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熟了吗
许心瞳觉得傅闻舟就是个变态, 她快被他弄死了。
平时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扒掉那层皮就一禽兽,他用能想得到的、她完全想不到的方法各种折磨她。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鸭子, 在翻滚的布帛里逃来逃去,爬啊爬的又被抓了回去。
偏偏他很有耐心, 一时半会儿不肯结束, 捞着她的脸颊吻她,要把她的呼吸都攫取。
“明天要上班!还要上班!”她感觉抓到了鸡毛令箭。
“那就请假。”他把她拉到近前,双臂撑在身侧,漆黑的眸子就这样望着她, 鼻尖似乎是沁着汗。
许心瞳没见过这样的他, 实在是性感得要命。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 忍不住凑上去亲他。
中间睡过去,早上的时候她醒了一次, 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 天光已经大亮。
她洗漱完走到外面, 傅闻舟都跑完步回来了,拿挂脖的毛巾侧头擦着汗。
许心瞳的目光落在他抓毛巾的手上,指骨修长,关节有力地凸起,不觉就想到昨晚他怎么用这双手抓她的, 脸上飞红一片。
他望过来时,她已经抬头在看天花板了。
傅闻舟说:“这白色的屋顶很好看?”
他语气平静中带着笑。
许心瞳被他调侃得有些后悔,就不该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被他抓住把柄调戏。
她佯装欣赏般四处望了望,说:“还行吧。”
傅闻舟抻开椅子, 大手拍拍椅背:“过来吃早饭。”
许心瞳快步过去了。
傅闻舟吃早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垂眸慢慢吃着,下颌因咀嚼而慢慢律动。
许心瞳看了他会儿,目光定格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傅闻舟的嘴唇弧形很优美,乍一看有点冷漠,尤其是微微抿着、不笑的时候,可又莫名地很撩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望来。
许心瞳连忙垂下头吃自己碗里的东西,只是食不知味。
“多吃点儿蛋。”他给她舀了一勺炒蛋。
许心瞳乖乖吃了。
她吃东西时很乖,一小口一小口,就那样埋着头慢慢吃着,像某种小动物。
傅闻舟的眸色变得深沉,好像脊梁骨上爬过什么似的,略有些酥麻。
在他见过的美人里,许心瞳其实算不上一等一的,可她的美丽中还别有一种生动和娇憨,让人不自觉想要把她揉到怀里,又亲又抱,跟中邪了一样。
尤其是她哭起来的时候,感觉他一颗心都要碎了。
疼是真疼,可竟也衍生出一种想要凌虐她把她揉到骨子里的念头,让人头皮发麻。
傅闻舟这种自制力很强的人,都几乎濒临失控,就能想象出昨夜是如何的乱象。
光怪陆离,不知所以。
许心瞳吃了会儿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有些忐忑地放下勺子:“怎么了?”
“没什么,你多吃点儿。”他神情自若地替她开牛奶,“喝点儿奶。”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喝奶。”许心瞳嘟哝,可到底还是不敢不听他的,默默喝起来。
喝完了,傅闻舟勾起钥匙起身,说要送她去公司。
许心瞳忙摆手:“我自己去。”
“都打算辞职了,还怕被人看到我送你去公司?”
“那不一样,我不喜欢被人家议论。”
“谁会议论你?如果别人真以为你我有什么,更没人敢议论你。”
许心瞳哑然。
道理其实她也懂,但实在没有他这种心理素质。
或者说,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而且也根本没人敢在公司里议论他。
许心瞳思忖了一下他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有几句印象非常深刻。他说,人要不断往上走,只要凌驾于他人之上,根本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凌驾于他人之上,不管别人对他有什么看法,也不过是无能狂怒。
他还说,他很喜欢别人不喜欢他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样子。
许心瞳觉得他这人有时候有点恶趣味。
下电梯的时候,她还忍不住侧头端详他。
他有一副无可指摘的好皮相,气质内敛,性格……至少表面上看,算不上不好。
就是心思挺难猜的。
“看什么?发现你老公长得帅了?”他回头跟她笑。
许心瞳面上一烫,飞快撤回了目光,在心里暗骂他脸皮厚。
傅闻舟拿笑眼瞅她,心情不错。
到了公司,他让司机在拐角处放她下来。
虽然嘴里说着两人关系被发现也没什么,可到底是照顾她别扭的自尊心,在离大门十几米远的地方跟她分别。
“再见,傅先生。”她站在玻璃窗外,搞怪似的伸出手跟他拜一拜。
脸上,弯出两个笑靥,那可爱又可恨的模样,让他看了就想把她捞进怀里狠狠教训一番。
傅闻舟的手在膝盖上略略敲了下,掌心无意般抚过西裤上细微的褶子:“瞳瞳,你是不是不想走了?那我们可以继续聊一聊。”
许心瞳看到他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怵了,缩了缩脖子,飞一般溜走,脚底跟坐了火箭似的。
傅闻舟扯一下嘴角,在心里道“孱头”。
不远处,一辆火红色的玛莎拉蒂正好停在红绿灯口。
车上两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那是……许心瞳吧?”副驾座,谈倩下意识开口。
夏瑶眯了下眼睛,说:“是她。”
谈倩:“……那后座那个是……”她没敢说下去。
但是,京A8后面跟着的那排数字实在显眼。这样的牌照,翻遍整个三环都找不出几张。
“大老板。”夏瑶冷笑,清楚地说出了她不敢说的话。
谈倩更加沉默了。
她也认出了那牌照,只是不敢往下说而已,她在公司小心谨慎惯了。
论后台,她比不上夏瑶,论家世,她就更望尘莫及了。
夏瑶不但跟CEO陆卓是老同学,听说家里也很有钱有势,她哥哥夏航还是誉恒的股东。
两人名义上是姐妹,夏瑶可没真的当她姐妹。
这一点,谈倩比谁都清楚。
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为什么讨厌许心瞳-
许心瞳不知道为什么夏瑶最近总找她麻烦,不止是工作上,哪怕开会的时候,她似乎也有意在针对自己,经常把一些难题抛给她。
直到那天下班到很晚,她去茶水间打水时无意间看到她和傅闻舟走在一起。
神态傲慢,全然没有人前那副谦恭知性的样子。
隔太远,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夏瑶嘴唇一直在动,她说一大堆,傅闻舟才吝惜地点一下头。
但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了。
“想不到你跟陆卓一样,都喜欢这样的。三哥,口味变得太快了吧?什么野食都吃,也不怕吃出毛病。”走过拐角,夏瑶冷笑。
傅闻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在别的领导面前,也是这么口没遮拦的?不怕得罪人?”
听出他的不虞,夏瑶也毫不在意:“那只能请您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多担待我一些了。”
傅闻舟低头笑了,只是,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夏瑶望着他凉淡的笑容,心里有些悚然,但面子使然,嘴里不肯服软:“许心瞳这种货色,也难为你们一个个前仆后继的。”
原以为她这么辱骂许心瞳他会生气,毕竟那日早上,她亲眼看到两人亲昵,傅闻舟还替她整理衣襟。
可夏瑶失望了,傅闻舟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甚至笑着听她骂完了,才淡淡地说:“背后说人,可不是什么光彩行为,小心被这儿的摄像头拍下来,那你这淑女形象可就毁得彻底了。”
夏瑶摸不准他的意思,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憋得慌。
她哥哥在誉恒地位不低,她家里背景也不差,她并不惧怕傅闻舟,大不了换个地方工作。
但其实她是有些怵他的,只是表面一副不怕的样子。
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傅闻舟大抵是那种不会逞口舌之快的人,可他真的要你的命,那一定不会手软。
但转念一想,就夏家和傅家的交情,她真不相信他敢对她怎么样。
但他显然也不会在意她。
她想不通的是,他干嘛好声好气陪她在这儿浪费这么长时间。
认识这么久了,她大抵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面光风霁月待人温和,实际上就是条蛰伏的毒蛇,他绝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回忆了一下,这一路,她除了抱怨了一通陆卓、她和许心瞳的琐事,应该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吧?-
傅闻舟到家时,发现许心瞳不在客厅。
他弯腰将皮鞋脱下,径直去了房间里,也不见她人影。
他取出手机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那边,许心瞳闷了会儿才说:“跟朋友出去玩了。”
“去哪儿了?”他不是听不出她的抗拒,虽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但万事总得先见到她再说。
见到她,什么都好解决。
傅闻舟不是个喜欢在无谓情绪上浪费时间的人。
可落在许心瞳耳中却不一样了。
她这么明显地在生气,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人的心,恐怕是铁打的吧。
许心瞳就没见过比他更冷酷无情的人。
挂了电话后,她坐在店内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沉默了好久。
脑海中自动浮现他那些甜言蜜语,只觉得不真实得很。
咖啡上来了,她跟店员要吸管。
店员怔了一下,似乎很难得遇到喝热咖啡还要用吸管的客人。
但见她执拗地望着自己,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帮她取了来。
许心瞳把吸管插-进去,闷闷地啜吸了一口。
夜深了,街道上却愈加繁华,华灯初上,人流如织络绎不绝。
偶尔有明晃晃的车灯掠过,流光一般,和店内的水晶吊饰折射出的反光交相辉映,却让许心瞳有种刺目的不适感。
可能是喝了咖啡的缘故,她觉得自己比进店前更加心浮气躁,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咖啡就是这样,喝了心悸难安,不喝更加难受。
她觉得她可能有病吧。
“瞳瞳,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得先回去了。”上了几次厕所的朋友回来,跟她告辞。
“没事吧?我送你出去。”她要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说罢朋友就捂着肚子出去了。
许心瞳复又坐下,望着空荡荡的店里,手下意识抓紧了杯子,心脏的地方好像被什么啃咬着。
门铃声响了,许心瞳有所察觉似的,朝门口望去。
进门的果然是傅闻舟,他难得穿着一件长呢子大衣,浅浅灰色,裁剪熨帖,踏进来时已经脱下来搭在一边的臂弯里,露出里面同色的西装。
店员上前替他接衣服时还在看他,嘴唇翕动,似乎是在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许心瞳之前观察过几次,其他客人进来时她可没有这么殷勤。
嘴角抽搐,许心瞳恨恨地咬了一下吸管。
傅闻舟婉拒了对方替他挂衣服的举动,目光在店里一扫就看见了她,径直朝靠窗边的位置走来。
“等很久了?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他在她对面款款落座,又招来侍者,要了一杯美式。
“也没很久。”许心瞳垂着头,拿吸管在杯子里搅拌。
“吃点甜品吗?”傅闻舟翻开菜单。
“不吃了。”
他停下来看了她一眼:“不开心?”
