
季檬比划完，又翻开标签查看尺码，心不在焉地说：“是假结婚。那也可以送礼物啊。”
付梓芮继续八卦狐疑：“不会是日久生情，或者擦枪走火所以”
季檬打断她：“什么啊，在你脑子里，男女之间就没有纯洁的感情吗。”
付梓芮笑了声，说话阴阳怪气的：“信啊。但是，不相信领了结婚证戴着婚戒又同居的男人女人之间能有纯洁的感情。”
“”季檬转回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孤陋寡闻。”
在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付梓芮买了各种男式的上衣、裤子、领带、睡衣，甚至手表。
季檬琢磨着，那钻戒很贵，她就算也全部买一份，也抵不上钻戒的价格。
于是，她也照葫芦画瓢，给沈鹤霄买了上衣、领带、睡衣以及一枚比较贵的男款素戒。
下午六点多，正准备回家，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沈鹤霄：【没在家？】
季檬：【马上就回啦，出门跟朋友逛街来着。】
沈鹤霄：【晚饭等你吗。】
季檬：【嗯嗯！今晚吃什么呀？】
付梓芮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探着脑袋过来偷看。
“啧啧，我的天，你确定你俩是假结婚？”
季檬放下手机：“是啊，不然呢？”
付梓芮：“我和我男朋友日常就是这么聊天的，你觉得，你俩和真夫妻还有什么区别吗？”
季檬想了想：“那区别还是大了。”
付梓芮笑了下，在她耳边小声：“区别就是没上过床对吧。”
季檬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居然脸红了一下，恼羞成怒地拿购物袋去呼她：“我就说，你脑子里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
季檬也拎着大包小包，到家门口，好容易才腾出一只手去输密码。
穿过玄关，沈鹤霄就坐在沙发上。
饭菜大概已经做好了，满屋都是香味，好像还有她喜欢的糖醋排骨。
季檬扬着唇角走到他身边，看见平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图表。
沈鹤霄放下手里的平板，站起身，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一众购物袋。
“先放回去，洗手吃饭。”
他今天穿着藏青色的睡衣，领口有些低，能看见清晰的锁骨，再往上，是说话时微微颤动的喉结。
这么多东西都是买给他的季檬突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几秒后，她才小声开口：“对了。”
沈鹤霄垂眸看她：“嗯？”
季檬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变快，扑通扑通的，把两只手往前伸了伸：“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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