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景娴惊讶, 没想到商南臣竟然要背她。
“不用,让人家看着该笑话了。”景娴绕过商南臣没想到商南臣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来。
“你自己能不能走回去,你心里没点数吗?”商南臣心里很内疚, 他不知道给人治病要这么辛苦,如果他知道, 他一定不会让景娴过来。
景娴看着他担忧的样子, 忽然觉得答应接纳那两个孩子也好,还是帮他去给他的上司治病也好, 都是值得的。
为了这个家,她愿意辛苦一点。
他看得见她的付出, 愿意心疼她,她就觉得值得。
“你要是不怕, 那就背着我。”抱着要比背着累得多。
商南臣放下她, 走到她前面,直接蹲下来。景娴爬上去,商南臣把她背起来往家里走。
“景娴,我擅自做决定,留下那俩孩子。最后吃苦受累的都是你。这样的事情,只会有这一次。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也不是烂好心。”商南臣忽然沉声说到收养两个孩子的事情。
景娴微怔, 知道这事儿在他心里还没过去。
“其实, 你把俩孩子带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这次要收养的孩子不少吧?”除了职位高的烈士, 还有职位的烈士。
不少人都有孩子。
商南臣惊讶的问:“你咋知道?”
“我又不傻。还有, 谢家这俩孩子, 也不是谁都能收养的吧?”组织上肯定有考量。
从谢灵均和谢灵修的言谈举止上来看, 老大看起来心事重, 比普通的小孩儿稳重。老二看那样子就知道没受过委屈的。谢家这两孩子,明显能看得出来出身比较好。
而且,军区里符合收养这俩孩子的家庭,屈指可数。
隔壁吴营长家里虽然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赵秀芝闹出那件事儿,就让上面的人先排除在外。张营长家里孩子更多,足足四个。
商南臣读过军校,立过功,素质比较高。
不是景娴自夸,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从她对商南臣俩孩子的态度来看,上面的人也比较放心她来收养那俩孩子。
“这都是你猜出来的?”商南臣再一次被景娴的智商震惊到。
景娴微笑:“这都是摆在面上的事儿。大毛和小毛去乡下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合适。他们的亲妈真的是改嫁了吗?”
她能感受到商南臣身体微僵。
景娴就知道自己猜到了重点:“你不用跟我说,我就是心里有个数。以后这俩孩子,要在咱们家住上十几年。是我一点一点拉扯大的。要是被他们的亲妈影响了前途,我是不会干的。”
商南臣说:“她不知道孩子送到哪儿去了。”
“那孩子要改姓吗?”景娴突发奇想地问。
“已经改过了。”
景娴气笑了。
“是不是我猜不到,你就永远都不会说?”她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憋气。
商南臣闷声说:“这是你猜到的,不是我说的。”
“懂。”
都是机密,不能随便问的。
冬天的夜里很冷。
一阵北风刮过来,景娴把头埋在商南臣颈窝:“你别磨蹭,快点回家,难道你不都不冷吗?”
“……”
商南很终于体会到一种憋气的感觉。
回到家,几个孩子已经洗了碗,还在锅里温上热水。
四个小的都洗过澡,全都躺在被窝里,都睡着了。
景娴偷偷过去看看几个小家伙,又悄悄地把门关上。
商南臣倒水,低声问景娴:“用我帮忙吗?”
景娴反应过来他说的
什么意思,白了他一眼:“不用。”
“我就是担心你使不上力,没别的意思。”商南臣觉得她误会了自己。
“药还没做出来,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景娴有时候直来直去的让商南臣受不了。
他咬着腮帮子进了屋,看到茶缸里的凉白开,直接就这么喝下去。
真是透心凉。
景娴洗完澡换好衣服进了屋,看到商南臣坐在炕沿边上,正阴沉沉地盯着她。活像一只狼,恨不得要把她吃掉似得。
“去洗吧。”
景娴上了炕,钻进被子里。
其实她算了算日子,其实现在是在安全期内。但是景娴不想冒险,万一呢?
现在不比之前,家里有四个孩子。
万一她真的怀孕,几个孩子谁来照顾?
景娴因为使用异能过度,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精神上有点疲惫。
要是能快速恢复就好了。
景娴迷迷糊糊的想着,人也似睡非睡的。
忽然,她听见有人进来,上了炕,还把灯关了。没多久,被子里多个人,景娴觉得很冷,朝着后面靠了靠,觉得暖和许多。
她还以为商南臣会忍不住,没想到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
景娴恢复了不少。
她吃着现成的饭菜,这一次吃的比平时多不少。
吃饱喝好才能恢复力气。
景娴吃过饭,照例叮嘱几个孩子,然后去上班。
“你要不要请个假?”商南臣担心她没恢复好,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眼底满是担忧。
景娴摇头:“我没事儿。”
“要不晚上别去了。我去跟师长说你身体不好,过几天再给他治疗。”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商南臣很坚持,“你今天别去上班,我去给你请假。”
“请假没有工资。”景娴看到商南臣脸垮下来,偷偷牵着他的手晃了下,“我真没事儿。再说,病耽搁不得。开始了,就要坚持下去。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商南臣拧着眉心:“可你的身体更重要。”
“我心里有数。”景娴哄他,“你也不想让我昨天的辛苦白费吧?”
“你别逞强,要是坚持不了就不要坚持。你不是说你手上有膏药吗?你就做膏药,我帮你去卖。”商南臣为了劝景娴,自己的前途都不顾。
景娴觉得鼻子有点酸。
“我的膏药不是卖的,是帮助有需要的人才做的。而且,咱们不收钱。”景娴不会拿商南臣的前途开玩笑。
他可是他们家的顶梁柱。
看来还要早点把避孕的药丸子做出来。
药都是有数的。
景娴用的几味药都是很常见的,价格也不贵,很便宜。对身体没损害,效果还也很好。虽然还存在万一,但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万一真的中标了。
那只能说,都是命运。
景娴中午回去就开始制作药丸子,药炉还是商南臣让人帮忙淘换回来的。这东西不好买,但是很好用。景娴用起来非常方便。
大毛闻到药味,凑过来,小声问景娴:“妈,咱们家有谁生病了吗?”
景娴一怔,想到自己制作的药丸子的功效,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没人生病。”景娴看到小家伙眼底的不安,笑着说,“我从小就学这个的,家里头有药就想制点药出来留着备用。过两天可能要天天熬呢。”
大毛没想到自己误会了,有点不好意思。
景娴发现后,跟他说一些别的事儿,分散他的注意力。
“制药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比如,咱们中药
要搓成丸子,工序就非常复杂。”景娴一点一点跟大毛说,发现大毛听的很认真。
景娴想着,这孩子以后的路不知道好不好走,反正不管怎么说,多学点东西是必要的。
“你要是感兴趣,以后我制药的时候你就过来看。”
大毛惊讶:“这个我能学吗?”
“为什么不能?”景娴在末世呆久了,思想和现在的人还是有点差别。
现在的人很注重收徒。
过去的给人看病的先生都是从小开始带徒弟,一般都是没办法学,也学不到的。不只是大夫们,就是厨师都是收了徒才会教的。木匠、裁缝、绣娘等等都是的。
她觉得这没什么想学就学。
大毛却却觉得这不是自己轻易能学到的。
“妈,我要拜师吗?”
景娴终于明白小家伙的担心,摇头说:“不用,你是我儿子,你想学就学。学的会最好,学不会也没什么。”
大毛眼底闪着更专注的光。
没人不休按认真的学生,惊吓也是。
商南臣过来叫她吃饭,看到他们俩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差点不想打扰。但是不喊不行,景娴上班会迟到。
吃过饭,商南臣和景娴去上班。
路上,商南臣问她:“你中午是教大毛了?”
“我看他有点感兴趣顺手就教了。”景娴停下来问,“是不能教吗?”
商南臣神色复杂地摇头:“不是不能,而是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教他这些东西。你不想教就不教,不要特意去做什么。”
他担心这样对景娴不好。
“你看西医的大夫那么多,我也想中医更多一点。别说今天是教大毛,就是的孩子想学,愿意学,我也会教的。一点都不为难,而且我很乐意。”
她巴不得中医能更加强大。
“你不为难就好。”商南臣不想他看在自己面子上,才被迫教那孩子知识。
“真的不为难。”
景娴只好再次说。
医院。
林清雯从楼上下来,满脸疲惫。她已经连续做了三台手术,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憔悴。
“林主任,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景娴从窗口看到林清雯从外面过去,发现她脸色不对,急忙开口把人喊住。
“可能累着了。”
林清雯走过来,撑在窗口上,脸色又白了几分。
景娴觉得她的状态不对劲,多嘴问了一句:“要不让我给把个脉?”
“行啊。”林清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把手伸过来,“我以为你只是个职业药师,没想到你还会诊脉?”
“都是小时候跟村子里的老头学的。老头是个老大夫,早些年,皇城边上的人都过来找他去看病。更不要说十里八乡的人都在指着他呢。他眼光高,要不是见我记性好,还有点天赋,最重要的是觉得我可怜,他才不会教我呢。”
林清雯是学西医的,没学成之前,家里的人看个病可是要跑很远,去找老中医给看。
“你要不要调个岗,直接去当个坐诊的大夫?”林清雯觉得当大夫比在药房这里好的多。
“我太年轻了,别人也信不过我。”景娴说的是大实话。
林清雯看到景娴那漂亮的脸蛋,一时无语。
她让景娴帮忙诊脉,其实也是想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更难受。她并不是奔着景娴的医术来的,潜意识里也觉得景娴只会浅显的东西。
“你是不是时常腰很酸?”景娴说完,林清雯顿时惊讶的看着她。
“你还真的是个中医啊?”
“……”
这话说的。
景娴没说话,直接拿笔写了个药方递给林清雯:“这是药方,你要回去好好喝中药调理调理。别不当回事,等再过个几年,你就知道厉害了。”
林清雯看到药方,上面都是中药,字她认识,药她知道,但是组合在一起她就看着很懵。
“这个真能治疗我的毛病?”
“你这是生孩子之后才有病的,生孩子的时候没调理好,落下来的病根。要是不好好调理,以后有罪受了。”景娴说的很认真,林清雯莫名的就信了。
“那行,你帮我抓药。”
景娴抓了药给她:“回去煎服,一天三次。早中晚,别断了。喝上一个月,然后再过来找我看看。到时候再给你换一个药方子。”
林清雯提着药回到家,觉得自己真是着了魔。
她很累,身上没什么力气,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发现是李团长回来了。
“你咋了?咋还整这么多中药?”李团长看到妻子脸色不好,伸手摸摸她额头。
林清雯摇摇头:“我没生病。就是今天下班回来的时候,景娴给我号了个脉。她说我这身体要调养,就给我开了不少药。买回来我才觉得没必要。”
李团长对景娴的名字印象很深刻。
景娴是商南臣后娶的小媳妇,才来部队就以败家闻名整个军区。后来又爱吃那个别人认为是破烂货的海货,惹得全军区的人都笑话她,连带着商南臣也被人笑话不少次。
后来她把俩干巴巴的小孩子,养的白白嫩嫩的,又写了食谱,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
以至于上面的人都知道这个人。
可就在今天早上,他看到师长的气色不错,上前问上一句才知道,原来这都是商南臣那个小媳妇的功劳。
“你还是听她的话吧!”李团长把师长的事儿一说,“别看人家景娴同志年纪轻,可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师长那个腰你们医院可没人能治得了,结果景娴同志一出手,立竿见影。”
“有这么夸张吗?”林清雯有点不敢相信。
李团长说:“师长那个病犯起来你也见到过,走路都困难,再严重点就直接瘫在床上。之前又不是没住过院。特别是阴天下雨,更是难熬。可这问题,就被解决了。昨天我还看到师长疼得直不起腰,甚至走路都困难。今天我碰见他,就像是没犯病一样。”
人都是惜命的。
原本林清雯还觉得自己没事,喝不喝药都行,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
“那我起来去煎药。”
李团长说:“你起来干啥,我给你煎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林清雯喝了药,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舒服不少。
另一边,景娴可不知道这么多事儿。
商南臣下班回来做饭,景娴就在搓药丸子。她本来打算直接熬一副药让商南臣喝了,后来觉得熬药太麻烦,还是做成药丸子比较好。
这会儿她搓出来不少,放在瓶子里,能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大毛看到她搓出来的药丸子,眼睛亮晶晶的。
“下次让你试试。”景娴说完,大毛就用力点点头。
她笑着说:“该吃饭了,快进去洗手吃饭。”
吃过饭,景娴去收拾自己吃饭的东西,商南臣跟几个孩子叮嘱几句,就和景娴出门了。
魏师长家里早就吃过好饭,就等着景娴过来呢。
魏师长爱人徐桂枝看到景娴热情的不行。
“小景,快进来坐,喝口糖水。”徐桂枝关上门,跟着进了屋,问,“今天外面可真冷,你快上炕里坐着,好好暖和一会儿。”
景娴不冷,但也没拒绝徐桂
枝的好意。
她需要暖和暖和,才好施针。
喝着红糖水,景娴跟徐桂枝在聊天,仔细的问了问魏师长的具体情况。商南臣就和魏师长说话,说的都是部队上的事情,景娴没有仔细听。
因为针灸的时间有点长,景娴的手暖和的差不多了,就提出开始施针。
这次她同样用上异能,借着施针,一点一点的用异能打通他身上淤积的地方。这是个很耗费时间和心力的过程,而且还必须要小心谨慎。
如果她异能足够多,只需要用异能在他全身游走一遍,把堵塞的地方打通之后,解决到病灶的地方,就好了。
并不需要像现在这么麻烦。
可这么麻烦也是好事情。
至少没有其他的麻烦。
景娴施完针额头又出现一层虚汗,商南臣扶着她,用眼神询问:“没事儿吧?能撑得住吗?不然我现在就抱你回去?”
景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他的眼中看出这么多意思的。
她轻轻摇头,让商南臣不要担心,靠在炕头的墙上,慢悠悠地喝着红糖水补充体力。
商南臣眉心紧锁,盯着景娴,害怕她出一点意外。景娴很享受他的关心,这让她觉得真实,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有在乎的。
从魏师长家里出来,商南臣照例背着她回去。
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景娴啥也没说,就让他备着了。
回到家,她洗了个澡,躺在被子里。
这次她没睡着。
等到商南臣洗完进屋,上炕关了灯,又偷偷钻到她这边来的时候,把药塞进他的嘴里。商南臣也真的是毫不怀疑,直接就吃下去了。
“这是药?”
景娴说:“你都吃下去了才问,会不会觉得太晚了?”
“你还能害我吗?”商南臣给她揉着腰,“快睡吧,你今天这么辛苦,不好好休息,明天怎么上班。”
景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商南臣身子一僵,震惊地问:“真的?行了?”
“嗯,行了。”
她声音很低,几乎低不可闻。
商南臣可能都没听见,半晌没有动静。景娴也没有勇气再说一次,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商南臣动了。
外面刮起北风。
呼啸作响。
冷的能把人的耳朵冻掉。
屋子里,一室温暖。
景娴以为自己快要死过去了。
体内的异能慢慢的恢复,滋养着她的身体,直到全部恢复,才能感受到那微不可见的增长。
虽然只有一丝丝,却足够让景娴高兴。
翌日,清晨。
景娴睁开眼,状态非常好。
商南臣本来打算给她请假的,发现她的状态比昨天还好,惊讶的多看她两眼。
“不难受?”他低声问。
景娴摇头:“早上吃啥?”
“我煮了高粱米粥,还有窝窝头,再炒个白菜。另外一屋的锅里烧着热水,烧完热水就直接煮一锅海货。你还要吃点别的吗?”
还有一人一个鸡蛋。
孩子多,一斤鸡蛋差不多是十个,她不吃的话,他们家两天就是五毛五。
即便如此景娴还是坚持让每天早上煮几个鸡蛋。
能买到鸡蛋就天天吃。
吃不起就停几天。
等有钱了,再继续吃。
现在能给孩子们补充营养的东西太少了,每天一个鸡蛋已经是景娴能给的最好的生活。
大毛看到水煮蛋没拿。
景娴放在他面前,说:“都吃了,别舍不得,一人一个,全家人都有。以后咱们能买得到鸡蛋,就
一人一个。买不到,就不吃。”
大毛这才把鸡蛋吃了。
小毛虽然年纪小,看着凶,可不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儿。
他吃着鸡蛋,认真地说:“妈,以后我赚钱买鸡蛋给你吃。”
福生懵了。
为啥小毛抢他的话。
“以后我要给妈妈买鸡蛋吃的,还有肉!”福生立刻大声宣布。
景娴笑眯眯地说:“那我一天吃三个鸡蛋,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
“好!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我给你买!我的工资都给你。”福生心满意足。
小毛好看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看的景娴忍不住想笑。
四个孩子长的都好看,大毛气质温润,成熟稳重。小毛的气质和铁蛋很像,但是小毛长的比铁蛋更有杀伤力,看着也更凶一点。
他此时年纪小,看着就是奶凶奶凶的感觉。
让人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快吃饭,不然一会儿你爸都吃完了,你们就没吃的了。”
福生立刻催小毛:“快吃,咱爸是个大饭桶啊!”