许心瞳也不意外他总能捕捉到自己的真实情绪,他本来就是洞察敏锐的人。
她继续搅拌咖啡,没吭声。
傅闻舟见她的手有些发红,似乎是生了些冻疮,将她的小手温柔地握在掌心里:“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如果你想说,我一直等着你,等你心情好了再跟我说,或者骂我一顿。”
许心瞳没忍住,笑了出来,笑过后有点气恼。
这人总是出其不意。
她瞪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又闷了会儿才声音喑哑地开口:“你认识夏瑶啊?”
傅闻舟敲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一瞬就明白了:“你白天看到她在公司里跟我说话了?”
许心瞳:“嗯。”
傅闻舟:“不熟,只是家里有点交情,她哥哥是誉恒的股东。”
许心瞳:“……哦。”
仔细一想,他俩看着也不像是很熟的样子。只是,人都有一点狭隘的心理,尤其是她这样的人。
她跟夏瑶的关系那么差,他还跟她走在一起看似很熟的样子。
她心里是真不舒服。
幼稚就幼稚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成熟的人。
傅闻舟又握了握她的手:“我猜你也不会觉得我跟她有什么,那就是单纯的小性子了。”
许心瞳张了张嘴巴,说不出反驳的话。
但更惊讶于他竟然这么说,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幼稚耍小脾气的瞳瞳,是真的很可爱。”傅闻舟莞尔,忽然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干嘛捏我鼻子?!”许心瞳气呼呼地说。
傅闻舟半捞半抱地把她从座椅里捞起来,搂着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驻了一下,用自己的外套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这才推开玻璃门。
到了外面,冷风呼啸着扑面而来,许心瞳被吹得打了个哆嗦。
傅闻舟见司机没把车停到门口,暗骂一声,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径直穿过马路。
“傅先生,不好意思,这边不能掉头。”司机连忙下来帮忙开门。
到了车里,暖气一烘,总算舒服了些。
可许心瞳还是觉得手上痒得慌,温度升高后,就更甚了。
见她一直在那边挠啊挠啊,傅闻舟把她的手捉过来握住:“别乱挠了,越挠越痒。跟我说说,手怎么这样了?”
“冻疮啊,你看不见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冻疮,我是问你怎么长这个了。”屋子里和公司里都有暖气,上班她又开的车,怎么会长冻疮?
许心瞳看他一眼,他漆黑的眼底都是关切,她忽然就觉得委屈得不行。
然后就把夏瑶这段时间故意找她茬,联合谈倩和部门另一个领导打压她,把她调去那种乡村调查的事儿一股脑儿跟他说了。
越说越委屈,眼泪像是金豆子似的一颗颗往下砸,嘴巴都撅了起来。
傅闻舟把她整个人都抱到怀里,大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许心瞳哭了会儿,这才不哭了,只是还抓着他的衣襟抽抽噎噎。
后来终于停了哭声,这才发现自己把他的衬衫前面哭湿了一大片。
她推开他,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傅闻舟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等她发泄完了,他才掏了块帕子细心地替她擦掉眼泪,嘴里不忘调侃她:“她这么对你,你没什么别的对策吗?就这么逆来顺受?”
许心瞳觉得他表现得太平静了:“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傅闻舟觉得好笑。
“你还笑?!”
“你只是想要我安慰你吗?”他擦完后看向她,手里还捏着那块帕子,手腕随意地搭在膝上。
虽是笑着的,一双凤眼锐利凛冽。
许心瞳很少看到他私底下这么严肃,不觉收了几分情绪。
“如果你去外面工作,这种事情只是小儿科而已。”他顿一顿,又道,“虽然这样说你可能会生气,但是,你现在经历的,在我看来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夏瑶只是暗地里给你使绊子,把你调去一些看似艰苦的环境里做一些苦差事,但你试过你努力了很久做好的项目被人窃取成果吗?你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吗?”
“还有更难堪的,我都试过。”
许心瞳:“……”
他又将她的手握到了掌心,微微施力,却蕴含隐隐的力量。
许心瞳低头去看他的手。
很宽大,指骨修长,骨骼突出,一看就是一双成年男性的手,特征明显。
和他这个人一样,很有力量感。
许心瞳难得压下自己的小情绪,没有反驳他。
之前其实不太认同他的话,现在已经打心底里认同了。
不过,还是不爽啊!
“不过,心疼也是真心疼。老公哪有不心疼宝宝的?”他话锋一转,把她整个人都牢牢扣在了怀里,眼神直勾勾望着她,嗓音有点沙哑,却是说不出的撩人。
许心瞳暗骂自己不争气,哼一声:“还说心疼!你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负,还不让我辞职!”
这是气话,其实这会儿她已经不想辞职了。
她又不是缩头乌龟!别人不让她好过,她也不打算让别人好过!
“宝宝这是在跟我告状吗?”他的声音是真好听,手若有似无在她腰上游走。
许心瞳觉得他这样有点色.情。
可当她望着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眼神清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偏偏她还被他撩拨地心猿意马。
这家伙!
她生气了,口不择言道:“开了她开了她!”
“她哥是誉恒的大股东,她家里也很有背景,开了她虽然没有什么大麻烦,也会得罪人,没准会让夏航以为我这个老板对他有什么意见呢。”傅闻舟叹了口气,似乎挺为难。
许心瞳本来也没打算真让他开人,可他这么气定神闲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开拉倒!”她把他的手拍开拨下去,不让他搂她了。
她从他腿上爬下去,坐到一旁去了。
中间空着约半米。
楚汉河界,跟他划清界限。
傅闻舟将她这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底,也不生气,只靠坐着,单手支在靠手上。
因手腕曲的姿势,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衣。
其实他真的生得很好看,尤其是西装笔挺正襟危坐的时候。只是,他这样看着她让她心里有点发毛。
总感觉他骨子里还是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那一类,只是平时掩饰得好。
有时候他打量人的眼神就是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什么温度。
被他审度般看着,许心瞳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忍了会儿,她到底是沉不住气。
他却忽的笑了,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跟她说:“我只是很好奇,我开了她你就满意了吗?你能保证她离职以后不会在别的地方为难你?其实我不动她也有别的考量,像她这种人,你要么一击毙命直接整死她,要么就不要轻举妄动。”
她没听懂,但好像又听懂了。
他是什么意思啊?
许心瞳望着他深邃无波的眸子,莫名有点害怕。
“算了,不说这个了。现在是私人时间,不聊工作。”傅闻舟笑了笑,捞过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上多停留了会儿,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见她发痒难受地皱眉,他又刹住。
尔后吩咐司机,转道去附近的药店。
第22章 熟了吗
傅闻舟买了药回来替她涂, 他做事细致,一涂就是很久。
她被他弄得很痒,过了会儿就把手抽了回来。
之后是礼拜六, 许心瞳和梁思思出去玩了两天,傅闻舟也出差了。
回来已经是礼拜天晚上, 翌日就去公司继续工作了。
不过, 和她预想中不一样,夏瑶早上没找她的麻烦。
许是她也觉得这样有点招眼了,毕竟她是市场部的,跟她不是一个部门, 她也就借着项目的由头找找她的茬。
许心瞳整理了一下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主动去敲了夏瑶的办公门。
门开, 夏瑶看到抱着一沓资料站在门口的许心瞳,愣了下, 眉头皱起:“你来干什么?”