第42章
小毛还没明白咋回事, 就看到铁蛋和福生都加快了吃饭速度,他也下意识跟上。
大毛吃饭不慢,但是他年纪大点, 又是贪长期吃的比较多。
景娴昨天晚上吃饱了,不需要额外补充, 这会儿的饭量和早上没太多区别。
她最先放下筷子。
随后是吃不动的福生, 最后才是另外三个孩子。
大毛因为跟着弟弟们抢着吃饭,吃的比平时多了个窝窝头。还喝了两碗高粱米粥。等他放下筷子, 发现商南臣还在吃饭。而且吃饭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始终保持着最开始吃饭的速度。
窝窝头的数量在减少, 桌上的菜也一点点见底。
吃到最后,商南臣还用窝窝头把盆子蹭干净, 把其他的人的碗罗上去, 长腿一迈就下地,端着玩筷子去外屋开始洗碗。景娴把剩下的粥端出去,用抹布擦干桌子,拿下去放好。
大毛和小毛看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能吃吧?”大毛知道上商南臣能吃,可没想到会这么能吃。
之前没有特意关注过,他们只关注自己吃不吃的饱, 不好意思夹菜什么的。今天这么一关注, 就发现商南臣不是一般的能吃。
福生语速很慢, 讲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慢吞吞的:“这算什么?两个多月前,他能一个人把这些所有的东西都吃光, 让我们没饭吃。”
景娴有钱就买肉, 油渣也给炒小白菜吃, 还给包饺子。
虽然鱼虾没油水填不饱肚子, 这些东西家里也没少过。油放的多, 肉隔三差五吃一回,一个月总能吃上两回吃到吐的红烧肉。
这么养着肚子里有了油水,自然也就比两个月前吃的少不少。
“你们四个在家看家,出去玩锁好门,不要跑太远。也不要去后山,后面山上可是有狼的。”景娴不是吓唬几个孩子,昨天晚上她和商南臣回来的时候,听见狼嚎了。
“还有狼?”大毛惊讶的问。
“不只是狼,还有野猪、兔子、野鸡什么的。”铁蛋用两个月,早就混熟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就是在这儿长大的。
景娴看着几个小孩儿眼底好奇的眼神,语气严厉地说:“不准过去,明白吗?山上的东西都是国家的,你们要是去后山被别人看见,到时候抓了当做典型去□□,我可是不管你们的。”
这句话最好使。
四个小崽子全蔫吧了。
“走不?”
商南臣洗好碗,擦干手掀开门帘子喊景娴。
景娴拿起嘎啦油,往商南臣手背上抹了不少。孩子们在看着,商南臣有点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去。景娴危险地眯起眼睛,商南臣便没有动。
她盯着商南臣擦完手,回头朝着四个小家伙招招手,把香脂给他们抹在脸上。
“就这样,把脸擦一擦。”
四个小家伙本身很抗拒,可是看到景娴的样子,谁也不敢说啥,老老实实地擦脸。
“不要说男子汉不擦脸,到时候脸上爆皮,疼的可是你们。这东西很贵的,能吃上一斤红烧肉了。”景娴觉得很肉疼,她想着其实自己是可以做点这东西的。
不过要等天暖和点再说。
“手。”
四个小家伙齐刷刷地把手伸出来,每人手背上都擦上点嘎啦油。
“以后洗完手,自己家擦,不要让我叮嘱你们。不要不擦,到时候手黢黑的回来吃饭,可别用手拿窝窝头吃。”静娴不是嫌弃几个小孩儿,她只是不想让孩子们看着跟没妈管的孩子一样。
几个小崽子很听景娴的话,老老实实点点头。
景娴这才满意的出门。
一家六口人用嘎啦油和香脂,自然
是用的快。
但这个东西不算贵,稍微节省一点就出来了。
医院里和平时一样不算太忙。
中午下班。
景娴关上门从医院出来,还没走到大门口就有人喊她。
她回头看到是林清雯,就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林清雯昨天喝完汤药觉得身体舒服多了,这会儿特意过来感谢景娴:“你那个药效果真的很好,我昨天晚上喝完,就感觉好多了。后半夜能睡个安稳觉。”
“坚持喝个一个月看看,你这个需要慢慢调理,仔细养着。不然以后老了受罪的全都是你。”景娴见过太多女人吃苦的。
“嗯,我肯定好好的调理。”林清雯这次可不敢不把景娴的话放在心上。
以前病病殃殃的,觉得这也没啥。
可是吃药调理过后,自己能明显感觉舒服很多。
正说着,许凝也从医院里出来,看到景娴没什么精神的打招呼:“下了班了?”
“你这是怎么了?”景娴还以为许凝生病了。
许凝摇头:“没事儿,就是刚才送过来一个产妇,差点没救回来。”
“咋地了?”林清雯和许凝算是一个科室的,“你今天去了妇产科?”
“嗯,那边的医生不够,喊我过去帮忙。”许凝疲惫的点点头,明显状态不是很好。
“你不是外科手术的医生吗?怎么还去妇产科了?”景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自然也知道许凝这样的是不能去妇产科的。
许凝说:“我当时跟了两个老师。”
她说的轻松,内行的人都知道,这可一点都不轻松。
别看都是医生,那可相当于跨行了。
“小许真是不显山不露水。”林清雯眼底都带着佩服二字。
许凝苦笑着说:“我学的也只是皮毛,跟老师是没办法比的。”
“到底咋回事?”
景娴知道有些事儿闷在肚子里,堆积多了,就腐烂了。
积少成多,慢慢地变成严重的负面情绪,会让人疯掉。
“出去说。”许凝往外走,景娴和林清雯对视一眼,也跟上去。
到门口,往宿舍那边走,这段路是顺路的。
许凝就说:“今天医院送来一个产妇。产妇生的是二胎,在家里生的。稳婆负责接生,没想到孩子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产妇大出血。他们就把产妇流下来的血往嘴里给她灌。眼看着人救不回来了,就托着往卫生院送。卫生院的医生怎么可能救得了大出血的病人,他们就这么这把人送到医院来。要不是产妇命大,可能真的就死了。”
她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人给救回来。
一想到生孩子的死的女人和孩子那么多,许凝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这样的事儿不少见。”
景娴小时候跟着老头子,四处去看病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女人生孩子。孩子和大人一起没的,又或者孩子生下来,大人没了的。
“是啊,很多,很多。”
许凝就是因为知道,心里才憋得慌。
“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难产去世的女子更多。以后,也会更好的。”景娴知道后世的医疗条件,难产死的人很少,虽然也有,但是大部分人都能救活。
除非是夫家只允许女子顺产,不允许她们剖腹产。
许凝苦笑道:“怎么会更好呢?现在没有学校,全靠工农兵大学。工农兵大学出来的学生,怎么能当医生呢?”
她是运气好,家中世代从医,才会早早去读大学,学到真本事。后来到了军区医院,跟着好的老师学习,比在课堂上学的东西还要珍贵。
那个时候没有选择,有人
教就要拼命学。
“我的第一个老师是妇产科的医生,后来因为丈夫有问题,被下放到偏远地区的农场里。她放不下丈夫,也跟着去了。我就换了一个老师,那位老师是一位外科医生。我相当于重新学习,花了好很多时间,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医生。这还是因为我从小学医的缘故。换成其他人,怎么能这么容易?”
她真的看不到希望。
“不说大学,就是现在的小学,有几个孩子愿意学习的?每个人上学的时候,都恨不得回家帮忙干活赚工分,年底的时候能多分点粮食。”
许凝的情绪也感染了林清雯和景娴。
林清雯自己就是医生,看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别人家都是几个孩子,他们家这儿才老来得子,只有李禹一个。
婆婆因为这事儿对她很不满。
林清雯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走到路口,三人分开。
景娴在家门口碰见商南臣,商南臣看到她脸色不好,关心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有,挺好的。”景娴想到有些话不好让孩子们听见,压低了声音跟商南臣说,“今天下班的时候碰见许凝,许凝去妇产科帮忙,给一个产妇做手术。产妇在家里生孩子,大出血,差点死了,折腾好久才送到医院来。”
“人没救回来?”商南臣问。
景娴说:“救回来了,就是这样的情况很多,几乎每个生产队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每个生产队几乎都会有难产死去的妇女。可能是身为医生的悲哀,又或者是天太黑,看不到希望吧。”
商南臣面色一凛,拉着景娴就往屋里走。
“你要是害怕,咱们以后就不生孩子。”进门之前,商南臣沉声说道。
景娴惊讶:“可我还想生一个孩子。”
她太孤单了。
这个世界上仿佛没有人和她有关系。
她很害怕,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她又在末世挣扎,又或者还在地窖里,被周家的老虔婆和那个大傻子打着发泄。
她想拥有一个家。
一个有着跟她有用血脉关系的孩子,还有一个深爱着他的男人。
她可以哭,可以闹,可以崩溃,可以软弱,也可以放肆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都不用顾忌。
她其实很不喜欢多两个孩子,但是为了商南臣她选择接受。她其实更想商南臣没有孩子,只想和他组成一个家,生几个孩子。
或许,潜意识里她一直在讨好他,害怕他和他的孩子不接受自己。
只是她自己之前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其实很自私,一点都不大度。
商南臣转过身,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景娴,如果你想生孩子,那我们就去医院生。你不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这一瞬间,景娴心里的抱怨消失了。
她觉得商南臣值得她付出那么多,至少此时此刻是的。
“好。如果有的话,你送我们去医院。”景娴上前一步,头抵着他的胸口,眼里的水光再也控制不住,滴落在地板上。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此刻才发现,她还是个小姑娘。
“景娴,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商南臣听到脚步声,回头对探头探脑的几个孩子使眼色,让他们回去,装作不知道他们回来的事儿。
福生手放在唇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偷偷的喊哥哥弟弟们回去。
景娴听力很好,早就听见脚步声,可她没有抬头,装作没听见。
她真的很需要发泄一下。
憋了那么久
的情绪,直到此刻,轰然崩塌。如洪水般倾泻而下,她开始还收着,到后面根本控制不住。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哭上辈子的委屈,哭在末世的惶恐不安,和孤立无援。
哭这辈子的委曲求全。
她只想过的开心一点,顺遂一点,幸福一点,为什么就那么难?
人真的不是每天笑着就是开心的。
不是看起来很幸福,就真的很幸福。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想要嫁的好一点,有个温暖的家,仅此而已。却只能选择一个人人唾弃的二婚带孩子的男人,给人家当后妈。
如果井明月知道,肯定会疯狂的嘲笑她,看不起她。
她咬着牙跟着商南臣来到旅市,来到这个偏僻的部队里随军。就是想过的好一点,等以后能见到井家人,让他们看看自己过的有多好。
之前她一直憋着一口气,今天实在没绷住。
一阵冷风吹过来,商南臣把她抱在怀里,低声说:“我这个人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很多事情都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你要是有任何地方觉得不满意,或者不舒服,就直接跟我说。你不和我说,我可能要很久才能察觉到。”
“景娴,我虽然是第二次结婚,可是第一次真正和一个人相处如何成为一家人。我很笨的,不聪明,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惹你生气了。但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和你白头偕老,想死后我们葬在一起。我更想让你到老的时候,回顾这一生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他的话让景娴哭的更凶了。
“可我也是第一次嫁人啊!也是第一次跟人相处。”她也不会的。
商南臣说:“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景娴闷闷地点点头。
觉得嫁给二婚老男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她找的这个会心疼她,不把她当成外人,而是真心真意想对她好。
景娴情绪稳定下来,发现自己的眼睛都肿了。
有点丢人。
“还要做饭,不然该来不及了。”景娴鼻子也堵得慌,她低着头不敢见人。
商南臣忍住笑,觉得现在的景娴才像个十九岁的小姑娘。之前她一直表现的成熟稳重,给他一种她和自己同龄的感觉。
“饭好做,之前你不是蒸了几锅蒸糕还在厢房放着呢么?我等会儿拿点过来热上,再炒两颗大白菜,煮个汤就行了。”
商南臣早就想好中午要吃什么,这样比平时做的饭更快一点。
“再炒个土豆片吧,也不费什么功夫。再切块肉放在里面,没有油水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景娴在吃的上很舍得。
她上辈子饿死的。
末世的时候,更是没吃的。
想到末世时候的方便面,过期的酸辣粉,还有海鲜面等等……
景娴忽然想起酸辣粉好像是红薯粉做的。
“商南臣,咱们这儿是不是石磨?”景娴猛然起头,商南臣没忍住,竟然笑了起来。
景娴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等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去打他。
“你还笑!”
“有石磨。”商南臣忙把她抱住,低声说,“孩子们会听见。你放心,我不笑了,刚才是没忍住。”
景娴:“……”
忽然好像更气了。
“石磨真的有,你想干嘛?这个时候用的人不多。”商南臣哄景娴,“你要做什么等周末我休息的时候再弄,行吗?”
景娴想着周末可能不行,估计要下周末才可以。
她要趁着前几天,多催生点红薯出来。
不然就家里面那点红薯可是不够做红
薯粉的。
“下周末吧!这周还要给魏师长治病,时间不够。”景娴把围巾拉下来,挡住眼睛,“你快去做饭,孩子们都该饿坏了。”
说完,她绕过商南臣进屋,往洗脸盆里倒上热水,把手绢放进去,拿着进屋了。
她往炕上一躺,把手绢放在眼睛上,暗暗催动异能,让眼睛快速消肿。
景娴可不想顶着肿眼泡去上班。
估计她可能还没到医院,整个家属区都会传遍她哭肿眼睛的各种个八卦。到时候,她可能就成为这段时间,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景娴很要脸,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忽然,有人开门进来。
紧接着爬上炕,偷偷地躺在她旁边。
景娴唇角勾起一抹笑:“福生吗?”
福生眼睛一亮:“阿妈,你怎么知道是我?”
“当然是因为我最喜欢你啊?”
景娴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孩子的,纵然有心里有那么多不如意,可是看到这个被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健健康康的小家伙,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成就感。
不是自己生的又怎样。
她又不求回报,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再说人与人之间处出来的。
她对孩子好,孩子只要心思正,怎么可能以后会没有良心呢?
“阿妈,你是不舒服吗?”福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挨着景娴软乎乎地问。
景娴觉得最近这几个月的付出很值得。
至少现在的小崽子是真心把她当成是妈妈,关心她,对她好的。
“阿妈是听说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所以才难过的哭了。”景娴温柔地说。
福生似懂非懂地拧着眉心,叹了口气:“阿妈,你以后不要听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等我长大以后,写好笑的故事给你看,你以后就会天天高高兴兴了。”
“福生真厉害,以后是想当作家吗?”
景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能当作家,她不会告诉孩子这么残忍的事实,反正孩子们还小,等他们长大,或许会看到幸福到来的那一天。
福生不知道什么是作家,他只是认真地说:“我只想写好笑的故事给阿妈看,让阿妈永远开心。”
“那妈妈记住了。等过几天开学,福生去上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读书识字。等你会写很多字的时候,就能写好笑的故事给妈妈看了。”
景娴鼓励小家伙,小家伙顿时充满了使命感。
“阿妈,你放心!”
他一定会做得到的。
景娴觉得差不多了,把手绢拿下来,下地去切土豆。
商南臣回头看着她的眼睛,发现虽然还有点红,但是不肿了,顿时放下心。景娴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狠狠瞪他一眼,最后自己还笑了。
她觉得经过这一场意外,她和商南臣之间的相处少了一些距离感,更亲近了些。
炒白菜,味道很好,几个孩子吃的超级欢。
土豆片炒肉也没剩下。
肉有数,全家人平分,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最后每个人都觉得特别幸福。
身为家中的顶梁柱,商南臣比孩子们多吃了一片肉,几个孩子非但没意见,还都充满了斗志。
“阿妈,等我长大以后也要当家中的顶梁柱,阿爸吃的太多了,我吃的就很少。”铁蛋看着他爸爸还在吃饭,有点点嫉妒,顺势争了一波宠。
福生也不甘示弱地说:“我吃的更少,我赚的钱更多!”
大毛抿着唇,犹豫一下也说:“我比你们三个都先去赚钱。妈,以后等我进了部队,拿到的津贴都给你。”
小毛冷哼
:“说得好像你们赚的钱比我赚钱的钱多一样。”
另外三个异口同声地说:“呵,你最小!”
小毛扭头,有点生气。
景娴好笑地撸撸他的脑袋:“妈等着小毛赚很多钱给妈妈,好不好?”
“那是应该的。”小毛很别扭地说完,嘴角偷偷上扬,又极快地压下来。
福生凑到小毛耳边,嘀嘀咕咕地说:“阿妈很喜欢你,但是阿妈更喜欢我。”
小毛才不屑跟福生计较这件事儿。
妈妈刚才摸他的脑袋,可没碰他们的。
他才是妈妈最喜欢的崽。
忽然,外面有人凄厉地喊道:“景娴,景娴在吗?你快来出来啊!”