她没喊她。
“关于EUI那个项目的事情, 您不是要跟我了解吗?”
企划部虽是对内, 但有时候也要了解市场部的一些战略和策略, 互相沟通、探讨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也是夏瑶这几天经常喊她过来的由头。
不过,之前都是她故意喊她来折腾她。
她没想到许心瞳会主动来找自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警惕起来。
可她也没法拒绝。
夏瑶让她进来,许心瞳就兴致勃勃地翻开了资料, 搬了把椅子在旁边跟她聊起来。
说的都是一些废话,夏瑶听着听着就有些不耐烦,几次想要打断她。
可许心瞳好像听不懂一样, 车轱辘话来回说,逮着她就说个没完, 小嘴叭叭好像一个小话筒,怎么都停不下来。
夏瑶的脑袋都快爆炸了,好像有一千只苍蝇在她耳边嗡嗡乱飞。
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女孩子?!
还这么笨!这个问题她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她怎么又问一遍?
夏瑶只听了会儿就受不了了,许心瞳不但烦人,精力好像特别充沛,一些非常白痴的问题要问好几遍,她说了她还表示听不懂,一脸虚心地又问几遍。
夏瑶的太阳穴突突乱跳,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好不容易到饭点了,她终于找到由头打发她出去。
许心瞳还依依不舍呢,临走前表示一有时间就要过来跟她请教。
夏瑶望着她可爱的笑容,只觉得她脑袋上好像长了两个小黑角,一口郁气堵在胸腔里出不来,偏偏还不能冲着她发火。
不然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过,令她更匪夷所思的是,这小妮子居然是来真的。
她下午又来了,逮着她叭叭说了一堆,要不是部门里另一个领导过来找她,她大有把她堵到下班的架势。
之后几天,她如法炮制,好像是赖上了她,她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跟。
只要不是开会,她就过来蹲她。
夏瑶简直烦不胜烦。
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发了火,问她,你们市场部没事情的吗?
许心瞳一脸无辜地说,有啊,正是因为要把这个项目做好,她才要了解清楚公司的品牌定位嘛。
她又说,大老板都说了,这种事情可不能马虎啊。
更离谱的是,那天开会的时候,许心瞳自告奋勇代表部门发言。
她的方案挺新颖的,虽然有一些漏洞,但是挺有想法,很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市场定位。
几个领导你一言我一语对她赞不绝口。
许心瞳煞有介事地说,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企划部的前辈和几位领导的教导和栽培,尤其是夏瑶夏总。
夏瑶听到,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许心瞳好像看不到她难看的脸色,又说,以后她一定会多多努力。
“夏总可是N大的高材生,扎根市场多年,经验丰富,你要多跟她取取经啊。”营销部一个王姓领导哈哈大笑。
另外又有几个领导附和。
夏瑶脸色铁青又不好反驳,只能说“哪里哪里”,低头借着喝水压住一肚子火气。
经过这件事,她就更不能对许心瞳天天来烦自己有什么异议了。
要是她哪天脑抽风又在会议上说点儿什么,她就更下不来台了。
可夏瑶也实在受不了她天天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占用自己时间。
这日,她终于忍不住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总,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许心瞳捧着资料笑道。
夏瑶回头看了眼门口的位置,见无人进来,这才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面具,冷笑道:“你以为我傻吗?天天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占用我的时间,又在会议上说那样的话好让我不能撵你。你是有够恨我的啊,给我添堵让你很爽快是吗?好吧,虽然我很讨厌你这种伎俩,但不得不说你赢了。”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像一只臭虫一样天天跟着我。”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里已经有几分烦躁的戾气。
到底是千金小姐,受不了这个气。
许心瞳欣赏似的看着她扭曲的容颜,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就装不下去了啊,夏总?前些日子折腾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啊。你这么‘喜欢’我,我就天天陪着你呗。反正我就一小职员,时间不值钱,你要耗咱们就慢慢耗呗。”
夏瑶气得发抖。
没想到她说撕就真撕破脸,一点体面和顾忌都不要。
不过,许心瞳这一刻,确实在气势上压倒了她。
夏瑶投鼠忌器,有些迟疑。
许心瞳见目的达到,才一改方才的嚣张样子,和气地说:“当然,我还是想在这家公司里待下去的,毕竟,待遇不错,也挺有感情的,领导都对我挺好的,我是希望能和夏总你和平共处的。”
夏瑶懂了,冷笑:“记住你今天的话,拿着你的资料滚蛋,以后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也不要再来烦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跟狗皮膏药一样!
许心瞳也没想到纠缠了她两天她就开始破防,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又无辜地笑着说,她也没有要跟她过不去的想法呀,领导你误会了。
“你快点给我滚!”茶里茶气的!
许心瞳抱着自己的资料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正开心呢,她没看路,差点迎面撞上别人。
许心瞳连忙给对方道歉:“对不起呀,没撞到你吧?”
抬头却看到了陆卓。
“你怎么从她办公室出来?”陆卓看了眼她身后。
“工作方面的事情。”许心瞳不想多说。
她要走了,陆卓又喊住。
四目相对,看到她漠然不解的神情,他心里还是极为不适。
鬼使神差的,他说了句:“我跟夏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解我那么久,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不重要了。”
她最想听到解释、最想被安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如今回想起来,也只有那时候被他言语羞辱的冰冷和不忿。
许心瞳曾经不太理解陆卓这样的人,不熟悉的时候待人彬彬有礼,对她也算关怀备至。
可随着在一起的时间加深,彼此之间却矛盾重重,他也不再像曾经那样包容自己。
现在回忆起来,仍觉得这段感情的最后令她难以忍受,不堪回首。
这不是她想要的。
陆卓这种人,永远不知道要去迁就另一半。
不过她也没有再怨怼他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不久后她去邻市一个乡村考察时,两人同行,发生的那件事也让两人冰释前嫌了。
出发那天下大雨,公司安排的车抵达镇上时,雨势滂沱,视野里白茫茫一片,在远处的田野上形成了一层淡灰色的水雾。
车停的位置不凑巧,下面就是一个大水坑。
许心瞳没有穿套鞋,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后面已经传来其他同事不耐烦的催促声,她一咬牙就要跳下去。
有人从前面过来,弯腰将一块木板铺到了她脚下,示意她踩着这个下去。
许心瞳抬头,陆卓雨帽下的脸有些苍白,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去前面指挥其他同事了。
许心瞳踩下去,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镇上的酒店挺简陋的,好在轮到她能单独分一间。
许心瞳正准备去洗澡,陆卓过来敲她的门,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
许心瞳接过来:“……感冒药?”
“嗯,有备无患。”
他目光越过她去看角落里。
许心瞳:“……怎么了啊?”
陆卓:“好像是蜈蚣。”
许心瞳:“……你不要吓我……”
陆卓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挽起袖子三两下踱步过去,在角落里蹲下。
看了会儿,他回头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不是蜈蚣,只是潮虫。”
许心瞳快要晕过去了:“求求你快点把它抓走!”
陆卓笑着拿纸巾去捉。
奈何这虫子爬得快,只一瞬就蹿到床底下去了。
他半蹲在床边说:“可能有点麻烦了。”
许心瞳快要晕过去了:“你不抓它好歹只是待在墙角!”
陆卓觉得这样的她才有几分过去的影子,心里酸涩之余,老半晌没应。
许心瞳:“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最怕虫子了!”
陆卓:“其实不抓也没事,它不咬人的。”
许心瞳:“你杀了我吧,我绝对不和任何虫子共处一室!”
她手机这时响了,是视频电话,许心瞳没多想就接通了,一面去阳台上接。
彼时的傅闻舟在外省某市,那边天气倒是晴朗,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晕开,铺成浓墨重彩的画卷。
他心情也挺不错,坐在办公桌边慢悠悠喝一杯咖啡:“在干嘛?”
只是没等她回答,他目光忽的顿住。
虽然只是一闪,屏幕上的画面就变了,变成了雨雾茫茫的外景。
可傅闻舟的眼力向来很好,刚刚匆匆一瞥,他已经看到了深蓝色的那件雨衣。
那是几年前他刚刚把陆卓挖来誉恒的时候,他送给他的。
很普通的一件雨衣,陆卓却用了很多年。
第23章 熟了吗
“工作啊。”许心瞳意外他这么问她。
但是转念一想, 可能只是开场白。
她将手机俏生生地举远了些,让他看她这边周边的环境:“下雨了,下好大的雨呢!湿漉漉的!”
她说话时难免带上几分撒娇意味。
当然, 也并不是为了跟他撒娇,只是说话时的一种习惯。
有些人, 天生就是娇滴滴的, 说话做事都惹人怜爱。
那她在陆卓面前呢,也是这样的吗?
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也知道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不管是成熟的男人,亦或者是不成熟的男人。
何况, 本质上陆卓和他是同一类男人, 同样的狩猎型。只是, 他恰好能震慑住对方而已。
傅闻舟略微摩挲了一下杯柄,不置可否。
他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许心瞳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也看出了一些异样:“……怎么了啊?有什么不妥吗?”