第43章
这声音像是宋宁的啊!
景娴忙下地穿鞋, 往外面跑。商南臣见状,也跟着下地,出门之前跟几个孩子说:“你们把桌子收了, 碗筷子洗了,别出去。”
这声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商南臣可不想吓着孩子们。
景娴一口气从屋里跑出去,看到宋宁跪在门口, 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头都是血。旁边还不少看热闹的, 议论纷纷。
“这是咋回事啊?”
“脑袋都破了, 咋还不去医院啊?”
“哎呀, 这姑娘是被人打的,还是想不开自己撞的呀?”
……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 还有不少是跟着宋宁她们一路过来的, 反正都守在门口看热闹。
景娴从院子里冲出来, 见状冷着脸呵斥道:“让开!”
那些人瞅了眼景娴, 发现是个白净身型单薄的小姑娘,没没人怕她,还围着不肯走。商南臣紧随其后出来, 厉声道:“都围在这里看什么热闹?”
哦豁!
这个大高个子可真是吓人。
那些看热闹的妇女们都让开了。
景娴挤进去单膝跪地, 用手掀开女人的眼皮,一只手按住她的脉搏,眼睛却盯着女人的额头上的伤看。
“不能去医院?”景娴低声问宋宁。
宋宁脸吓的惨白,看到景娴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开始她看到景娴在检查伤口,也不敢说话。等景娴问她的时候,她才说:“不能去。”
景娴站起身跟宋宁说:“你去抬脚。”
她接下宋宁的位置把女人抬起来, 冲着旁边的商南臣喊:“搭把手。”
商南臣正要帮忙, 马淑芬和赵秀芝都上前来, 帮忙抬着女人。他只好去开门,顺便进屋给这个女人腾地方。
几个孩子听到动静站在门口,商南臣跟他们说:“你们就在东屋呆着别出来。”
正说着话,景娴他们把人抬进来了。
商南臣掀开门帘,让她们几个把人抬到屋里,一路抬到西屋的炕上,他就出去了。
“倒一盆热水。”
景娴说完,马淑芬就出去帮忙倒热水,赵秀芝没地方站,想走看到马淑芬还在这边,也不好意思走。就在旁边芒棒搭一把手。
宋宁吓麻了,整个人蒙蒙地站在旁边,小脸惨白惨白的。
“我要去一趟医院,买点东西回来。顺便给她拿点药。”景娴看着六神无主的宋宁,又看着站在一旁的赵秀芝,觉得还是跟赵秀芝说比较靠谱,“嫂子,这儿你先帮忙看一会儿,行吗?”
赵秀芝没想到景娴会主动跟她说话,有点受宠若惊地说:“行行行,就是看一个人的事儿,我能行,你放心去吧。”
“谢谢。”
景娴道了谢,转身出去。
看到倒热水的马淑芬说:“嫂子,一会儿你把热水端上去,给她把脸擦擦,别碰到伤口。”
“行,我知道。”
景娴往外面走,商南臣跟上来,“你要买什么我直接去就行了。”
“药只能我自己买。”景娴没跟商南臣解释理由,只说,“你去部队吧。最近你们不是很忙吗?”
“我可以请假。”商南臣不放心她。
景娴好跟她解释原由:“这事儿你知道不好,也不方便知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这是人家的隐私。你去忙你的,出不了事儿。”
“你真行?”
景娴觉得商南臣有时候婆婆妈妈的也挺烦人:“我要是搞不定就不让你走了。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去,不然你在家,那姑娘一会儿醒了,也会不好意思。”
“怎么搞的跟机密似得?”
商南臣吐槽道。
“你就当做是机密。”
两人一同往外面走,走到路口像往常一样分开。景娴到了医院,开了单子抓了药,匆匆往回走。
她走路的速度很快。
前后用了十几分钟就回来了。
景娴把药熬上,让大毛帮忙看着药炉子。
她拿着碘伏给那个姑娘的脑袋上的伤口消毒,又用纱布给她包扎上。
宋宁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看到景娴包完,欲言又止想说又碍于家里有人,不好说。
“我知道,你不用说。”
景娴不问人家隐私,身为医生只负责看病,解除病人的伤痛,别的问题一概不问。
马淑芬不说多精明可人情世故上一点不差事儿。
她听出来有些事儿不好让外人知道,很自觉地说:“既然没啥事儿我和秀芝就先回去了。要是再有什么事儿,你就咋还在那院子里喊两嗓子,我们马上就过来。”
“嫂子谢谢你们。”景娴起身送她们出去。
“谢啥,都是左邻右舍的。再说,就是搭把手的事儿。”马淑芬拉着赵秀芝往外面走。
赵秀芝松了口气,跟着马淑芬就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赵秀芝看到婆婆,难得主动说:“隔壁来了个长的挺好看的姑娘,也不知道咋回事,脑袋撞的血葫芦似得。”
吴老太太瞅了她一眼,低声说:“少在背后说人家的事儿。”
赵秀芝噎的难受,小声反驳:“我就是跟您说说。”
吴老太太往院子里走,赵秀芝像个小媳妇似得跟进去。
景娴回到屋里,看到四个小不点围着药炉子,十分好奇的盯着看。她进屋,那姑娘还没醒,宋宁偷偷地坐在炕沿边上抹泪。
“景娴。”宋宁期期艾艾地看着景娴的名字。
景娴说:“她自己不想要?还是想留下来?”
“要什么?怎么可能要!”宋宁这会儿嘴皮子相当利索,像个战斗机似得,叭叭地说,“她被人骗了。那个老狗比根本就不是单身。而是有老婆。那男的骗她先办酒席,后面再带她回家去领证。她傻乎乎的就信了。反正现在办酒席就是结婚了,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挺正常的。谁知道那个老狗比在家里有个媳妇,还给他生了三个小子,两个丫头。”
这……
景娴同情的看着双眸紧闭的姑娘,长的如花似玉,是挺好看的个姑娘。
谁能想到会所遇非人。
“要不是她今天收到一封信,地址是那老狗比的老家寄来的。她看着是挂号信以为有什么急事儿,就给拆开看看。没想到信是那男的乡下老婆写的。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结婚,最大的孩子都十几岁了。”宋宁气的想提刀杀人。
“她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结果是他先给她一个惊喜。”
景娴皱眉:“她打算怎么办?就把孩子打了就完事儿了?”
“不然还能怎样?闹出来都难看。”其实宋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张卉娟就在这时睁开眼,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顶。
嗓音沙哑地说:“宋宁,你还救我做什么,让我死了算了。”
“张卉娟,你说的是什么屁话。你为了那么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就没想过,你死了之后,你爸妈咋办?你就真的咽的下这口气?让那个畜生继续过他的好日子?”
宋宁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很想把她直接骂醒。
“那我能怎么办?”张卉娟眼角无声无息的流泪,“我……我都被他糟蹋了。还怀了他的孩子啊!”
她是真心以为自己嫁对了人。
谁能见到竟然是这么个脏心烂肺的狗东西。
“嫂子!”
宋宁哀求地看着景娴。
景娴很想说,其实她年纪最小的。
“你叫张卉娟是吧?”
张卉娟才注意到景娴,想到宋宁说,有个人可以帮到她,便知道景娴就是宋宁说的那个人。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张卉娟是个很有礼貌的姑娘,看得出来她是真绝望。
可谁有想死呢。
但凡有一线希望,谁都不想死。
张卉娟这事儿处理不好,她那个对象就有可能把她拉下水。不管她怎么做,名声都烂透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这个年代的人都是挺直腰板活着的。
张卉娟就因为遇见这么个人渣,腰都快被人打断了。
“孩子我可以帮你拿掉,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另外,你不举报他生活作风问题,就举报点别的问题。”景娴直视着张卉娟的眼睛,“他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吧?”
一个胆子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安分守己的男人。
他身上绝对有不干不净的地方。
张卉娟死寂的眼底迸射出一道希望的光,就像是逆境生长出来的小草,充满了新生的希望。
“我知道!”张卉娟咬着牙,“他屋子里藏着几本禁书。”
“那你就直接去举报他,然后跟他离婚。”虽然没领证,但是离婚也正合适。
这样离婚,总比闹出二婚的离婚名声要好得多。
虽然显得张卉娟六亲不认,可现在很多都是亲人举报的多,也不算是出格。
张卉娟从炕上坐起来,就要下地给景娴跪下。
景娴忙把人按住:“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不要的话,等一会儿就把药喝了。这三四天最好请假休息,自己看着点。后面最好也休息一个月,或者最少半个月。”
张卉娟哭着说:“谢谢你,景娴,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孩子我不要了,我也不想要了!”
“那行,等一个小时后,药煎好你就喝下去。”景娴跟宋宁说,“你有手表吧,看着点时间。等药好了,就倒给她喝下去。我还要上班,就先走了。”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张卉娟这会儿也有了精气神。
景娴到外面叮嘱大毛:“大毛,药煎好你就不用管,带着弟弟们去玩,别跑到后山,也别去海边玩,知道吗?”
“恩,知道。”
“你们三个要听哥哥的话。”
三小只齐刷刷的点头。
景娴想起家里还有山楂糕,转身回屋拿了一块,切下两块留给宋宁和张卉娟。把剩下的切成四块,拿给四个小崽子。
“听话的孩子有好吃的。行了,你们看家,妈妈去上班了。”
景娴第一次踩着点上班,差点迟到。
没多久,许凝从楼上下来,敲门进来。景娴知道恐怕是为宋宁的事儿来的。
地方就这么大,还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景娴,宋宁是咋回事?”许凝也是挺直接一人,“我刚刚听说,她今天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去找你,还不愿意到医院来看病。”
许凝是宋宁的嫂子。
就算不是,身为朋友她也要关心一下。
景娴说:“宋宁文工团的同事因为点事情想不开,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就到我们家来找我帮忙。”
“她咋不来找我?”许凝皱眉。
“可能是怕她哥担心吧。”景娴心说,怎么着许凝?
许凝虽然也是妇产科医生,可是她这个医生给人家堕胎是要做手术的。一旦流产
手术,不说所有人,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
到时候张卉娟更没办法做人。
许凝皱眉:“宋宁真的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得。什么人都往你那边带,什么破事都找你。她真的是……”不懂事!
景娴好笑地说:“她是宋峥的妹妹,宋峥和我们家商营长的关系跟亲兄弟似得。你这么说,可是把我们当我外人了。”
“那不一样。”许凝真是头疼。
“再说,你是希望她有事找我,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景娴这么一说,许凝身子僵住,顿时无话可说。
宋宁不跟她说,不找她帮忙,去找景娴也是好的。
至少不管宋宁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许凝知道不是宋宁出的事也就放心了。
“那我先上去了,你忙。”
“行。”
许凝回楼上。
景娴起身去检查药房里的药,然后在本子上做记录,做好记录之后,又仔细确认一遍。又在清单上写着所需要的药品,等着医院的负责人去进货。
忙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景娴坐在椅子上,打开自己的本子,开始写药膳谱子。这个东西放在脑子里,她害怕自己会忘记。还不如早就写好,放起来。就算有一天有人需要,她可以直接拿出来,而不是自己再重新写。
景娴写的很认真。
有人来拿药,她就去给拿。
等到下班的时候,她已经写了不少。
景娴把本子放在抽屉里,等着明儿上班时候再继续来写。
从医院里出去,看到站在医院门口的商南臣,景娴惊讶了下。
她高兴地跑过去,站在商南臣身边,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
商南臣抬脚先走,景娴急忙跟上去,揶揄道:“你以前可从来没接过我。”
他能怎么说?
说他以前不知道这件事儿吗?
“以前是想着早点回家点火做饭。今天时间刚好,就过来接你一起回去。”商南臣挺直脊背,回头就对上景娴笑眯眯打量他的眼眸。
他轻咳一声:“你不想我来接你?”
“当然不是。”景娴很惊喜。
她在末世的时候看过电影,电影的女孩儿是在便利店上班的。就是现在的供销社。可是和现在的供销社有很大的不同。
便利店的玻璃大大的很明亮。
店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上班,还是夜班。
客人们自己选择了东西之后拿到收银台去付账,等到下班的时候,她再把门锁上下班。
夜里下班是十二点。
她每次一个人都很害怕,甚至连出租车都不敢坐。
男孩儿就每天跟在女孩儿身后。
直到有一天,女孩儿遭遇危险,男孩儿挺身上前,女孩儿才知道男孩儿一直在保护着自己。每天都送自己回家。
后来,他们成了恋人。
他送她去上班,她等着他来接自己再下班。
景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人来接自己的这一天。
这是恋爱的感觉吗?
景娴不太懂,也不知道什么事是爱情,她只觉得这样很踏实,还特别特别的高兴 。
回去的路上,景娴想牵着商南臣的手,一想到会碰到人就放弃了。到时候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可得不偿失。
现在不是这么自由的时候。
走出去到另外一条路上,果然碰到不少人。他们跟商南臣打招呼,都走出去很远了,还有的人特意回头看他们。
景娴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过这些人看什么?
就是两口子下班的时候一起走回来而已,用得着频频回头?
难道结婚了,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啊!
她又没干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
只是他们夫妻俩走的近一点而已。
“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景娴其实想问,他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好。
商南臣问:“他们这是羡慕咱们之间的革命感情深厚吗?”
景娴:“……”
算了,她就不该问。
商南臣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两人进家后,发现四个孩子在院子里弹玻璃球呢。
“进了进了!”
福生高兴的跳起来,把玻璃球捡起来,放在铁罐子里。铁罐子是他们和麦乳精的罐子,铁蛋和福生一人一个。大毛和小毛没有,但是他们都装在衣服口袋里。
小毛傲娇地冷哼:“等着!”
新一轮。
小毛出手,都没给其他人机会,就直接把玻璃球都拿走了。
福生顿时沮丧地说:“我们不和四毛玩了,四毛太厉害,我的玻璃球都被他赢光了。”
“玩不过人家就不和人家玩,你这不对哦!你要想着,一定要打败我才对!”小毛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你这个性格不适合当哥哥,你还是当弟弟吧!”
“不行!我就是哥哥!”
好不容易有人叫他哥哥,他才不能让出去。
福生异常坚持。
几个孩子玩的太开心,还是大毛发现景娴和商南臣回来了,几个孩子才注意到他们俩。
“妈,老姨和她的同事回去喝完药就走了。”大毛说。
“知道了,你们继续玩吧。”
冬天也没活让孩子们干,烧火的事儿有商南臣就行,根本不用他们几个帮忙。
商南臣拿着柴火进去,景娴拿出一碗白面,和玉米面和在一起。
“今天晚上吃面条?热乎点,吃完就睡觉。”景娴问商南臣。
商南臣喜欢吃面条,就说:“行啊!”
那就煮面条。
景娴先把面和好放在面盆里。
吃面条要打卤子。
她炝锅烧水,然后开始切面条。
景娴力气很大,擀面条不像别人那么难,很快就把面条擀好,切了放在盖帘上。她拿了几个鸡蛋,又把大酱拿出来,准备做鸡蛋酱。
想了想,又拿出一块肉,准备做卤肉。
面煮好端上去。
鸡蛋酱好做,炒完鸡蛋,把稀释好的酱倒进锅里。
等开了之后盛出来。
最后做卤肉,才倒进锅里,香气就出来了。
几个孩子闻到香味从院子里跑进来,恨不得扎进锅里去尝两口。
“洗手拿筷子,准备吃饭。”景娴戳戳小老三,福生眨巴眨巴漆黑的大眼睛,第一时间跑去洗手。
小老四不肯走,站在景娴旁边。
景娴回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他一眼,正想问这孩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结果看到小家伙蹙着眉,严肃的盯着她看,眼底又带着期待的目光。
她顿时恍然大悟:“小老四,快去洗手!”
还顺手揉揉他的小短毛。
有点扎手,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小毛这才绷着严肃的小脸走过去洗手,还特别矜持看向福生。
福生偷偷地说:“我刚才都看到啦!阿妈也揉了你的脑袋!她也很喜欢你呢!”
这个小傻子!
小毛傲娇地说:“那还用你说。”
行吧!
福生好脾气地
说:“反正阿妈喜欢你,也喜欢我。也喜欢哥哥们!她是最好的妈妈!”
“是,你说的对。”
她的确是最好的妈妈。
小毛比起真正的小孩儿显得成熟一点。他瞅着哥哥,他知道哥哥也听见他和福生说的话。他洗完手,走过去,让哥哥帮自己擦手。
大毛很细心的照顾死死们。
铁蛋就自己擦手,擦完去拿碗筷子,然后坐在炕头等着吃饭。
福生也迅速爬上去。
小毛站在大毛身边,低声问:“哥,我们以后只有一个妈妈,对吗?”
“嗯,我们以后只有这一个妈妈。”大毛摸摸弟弟的脑袋,“快进去等着吃饭了。妈妈今天做了肉,很香!”
大毛和小毛也上了炕。
商南臣端着最后一盆卤肉进来,几个孩子顿时摩拳擦掌。
不是他们馋,是真的好香啊!
景娴进来,看到他们都没吃,就说:“再不吃面条就坨了。还愣着干嘛,赶紧吃啊!不用等着我。”
几个孩子都盛了面条。
但是他们谁也没吃菜。
景娴拿着小勺放在两个盆儿里:“这个肉我做的有点咸,你们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商南臣给孩子们一人一大勺,自己也盛了一勺。
几个人几乎同时吃下去的。
“哇!”
福生哇完埋头苦吃。
其他几个孩子的动作和频率几乎和福生一模一样。
景娴看着父子五人埋头吃饭的样子,问:“这到底是肉好吃,还是我做的肉好吃啊?”
“你好吃。”商南臣头也不抬的说完,身子顿时僵住。
福生惊讶的问:“阿妈也能吃吗?”
第44章
商南臣的喉结滚动, 嗓音暗哑:“我说的是你妈做的好吃。”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就我妈怎么能吃呢?”福生心有余悸地拍怕小胸脯,没注意到在说完,商南臣的脸色有多尴尬。
景娴也不比商南臣强多少, 看起来很忙似得吃着面,实际上耳朵通红。
好不容易吃完饭,景娴又拿出针线, 给铁蛋缝衣服。
铁蛋的裤子膝盖破了个口子, 用布补上的话, 也没有这个颜色的布。景娴想了想, 就用针线给他缝了一片叶子。正好还有粗一点的毛线, 缝上一片叶子比打个补丁更好看。
缝叶子看着好像很难,实际上很简单, 比打补丁要快的多。
也就是几分钟, 景娴就缝好了。
铁蛋穿着光杆棉裤坐在旁边看着, 景娴缝好就递给他:“穿上看看, 行不行?”
“唉!”
铁蛋高兴地接过裤子穿上,棕色的树叶子,就像是秋天的落叶落在裤子上一样, 好看的不行。铁蛋穿上裤子, 插着腰站在炕上,抬起膝盖让福生看看,又让大毛和小毛瞅瞅,臭美的不行。
福生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裤子,又瞅瞅铁蛋裤子上的树叶子。
他也想要个叶子。
小家伙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光是福生,就是大毛和小毛都羡慕的很。
孩子多了就是这样。
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都能被放大。
“你们三个也把裤子脱下来, 我给你们也缝一个。”景娴这么一说, 另外三个顿时高兴起来。
大毛不好意思地说:“妈, 不用了,我的还没坏。”
福生和小毛顿时垮了脸。
“反正给你们的裤子膝盖容易坏,现在缝上还能防止裤子早点坏呢。”景娴这话可不是瞎说,而是有根据的。
有的人很会过,买来新衣服第一时间先把膝盖给打上补丁。还有的人把上衣的袖子也给缝上,防止把袖口的地方磨烂了。
胳膊肘的地方也会打上补丁。
万一有点啥事儿,还能拆下来,穿着新衣服去。
有些人一年到头都穿不上新衣服。
还有的人家孩子多,大的穿完小的穿,小的穿完衣服基本就烂的不能穿了。不能穿的衣服留着打补丁,其他的就留着做鞋底子。
尽量把物尽其用做到极致。
毛线不多,就拳头大的一个毛线团子,不知道是从什么衣服上拆下来的这么一点。
什么都干不了。
现在用来补衣服还挺合适的。
“快点,大毛先来!”景娴这么一说,大毛就把外面的单裤脱下来递给景娴。
景娴在他的膝盖上给缝了一片大大的枫叶,想着膝盖容易坏,就给两个膝盖都缝上了枫叶。铁蛋一看,是他吃亏了。他就一个膝盖破了。
铁蛋有点沮丧。
没想到就听到景娴喊:“铁蛋,你的裤子再拿过来,我也给你把另一条腿给缝上叶子。”
铁蛋没想到自己也有,立刻把裤子脱下来给景娴。
景娴给他缝好,就喊等了半天的福生。
福生凑过去,软乎乎地说:“妈,你是按照我们的年龄排序给缝的裤子吗?”
“嗯,你觉得这样公平吗?”景娴头也不抬的问。
福生点头:“公平哒!”
“哪里公平?”
孩子多,很多时候,一个问题解决不好,就会让孩子心里不舒服。他们家的情况很复杂,景娴也算是放养了,可有的时候,比如现在这种小事儿,还是尽量做到人人都有。
不偏不倚。
福生奶声奶气
地说:“妈妈给我们每个人缝叶子,这就是公平啊!”
行吧!
看来小家伙还是懂的。
“妈妈这不是公平,妈妈这是不偏心你们每一个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照顾到你们每个人的心情。比如军用书包,哥哥有了,你没有,妈妈就用碎布给你做了一个。等过几天上学去的时候,大毛哥哥和四毛弟弟也要用书包。到时候妈妈要给他们两个做。这样,你和二哥就没有了。”
景娴说完,发觉有点凉飕飕的。
她扭头对上小毛幽怨的眼神,没忍住上去rua了他一把。
“四毛比小毛好听多了。”景娴发现小毛的眼神更幽怨了,实在没忍住,大笑起来。
她头一次发现,小毛也是个小宝贝蛋。
“那叫你毛蛋?”景娴故意逗小毛。
小毛忍无可忍地说:“妈!!!”
好了,好了。
她感受到小崽子的怨气了!
“小毛弟弟可是咱们家的小宝贝蛋,到时候妈给你做一个和福蛋哥哥那样的书包好不好?”福生的书包就摆在炕沿边的柜子上面。
福生鼓着脸颊,好奇地问:“妈,福蛋不是你的小宝贝蛋了吗?”
“是的,你是充满福气的小宝贝蛋。”景娴哄福生。
铁蛋在旁边叹着气说:“那我就是铁做的宝贝蛋?那我值钱吗?”
“值钱!”
景娴差点没绷住,笑起来。
她这会儿已经给福生缝完裤子了,递给福生后,跟大毛说:“大毛是咱们家的大宝贝蛋。总之,你们四个都是宝贝蛋!”
景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词:“端水大师。”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小宝贝蛋,裤子。”
小毛虽然别扭,但是老老实实地把裤子递给景娴。
景娴给小毛的裤子也缝上两片棕色的枫叶,她拿在手里看了看,叹了口气说:“没有红色的,要是有红色的就好了。”
“为啥要红色的就好了?”福生歪着脑袋凑过来问。
景娴说:“当然是因为枫叶是红色的。”
“我都没看过枫叶!”福生低头摸着裤子上的枫叶,美滋滋地说,“不过现在枫叶在我的腿上!”
景娴原本还觉得小家伙可怜兮兮的,结果听到小家伙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觉得福生是天生的乐天派。
这样真好!
仿佛过去的一切磨难,对他来说不曾留下痕迹。
商南臣这会儿也吃完饭,还把碗筷子都刷了。
“走吗?”他问景娴。
该去给魏师长看病了。
景娴点头:“走吧!”
她下地穿鞋,系上围巾。藏蓝色的围巾把她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出门前,景娴叮嘱几个孩子:“早点睡,我和你爸一会儿就回来。”
几个孩子这两天都习惯了。
他们高兴地等着水热乎,自己下去洗澡。
洗完就麻溜的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景娴也和商南臣来到魏师长家里,有前两天的铺垫,今天更顺利。景娴已经去,魏师长就趴在炕上,等着景娴扎针。
景娴通过银针,用异能在魏师长体内游走,打通堵塞的地方。
魏师长的爱人徐桂枝对景娴态度特别的热情,每天的红糖水必不可少,还拿出点心给景娴。景娴施针完毕,脸上色不好,她也不敢多和景娴说话。
小心觑着景娴,害怕她不舒服,眼底满是焦急。
商南臣看着景娴闭眼睛休息,就跟徐桂枝说:“她就是累着了,休息一
会儿就没事儿的。”
说着,他给景娴喂了一块点心。
又端起红糖水,慢悠悠地喂景娴喝。景娴闭着眼睛,吃的到嘴边就吃一口,水到嘴边就喝两口。她身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这不是自己家,她就躺在炕上了。
人活一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过的舒坦点。
她过了两辈子,都没能让自己好好睡上一觉,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说出去肯定会被其他的重生者笑掉大牙。
景娴虽然累的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但是她的脑袋里可是非常活跃。想上辈子的井家人,听说井家人都被赶回大队上去了。
也不知道井明珠还能不能嫁得好?
双职工家庭的人,被人从厂子里赶出来,没下放都是好事儿。可回到村子里要被人戳脊梁骨,日子也不好过吧?
不过好又怎样呢?
总不会比她上辈子更难。
想完井家人,景娴又想她二叔景峰。
听说二叔早就死了,就是因为井大明知道二叔死了,才敢这么对奶奶。否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对奶奶。
二叔要是还活着,知道奶奶死了,肯定会难过吧?
奶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景娴又想到末世时候的老头子,老头子虽然是老头子,可是有异能后,身体素质迅速从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变成二三十岁的状态。
且活呢。
只要老头子不作死,肯定还能活到一百五六十岁。
可惜,她没那个命。
还有队里的潇洒大姐,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找个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景娴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
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魏师长竟然睡着了。
景娴挑眉,静悄悄地过去拔针。
拔完针,她从魏师长家里出来,徐桂枝把他们送到门口。
景娴停下来,跟徐桂枝说:“魏师长的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再针灸几天就差不多了。这相当于一个疗程。剩下的就喝一些重要调理。我过几天再给他做一些膏药。内服外调,这样差不多两个月就能治愈。”
徐桂枝一听能治愈,顿时鼻子一酸,差点掉泪。
“谢谢你,景娴,真的特别谢谢你。你不知道我们家老魏,被这个伤病折磨了多少年。他一个战场杀敌,跟敌人拼刺刀,扎在身上好几刀都不叫一声,还杀了很多小鬼子才昏过去的人。因为这个病,夜里疼醒不知道多少次。我有时候夜里听到,都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景娴静静地听着,等徐桂枝情绪稳定了才说:“别的病我可能没什么把握,但是魏师长的病情,我是能解决的。我说能治愈就是真的可以治愈。您别太担心,魏师长的身体挺好的,没有别的什么大问题。等养好了腰伤就好了。”
“景娴,要是没有遇见你,我真的不知道……”徐桂枝说着又想哭,“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总之,谢谢你,真的特别感谢你。”
“不用,您要是真想谢谢我,那就等我治好了魏师长的病再来谢我好了。”
徐桂枝一下就笑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那是一定的。”
“您快回去吧,我们也回去了。”
景娴转身,跟商南臣往外面走。
等徐桂枝进了院子,商南臣才蹲下来,景娴趴在他背上,商南臣背着她往回走。
今天晚上是个大晴天。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闪烁个不停。
看起来特别好看。
跟末世的夜空是不一样的。
末
世的天不像是天。
有时候好像天上有九个太阳,气温能达到五十度。地面干裂,极度缺水。当时死了不少人。而到了晚上,气温急剧下降,天上看不到星星,就好像被笼罩在一片黑雾中。
晚上能达到零下三四十度。
白天熬过去的人,可能熬不过晚上,很多人在睡梦中就冻死了。
末世的时候,人大面积死去。
还有人从末世开始就变成丧尸的。
而她,忽然出现在末世,身负异能,比普通人要更能适应末世的气候。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过正常的星空了。
“真好!”
景娴有感而发。
商南臣沉声问:“哪里好?”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景娴是经过过更悲惨的世界,比任何人都更珍惜当下的生活,“商南臣,你身边有很多人身体不好的吧?”
她的话题转移的太快,商南臣差点跟不上她的思路,只不过她这么一说,他就懂她在打什么主意。
“你打算给人家看病?不卖膏药了?”商南臣有时候说话真的是不讨喜。
景娴闷闷地说:“我倒是想卖膏药,可是现在让我卖吗?私自卖东西是会被举报的。”
到时候抓起劳改,还不知道有没有出来的机会呢。
但是看病就不一样了。
她是不要钱的,但是这些人就相当于人脉。魏师长的问题很严重,别说现在的医疗技术,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有办法。
她不只是用银针,关键是用异能。
和魏师长问题差不多的人肯定也有,这种疑难杂症找过来,就算不收钱也会有不菲的收获。
“我不让你找了,反正你主动去找人,人家也不会信,还会觉得你是个骗子。”都怪她太年轻,要是老中医还活着,她肯定会给他养老。
到时候别人来找老中医看病,她这个当徒弟的出手解决问题,别人也只会觉得老中医更牛,她这个徒弟也比其他的大夫更厉害。
可惜,老中医死的早。
景娴叹气。
商南臣误会了,以为她是担心找不到病人才这么发愁的:“我不是不想给你介绍病人,而是有些病你治不好的话,别人可能会说三道四。”
魏师长这个他是想的简单了。
当时要不是看魏师长太难受,他也不会替景娴自荐。其实当时说完他就后悔了。还好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下次就不一定是这么容易治的病了。
他担心景娴受打击,被人非议。
景娴体会到他的苦心,也理解他的担心:“可你应该对我有一点信心,我的医术真的很好的。除了需要开刀做手术的问题,其他的都可以让我来试试。”
“下次碰见合适的病人我就向他们推荐你。”
商南臣嘴上这样说,心里打定主意,宁可让景娴做膏药,他帮忙去卖,也不会介绍病人给景娴。
他们家回到家。
景娴洗了澡,想起还没给张卉娟吃了药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明儿正好周末,她有空好过去看看。
正想着商南臣进屋了。
他熟练地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放在嘴里吃下去,又接着喝了不少水。他的动作粗犷,喉结滚动,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景娴趴在枕头上看着,眼底带着欣赏的笑意。
过年这段时间,她把商南臣给养胖了。
也不能说胖,就是和之前相比,脸上有点肉,没那么凹陷。没瘦的脱相,整个人看起来就年轻很多。他剃着板寸,星眉剑目,硬朗立体的五官,线条分明。犀利的眼神看过来时,顿时变得柔和。
他唇角上扬:“看什么呢?”
“等着你吃我啊?”
景娴说完,商南臣眸子一暗,直接从地上跳到炕上,顺手关了灯就压过来。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累。昨天我还体恤你,没想到你早上状态还挺好。说,你是不是妖精?”商南臣的话让景娴身子一僵。
她不知道他这是无心的,还是在试探她。
异能的秘密,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你就当我是个妖精吧!”景娴转过身,搂着他他的脖子,低声问,“怕不怕?”
“怕,怕死了!”
商南臣掐着他的腰,恶狠狠地说完就啃了下来。
景娴觉得,他肯定是在试探自己,可这一次,他选择无视,选择相信她。她第一次回应他,一时间,场面有些失控。
景娴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她低估了商南臣的本事。
直到今晚,她才充分的意识到,商南臣之前太收着了。
此时,她要重新定义商南臣。
第二天,景娴差点没起来。
事实上她也的确没起来。
商南臣大清早起来给孩子们做早饭,煮的高粱米粥,热的玉米面蒸糕,最后煮了一盆海鲜,把几个孩子喂饱,让他们出去玩。
景娴睁开眼已经十点钟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睡懒觉,那种感觉有种自己恍若在梦中。
“现在几点了?”她没有手表,全靠问商南臣。
商南臣端着一缸子白开水递给她:“十点了。”
“啊?”
几年喝水的动作一顿,她几辈子都没有这个时间点起来过。末世的时候,因为异能的关系,她睡眠很少。上辈子,更是没时间睡觉,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别说睡到十点,就是睡到六点起来的时候都很少。
无冬历夏都是五点之前起来。
景娴有点懵。
难怪她刚刚觉得睡的很舒服,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商南臣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正要问,就听景娴懵懵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六点以后起来呢。”
一句话让男人顿时心疼了。
“以后周末你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景娴好笑地说:“那怎么行?传出去人家还不笑话死?”
她喝完水把茶缸放在旁边,开始穿衣服起来。
“孩子们出去玩了?”
“恩,怕他们打扰你睡觉,就把他们赶出去玩了。”反正大毛十岁,比五六岁的小孩子懂事的多,也更让人放心。
景娴动作一顿,继续穿衣服。
“对了,学校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等过了十五,学校开学就送他们过去上课。中午回家来吃饭,学费是一个人一学期四块钱。”
四个孩子就是十六块钱。
但是买书本也是一笔钱。
“那天到时候你抽个时间,还是我抽个时间送他们去学校报到?”景娴问他。
商南臣说:“到时候我看看,我送他们去学校。”
“行。”
景娴把被子叠好下炕,准备烧火做饭。
商南臣跟个尾巴似得跟在她身后,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早上我去买了块肉。你不喜欢太肥的,我就买了五花肉。”
是她不喜欢吃太肥的吗?
景娴抬头看他,商南臣一脸无辜的回望,真是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景娴笑着问:“那中午做一顿红烧肉?这几天会不会吃肉太勤快了?”