傅闻舟摘下眼镜, 两根手指合拢, 捏了捏眉心,语气倒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可能是乏了。”
许心瞳没多想:“那你多休息吧,我看你平时都不戴眼镜的。”
只有看资料看久了的时候,他才会戴。
“我们宝宝这么关心老公, 当然要听宝宝的。”傅闻舟压着一缕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许心瞳撇撇嘴,很快就把刚才的异样抛诸脑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在他面前,她好像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很多东西她都想要跟他分享。
明明也是个大人了,就是想当幼稚园小朋友。
“下好大的雨,衣服也湿了,这边的酒店环境也不好,还有虫子……”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傅闻舟也很有耐心地听着,偶尔喝一口茶,薄唇微抿地笑一笑,鼻梁上,镜片微闪。
许心瞳说了很久才发现他都没说什么话,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说吧。”
“你说完了?”他拄着下颌笑望她,神色温和。
许心瞳点头:“你说吧。”
傅闻舟:“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看看你。”
他说得她脸红,是情不自禁的那种红。
他总是能把最朴素的情话说得动人心弦,虽然有时候目空一切得叫人恼恨,可他的魅力是无与伦比的。
“现在你看到了。”许心瞳拿腔拿调地说。
潜台词,您还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挂了。
她说完自己的脸都有点红,这未免也太拿乔了。
傅闻舟却不甚在意地笑一笑,又问了些琐事,叮嘱她乡间昼夜温差大,记得晚上睡觉时关好门窗,不要着凉。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我爸一样?”她嘴里说着不耐烦的话,嘴角的一度一直上扬着,没有落下过。
“早点休息。”挂了电话,傅闻舟嘴角的笑意才一寸寸消失。
握着杯子静了会儿,他抬手扯松领带,去看窗外。
这里也是城郊,月明星稀,鸟雀无声,婆娑的树影投射在庭院里的空地上,随风曳动。
那团团簇簇的大片阴影,像压在心尖上密不透风的巨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种窒息一样的闷痛,虽不尖锐,却更有一种绵长悠远的钝疼,仿佛有一捆绳索套在了他的脖颈上,将人一寸寸往深渊里拉扯。
傅闻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其实知道不应该,陆卓是过去式,理智的男人不会追究伴侣的另一半。他应该不闻不问冷处理,让这些过去如烟消散。
可感情这种事情,往往不随自己的意志左右。
傅闻舟无意间瞥见玻璃窗上的自己,难以窒息窗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是自己,飞快抽回了目光。
太失态了。
他自己都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
许心瞳和傅闻舟煲了很久的电话粥才回到屋子里,脸上忍不住露出洋溢的笑容。
陆卓长久地看着她,目光让她有些看不懂,也有些心虚:“……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卓闷了很久,终于问出了这段时间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问题:“瞳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心瞳楞了一下,旋即摇头。
他还没开心两秒,就听见她说:“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结婚了。”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变得诡异地安静。
这一刻,陆卓深刻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满满恶意,也觉得荒诞无比。
他惨笑一声:“……你在跟我开玩笑吧?瞳瞳,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可他看向许心瞳时,却发现她也看着自己,眼神里透着几分尴尬,唯独不见他想要看到的纠结、躲闪。
“我真结婚了啊。”
陆卓心里在尖利地叫嚣,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机械地扯动了一下面皮。
许心瞳也不是看不出他对他们过去的那段执念。
种种迹象不难看出,他似乎还没放下。
不过,她不认为陆卓还爱着她,顶多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他这样被众星捧月长大的人,应该也不懂爱是什么吧。
其实她对这段感情已经没有遗憾了。
许心瞳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冷血的,喜欢的时候很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就是不喜欢了。
她不是一个留恋过去的人,情绪来得快,忘记得也很快。
至少这一刻,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陆卓的面儿说,太不尊重人了。
她尴尬地挠挠头:“反正就是结婚了,你也别多想了,我过得挺好的,闪婚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是要把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踢出局了是吗?”陆卓原本还能保持镇定,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
她竟然这样否定他们的过去?
陆卓心口跟针扎似的。
其实他不是个多会交际的人,虽然业务能力出众,自小在大院那帮子弟里也不是很吃得开的中心人物。他这人有点孤僻,不太喜欢交际。
傅闻舟也常说他,他的优点是骄傲,可这一点有时也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
陆卓深呼吸,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要说什么,脸僵得可怕,像是罩上了一层面具,已经无法作出应有的表情。
许心瞳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看他这样的反应,却好像真的有什么了似的。
她也不免窘迫起来:“……你别这样,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陆卓惨然一笑,心里竟生出恨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她这样云淡风轻毫无所谓,就这样把过去给埋葬了。
“许心瞳,我不跟前任做朋友。”他说完就拧门出去了。
门从外面碰上,屋子里重归寂静。
许心瞳望着木板门好久。
之后几天,他们一行人都留在这个小镇上考察,许心瞳偶尔和镇上的几个居民一道出去。
陆卓有时跟她同行,有时一个人留在住处。
他们见面次数不多,她能显而易见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漠。
尴尬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随着时间推移,总会好的,总会过去。
果然,三五天之后,他们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
“番茄汤。”陆卓去打汤时多打了一碗,将多余的一碗端放到她面前,自己在她对面坐了。
“谢谢。”许心瞳端起碗抿了口,不由看向他。
陆卓在喝汤,一小口一小口平静地抿着,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看神态,像是在发呆。
许心瞳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都是徒增尴尬。
“瞳瞳,陆总……”温晓艺挨着许心瞳坐下,目光奇异又带着几分忐忑地落在陆卓身上。
陆卓对她略略点头,起身端着自己的空碗走了。
“……怎么我一坐下他就走了?”温晓艺有点受伤。
“他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许心瞳宽慰她。
说完心里咯噔了一下,嘴快了。
果然,温晓艺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你跟他……认识?”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陆卓刚来公司时,她们聊起他时,许心瞳就脱口而出他身高186。
当时她没细想,现在一回想,疑点重重啊。
许心瞳干笑:“大学同学。”
温晓艺还是有点怀疑:“就只是大学同学?”
许心瞳:“如假包换。”
总算是糊弄了过去。
前面人群忽然传来骚动声,许心瞳和温晓艺一道循着声音望去,一大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这架势,众星捧月的,一看就是有重要人物过来了。
很快,许心瞳就准确地捕捉到了人群里那道高挺修拔的身影。
傅闻舟无论在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让人想忽视都难。
“……大老板怎么会过来啊?这次的调研很重要吗?”温晓艺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吧。”许心瞳讷讷道,目光却忍不住朝人群里那道卓越的身影望去。
可前面乌泱泱的人太多了,人挤人,个个都想往他跟前凑。
她好不容易捕捉到他清俊的侧脸,只一闪,又看不到了-
许心瞳一开始也觉得傅闻舟可能是来看她的,可几个小时过去,他还在外面,都没给她发一条短信,她想他可能真是来工作的。
想多了她。
洗完澡她换了件浴袍,趴在床上打了局游戏。
“嘛呢姐姐,梦游啊?让你打个辅助你给我整这出!”梁思思在那一头吐槽。
“嫌我菜你找别人啊。”她毫无心理负担。
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敲响。
雨声大,敲门声不算响,门外人敲了好几次许心瞳才回过神来,忙起身去开。
门打开,她人楞在那里。
傅闻舟将身上被雨水沾湿了肩膀的外套脱下来,抖了抖,随意搭在臂弯里:“不请我进去坐坐?”
说着人已踏着脚步往前。
许心瞳回过神,忙往后退了两步让他进来。
等他进了门,她又像是回魂似的,下意识掰着门朝走廊两边观望,做贼心虚似的飞快将门关上了。
关完又觉得,这好像偷情似的,实在乌龙。
但更多的还是对于他深夜造访的忐忑、疑惑,许心瞳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望着他。
傅闻舟很自在地仰靠在沙发里喝茶,喝完了,将空了的茶杯搁到她面前。
许心瞳跟他大眼瞪小眼。
傅闻舟挑眉。
许心瞳终于回神,忙提起水壶要给他满上,一提才发现里面没水了。
她暗骂一声,连忙又手忙脚乱地去烧水。
热水壶烧得很快,声音渐渐响亮起来,愈发衬得室内安静。
许心瞳本就心虚,可在这种安静的焦灼中,她似乎又隐约品出了一层更深层的含义。
他好像,不是简单地过来看看她这么简单。
但应该也不是为了工作。
这么个小小的项目考察,哪里需要他这位誉恒的大老板亲自出马?
就算是科达,放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尤其是他超乎寻常的态度,让她摸不准他此行的意图。
“……傅闻舟……”
她话没说完,人已经被她拉到了怀里。
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施力,令她抬头望着他:“宝宝有没有想你老公?”