本想说好的商南臣:“……”
“你这是不想吃红烧肉啊?”景娴蹙着眉,不
等商南臣否定就开口,“那行吧,不吃红烧肉了。这个肉留着吃点别的算了。”
商南臣:“……”
想吃一顿红烧肉真的难。
等到了中午做饭的时候,看着倒进坛子里慢慢炖的红烧肉,商南臣才回到自己被耍了。他觉得昨天晚上肯定没把景娴收拾服气。
他暗暗决定,晚上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景娴。
“哇!红烧肉!!!”
铁蛋先进来的,看到红烧肉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大毛和小毛也凑过来,福生拉着小毛的手说:“这就是阿妈做的红烧肉,绝了!超级好吃!这是我吃过最最最最最好吃的东西!”
红烧肉的味道真的很霸道,看着就让人吞口水。
几个孩子不争气的看了半天,才老老实实去洗手。
等到吃饭的时候,四个孩子一点都不矜持,就连向来稳重的大毛,都忍不住多吃几筷子。
吃饱了饭,四个小家伙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他们全部都吃撑着了。
只有商南臣看不出来,明明他吃的最多,偏偏小肚子还特别平坦。
景娴等他收拾完,说:“我去宋宁那看看。”
“看她同事?”商南臣精明的问。
景娴点头:“是我的病人,这几天很关键,她不仅是一个人,还不懂,我得去看看才放心。”
万一一不小心大出血,可就麻烦了。
景娴走到宋宁宿舍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叫声。
第45章
张卉娟哭的撕心裂肺, 不停的嚎。
站在外面,还能听见宋宁的哭骂声。
“为了那么个狗东西,值得吗?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晚上回去他哄你两句, 你又后悔了。现在孩子没了,你是不是还要怪是我把你带去找大夫的?”
“张卉娟,我他妈是上辈子干了多少坏事儿, 才摊上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的?”
“你现在就给我滚, 滚到医院去, 看看能不能保住你的孩子。”
“滚啊!”
……
宋宁一个从小被家里娇养着长大的姑娘, 从没受过这种打击。
张卉娟当时那么绝望, 还撞脑袋想自杀,结果她男人找过来, 说了她几句, 她就后悔了。
这种背叛让宋宁只觉得脊背冰凉。
她不是自己自己遇见这样的人难过, 而是为了这样的人, 把对自己好的人拖下水难过的。
“张卉娟,你觉得你的孩子是一条命,那我陪你一条命就是了。”
不好!
景娴站在门外听到这话, 二话不说就推门进去, 直接踹开房间的门,把里面的人都吓坏了。
张卉娟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煮鸡蛋,吃的直打嗝。
宋宁抱着一茶缸子红糖水,表情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她俩看到有人闯进来, 懵逼地看向来人, 见是景娴, 纷纷松了口气。
宋宁发现门插坏了,急的瞪眼:“嫂子,你还是人吗?”
“你们俩是人是鬼?”搞什么鬼东西呢?
把人吓个半死。
宋宁抱着自己的门插,这下真哭了。
“你把我的门插踹坏了,晚上我咋睡觉?万一有人踹门进来,我岂不是完蛋了。”宋宁关注的点永远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你们里昂在搞什么呢?”景娴抬高声音,冷冷地质问。
宋宁说:“我也不让你赔偿了,你卤个猪下水给我吃吧?这个不要票,我给钱!”
“宋宁!!!”
景娴生气了。
宋宁傻乎乎地问:“咋了?嫂子。”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呢?”景娴瞅着心虚的张卉娟,又看看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的宋宁,拧着眉,冷声说,“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刚才你们在屋里说的那都什么东西?演戏?”
宋宁激动地点头,却压低声音小声说:“她老公很鸡贼,以为发现她看了信,逼问她来的。她半真半假的跟他演了一场戏。刚刚我们也是做戏给她老公看的。”
景娴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从门口遇见的那个男人,同样压低声音说:“他走了。”
“不一定。”张卉娟看起来特别冷静,“他这个人非常多疑,现在说不定又回来了。”
“你们两个想死也可以,我现在就去找人给你们两个收尸。”景娴说完,给宋宁使个了眼色,转身就朝着外面走,果然一道身影飞快地从院子里跑出去。
这男人还真是狗比!
景娴冷哼一声,走到大门外,没看到人影才把大门关上,转身回到屋里。
她看着屋里两个姑娘,皱着眉问:“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举报信写好了,已经交上去了。估计这几天就能查到他那儿。昨天我稳住他,他还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只是以为我真的是来找宋宁麻烦的。不过,他那个人很多疑,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所以我过来就跟宋宁演戏。”
张卉娟的状态看起来可比昨天好太多了。
说话也是条理分明。
这样一个姑娘,竟然被那么个狗东西骗,也真是……点不好。
“事情没解决之前
,你们两个最好不要落单。这样吧,晚上我过来住,你们俩自己在这儿住,我不放心。”景娴看到两个傻丫头激动的神情就知道她们两个怕得不行。
“那你们俩现在在家,大门关上就行。晚上我可能要晚点再过来,我还有点事儿,估计要九十点钟才能过来。行吗?”
景娴问完,宋宁忙不得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我哥和我嫂子下班之后会过来。”
“那行,那我先回去了。”
景娴在两个姑娘期盼的视线中离开。
出去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张卉娟那个对象似乎不在这儿,应该是刚刚被吓跑了。
景娴回到家里,把这事儿跟商南臣一说,商南臣就立刻皱眉:“她那个对象怕是完蛋了。”
“那又怎样?他自己作的死,就要自己承受。难道张卉娟就不可怜?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诚心诚意地嫁给他,是跟他好好过日子的。看你看他干的是人事吗?”
景娴最恨这种男人。
商南臣说:“别生气,气坏了不值得。再说,这个人不是已经完蛋了吗?”
家里的孩子多,也都越来越大,几个孩子也要有属于自己的柜子。
地上的那两口柜可不能给孩子用,柜平时锁着,孩子们也用不了。商南臣就趁着周末在家里做小的柜子。正好他跟后勤那边买了不少木料,正好能做四个柜子。每个柜子一米长,六十米宽,五十米高。
到时候摆在炕梢,放孩子们自己的东西。
“结果没拉下来之前,这事儿就不算完。我今天晚上给魏师长看完病,就过去那边住几晚。”景娴说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早上肯定会早点回来,早上那么冷,要戴着围巾。
商南臣犹如晴天霹雳:“你晚上不在家住?”
“她们俩一个坐小月子,宋宁又是个小姑娘,那男的要是晚上进去,干点什么。她们俩估计都要交代在那里。”别人也就算了,可宋宁不是别人。
商南臣脱口而出:“你去就行了?”
“我会功夫,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景娴上次露过身手,这次就大大方方地说,“你要是不信,咱们比划两下?”
商南臣黑着脸。
这是他信不信的事儿的吗?
“你自己每次给魏师长针灸完,自己什么状态你心里没数吗?”商南臣脸色难看的紧,他气景娴不把自己当回事。
景娴说:“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
“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大傻子?”商南臣没好气的问。
景娴笑眯眯地说:“差不多吧。”
商南臣抬头看她,景娴蹲在他面前,给他帮忙,这算是低头道歉了。
他也不会因为这事儿跟景娴吵架。
“你想去也行,这几天就别给魏师长治病了。”商南臣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魏师长的病不能耽搁,之前已经治疗了,不能半途而废吗?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治病的,但是我知道你自己能控制。你可以保留点实力。实在不行,等这件事儿过去,多给魏师长针灸几天。”
景娴明白他的意思,觉得他这个人一点都不呆。
“我心里有数。”
晚上吃过饭,景娴去给魏师长针灸,针灸完脱力的躺在商南臣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虚。
商南臣气的磨牙,又拿她没办法。
他细心地伺候着她喝糖水,吃东西补充体力。
等她把针拔下来,二话不说就把人从魏师长家里背了出去。
徐桂枝看的一怔,随后满脸通红。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害臊!
魏师长这次没睡着,笑呵呵地说:“小商这是心疼自己媳
妇了。不过话说回来,景娴同志这手艺可是真是独门绝技。华佗再世怕不过也就这样了。”
“人家是真的尽了力的。每次给你针灸完,额头一层细汗,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她那脸白的跟一张纸似得,你腰疼最难受的时候,都没有她的脸看着吓人。”
徐桂枝想说,就是死人脸都没那么难看。
又觉得这么说不吉利,就换了个说法。
她心里很清楚,人家不是随随便便针个灸就完事儿的,估计是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法,才会这么耗费心力。
耗费心力的景娴不想跟商南臣说话。
她想,这可能就是末世的时候,那些人说的,社死现场吧。
商南臣也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两人回到家,孩子们照旧全都睡着了。
“洗澡吗?”
“洗。”
商南臣把她放在炕上就去给她倒水。
景娴洗完澡,回到家里,商南臣就用她洗过的水洗了一遍,也跟着进屋。
商南臣要关灯,被景娴给拉住了,她说:“抓紧点,我还要去陪宋宁她们俩呢。”
还去?
商南臣一肚子火气,使了劲的折腾景娴,恨不得让景娴下不了炕。可他跟更心疼景娴,结果由于开着灯的关系,他失控了。
景娴觉得她可能有点不正常。
末世的时候,她从未跟人家做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末世的时候就有这种效果。
当时那个大姐也没跟她说过这种事。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大姐当时也的确劝过她。
比如,大姐会说:“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到了末世还守着自己的有什么用。现在末世里有这么白皮肤的人太少了。那些女人都是蜜色肌肤。虽然你武力值可以,可你长的跟林黛玉似得,现在的男人就喜欢你这款。你只要勾勾手,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及时享乐不好吗?”
难道这就是大姐委婉在告诉自己,这种事情能增长异能?
不对啊!
要是真的可以的话,那也不会是秘密啊。
景娴隐隐觉得,可能自己此刻的状态是特殊的。
这个世界没有丧尸,她的异能每次用光之后,才会有一丝丝细微的增长。就算她每天等异能恢复之后,再把异能用光,到死异能到三级那都是烧高了香。
可现在不一样了。
商南臣一晚上就抵得上她辛辛苦苦修炼一个月。
或许,比一个月还要厉害。
景娴异能恢复,起来穿上衣服下地,转过身看到商南臣阴沉着脸躺在炕上,看都不看他,就觉得商南臣这会儿有点可爱。
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他一口。
商南臣身子一僵,顿时坐起来,回头瞪着景娴、
景娴伸出手握住他的,低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这么卖力,我觉得我今天晚上可以打十个人呢。”
她还用力捏捏他的手送开口站起身,拿着围巾往外走:“我明儿早上回来,你早点睡觉,辛苦你了。”
商南臣:“……”
他有种自己被利用完就丢了的感觉。
还有她话里话外的怜惜是几个意思?
“对了,我不开大门,直接从墙头跳出去。”景娴围上围巾,回头跟商南臣说完就出去了。
商南臣从炕上起来,抓住她的手:“我去送你!”
“今天算了,你要是想送就明天吧!”景娴又亲他一口,把人摁回去,转身离开。
黑夜里,没有人。
景娴也不担心被人看见,轻巧地跳上墙头,又像灵猫一般轻松跃下,几
乎没发出半点声音。商南臣担心地追出来,看到这一幕,久久没有放下门帘。
寒风吹过,他冻得打了个喷嚏,才把门帘放下。
关上外屋的门,转身进屋去。
他知道景娴身手不错,没想到会这么惊艳。
景娴趁着夜色,一路小跑,速度比正常人快的多。她跑步的时候,就像是拥有风的异能一般,整个人融入在风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经过路口,广场边上的秸秆堆旁时,她又碰见了那对狗男女。
男人哑着嗓子说:“还是你好!”
女人说话断断续续地,很是享受地说:“早就说让你别找那个女人,文工团的小姑娘都是麻烦精。她们爱做梦着呢!也就是你,喜欢鲜嫩的小姑娘。我也不比她大啊?我还比她小一岁呢?难道我没让你快乐吗?”
听到这里,景娴脚步一顿,走到另外一个秸秆堆旁边躲了起来。
男人恶狠狠地说:“快乐!怎么不快乐!就是因为跟你快乐,所以才觉得她有点索然无味。我没想到,她竟然有孩子了。还好她自己偷偷把孩子弄掉了,不然我还要想办法,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阴狠,完全没有半点身为孩子父亲的责任感,和对自己妻子的爱护。就好像,自己的老婆都不如他偷的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份量重。
不会这么巧吗?
景娴觉得这个也太毁三观了点。
张卉娟要是知道这件事儿,恐怕会疯了。
景娴没再停留,直接朝着宋宁的住处去。
她直接从墙头翻进去的。
然后站在窗户外面,敲了敲窗户框:“是我,开门。”
屋子里的人:“……”
宋峥过来开门,看到景娴自己过来的,惊讶的问:“商南臣就让你自己过来的啊?”
“他今天很辛苦,我就自己过来了。再说,我自己过来还快一点,不然他回去我还要担心。”景娴说着进了屋,看到张卉娟的状态不对,想了想,就问了几句,“你还记得年前的事儿吗?”
“什么事儿?”
景娴说了个日子。
张卉娟点点头:“那天的事儿我记得。”
“那天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回家的?”景娴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张卉娟心里也疑惑,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那天晚上他说是有事儿,回到家的时候,大概快十一点了。”
“你确定吗?”
“确定。”张卉娟说,“我记得很清楚,他很爱干净。只要晚回来,就会烧水洗澡。那天晚上天很冷的,他回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眼时间,就是快十一点的时候。”
景娴又说一个时间。
张卉娟也刚好记得:“那天也是,回来洗了个澡,然后说自己很累,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那前几天,他是不是也很晚才回去?”
张卉娟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关系,你直接说,我能承受的住。”可能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张卉娟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大概是什么事儿了。
景娴直接说:“其实你不用举报他别的问题。咱们现在出去,直接到广场那个秸秆堆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走!”
张卉娟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因为宋峥要过来,张卉娟一直都穿着棉裤,这会儿拿着围巾就往外面走。
宋宁想要去,被宋峥给留下了。
“你一个大姑娘去不合适,就在这儿等着。”宋峥把人摁住,宋宁还不服气。宋峥叫了一声,“嫂子,帮个忙。”
景娴就说一句话:“你还想嫁人吗?”
“嫁人干嘛?给人家当牛做马吗?”宋宁脱口而出。
宋峥的拳头都硬了。
“你们先走,我等会儿就过去。你们要是打不过他,让他跑了,这事儿就怪宋宁。”宋峥这么一说,宋宁立刻坐到炕上。
宋峥科不相信她,拿着大门锁走的。
宋宁:“……”
路上。
景娴说:“我不知道他们俩还在不在。”
张卉娟声音微寒地说:“在的,这个时间他还没回去。再晚个半小时就肯定不在了。”
还真的跟张卉娟说的一样。
那俩狗男女还在那里激情澎湃地奋斗,干的是热火朝天。
“大冬天,真是不怕自己冻掉了。”张卉娟一点都不愤怒,只是觉得恶心。
幸好她没有为这种男人死了。
不然她死后知道真相,肯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吐上三天三夜。
“杨广林,滚出来!”
张卉娟拿着手电筒照过去,杨广林非但没停下来,还干的更起劲了。张卉娟当场就吐了。
景娴几个人也恶心的隔夜饭差点都吐出来。
张卉娟抓起石头就朝着里面扔过去,男人惨叫一声,骂道:“张卉娟,你是不是疯了?”
那女人低声说:“你小媳妇来了,还不快点过去哄哄。我回去了,真是扫兴 。”
“不用管那个疯婆子,她不敢过来的。”杨广林真的是有恃无恐,完全没把张卉娟放在眼里。
“可我困了,这几天你先别来找我了。把人哄好了再说。”
女人以为是张卉娟一个人来的,穿好衣服从里面出来,顿时傻眼了。
“啊!”
她尖叫一声,拉上脑袋的围巾就要跑,被景娴一脚踹在地上。
她想打这个女人很久了。
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杨广林听到女人惨叫人还没出来,就开始骂道:“张卉娟,你是疯了吗?谁让你动她的?”
话落,他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外面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张卉娟什么话都没说,上前就给他两耳光。
“杨广林,我们之间彻底完蛋了。”
晚上还要睡觉。
宋峥拖着杨广林,景娴拖着那个女人,把他们两个分别带回去关了起来。
景娴不放心张卉娟,守了她一夜。
第二天,张卉娟出去一趟,就有人把这对狗男女带走了。
景娴回去跟商南臣说:“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们碰到的那对狗男女都是谁吗?”
“谁?”