许心瞳微微战栗,几乎不敢跟他对视。
可傅闻舟不让她躲开,容色是一派的温和,手里的力道却好似有千斤,任她挣扎,纹丝不动。
许心瞳渐渐的有点害怕起来,害怕这样反常的他。
“……想。”她呜呜了两声,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惊惶和可怜。
他微怔,手里的力道松了。
许心瞳连忙从他身上跳下去,站离他一米远。
正好水开了,她替他倒满了水杯。
“谢谢。”他端过杯子,在指尖转了转,却不喝。
“我加了矿泉水,不热。”许心瞳说。
“宝宝真是贴心。”傅闻舟笑。
许心瞳屏息。
不管有几次,她每次看到他这种似是而非的笑,一颗心就很不争气地蹦跳起来。
“……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他终于垂眸喝一口茶:“想你了,来看看。这个理由怎么样?”
他调侃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许心瞳连忙避开。
他很少这么没个正形,一条手臂懒散地搭在沙发上,长腿翘起,端的是一副恣意,可却不见浮浪。
许心瞳可不信傅闻舟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就算真的要来看她,他也不会耽搁那么久,如果真是要来看她,就不会到了后隔几个小时再来看她。许心瞳虽然不算了解傅闻舟,但多少也能摸清一点他的行事准则。
他这个人,向来目的明确,雷厉风行。如果真的是要来看她,他到了就会来找她,而不是跟一帮无关紧要的人叨嗑那么久。
这中间漫长的几个小时,他在想什么?她无从得知。
但也从他微妙的态度里品出了几分不寻常。
以至于她竟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正尴尬,有人过来敲门了,门外响起温晓艺的声音:“瞳瞳,我充电器坏了,借我一下充电器!”
许心瞳不由大急,回去却见傅闻舟一副要笑不笑看好戏的样子,登时心头火气,忙拉起他就推到阳台上。
门一关,窗帘合上,这才去开门。
“怎么耽搁那么久啊?你屋子里不会藏男人了吧?”温晓艺狐疑地朝她身后张望。
“胡说八道什么?我屋子里哪来的男人?!”许心瞳按住她乱看的脑袋,说,“找我什么事儿?”
“借充电器啊,我充电器坏了。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温晓艺愣住,更觉得她反常,用一种审度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儿吧?”又忍不住朝她身后看。
许心瞳做贼心虚,说:“看什么啊?就我一个人。”
她飞快转回屋子里,拔了床头柜上的充电器就塞她手里,“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许心瞳拍拍胸口,这才过去把窗帘拉开了。
见傅闻舟悠闲地靠在铁艺座椅里看雨景,她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能真的对他撒,憋屈极了。
“你快点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刚来就要撵?我这老公在你这儿一点儿地位都没有,真伤心。”
许心瞳暗暗翻了个白眼,也忘了之前那茬了。
傅闻舟笑过后,又正色看向她。
他自然是俊美无俦的,只是,认真打量一个人时,实在是说不出的犀利威严。
许心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脸上有花?”
“没什么。”傅闻舟收回目光站起身,“我走了,早点休息。”
擦肩而过时他欠身从沙发里捞起自己的外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与其说是拍,不如说是握,微微有力量的一握。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她的心。
这一刻许心瞳肯定,他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但她也只能眼睁睁望着他离开,替她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老旅馆,走廊里只有一盏应急灯,在尽头闪着微弱昏黄的光芒。
傅闻舟走到暗处抽一根烟,空气闷,抬手就将窗户推开了。
冷空气灌进来,带起一阵刺鼻的森冷,还混着水汽的潮闷,直往人鼻息中钻。
像是蚂蟥钻入了血肉里,啃噬得他生疼。
傅闻舟摸一根烟,结果发现没有带打火机。
他正要收起,身后有人替他拢了一簇火,凑过来:“傅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惊讶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喜悦。
傅闻舟要点烟的手停住,略抖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他面无表情地望过去。
陆卓年轻英俊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中昏暗摇曳,从没有一刻,是这样地清晰。
像鬼魅,阴魂不散。
傅闻舟冷眼打量他,没说话。
第24章 熟了吗
陆卓点完火将打火机收起, 却见他一直望着自己,不觉有些不自在:“您怎么这样看着我?”
傅闻舟收回视线,反问他:“你呢?怎么大晚上的还没睡?”
陆卓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自嘲地笑了笑。
傅闻舟没再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说了, 外面太冷了, 去我房间喝一壶茶吧。”陆卓提议。
傅闻舟没拒绝。
热水壶烧水的声音越来越响,傅闻舟靠在沙发里休息,目光不时打量一下四周的陈设。
“这边是乡下,酒店也挺简陋的。”陆卓笑一笑, 端着倒好的茶过来。
傅闻舟道了谢。
陆卓其实挺好奇的:“您不是去S市处理那个实验基地的事儿了吗?”
“签完合同了, 正好这边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顺道过来看一看。”
陆卓不做他想,问他住处是不是都安排好了。
这是随口一问, 傅闻舟有自己的生活秘书, 这种小事自然不用他操心。虽然这次他来得匆忙, 想必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纰漏。
岂料他说:“来得挺匆忙, 没提前安排好住处,只能跟我老婆挤一挤了。”
陆卓讶然地看着他。
傅闻舟的私事他当然是不知道的,之前也没听说他结婚了。
因为太突然,他还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挺好的。”
傅闻舟说:“我老婆你也认识。”
陆卓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愣愣望着他。
约莫是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憨, 有别于平时那副精明倜傥的贵公子风范,傅闻舟笑了,竟没往下说。
他想起陆卓刚调来科达的时候, 他把许心瞳托付给他。
当时,他和许心瞳也不过结婚不到一个月, 他真把她当晚辈照顾的。
不过半年光景,一切都变了。
那时的心境,如今已经体会不到了。
那时候,他全然没有想过她和陆卓之间会有什么,完全不在意他们可能会发生什么。
半晌,傅闻舟说:“我打算把你调去BCD,你觉得怎么样?”
陆卓如遭雷击,难以置信:“BCD?为什么?”
BCD的总部设在非洲,虽然这两年是誉恒重点发展和扶持的新公司,可那地方不安稳,远离故土,没几个人愿意过去。
傅闻舟:“不愿意?”
陆卓:“……不是,只是不太明白。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傅闻舟:“这算不上什么美差,但也不算苦差,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和辛苦。你说对吗?”
陆卓没说话。
傅闻舟的要求,他是不能拒绝的。
他以往也从来不敢忤逆他。
但这一次,他拒绝了:“抱歉,我不想去。”
傅闻舟掸烟灰的手停住,看向他:“理由。”
原以为他会生气,陆卓难得这么忐忑,可看向他时,却发现他很平静。
陆卓愈发摸不准他的意图。
却见他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他面前,英俊的面孔和往常一样,却又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让人心头胆寒。
陆卓下意识坐正了。
“为什么不想去?”傅闻舟又重复了一遍,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脸色阴沉,再无半点平日温情,“是因为这里有你留恋的人吗?”
他一字一句,像锤子敲在陆卓心上:“我告诉你,许心瞳是我老婆,你想都别想。”
陆卓的嘴巴渐渐张大,甚至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傅闻舟已经甩身离开。
显然,耐心耗尽-
许心瞳都准备睡觉了,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她连忙过去开门,意外看到傅闻舟站在门外。
“……你不去睡觉?”她抬手看腕表,这都11点了。
手臂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下一秒就被他拉到了怀里。
“傅闻舟……”她惊讶地仰起头。
他倏的把她抵在墙上,垂眸,修长的大手捞起她的脸,那种眼神让她有些陌生。
分明是冰冷的,但似乎又氤氲着奇异的灼热,带着某种笃定的味道,让她的心一阵热又一阵寒。
她还在迟疑,他的唇已经重重压上来。
这个吻有别于往日的温柔缱绻,显得极为霸道凛冽,甚至有些凶狠。
他心里好像有一团燃烧的火焰,不得释放,这种滚烫的灼热蔓延到入侵的舌尖,像烙铁一般缠着她,让她的呼吸都开始滞塞。
时间久了,她渐渐承受不住,拍他、推拒。
但好像都没有什么用,他好像要把她一寸寸拆了吞到肚子里。
她忍不住咬了他一下。
他怔了一下,握着她手臂的手没松开,只是缓缓移开了唇,漆黑的眸子在头顶静静盯视着她。
他这种平静到让人心悸的目光,看得许心瞳浑身发毛:“……你怎么了啊?”
又说,“我不是故意咬你的。”
你这样真的太吓人了啊……
傅闻舟看了她良久,手里的力道松了,走去了露台上。
许心瞳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移门。
傅闻舟背对着她靠在栏杆上抽烟,背光里,火星子一明一灭,在黑暗里跳跃。因为是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的背影略佝,印象里一直宽阔的肩背似乎削薄了一些。
许心瞳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似乎也没有要跟她说的意思。
她只能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把脑袋抵在他背脊上蹭了又蹭。
“你当拱猫呢?”傅闻舟没好气,回身揪起她。
她人娇小,被他提起一只胳膊就显得很可怜,好像下一秒整个人都要被他提起来了。
许心瞳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傅老板你要干嘛啊?这是在外面,可不能干坏事啊——”长长的调子拖得耐人寻味,拖得让人心里发痒,如雨后的春笋,有什么正呼之欲出。
“可我要就想干坏事呢?”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许心瞳直觉玩过火了,心虚地往后退一步,正打算开溜,人已经被他从后面凌空抱起,大踏步走到了沙发边。
他灼灼的视线看得她浑身发抖,又发热,像有什么在燃烧,熨烫着皮肤。
“傅闻舟,你混蛋!”她提起脚要蹬他。
却是被他握住了脚,他很有耐心地就势在一旁坐下,慢慢将她的鞋子一只一只脱了下来,只剩一双袜子。
许心瞳心脏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目光往上,是他平静俊美的面孔,声音也很平静:“瞳瞳,我们玩个小游戏好不好?”
“我不……我不跟你玩什么变态游戏……啊……”她整个人被他翻了过来。
他就这样,覆到她身后,一只手撑在她身侧,深深地陷入了沙发里。
许心瞳也随着这股力道往下陷落,好像陷入不能挣脱的泥潭中。
翌日清晨,许心瞳发现自己没有窝在沙发里,而是被人放到了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她揉了揉眼睛,从床头捞过手机,一看都中午12点了,连忙坐起来。
结果起得太猛,浑身酸痛好像被打了一顿似的。
想起昨晚种种,她愤愤地抓起被子狠狠撕扯。
傅闻舟早走了,只在床头柜上给她留了一张纸条,说他回去了。
许心瞳气不打一处来。吃干抹净就走人,什么人啊?
这种怨气,一直持续到去吃早饭的时候。
“陆总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脸色不太好啊?”温晓艺搡搡她胳膊。
许心瞳回头望去,陆卓果然心不在焉的,手里的牛奶都翻了,他还没反应。
许心瞳过去抽了张纸巾给他,往他面前扬了扬。
陆卓如梦惊醒,接过后忙擦了擦湿透了的衣袖,跟她道谢。
“没事。”许心瞳回去坐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陆卓有点避着她的意思。
之后几天,她都有这种感觉。
考察了将近一个礼拜,他们一行人才回到北京。在车上的时候,陆卓也没跟她说话。
分明他就坐在她旁边。
她原以为他们已经冰释前嫌了,不知道哪儿又出了问题。
不过她也没放心上,把资料递交到公司就回家了。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可这种平静反倒让许心瞳生出一些不祥的预感。
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悄悄发生改变,有什么在滋生。
礼拜一有早会,许心瞳和温晓艺和往常一样坐在最后一排。
陆卓上台演讲,原本还神色镇定言笑晏晏,说到一半目光忽的顿住,脸色有些苍白地望着后门。
许心瞳回头,傅闻舟不知何时进来了,就坐在后门角落的位置。
身边有两个高管伏低了在跟他汇报什么,他笑着点点头,偶尔扫一眼台上。
没什么异样的啊。
许心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她总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陆卓匆匆说完就下了台,之后又有两个高管上台演讲,说完就散了会。
许心瞳出门时恰好和陆卓撞上,他像是失了魂似的,手里的资料都散了一地。
许心瞳连忙道歉,弯腰帮他捡,不忘看向他:“……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啊?”
“病了就去看病,带着病来公司,不是什么负责任的表现。”淡而低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陆卓拿资料的手抖了一下,回头。
傅闻舟平静地将捡起的最后一页纸递给他,目光如一弯冷月,清冷寒寂,眸底如覆了一层薄冰。
陆卓手又抖了一下,沉默地接过来,垂着头没吭声。
第25章 熟了吗
吃饭的时候, 许心瞳有点心不在焉。
温晓艺坐在她对面,见她时不时朝自己身后张望,忍不住开口:“瞳瞳, 你在看什么啊?”
许心瞳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对她笑笑。
温晓艺循着她目光望去, 看到了傅闻舟和陆卓。
两位领导说话, 旁边自然没什么人,隔得太远了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应该是在交代工作吧。
说完了,傅闻舟端着餐盘朝这边走来,径直在她们对面款款坐下:“不介意我坐这边吧?”
“当然不。”温晓艺连忙摆手。
许心瞳见他在对面坐下, 忍不住看他, 他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可许心瞳就是觉得有什么变了。
不过在公司她也不好问什么,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
离开时却在走廊上又碰到了陆卓, 他往旁边退了退, 让他们先过。
电梯一路往下, 中间都没什么人进来, 显得这短短的一段路格外漫长。
许心瞳看看他,又看看傅闻舟,总感觉陆卓有意避着她似的。
下午没什么事情,许心瞳到五点就收工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直接乘电梯到地下车库, 傅闻舟靠在不远处一辆宾利车的车门上等着她,低头发着消息。
天光晦暗,屏幕上散发着的淡淡白光笼罩着他的脸庞, 依稀俊朗。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等到他察觉到什么似的朝这边望来时, 她才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
“傅先生,下班好!”她站直了,朝他敬了一个礼。
傅闻舟安静的脸上露出笑容,颇有些无奈。
他伸手,许心瞳熟稔地把包递给他。
车往三环外开,许心瞳看沿途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忍不住问他要带她去哪儿。
“吃饭。”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可女人的第六感好像在告诉许心瞳,一切没那么简单。
她忍不住从侧边悄悄打量他。
脸是别样的清俊,如明月皎洁,握方向盘的手,修长而指骨分明、有力。
是赏心悦目的,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看着看着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
冷不防他忽然开口:“偷看我?”
许心瞳吓了一跳,心虚抬头,正好看到他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不能看吗?”她跟他斗嘴。
“能看,自己老公,随便看,不犯法。”他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
许心瞳却问出了自己这几天的疑问:“你是不是跟陆卓说什么了?”
“我能跟他说什么?”
“真的没跟他说什么?”许心瞳有点不相信。
傅闻舟耸耸肩:“我只是让他做一个选择。”
许心瞳没懂。
不过,显然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她只好作罢了。
她当时确实没听懂他的意思,但很快就明白了。
两天后,业内就出了一件大事。有知情人士透露,誉恒集团内部出了很大的贪腐问题,前大股东厦航和一干高管已经被传唤调查,检举人正是誉恒旗下的某新型科技公司CEO。
虽然这些新闻说得语焉不详,可只要有心人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揭发厦航的就是陆卓。
公司内部人人自危,很多高层忙着自查,陆续有人被带走。
誉恒内部,一场大型的洗牌活动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许心瞳难以理解,陆卓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到这种众矢之的的位置。如今他不止在公司里出了名,在业内都出名了,离开誉恒恐怕没有更好的去处了,而留在誉恒,也难免被孤立忌惮。
毕竟,这些高层屁股底下没几个干净的。
如果要做得漂亮点,他只需要随便打发一个下属去揭发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上阵。
许心瞳觉得这里面有点蹊跷,除非……是傅闻舟授意他这么做的。
就是要让他被架到风口上,要让他离不开他,完全和自己绑在一起。
陆卓是在跟他表忠心,或者是被迫跟他表忠心。
两人可能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许心瞳以前觉得这两人的关系还是挺和睦的,傅闻舟也不是那种苛待下属的人,此举算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老板和下面人,永远不可能是平等的。
许心瞳隐隐觉得,傅闻舟这样做有点卑鄙。
卑微打工人深深代入了。
不过,立场不同,她不好指摘什么,只是有点唏嘘。
给部门经理去述职的时候,许心瞳意外在走廊里遇到夏瑶。
和之前的意气风发不同,她离开时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箱,都没有一人帮把手,路上遇到的同事还悄悄往旁边避开,生怕沾染到什么细菌似的。
擦肩而过时她也看到许心瞳了,脸色铁青,似乎是难堪到了极点,抱着箱子就飞快走过去了。
许心瞳没有什么快意,她们之间都是一些小恩怨,她之前也早出过气了。
两人好久没起什么冲突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随着她哥倒台而离开了,多少有些叫人感慨命运无常。
在上面人眼里,他们这些下面人哪怕斗得你死我活都是棋子而已。
许心瞳更坚定了要换工作的想法。
跟他在一个公司里,处处受制于人。
就算要栽跟头也是她自己的事儿,做什么不会栽跟头?
她之后两天都在找新公司,没有跟傅闻舟商量。礼拜六累了一天,回到家就把高跟鞋踢掉,光着脚去厨房里倒水喝。
正喝着水呢,有人拍了拍她的小腿。
许心瞳一愣,下意识抬了一下脚。
低头,傅闻舟正单膝屈地,半蹲在她面前替她穿拖鞋。
她呆呆站在那边,任由他穿好。
穿好后,他直起了身,身高的差距立刻就显现出来。
他就这么闲闲地支在一侧桌台上看着她,身形也不是站得笔直的,但还是高出她一个头多。
黑眸一瞬不瞬望着她,像是某种审度,让她倍感压力。
许心瞳在心里思忖着是不是悄悄找工作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忍不住抓了抓掌心。
一面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许心瞳,你争气点,怕什么?!你又不欠他!