“男的就是张卉娟的对象杨广林,女的叫陈冬霞。”景娴吐槽说,“你说,我都特意绕路走的,没从那边走,可没想他们俩兴致真的好,每次都换地方。我本来没打算理他们,可是他们在讨论张卉娟,我就多听了几句。”
“你还多听几句?”商南臣脸色不太好看。
景娴没注意到,继续跟商南臣说八卦:“对啊,他们俩还真是没有道德底线。你不知道那个男人说什么。他说要不是张卉娟自己把的孩子打掉,他也会亲手把孩子打掉的。”
说完,景娴就僵住。
她说漏嘴了。
“这事儿你保密啊!当做不知道。”
“你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了。”商南臣真的怕了她。
景娴蹙眉说:“为啥不让我出去?再说,不要脸的人都被抓起来了,怎么也不可能再被我遇见。而且,现在这年头搞破鞋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怕死的人有几个?
果然,没几天,结果下来了。
杨广林被开除了,下放到大西北去,一辈
子都不可能回阿里了。陈冬霞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是二婚,她爱人是十五年的老兵,前妻死了之后,家里人给安排的结婚对象。
姑娘是村子里的,本以为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可谁也没想到,陈冬霞竟然是这种货色。
才过来这边半年,就跟别人搞上了。
男方直接申请离婚。
陈冬霞的下场也不好,也被送到农场去改造,她们村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彩兰平时跟陈冬霞关系最好,此时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
她战战兢兢地回家,就看到陈保民阴沉的站在院子里,正冷冷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陈保民从她身边经过后,关上院子里的门,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刘彩兰就直接跪坐在地上。
刚刚陈保民的眼神太吓人了。
好像要给她吃一粒花生米似得。
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陈保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刘彩兰,那个姓陈的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第46章
他知道!
他全都知道!
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才不碰她!
刘彩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她不敢回头,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 好像只有这样,她就不在这里,什么都没听见似得。
陈保民阴沉沉地盯着刘彩兰,转身走了。
砰!
身后的门咣当一声, 发出巨响。
刘彩兰吓得身子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却不敢回头。直到脚步声走远,她才从地上爬起来往屋里走。
杨广林的事儿成了典型。
现在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到底是人走了。在下放的农场里, 日子好不好不说, 反正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过来的。
反倒是陈冬霞的前夫日子过的不太好过。
当事人, 除了他和张卉娟之外,另外两个被赶走的赶走了, 被下放的下放去了。他们俩还要承受这边的流言蜚语。
明明他们才是受害者。
宋宁的气的破口大骂:“你说这都什么破事?那些人就跟脑子拎不清似得。张卉娟都这么难了,他们还在背后说三道四。真是欺负人。”
“那有什么办法?不然你让张卉娟跟赵东强结婚?”景娴发誓,她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宋宁眼睛一亮:“嫂子,还是你的脑子好使,一般人真想不到这一点。”
景娴:“……”
她没这个意思。
“张卉娟这样的想嫁给别的人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二婚嫁人哪儿还能挑着什么好人家。不过, 赵东强这人是三婚了。还是没孩子的家伙。”宋宁越说,越觉得这事儿靠谱, 她坐不住了,“不行, 我要回去问问张卉娟。她要是觉得可以, 我就找人说媒去!”
景娴:“……”
宋宁说完就走了, 景娴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景娴还以为这事儿不会成的。
没想到过几天,她就接到了喜糖。
宋宁高高兴兴地说:“赵东强和张卉娟结婚了。”
“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这个意思。”景娴终于有机会可以解释了。
宋宁说:“这有啥?我回去和张卉娟这么一说,她自己还觉得挺好。然后我找人问了问赵东强的口风,赵东强竟然也同意。赵东强三十好几还没个孩子,直接向组织上打报告。张卉娟这边啥问题都没有,轻松就通过了。今天早上他们就去把证给领了。”
还真是迅速。
景娴都没想到,这俩人会成。
结婚后,张卉娟从宿舍里搬出来,搬到赵东强家里去住。张卉娟出身不错,除了遇人不淑之外,比陈冬霞不知道好多少个档次。
原本还笑话赵东强的人,这会儿都羡慕的不行。
别看张卉娟是二婚,可架不住人长得好看,不少人都愿意娶的。
仔细一想,这门婚事的确还不错。
军区的人也觉得没啥意思,这事儿就过去了。
景娴把新做好的膏药放在盒子里,叫大毛回来叮嘱他说:“这个送到魏东爷爷家里去。”
“知道了。”
大毛出门带着三个孩子去送膏药,景娴收拾收拾东西去医院。
商南臣又带兵去训练了。
听说这次去,又要刷下来不少人。
景娴不懂,也不问。
前几天,刚开了工资,景娴手里头有钱,打算明儿早上多买点排骨回去。
她拿着本子开始检查药品,药房里的药品越来越少。之前报上去补药的事情,都过去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人送药过来。
景娴统计完剩
下的药,又拿着所缺的药品单子上去找负责人。
下午,院长过来了。
景娴打招呼:“院长。”
“景娴同志,现在药品缺少,你单子上写的不少药,现在都没有。不说我们这事儿,就是其他的医院也都一样。”院长的话让景娴一怔。
“没有药?怎么会?”景娴不相信自己听见的。
她是在制药厂上班的。
制药厂一直在研发新药,之前研发出来的药品也一直在制作。他们制药厂这样,其他的制药厂应该也是如此才是。
怎么会没有药呢。
“咱们这是军区医院,比外面的一些医院还好好写。据说,下面的医院,用的还是过期三十年的药。”院长不是来跟景娴解释这个问题的,他是有事要找景娴帮忙,“你之前是在盛市的制药厂上班的,你们厂子里的药品都有哪些?你看看能不能卖给咱们医院点。”
这事儿景娴没做过,她不清楚。
她想了想说:“我可以帮忙给厂长打个电话,具体的事情还要您亲自跟厂长谈才行。”
这个结果院长很满意:“你帮忙打过去,简单说一下,剩下的就不用你担心了。”
“那现在就去打电话?”景娴是负责药房的,知道医院里急缺各种药品。
院长觉得这个女同志很有眼色,立刻带着景娴去打电话。
制药厂长厂长很好说话,后续谈的如何景娴不知道,她只知道院长没有愁眉不展了。
几年前,国家的制药业还在飞速发展。
这几年制药厂内却是一片乱象。
景娴他们制药厂还好好的,其他地方不少制药厂,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她下班的时候,碰到林清雯,和林清雯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清雯惆怅地说:“其实你第一次把单子递上去的时候,上面就在联系制药厂了。可惜,很多药制药厂都不做了。”
“怎么会这样?”景娴蹙眉。
林清雯压低声音说:“现在外面不少制药厂,正规的制药厂受到严重打击。之前蓬勃的制药业,不说停滞不前,甚至还出现后腿的情况。不少制药厂现在都是大肆挥霍,乱生产药品,还粗糙滥造。你觉得哪些药咱们能要吗?”
她是医生,很清楚那些药就算吃不死人,可也会拖累病人的病情,导致病人可能无药而亡。
景娴的心情依旧很沉重。
一连几天,心情都不好。
商南臣训练回来,发现她情绪不高,几个孩子也小心翼翼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他坐在她身边,低声询问:“你这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工作不顺利?”
“工作。”
“工作怎么了?有人为难你?”商南臣不认为是景娴业务能力有问题。
景娴把今天发生的事儿给商南臣讲完,又心情沉重地说:“战争还没有结束,不少伤员随时都会送过来。不只是我们这里,就是洽谈的医院,也会接收很多伤者。没有药,就算医生做手术把人就活了,人还是会死。”
“不会一直这样的。”
商南臣掷地有声地说。
他轻轻拍拍景娴的背,再次肯定地说:“你要相信党!”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景娴没再说别的,心情倒还是不怎么好。
药房的药得不到补给,还好消炎药一直没断。一个多月后,医院的采购办回来了,带来不少药品。景娴再次陷入忙碌之中。
她把所有的药品归类入库,做好统计工作。
忙了好几天才忙完。
这份辛苦让景娴感到身心愉悦。
虽然很多药品都缺,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空荡荡。
这会儿已经是三月份了。
土地化了。
部队在开荒,整个家属区没上班的人也要去开荒。
景娴趁着周末,带着四个孩子去开荒。
这跟生产队里差不多。
不同的是这边都是大家去指定的地方开荒,军属们也分了一大片荒地开荒。景娴带着几个孩子去干活,景娴翻地,孩子们在后面捡石头放在推车里,景娴用推车子往外推。
地上的野草直接就原地烧了当肥料。
别说没工作的军属,就是有工作的军属都来了。
吴老太太带着孙女和孙子捡石头,烧野草,所有妇女和孩子都忙成一片。
漫山遍野的野菜,比如苦麻子等等,都要挖掉。这个东西是不要上交的,景娴挑嫩的,带着几个孩子挖了不少回来。
还有不少猪毛菜。
猪毛菜做菜饽饽,苦麻子直接蘸酱吃。
菜饽饽只用一年玉米面,其他的都是猪毛菜。几个孩子吃的特别欢。商南臣更过分,直接吃了十个。
景娴:“……”
知道商南臣能吃,可没想到商南臣竟然这么能吃。
简直了!
“晚上还吃这个?”商南臣竟然没吃过瘾。
景娴瞅着几个小家伙,大毛说:“下午我们几个继续去挖猪毛菜。”
“婆婆丁和苦麻子也弄点回来。”这都是中药材。
就是这么生吃也是没关系的。
四个孩子点头。
吃过饭就出去了。
不只是景娴家这么干,就是隔壁的吴老太太也是带着孙女和孙子去挖野菜的。几乎家家户户都这么吃。
开荒很辛苦。
开完荒就要种地。
女人们点种子,孩子们跟在后面帮忙。
每天干完活回来,景娴都给几个孩子做好吃的,就连商南臣都赶着回家来吃饭。
开荒种地,日子很苦的。
不少人干完一天活,躺在炕上浑身都疼。
商南臣回来几次,拿着膏药走了,然后回来又拿着膏药走了。
“商南臣,这东西咱们家虽然不能要钱,可也不能白给。你知道这些药材有多贵吗?”不是景娴见识短,她是真的心疼。
商南臣也不敢随意说什么保证的话。
只能对景娴说:“我心里有数。”
这话真气人。
第二天,商南臣帮着一起去种地。
小麦先种,种完了还要种玉米。小麦和玉米套种,这样玉米产量高,小麦产量也好。上面怎么说,下面就怎么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景娴看到种子的时候,皱了皱眉。
这样的种子跟后世她见到的玉米和小麦种子差太多了。
种子都这样,种出来的东西能更好到哪里去?
景娴暗暗催动种子,不说让他们发芽,只是用自己的异能偷偷地改良一下种子的质量。至少经过异能过一遍的种子,要比之前的种子好一点。
抗冻,抗旱,出芽率高,种子也会比之前的种子健康。
她做不到改变所有的种子,只要是自己看见的,她都会用异能过一遍。
种完地后。
景娴听说山里有槐树,想去撸点刺槐花回来包饺子吃。
商南臣听说她要后山,不放心她自己去,也跟着出来了。
两人路过妇女们开荒的那片地时,小麦已经出来了。
没几天,小麦站出来了。
绿油油的一池子一池子的,看上去煞是好看。
“你们部队也是这么种的?”景娴看到小麦回头问商南臣。
商南
臣说:“都一样。这样套种产量高。”
景娴了然。
她控制着异能,用异能改良这片田里的小麦。
不求别的,只求这些小麦嫩给留个种。
换做是在末世,她根本用这么费力,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景娴不觉得辛苦,就当自己是在锻炼异能。
异能消耗完,恢复之后,继续消耗,每次消耗完都会有一丝丝增长。
这是好事。
“到了!”
商南臣朝着景娴要篓子,“我上去,你在下面等着。”
后山的刺槐花树年头不小了。
商南臣接过篓子,赤手空拳三两下就爬上去,开始撸刺槐花。景娴看到不远处还有榆树,自己拿着另外一个筐子去撸榆树钱。
他们也没多整,这个东西就吃个新鲜。
这要不是在军区,在大队上这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谁都不能私下里整。都是集体整完,集体分。
冬天的柴火也是捡回来放在大队,然后统一分。
树叶子也是家家户户分区域,只能在分给自己的那个地方搂树叶子。
军区没有外面那么严格,至少山上的东西不说随便,偶尔弄一点没关系的。
刺槐花比榆树钱麻烦。
晚上直接蒸榆树钱吃。
宋峥已经回去上班了,许凝还留在这边,两口子分开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做好饭,景娴让孩子去喊宋宁和许凝。
没一会儿,她们俩就过来了。
看到榆树钱,宋宁说:“我还以为你喊我来是吃猪头肉的。结果猪头肉没见到就算了,你还让我专门吃草?”
榆树钱都是村里人喜欢吃的。
景娴知道宋宁没吃过,所以不怪她没见过世面。
“那你等会儿别吃?”景娴说着拿起刀子去切猪头肉。
这个猪头可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现在天热,景娴卤的少。
农忙这几天不只是大人,孩子们也都累着了。肉票不够,就只能买不要肉票的肉来给孩子们补补。宋宁看到猪都笑眯眯地凑过来说:“我吃猪头肉就够了,不吃草!”
等吃饭的时候。
几个孩子都没吃过榆树钱,尝了一口之后,一个个吃的特别欢。
就连许凝都吃的停不下来。
“这东西这么好吃吗?不就是个草?”宋宁觉得他们是在演戏骗自己,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
第47章
景娴还用芥菜疙瘩炒了一盆黄豆, 里面放了肉末,还放了一点点辣椒调味。
那味道真的是绝了。
几个孩子吃着微甜的榆树钱饭,觉得吃腻了, 再吃一勺子咸菜炖黄豆。觉得口干,还能喝一口虾丸汤,真是过的神仙日子。
景娴用苦麻子蘸酱吃,听到宋宁的话, 淡淡地说:“这不是草。”
“这不是草这是啥玩意?难道还是仙草?”宋宁不肯吃,狠狠吃了一口猪头肉,觉得这才是人间美味。
这次的猪头肉有点微微辣, 那点辣不会让人吃不下, 只会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宋宁最爱的就是这一口。
“这是树的种子。”
“啥玩意?”
宋宁一脸你在逗我, 树的种子怎么可能吃?
“可能这就是你们城里人和我们山里来的人的区别吧。”景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谁都看得出来,她在跟宋宁开玩笑。
刚巧还有一串新鲜的榆树钱, 被福生拿在手里。
景娴直接揪下来一点,塞到宋宁嘴里。宋宁猝不及防地闭上上,想吐出来,觉得这是饭桌上,这么做不太好。于是只能吃下去。
吃草, 对城里人来说, 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吃着吃着,瞪大眼睛。
福生警觉地把手里那一小串榆树钱往后面拿。
宋宁:“……”
她就吃一口也不要。
“城里人, 吃树种子吗?”景娴笑眯眯地问宋宁。
誓死不吃草的宋宁小心翼翼地把碗递过去,紧张地说:“别盛太多, 就半碗。多了我吃不下。”
景娴从善如流, 没多添。
一分钟后。
宋宁:“再给我添一碗, 多添点!”
众人:“……”
旅市这边的人不吃榆树钱,盛市那边的人吃的多。但是军区这边不少人都是盛市那边过来的,还有龙城那边过来的不少人,都喜欢吃这些东西。
后山上那几颗榆树钱,可是一点都没浪费。
晚上吃的是刺槐花包子。
包子不是白面的包子,而是掺着玉米面做的。
刺槐花里面放了辣椒还有猪油渣,味道真的是香的不行。景娴蒸了一锅竟然没够吃。还好她不用担心浪费,又蒸了一锅。第一锅吃完,第二锅出炉,等家里人吃饭,景娴才拿了三个,给隔壁吴老太太送过去。又拿了三个给马淑芬送过去。
东西不多,就是让大家尝个鲜。
赵秀芝抱着半个包子,吃完还意犹未尽地吧嗒吧嗒嘴。
真好吃啊!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吴老太太做饭也挺好吃的,就是现在家里的油就那么点,每个月买的肉也就没点,根本不能好好做一顿饭。
倒是吴占福早年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过的还可以,吃完半个包子说:“妈,这包子做的和您以前做的味道差不多,真好吃。”
吴老太太看着孙子和孙女吃得狼吞虎咽的,把自己那份包子,分给姐妹俩一大半。
她说:“你上山去撸点刺槐花,明儿早上再去买点板油回来,我炼油的时候给你们也做刺槐花的包子吃。”
一听说有吃的,狗剩儿立刻说:“妈,你也去,人多力量大。”
并不想去后山整刺槐花的赵秀芝假笑着说:“你跟你爸去就行了,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
“我们把树杈子砍下来,你在下面摘刺槐花啊!不然回来还要奶奶自己慢慢搞吗?奶奶还要做饭呢,你又不会做饭,为啥不去摘花?姐姐都去摘花的。”狗剩儿天天跟着吴老太太玩,发现姐姐对他也特别
好。
他开始还跟着奶奶和姐姐去干活,全家就他妈最懒。
赵秀芝:“……”
就连吴占福都看了眼赵秀芝,赵秀芝红着脸说:“我以为你们要把树杈子扛回来呢。”
“妈,你可真是千金大小姐。你觉得那玩意能拿下来吗?那得拿多少?再说了,不让砍大树杈子,都是小的树杈子才让砍。”狗剩儿现在是真的嫌弃他妈,“你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跟铁蛋他妈完全不能比。人家都不掰树杈子,都是自己直接上树去摘的。做法还好吃,还会治病。”
赵秀芝听着听着火气蹭蹭往上冒:“那你去给她当儿子啊?”