等找到新工作就天高任鸟飞了,看他还管得到你不?!
人的反骨劲儿一旦上来,简直压都压不住,何况是许心瞳这样无拘无束的性子。
她真是越来越受不了他看似包容实则总想控制她的一言一行了。
陆卓的事儿,何尝不是一种软控制。
“在想什么?”他随手捞了水杯,慢慢喝了一口,目光还停在她脸上,“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没想到被戳中心事,许心瞳眨了一下眼睛,无辜道:“哪有?你冤枉人。”
“我冤枉你了?”他挑一下眉,眼底的笑意让许心瞳有种心虚的羞惭感。
好在她脸皮厚,很快就憋住了:“你就是冤枉我了!”
“那好,道歉。”他单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搂着抱到了桌台上。
这样,他们总算面对面齐平了。
许心瞳晃了晃悬在半空的脚,刚刚穿上去的拖鞋又要掉不掉了。
她一颗心也跟着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吊得慌。
她是玩不过这只老狐狸的,被他这样平和微笑地望着,脸就不自觉发红。
可到底是沉不住气,憋不出话:“傅闻舟……”
“嗯。”他应一声,等着她开口。
她小心看他,见他神色还算温和,斟酌着开口:“其实我是想问陆卓的事……呜……”
话根本没出口,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来,他就这么单手搂着她,将她悬抱在半空,像提着一个小娃娃似的。
他低头,英俊的面孔近距离盯着她,眼神逼迫,那目光快让许心瞳心跳停滞了。
“你还真敢问。”他说。
许心瞳头皮都一阵阵地麻,根本不敢看他。
傅闻舟又摇摇她,像抱小孩子似的,低头,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像是撩拨,也像是无意:“心疼你前男友,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老公?你老公年纪一大把了,能受得了这种事?”
越说越不像话了,好像她给他戴了绿帽子似的。
而且,他哪里年纪一大把了?
三十出头,风华正茂,这样貌这身材……还是京圈大名鼎鼎的人物。别人三十岁还在公司里给人点头哈腰端茶递水呢,他也好意思?!
许心瞳脸颊通红,推他,不乐意:“我哪有心疼他?”
“真没心疼?”
“没有!”她大声抗议,“别晃了!”
傅闻舟低声笑了笑,这才把她放到地上。
脚一沾地,她就逃离他几米远,蹬蹬蹬跑去了客厅里啃薯片。
“又吃垃圾食品?”他洗过手挽起袖子过来,将一个果盘端放到她面前。
她不理他,坐在那边边吃边看电视。
斜刺里伸过来一只大手,直接把薯片从她手里拿走,扔到了一边。
许心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却笑了笑,弹开刀子给她削苹果。
渐渐的她的注意力被他手里削苹果的动作吸引。
他削得不疾不徐,果皮却利落地一圈一圈往下掉,更难得的是——居然不会断。
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像是会魔术似的。
“好了。”傅闻舟把削干净的苹果递给她。
午后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何时,他把窗帘合上了。
阳台边,窗外偶尔灌进风,扬起落地的纱幔。
许心瞳小心翼翼地啃着苹果,心里也安安静静的,啃了会儿发现他还看着她,不由迟疑地望向他。
他伸手搭在她脑后,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一面又抽纸巾替她擦手指、擦嘴巴。
把她吃到唇边的汁液一点点都擦掉了。
他擦的动作还很慢,粗粝的指腹,隔着点儿薄薄纸巾摩挲着她的。
许心瞳感觉心惊肉跳:“傅闻舟……”
“嗯,我听着,你说。”他垂着头,声音低沉而平和,没有一丝不虞。
许心瞳却好像湿了的炮仗,说不出什么了。
她有点懊恼在这个人面前,好像总不能像平时那么随性,他有种名为威慑的东西在身上。
而且他明明做了不好的时候,倒头来好像是她不对似的。
“真没有话说?”他缓缓靠近,漆黑的眼眸含笑望着她,是那样一双漂亮的凤眼。
许心瞳抿着唇,不吭声。
她无声的抗议根本没有起到作用,他伸手就把她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搁到了茶几上,回身压住她。
顺滑的头发披到肩上,又被一双大手拨开,撩到了另一侧,细细碎碎的吻落在露出的脖颈处,她微微颤抖,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一片片可疑的红晕,像是盛开的花苞。
夹着膝盖,又被他分开,下巴也被他勾起来,引着她挨过去接他的唇。
“没话说就办正事儿。”
混蛋!流氓!小心眼!许心瞳在心里恨恨地叫嚣。
第26章 熟了吗
许心瞳翌日休假, 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翻开被子,腰背有些酸痛,她伸手揉了一下, 在心里骂傅闻舟禽兽。
趴了会儿她才爬起来,去衣柜里拿了一身居家的睡衣。
手刚触到小黄鸭睡衣上, 她忽然想起来傅闻舟说她穿这个很幼稚。
许心瞳撇撇嘴, 松开手,换了一套米色纯色的。
换完对着镜子照时才发现衣服后面有一对长长的兔耳朵,她伸手摇两下,哭丧地垂下脸来。
好吧, 还是幼稚。
许心瞳叹了口气, 去餐厅里吃饭。
傅闻舟在书房开会, 许心瞳朝紧闭的房门望去一眼,决定先吃。
过了几分钟, 他边系领带边从书房出来。
“你吃过了吗?”许心瞳问他, 摇摇手里的法棍。
傅闻舟走到桌边, 欠身从她手里折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许心瞳握着法棍的手停在半空,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那一小块面包吃了,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合,吃完后,他还舔了一下手指。
许心瞳心里的小人在尖叫。
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诱惑她?!
傅闻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情愉悦:“快吃吧, 一会儿还要出门。”
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许心瞳甩开他:“你手都没擦,就摸我头发!”
“擦,现在就擦, 宝宝给我擦好不好?”
许心瞳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垂下头, 风卷残云般吃她的面包。
心里道:不要跟傅闻舟这种人比脸皮,比不过的。
许心瞳吃东西的速度不算慢,一根法棍啃了很久才消灭掉,吃到后面肚子有些撑了,可她又舍不得浪费,又磨蹭了很久。
她双手捧着牛奶,有些忐忑地朝沙发的方向望。
傅闻舟双腿交叠,将笔记本压在腿上看。
许心瞳盯着他看了会儿,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怎么做到把笔记本那么稳稳当当地压着不动的。
她学着他的样子把腿叠起来,把杯子搁腿上,学来学去都学不到精髓,完全没有那种松弛优雅的感觉,反而像是在搞杂耍。
傅闻舟有所觉察,朝这边望来。
许心瞳连忙把杯子拿下去,搁到了桌上。
“吃完了?”他问她。
“嗯。”许心瞳这才意识到,他早就吃完了,之前一直是在等她。
她连忙擦了擦手,起身跟上。
“去哪儿啊?”许心瞳路上问他。
“几个朋友,约我们一起打雪仗。”傅闻舟说。
许心瞳想了想,对这个“我们”存疑,他们邀的应该是他,她只是个附带的。
她跟他们那个圈子,还是有些差距的。
一小时后,车开到京郊。
他们在山麓碰面,还有几人没到,也不等了,换了专车先上山。
这都下午了,几人也没那兴致出去玩,吃了个便饭就各自回了房间。
到了傍晚,客人陆续入住,河对岸次第亮起灯火。
许心瞳趴在窗边的沙发上朝外面望去,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神色专注,颇有几分娇憨。
傅闻舟几次看她都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模仿她的样子朝外面望去。
许心瞳这时才发现他了,拍着胸口说:“你吓我一跳!”
“这就被吓到了?那你心理素质不太好。”他淡笑,端过茶杯抿了口。
许心瞳吃瘪,不理他了。
傅闻舟浅浅一笑。
她看的是河对岸划水的,这条河很浅,岸边停靠着一些船只,买票就能租船。
见她还兴致勃勃的,他问她:“想去?”
许心瞳看一眼他,点一下头。
“那走吧。”-
傅闻舟解开了绳索,将船拉到近前,回头喊她上去。
许心瞳伸手比划了一下船只和岸边的距离,跃跃欲试又有点害怕。
晚上有风,船只随波荡漾,她怕自己一脚踩空了。
“我给你牵着呢,你怕什么?”
他望过来时,双眸如秋水盈盈,月色下一张清俊迷人的面孔,笑起来,格外蛊惑人心。
许心瞳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忽略了他朝她递来的手,勉力爬了上去。
一上船,这船就左右摇晃起来,吓得她一屁股坐到船舱里。
耳边传来傅闻舟的低笑声。
她觉得丢人,别过头去不看他了。
傅闻舟丢开绳索径直跨了上来,在她身边坐下了。
船儿随波逐流,很快飘到了湖中央。
许心瞳这时才发现他没有撑船,就这么枕着双臂躺到了船舱里,正闭目养神呢。
她推推他:“你怎么不划船啊?一会儿怎么靠岸?”