“我倒是想去,要不是他们家现在四个儿子,以后都不要孩子了,你以为我不想去吗?”狗剩儿往他奶奶身边坐了坐,“奶,你放心,就算我不是我妈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宝贝大孙子。”
赵秀芝气了个倒仰。
这儿子真是白生了。
她想动手,对上婆婆的眼神,顿时熄火。
只能暗暗磨牙。
想着等哪天逮到机会一定好好打这小子一顿。
“奶,我吃完了!”狗剩儿下地穿鞋,出门前,跟吴老太太说,“奶奶,我去跟铁蛋他们玩滚铁环去了。就在外面不去别的地方。”
“去玩吧。”
吴老太太觉得大孙子以前不像话,跟着她这么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听话多了。以前那孩子看到红梅也不叫姐,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好像红梅是他们家的小仆人似得。
现在不仅叫姐姐,还向着姐姐,这是一件好事儿。
孩子们不少,家家户户都是三四个,多的还有五六个的。一群男孩子万滚铁环,看谁推的最远。从几个孩子一起排队推过去。
女孩子就站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开心。
胡同里热闹的不行。
吃过饭,许凝还有事儿,要去医院值班就先走了。宋宁没走,帮忙收拾完东西就帮景娴种地。
院子很大,空着也是空着,景娴早早就打上院子里的主意。
这要是不种点东西可是不行的。
家家户户还有自留地,自留地一般就是菜地,家家户户自己种菜吃。年底了,大队会发白菜、萝卜和土豆。想吃点小白菜,茄子啥的,就要自己种。
景娴把自留地没种菜,开荒后分给她们家的自留地,她给种上了小麦和玉米。还是套种的。边边角角种了不少黄豆。
等到时候,这些东西秋收了,她再多种点大萝卜、白菜、土豆和地瓜什么的。
院子里,她打算种点黄瓜,茄子和辣椒。
之前带来的种子里也不知道都是啥种子,反正她带过来就打算随便都种点。
院子空着是绝对不能空着的。
翻地很累的。
景娴力气大,翻地速度一点都不慢。她翻好了地,宋宁帮忙平地,商南臣就把地弄成一垄一垄的。三个人分工,干的还挺快。
院子里的石头几个孩子进来,一溜烟的给捡出来丢在车上。干完活又跑出去玩,玩一会儿再回来捡石头。
“小孩子真是精力旺盛,这一点都不累的。”宋宁着实羡慕。
她每天练舞蹈都觉得很累,练完就恨不得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说得好像你多老似得。”景娴看着完美的池子,转身进屋拿了菜籽出来。
宋宁不懂:“你这就种上了?能出来吗?”
“现在种是有点早,可也没啥关系。”里面有韭菜籽,韭菜籽比较顽强,跟别的相比,不怕冻。
再说,别人种菜担心出不来,她一点都不担心。
为能早点吃上自家种的菜,景娴有点儿迫不及待。
和开荒种地不一样。
现在景娴心里有种别样的情绪,就好像种下这些菜就是新生活的,是新的希望一般。
种菜不能太深,池子要浅。
商南臣用镐头刨垄沟,景娴在后面种地,宋宁的工作相对简单,就把垄沟里撒上土就完事儿了。铁锨在商南臣手里那听话的很,在她手里就好像完全不管用似得。
开始宋宁的速度不只是慢,还整的一点都不好看。
好歹也是全都盖上了。
到后面,熟悉了,也像模像样的。
宋宁擦着汗,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累的蔫哒哒地说:“下乡是不是都干这些活?”
“这才哪儿到哪儿?”景娴觉得宋宁就是一个没经历乡下种田毒打的天真小姑娘,“割草喂牲口,还要喂猪。这是最轻松的活,一般都是小孩子干的,没有特别分配。半大小子都赚大人公分了。知青下乡后,天不亮就起来,跟着社员们去挖水渠。挖完水渠,翻地,翻地完了,刨垄沟,然后种地。种完地之后,除草。那地可比我们开荒时候的地还多。有地好种,有的不怎么样。半山坡上的地,又干旱,石头子又多。辛辛苦苦种上去,产量也不多。还要半夜排着队浇地,浇地就要浇地半个多月一个月。而且,几乎要浇地好几次。要是干旱河里没有水,水渠里的水也干了。就只能抽井水浇地,也抽不上来水的话……”
“那怎么办?”宋宁傻乎乎地问。
景娴扭头看她,那眼神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宋宁觉得自己有被鄙视到。
“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乞求老天爷下点雨。”
景娴看到商南臣把垄沟刨出来,起来拿着种子过去种菜。现在重点小白菜,再重点红萝卜。过上一个多月就能吃了。
宋宁也跟着起身,过去平土:“农民真的不容易。这要是一直不下雨,还能有收成吗?”
“没有,一般情况下都是颗粒无收的。”
景娴想到那年干旱,半山坡的地别说收成,就是秸秆都没剩下多少,喂牲口都不够,别说分给各家烧火了。
宋宁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人家下乡,她不用去,因为她有工作。
别人吃苦她根本就不用。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嫂子,我还是晚点结婚算了。”
“为啥?”
宋宁很是忧伤地说:“我担心我儿子下乡会饿个半死。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么有福气,从市里文公团到这边,还能碰见你这样好手艺的嫂子。”
景娴:“……”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48章
“你们家不催你, 你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
景娴觉得,宋宁找对象可能真的比旁人难。
不是她不好。
而是她这样的一般人家养不起。
宋宁笑眯眯地凑过来,红着小脸问:“嫂子, 你有兄弟姐妹吗?”
兄弟姐妹?
还真有。
不过……
“看到我额头上的这个疤了吗?”景娴神情淡淡。
宋宁仔细一看,发现景娴额头上有个地方真的有一个疤痕,不知道多少久了,看着就疼。
“这是咋整的?”
景娴:“我妹妹推的。”
“妹妹?”宋宁瞪大眼睛, 问,“亲妹妹?”
“嗯。”景娴不在乎旁人知道自己的事情,“我亲妈当时吓坏了, ”
宋宁了然地说:“这就对了, 你妈没打你妹妹吗?”
景娴表情有点奇怪:“她拉着我妹妹出去, 叫我哥和我爸爸回来, 准备把我嫁到乡下,给厂长的傻子弟弟当媳妇。”
“你是亲生的吗?”
宋宁觉得毛骨悚然。
真是太可怕了!
景娴说:“是亲生的, 因为她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死,所以才特别讨厌我。他们不允许我跟他们一个姓,我是随我奶奶姓的。”
宋宁真没想到景娴会有那样的父母,要是景娴不说,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心疼的冒眼泪, 挥舞着拳头大声说:“景娴, 你放心,他们以后再来欺负你, 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景娴挑眉,睨着她纤细纤细的小胳膊 。
宋宁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理直气壮地说:“你别看我瘦, 但是我的人缘好。一呼百应, 你懂吗?”
“嗯,懂。”
景娴觉得宋宁这张嘴不怎么讨喜,但也是分人的。
至少在她面前越来越正常。
种完地,天色还早。
宋宁没让人送,自己走了。
景娴收拾好农具,看着商南臣压水浇地。
洋井出水不多,一次就那么一点,浇地压一个多小时都不见得能浇完。趁着天没黑,商南臣在这儿压井,才是初春,他身上还出不少汗。
几个孩子从外面进来,轮着上来压井浇地。
景娴进屋,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信,叫商南臣进来一起看信。
信是刘丽娟寄来的。
宋宁帮忙带过来的,当时也没来时间看。
“刘丽娟来的信?”商南臣掀门帘进来,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信问。
“嗯。”
景娴把信打开,坐在炕上看。
信是石怀明写的,话是刘丽娟说的。
前面问她还好不好,缺不缺什么东西,要不要她从那边邮寄过来。
忽然,景娴脸色有点难看。
商南臣凑过来问:“咋了?信上说了啥?”
“没说啥。”就是觉得有点晦气。
景娴也没想到,井家人还能蹦跶。
井明月上个月结婚了。
嫁给了革委会主任。
井家人一下子“洗刷冤屈”,从乡下出来了。大明两口子又回到原本的单位去上班,工资还比之前提了一个档。
之前唯一没受到牵连的井明阳,被推荐去了工农兵大学。
此时,井家。
井大明又住到原来的家属院里,他们家之前的住处分给了别人,周厂长的那套房子还没分出去,现在成了他们家的地方。
井家人仗着女儿嫁给革委会主任,在家属院里可是仰着脖子走路,生怕别人不知道
他们现在有靠山。
“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举报的,我非要把他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周慧芳骂完,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还有,景娴那个死丫头有信儿了吗?”
井大明盘腿坐在炕上,喝着小酒,听见周慧芳提到景娴这个名字,皱着眉说:“我上哪儿去找?不过,听制药厂的人说,她好像嫁人了,跟着人家直接跑了。”
“不要脸的下贱玩意。”周慧芳骂人特别难听,什么脏话都骂的出来,“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直接死在外面。小白眼狼,养她这么大,往家里拿点钱还觉得委屈,竟然不声不响就把工作给卖了!”
井大明阴沉着脸说:“一个月十八块钱,给你十五块,给了一年。我让年前那个月别要,给她自己留着,你不干。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把人逼到这份上,她不跑还留在这里给你赚钱?”
“一个月三块钱不少了!她在乡下一年也见不到三块钱。”周慧芳眼角上挑,白了井大明一眼,“你别什么都怪我,当初还不是你默许的?”
井大明拧着眉,不敢说话。
拿着烟斗抽了一口烟,吧嗒吧嗒的跟没听见似得。
周慧芳看着他抽烟就来气:“抽抽抽,怎么不把你抽死算了。”
“这是我女婿给我送来的,凭啥不让我抽?”
井大明不喜欢抽香烟,他觉得香烟没劲儿,就喜欢抽旱烟。旱烟的烟丝不好弄,女婿给拿来的烟丝可是好货。
说到女婿,周慧芳就像是换了个人似得,脸上笑吟吟的全是笑模样。
“明月才是没白养。之前我和你说啥来着?我说景娴那个死丫头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跟明月完全没办法比。也不知道她是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分配到制药厂去上班。要我说,你那个后妈,肯定跟村子里那个蒙古大夫有一腿。”老头子没死的时候,周慧芳可没少受老太太的气。
好不容易等老头子死了,她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井大明黑着脸说:“你别胡说八道!”
“我那是胡说八道吗?就问问你,你后妈一个乡下老太太,怎么可能把景娴送到制药厂去上班?制药厂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不是谁都能去上班的。不是那个蒙古大夫,还有谁能帮忙?”周慧芳振振有词地说。
井大明吧嗒一口烟嘴,说:“人家不是蒙古大夫,人家是医生。”
“没啥区别。”
要不是十里八乡的人指着那个糟老头子看病,他肯定没啥好下场。
周慧芳越想越不甘心:“还是让人找,找到那个死丫头就把人给带回来。”
那工作可是卖了五百块呢!
这几个月家里没工资,周慧芳手里的钱舍不得花,越发惦记景娴手里的那五百块。
景娴可不是周慧芳在惦记她。
她感觉自己一个耳朵有点烫,伸手摸了摸,皱着眉把后面的信递给商南臣。
“咋了?”
“你自己看。”景娴不想看那个些个糟心事儿。
商南臣把信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脸也跟着黑了。
景娴凑过去特意看看他的脸色,说:“不高兴了?其实他们被通报批评,还丢了工作,已经可以了。总不能真的把人给逼死吧?”
景娴倒觉得这没啥。
反正商南臣他前妻没有工作,日子就不好过。
没有钱,日子紧巴巴,他们俩怎么可能还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到时候相互埋怨。
日子好不了。
商南臣皱着眉看她:“我是担心这个钱要不回来了。”
“要是给,早就给了。”景娴笑眯眯地说,“虽然我的手段不怎么样,但是你岳母和你前妻现
在的婆家,都知道她是搞破鞋的,名声不好听着呢。”
换做古代,脸皮薄的女人早就上吊自杀了。
商南臣他前妻脸皮子不是一般的厚。
“你不会觉得我这招损,心太狠吧?”景娴定睛看着商南臣,只要商南臣敢嫌弃自己,她以后绝对不会再管他的那些破事儿。
商南臣想都没想的说:“你这叫什么心狠。你是没看过真正心狠的人,那些人连孩子都能……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你别胡思乱想,这事儿是我没做好。我当时要不是看在俩孩子面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
是他前岳母不要脸,虐待他儿子,他咽不下这口气,才写的举报信。
“那我给大姐写回信。”景娴找出信纸,拿出钢笔准备写信。
商南臣问她:“你打算写啥?”
“我让她把我的信都烧了。免得惹麻烦上身,别的也没啥可写的。”景娴嘴上说没什么可写的,还是写了好几页信纸。
她把信装进信封里,封好后递给商南臣,让他顺路把信邮了。
周一。
学校开学。
四个孩子去上学,中午放学不回来吃饭,因为时间很短,就在学校里吃。景娴又给他们钱买饭票。她自己不回家了,就在食堂随便吃一口。
家里中午不烧火。
晚上回去还要烧炕,景娴就特意做点比较费时间,但是也很简单的炖菜。
几个孩子回来,趴在炕上写作业。
闻着外屋的香味,福生加快写作业的速度,第一个写完坐在外屋去帮忙烧火。
“我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了几个葫芦种子。葫芦种在哪儿比较合适?”景娴一边做饭,一边跟商南臣讲话。
商南臣说:“你想种在哪里就种在哪里。”
“那就种在墙根儿那边。还有瓠子,到时候一起都种在那边。”景娴打算种几颗葫芦,到时候选几个葫芦切开,当瞟使。
小的舀面,舀米,舀豆子等等。
用处很多。
瓠子可以做饺子吃,做包子馅也可以。孩子们喜欢吃带馅儿的,到时候放点肉,或者放点油渣,孩子们肯定特别喜欢吃。
吃过饭,孩子们出去玩。
景娴把种子催生了一下下,然后拿着小耪锄在墙边上耪几个坑,把葫芦种子,和瓠子种子都种在那边。
葫芦和瓠子要爬架。
景娴溜达到后山,找了几根粗的荆条回来,等着过几天把架子搭上。
“有人在家吗?”
忽然,有人站在门口喊。
景娴低头看着墙角堆着的荆条棍子,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这里也不允许私自去后山砍柴火。
所以特意过来抓她?
第49章
“有, 进来吧。”
景娴扬声说着,往外面走,看到门口站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大姐。
大姐梳着短头发,两边头发都用卡子固定在耳朵后面。一件藏蓝色的外套, 打着补丁, 脚上的布鞋也是藏蓝色的, 一时间无法分辨她是来做什么的。
“同志,您好。请问你知道陈保民家在哪儿吗?”大姐很礼貌地询问。
景娴走到门口才注意到, 这位大家旁边有两个大麻袋,还有两个面袋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也不知道都装的是什么。
她看一眼就收回视线:“大姐,您稍等一下, 我给您问问。”
“那太谢谢您了!”
“不用。”
景娴正要去问马淑芬, 结果看到赵秀芝从家里出来, 手里拿着篮子不知道要去哪儿。
她开口喊道:“嫂子, 你知道陈保民家在哪儿吗?”
赵秀芝被景娴喊的一怔, 又听见陈保民家里才回头。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景娴门口, 明白不是景娴要问陈保民, 而是她旁边的女人问陈保民。
“知道。”
“是这位大姐要找陈保民家。”景娴来的晚, 后来发生那么多事儿, 和左邻右舍的关系也平平淡淡。
许多人见过, 可是叫不上名字, 更不要说那些白天不在家,晚上下班才回来的军人们。
“那行,跟我来吧。正好我顺路过去。”
赵秀芝也没过来, 站在原地等着。
“太可谢谢你了。”
大姐感激地弯腰把两个面袋子背在肩上, 又拎起一个大麻袋, 还要去拽另外一个麻袋。景娴见状皱眉,看着妇女瘦弱的身体,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拿过来的。
她伸手拉过另外一个麻袋,轻松的抱起来:“大姐,我送你过去吧。”
大姐一愣,歪着脑袋抬起头费劲地看着景娴,有点不知所措地说:“这东西挺沉的,我自己能拿的。”
“也不远,再说,我力气大。你说是不是,嫂子?”景娴说着话已经走到找赵秀芝面前,似笑非笑死看着赵秀芝。
赵秀芝脸色瞬间变了味,她嫌弃地看着那位大姐,伸手把她肩膀上的两个面袋子拿下来,拎在手里。
“来,我帮你拿一个。”
这施恩的语气真的让人非常不爽。
大姐却感激涕零,又害怕弄脏赵秀芝的衣服,想抢回来:“不用,不用。您帮我带路就行,不用帮我拿东西。我自己可以拿的。”
赵秀芝嫌弃的撇嘴:“行了,看你那个小身板,还扛着个大麻袋,走的不知道有多慢。”
大姐顿时手足无措。
“走吧,这么提着东西也挺沉的。”景娴气定神闲,她嘴上说着很沉,可她站在那儿像是抱着一袋子棉花似得,完全没看出累的迹象。
赵秀芝有点憷景娴,啥也没说,拎着东西就往前面走。
景娴也抱着麻袋跟在后面,大姐一怔,急忙跟上去。
走到前面路口,景娴看到他们家四个大小伙子,就说:“你们瞅着点家,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回去。”
小毛开始就没怎么玩,显得有点不合群。
闻言,直接起身,往家里走。
福生也想回去,又想玩,看到小毛的背影,大声喊道:“四毛,等等我!”
小毛走的更快了!
大姐看到这俩小家伙,惊讶的问:“这是你们家的孩子啊?”
“嗯,这是我们家老三和老四。”景娴指着被孩子围在中央的铁蛋跟大毛说,“中间那个是我们家老二,个子高的那个是我们家老大。”
大姐震惊,
那个大的有十岁了吧?
“你可真显年轻。”
赵秀芝没忍住,嗤笑道:“她本来就年轻。”
“你多大了?”大姐问道。
景娴说:“我今年十九。”
空气忽然安静。
大姐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把嘴闭上,暗恨自己的嘴欠。
赵秀芝没想到景娴这么光棍。
“孩子是我对象的,后面三个是三胞胎。”景娴敢这么说,就不担心赵秀芝拆台。
赵秀芝再怎么样也是军属,知道有些事儿说出来会伤孩子的心。
“三胞胎?我的天啊!我们村这几百年都没出过一胎三个孩子的。”大姐顿时羡慕的不行,一想到孩子不是景娴神改的,又哑巴了。
正尴尬着,到地方了。
“就是这儿。”
景娴抬头发现原来这是那个之前经常跟她打招呼的那个女同志家里。
“刘彩兰,你在吗?你们老家来人了。”赵秀芝说完,才想起来问这个大姐的身份,“你是他们老家的人吗?”
大姐点头:“是,我是来找我兄弟的。”
“哦,你是陈保民他大姐啊?那你有空常来玩,我们家就是他们家隔壁。”赵秀芝还是很热情的。
应该说,这个年代的人都很热情。
“好。”
大姐殷切的往里面看。
好一会儿,屋子里才有动静。
刘彩兰从屋子里出来,脸上有点不正常的红,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似乎眉眼含春似得。景娴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耳朵轻轻动了动。
刘彩兰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惊讶的问:“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陈映红看到刘彩兰,脸上的笑容有点淡:“彩兰,保民不在家吗?”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刘彩兰瞳孔一缩,脸上笑容尽失,震惊地看向陈映红。
“大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刘彩兰声音都在发颤。
陈映红皱眉:“保民没跟你说吗?他让我过来的。”
刘彩兰指甲掐在掌心里,都刺破了皮,她也没感觉到痛,只觉得浑身冰冷。
“啊,他说来的。”刘彩兰笑的特别勉强,一点都不热情。
景娴若有所思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没说别的。这不是自己家,自己跟刘彩兰也不熟,跟陈映红更是头一次见。自然不会随便乱说话。
赵秀芝听着俩人的对话,提着东西不耐烦地说:“你俩还打算说到啥时候?刘彩兰,你大姐千里迢迢过来,站在门口像咋回事?人家给你拿了这么多东西,赶紧让人进去。”
说着,赵秀芝自己先往里面走。
刘彩兰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大声说:“嫂子,我来吧!别累着你,我自己拿就行!”
“我给你拿进去吧,你肯定拿不动。”赵秀芝提着要往里面走,刘彩兰直接追上手去拿。
“我能拿的,还能有多沉。”
赵秀芝一松手,刘彩兰直接跪在地上。
她震惊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也不知道两个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她没有心理准备,不仅没拎起来,腰还闪着了。
刘彩兰疼的五官有瞬间扭曲。
“大姐,这里装的是啥啊?咋这么沉?”刘彩兰心说,疼也好,疼就把东西放在门口,送她去医院正好。
陈映红蹙眉说:“就是八十斤小米,这点东西你都拎不动?难怪你和保民结婚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给我吧,我自己拎进去。”
“大姐,我腰好像闪着了,可能要去医院看看。”刘彩兰可怜兮兮地拉着陈映红的手。
景娴放下麻袋,准备走人,不想凑这个热闹。
她刚把东西放在这儿,赵秀芝就在旁边说:“不用去医院,去医院干啥?让景娴看看就行了。”
刘彩兰恨极了赵秀芝的蠢。
以前赵秀芝的蠢是让别人承受,现在这份蠢让她承受,她才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陈映红却害怕麻烦景娴:“就是闪着腰而已,回屋里在炕上躺两天就算了。哪里用得着看医生,我扶着你进去躺一会儿。”
“我……”
刘彩兰刚要说话,被陈映红直接掐住手臂抬起来。她是干农活的,力气大,一只手就把刘彩兰给拖了起来。
陈映红跟景娴道谢:“大妹子,你俩等等,我从老家带了不少土特产过来,一会儿给你们拿点尝尝。”
“不用了。”景娴只想走人。
赵秀芝倒是想要,听见景娴拒绝,自己也不好意思要。
“我还要去副食厂买东西,就先走了。”
景娴看着两人进了屋,转身往外面走,还加快了脚步。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咋回事?”赵秀芝回头,听到声音就往里面追。
景娴想抓没抓住,只能被动地跟上去。
“唉呀妈呀,这脑袋是咋了?都出血了!完犊子了,这下可得去医院包一下。”赵秀芝蹲下来,仔细看赵秀芝脑袋上的伤口,回头问景娴,“这伤口有点深,是不是要留疤啊?那可完蛋了,留这么个疤,得多难看。”
景娴觉得赵秀芝这张嘴今天跟宋宁有的一拼,没看到刘彩兰脸色难看的要死,还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撒盐又觉得不过瘾,愣是往人家伤口上插两刀。
“我不是外科医生,这个我不懂。”景娴不想掺和。
她本能的觉得刘彩兰人不行,下意识想疏远她。
“就是一点伤口,撒上点锅底灰就没事儿了。”陈映红表现的一点都不着急,这反常的举动让人生疑。
赵秀芝想了想也是:“以前在乡下咱们都没条件,现在有医院,离的还挺近的,去看看也行。万一医生给看过之后,留的疤小一点呢?”
赵秀芝这话还不如不说。
忽然,她打了个哆嗦:“你们家咋这冷啊?”赵秀芝说完抬头正好看到外屋的后门也看着,顿时震惊的眼睛都差点掉下来,“你们家咋回事?现在又不是五方六月,后门开着干啥?嫌弃家里热乎啊?”
景娴以前没觉得赵秀芝傻,现在发现,赵秀芝的脑子是真的不够用。
她忽然有点好奇,当初怀疑她是特务的事儿,她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不是她瞧不起赵秀芝,实在是赵秀芝根本就没这个脑子。
陈映红脸色这会儿已经难看的不行,低头冷冰冰地看着刘彩兰,刘彩兰坐在地上装死,恨不得赵秀芝立刻就滚蛋。
第50章
“可能家里来了什么野猪撞开的吧。”
陈映红唇角讥讽地盯着刘彩兰, 看着刘彩兰低着头装死,就恨不得把她拎起来抽几巴掌。
“啊?野猪还下上吗?”赵秀芝还要问,被景娴给拉住了,赵秀芝敢怒不敢言, 老老实实地闭嘴。
景娴说:“那大姐, 我们俩就先回去了。”
陈映红这才露出笑模样:“我送送你们。”
“不用, 不用。”
景娴拉着赵秀芝就往外面走。
陈映红想送她们走,又想看看那头野猪在哪儿, 一时间慢了一步。她犹豫这一下,景娴和赵秀芝已经出了他们家大门。
“刘彩兰,保民之前跟我说这些事儿的时候,我本来还不相信。我觉得是他不相信你。你在村子里还算是本分, 没往那些知青身边凑, 一看就比别的姑娘有分寸。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分寸。”
陈映红冷冷看了她一眼, 先开门进屋, 看到炕上被子乱七八糟, 地上还丢着不少卫生纸。
卫生纸多贵啊!
一般人家都舍不得用。
现在就那么多丢在地上, 一看就是用过的, 瞬间刺痛刘彩兰的眼睛。
她弟弟十几岁, 还没成年就出去当兵, 上过战场, 杀过敌人, 立过不知道多少次功,才有今天的位置。眼看着一大把年纪才娶上媳妇,她就等着弟弟以后过上好日子了。
没想到她竟然给弟弟相看个这种玩意。
陈映红只看一眼就从屋子里出来, 她都没瞅刘彩兰, 嫌脏。后院一片荒地, 角落里是厕所,除了厕所没有地方可以躲人的。
倒是院墙不算高,她站着就能看到远处。
那个野汉子肯定早就跑了。
她回到家,关上后院门,刘彩兰已经爬起来,开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陈映红啥也没说,翻开柜子找粮食准备做饭。
另一头,赵秀芝被景娴拉出来,等景娴松开手,她才不满地说:“你拉我出来干嘛?他们家里可是进野猪了。野猪身上可全是肉,要是弄死了,咱们还能分点肉吃。这个肉是不要票的。”
吃吃吃,她只想着吃。
景娴很肯定这种单细胞动是想不到特务那个层面上的。
“你之前为什么怀疑我是特务?”景娴忽然开口,差点把赵秀芝吓死。
赵秀芝恨不得这事儿没发生过,现在景娴问,她还不得不回答:“这还有什么吗?特务不都长的好看,不管到哪儿搅得腥风血雨的。”
“你咋知道的?”景娴不动声色套话。
“就那么知道的。”赵秀芝硬气不起来,想快点走出去好去副食厂。
她没想到景娴没回家,还跟着她一起往副食厂走。
景娴抬眸,平静地看着她,没说一个字,偏偏把赵秀芝整的非常憋气。
“那天我和刘彩兰聊天,她说起家里的事儿,说她哥跟她嫂子在厂子里抓到一个女特务,立了功,还奖了钱。”
景娴眼神微闪,没想到竟然跟刘彩兰干关系。
“你就这么想到我了?”景娴凉凉地说,“我当时可是除了去赶集,去个副食厂之外,不说足不出户,也没差了吧?”
“啧,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相信。刘彩兰说那个女特务,力气大,有功夫,还长的漂亮。你自己想想,哪里跟你不一样?这不一样样全都对上了?”赵秀芝声音超大,似乎这样自己有理似得。
“……”
景娴明白了,这事儿恐怕不是刘彩兰无意说的,而是有意为之。
为什么选择赵秀芝呢?
当时因为孩子的事情,跟自己起过冲突。赵秀芝是出了名的力气大,她的力
气比赵秀芝还大,偏偏她长得比赵秀芝又瘦很多。
引导赵秀芝怀疑自己是特务,还真的是轻而易举呢。
“你不用脑子想想,能和军人结婚的人都是要政审的。你觉得我是没通过政审吗?”她的档案上可是清清白白的,否则她就是再想嫁给商南臣也嫁不了。
赵秀芝嘴硬道:“万一有人钻了空子,比如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呢?”
“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长大之后在我们市的药剂班读过书,后来直接分配到制药厂里上班。而且,我才十八,虽然我奶奶和我师傅不在了,可我爹妈还在,每个月都会到制药厂找我。你觉得谁这么有本事能让冒名顶替我?”景娴觉得幸亏吴老太太身体好,被吴营长接过来了。
不然,就凭借赵秀芝这个脑袋,她不惹事还好,要是惹事儿的话……
吴营长的军旅生涯也就到头了。
“赵秀芝,你以后还是少说话,特别是有什么事儿的时候。”景娴难得发一回善心,这完全是看在吴老太太的份上。
赵秀芝顿时来了脾气:“你说的这是啥话?凭啥我不能说?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家拉屎放屁?”
“……”
她不跟这个嫂子一般见识。
景娴轻飘飘一个眼神看过去,赵秀芝又怂了。
她淡淡地说:“为了你们吴营长的前途,我好心劝你一句,你不想听就算了。”
赵秀芝虽然又馋又懒,还蠢的不行,但她一心为丈夫和儿子。吴占福的前途比她的命看的还重要,她不想回老家去刨地。
当初她为了吃大本,抢在她几个姐姐和妹妹前面继承了她爸的教师工作。
后来跟着吴占福来到这边,才能被分配到小学去当老师。
现在她们家的姐姐妹妹们都恨不得吃了她。
她才不想回去。
虽说现在不当老师,可她在后勤上班,那也是能干一辈子的。
“那事儿是我不对,那也是你自己跟特务的各种技能都对上了。我也不想怀疑你啊,谁让你长的好看,力气比我还大呢?”赵秀芝这次是真心跟景娴道谢。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有时候说话不受听,总是被婆婆嫌弃。
像景娴这样提醒自己的人真还真没有。
她不说感激景娴,但是对景娴的印象好了很多。
景娴听到赵秀芝的话大无语。
这话听着啥毛病没有,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怪我长的好看,怪我力气大?”景娴慢吞吞地说。
赵秀芝立刻点头说:“可不就是这样嘛!不然我还能怀疑你?给我十个脑袋,我也怀疑不到你身上啊。”
合着全是她的错了。
景娴没跟赵秀芝计较,俩人到了副食厂,赵秀芝看到景娴买东西,也跟着买。
她买就买嘴巴还不闲着:“买这个干啥啊?这全都是瘦肉,也没啥油水,钱还不少。”
“这个肉叫护心肉,猪身上总共才一斤,买到就是赚到。”景娴又买了一块五花肉,五花肉做红烧肉最合适。
这段时间农忙,一直都没有好好做饭。
景娴想着给几个孩子好好补补。
“护什么肉它吃到嘴里不也是一个味道?多买点肥肉,还能炼油吃。你这买回去多吃亏。”赵秀芝不怎么会做饭,可也知道吃肥肉好。
“喜欢吃肥肉的还好说,那不喜欢吃肥肉的怎么办?”
“这年头吃肉还有人吃不下去的?”赵秀芝不光话里嫌弃,表情也一样嫌弃的不行,“她那是没生在闹饥荒的年纪,不然别说肉,就是土都得往嘴里放。”
“说的也是。”
景娴觉得她说的没错。
末世的时候,最能看见人性丑陋的一面。
她觉得跟那些人相比,蠢蠢的赵秀芝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两人买完东西回去。
吴老太太看到赵秀芝买回来的肥肉,什么话没说,切下半斤肉,留着等会儿炒土豆片吃。在村子里想吃肉,都的等着大队杀猪家家户户才能分那么一点。
一年吃上两次,能尝个肉味就不错了。
在部队这边,只要有肉票,好歹还能买着肉吃。
吴老太太也舍得给家里人吃。
赵秀芝在旁边看的心疼:“妈,这也太多了吧?这么点肉,一顿吃完了,后面吃啥?”
“你不喜欢吃肥肉?”吴老太太回头问赵秀芝,不等赵秀芝开口,又说,“你要是不喜欢,那就少切点,让狗剩儿红梅和吴占福吃点就行了。”
赵秀芝真的有苦难言,不好说自己也喜欢吃。
只能眼睁睁看着婆婆少切不少肉。
吴老太太想治赵秀芝有的是办法。
谁让赵秀芝蠢呢。
大多数时候,吴老太太都让赵秀芝挑不出任何错来。
赵秀芝是抠门了点,是对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不太好一点。她为了自己能吃大本,瞒着家里所有姐妹去接班,可以说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她有一点便宜都想占人家的。
对儿子倒是真的好。
单凭这一点,吴老太太也就忍了。
婆媳俩这么多年没红过脸,全都靠赵秀芝的蠢。
吴老太太不屑跟她吵架。
景娴做了一顿红烧肉,几个孩子吃的那叫一个幸福。每个人都吃的撑的不行,才出去玩。
“陈保民你认识吗?”孩子不在家,景娴才跟商南臣聊天。
“我的副营长。”商南臣察觉到不对,抬头问景娴,“怎么了?”
“今天他大姐来了,正好问路,问到咱们家来。她带不少东西过来,我和赵秀芝就顺路把她送过去。陈保民的爱人似乎出了点问题。”
景娴说的很委婉,把商南臣吓了一跳。
商南臣警惕的问:“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她好像外面有人。”
“就这事儿啊?”
商南臣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陈保民的爱人是特务呢。
景娴狐疑地抬头打量他:“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你该不会以为陈保民的爱人思想觉悟有问题吧?”
“差不多。”别的商南臣也不关注,“这事儿你别跟别人说,万一不是真的呢。”
景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商南臣问,“难道你看到了?”
她没看到,但是她听见了。
她难道要跟他说她听力超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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