“那就不回去了。”他睁开眼睛,笑眸弯弯,“陪你老公在湖心过一晚不好?”
“我才不要!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她瞪他,手却忽然被他牵住,一拉一扯,她已经跌在他身上。
掌心的肌理带着逼人的热意,驱散了几分冬夜的寒凉。
许心瞳脸烧着,和他眼观鼻鼻观心。
傅闻舟笑着,一双大手沿着她的腰肢往上走,撩拨得她浑身紧绷,血液都往脸上走了。
她浑身没点儿力气,软趴趴地趴在他胸口,就这么恨恨地望着他,眸底又有某种渴求,可怜可爱极了。
他勾着她的下巴引到面前,说,想不想在这儿干点儿别的。
她脸都红透了,啐他:“下流。”
“我是说跟你亲亲小嘴巴,你想哪儿去了?”他把她抓到怀里,起身搂住她,她趴在他怀里挣了会儿,像只落入陷阱的惊惶的小兔子。
傅闻舟心口也跟着酥麻,揉了揉她娇艳的唇,一双眸子盯着她。
她被他看得受不了:“就亲亲嘴巴?”
“宝宝要是想干点儿别的,老公也可以奉陪。”傅闻舟笑。
许心瞳有时候也不理解,他怎么能把那么流氓的话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有时候也觉得怪诞,公司里的他成熟而威严,不怒自威,私底下却是这样一副样子。
虽然不愿意承认,其实她挺享受的。
她就是喜欢被人捧着、哄着。
被他抱得舒服,她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傅闻舟,亲亲我,抱抱我——”
“现在不怕我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眼中有隐晦的笑意。
许心瞳趴在他肩上,小手主动捞着他的脖子,慢慢地吻着他。
幅度不大,唇片摩挲,慢慢吞吞不得章法,却将火越点越旺。
他深吸口气,忽然牢牢扣住了她的腰,舌尖没有预兆地探入她口腔里,长驱直入,宛如攻城略地。
许心瞳心跳瞬间紊乱,完全无法招架,鼻息间全是他灼热的逼人的气息。
傅闻舟的吻不像是吻,像是大型狩猎动物进食时的侵略动作,要把她的呼吸都一寸寸吞噬。
她身体里好像窜过电流,指尖都在发麻,忍不住往后缩。
可他扣在她腰里的那只手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漫长得不知道多久的一个吻,分开后,她一直埋在他怀里不好意思抬头。
他伸手替她将乱了的衣衫整理好,又帮她顺了顺头发,这才好整以暇地说:“你那是小朋友过家家。这才叫吻,宝贝学着点儿。”
许心瞳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因为在船上待得久了,岸边有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过来寻人了。
许心瞳羞红着脸推开他,又扯扯他衣袖示意他快点走。
傅闻舟这才将船划到岸边,下去绑好了绳索,回头将手递给她。
许心瞳还是有点害怕,站在船头犹豫着。
“别看下面,把手给我。”他宽大的手掌平稳地摊开,就这样摆在她面前。
她这才把手交给他。
傅闻舟下盘稳固,倾身就把她从半米远的船头抱了下来,就势抱着穿行在林荫间朝住处走去。
许心瞳勾着他的脖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傅先生,你怎么抱我这么轻松啊?”
“老公干你也很轻松。”
许心瞳耳根红透,埋着头缩在他怀里不肯抬。
夜风吹在脸上,驱不散热意。
他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真的很难把这样的他和工作时那个冷静肃穆、智珠在握的人联想到一起。
这个点儿,其他人也睡了,除了周显扬给傅闻舟发了条短信问他要不要来打牌,其余人都歇下了。
傅闻舟婉拒了他,顺便友情提醒他早点睡,免得第二天打雪仗时起不来。
周显扬没回,显然是不屑。
许心瞳洗完澡,趴在沙发里和梁思思聊天。聊着聊着觉得不对劲,怎么头顶的光线这么昏暗。
她抬头,发现傅闻舟就坐在沙发边缘望着她,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前面的一大片灯光。
灯也是昏暗的壁灯,室内氤氲着一种别样的暧昧。
她分明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她把手机关了,搁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他覆身压下,拨开她的发丝细细慢慢地吮吻着她。
许心瞳勾着他的脖子,调整了一下,哼哼着,有点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
“下面有东西,硌得慌。”她挪了挪,从底下掏出了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皮带。
傅闻舟接过,抬手就扔一边。
“哐当”一声,是金属龙头撞击桌面的声音,激得她心尖微颤。
浑身像是烧起来似的,她软软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地撒着娇。
“要老公抱?”傅闻舟失笑。
“嗯,去床上。”她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身上,迷迷糊糊的,感觉悬空了,似乎被他抱了起来,平放到了床沿边。
头往下,发丝朝下垂落。
她像条小鱼似的在一片徜徉的海域中游弋、扭曲,一双腿绞得像是缠绕的丝绸。
这床好像是挺窄的,不像是双人床,他这样撑在上方,根本没办法施展。
她仰起脖子,乌黑的头发像潮水般铺在洁白的床单上,巴掌小脸,明媚娇艳得如盛开的鲜花,面上都是潮红。
有时候觉得她可爱,有时候又觉得她野,像只娇娇的猫儿,声儿也像猫儿一样,一声一声唤他,他这样定力十足的人也不免心旌摇曳,不能自己。
他捞着她,折着她的手腕,往怀里带,又放肆地去吞她的唇。
第27章 熟了吗
许心瞳前半夜就睡过去了, 累得不行,眼皮如灌了铅。
后半夜她幽幽醒转,伸手要去捞杯子, 身边人长臂一捞替她将水杯递了过来。
“谢谢。”她接过来喝一口,发现自己声音喑哑。
“下次别叫那么大声了, 都哑了。”他笑了笑, 替她将滑落的吊带徐徐勾回肩上。
指尖沁凉,像是夜风的凉意潜入了室内,循着钻入皮肤的肌理中。
许心瞳脸一阵阵热,像是发了烧。
她转头去看窗外, 前半夜密密匝匝下着雪, 后半夜倒是停歇了, 清冷的月色下白茫茫一片。
看着就冷。
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身子却忽然一跌, 被一双手捞进了温暖的怀里。
许心瞳回头:“干嘛?”
“宝贝你这儿有一颗痣。”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脊线游走, 带起微微的战栗, 后来停在蝴蝶骨的位置。
许心瞳往后仰, 眼神够不到。
“一颗小红痣。”他又说,手指自然地往下走,算不上细致的抚摸,倒像是达成什么目的似的搜寻,尔后准确停在一处。她脸色变了, 酸软异常,往前躲了躲。
“这儿也有一颗,差不多的小红痣, 你自己看不到。”他笑,把她人又往怀里捞了捞。
“呸!”她啐他, “你观察得挺仔细啊。”
“公平点儿,你不也一直看我。”
她红着脸矢口否认,不理他了,抓了手机趴床头玩她的游戏。
傅闻舟笑了笑,去外面露台上抽了一根烟。回来时,将披着的外套又丢沙发里,伸手来捞她的脑袋。
她嫌弃地说:“一手的烟味。”
“有吗?”他自己闻闻,知道她是在故意找茬了,倾身就来抓她。
她吓得一溜烟缩到床底下,半晌不见他过来,两只手扒拉着床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仰起头冲他笑。
巴掌小脸,白白的,俏生生,一双眼睛像蕴着一汪清泉。
初看是兔子,再看是勾人的猫儿,清纯里带点儿勾缠的贪腥。
傅闻舟坐在床角望着她,唇边含着笑,意味不明。
许心瞳看了他会儿,见他真没有要抓自己的意思,这才重新趴回去。游戏一局没结束,阴影又从头顶覆下来,她的惊呼淹没在口中,手机也掉到了地板上,“咚”的一声,清晰而响亮。
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
边缘的地方实在狭窄,随时有摇摇欲坠的风险。许心瞳勾着他,努力往里缩,可半个身子还悬在空中,欲哭无泪。
“要掉下去了。”她可怜巴巴的,只能紧紧搂着他脖子。
“掉不下去,老公抱着呢。”他单手撑在她上方,笑容里带点儿调侃,一双墨色眸子漆黑不见底,他似乎就喜欢看她紧张蜷缩的样子,紧张时,白皙的小脸格外娇艳、靡丽。
其实她看着真的很小,刚结婚那会儿,他都不好意思碰她,总感觉像是在犯罪。
许是心有灵犀,她指尖儿循着他胸口往上点,直摸到他喉结:“傅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他坐起来,将她拽到身下,又拽了她的手腕反剪。
她气息一下子不稳了,骂了他一句混蛋,回头仰起娇俏的脸颊,满满控诉:“你这是摧残祖国的花朵!我要告你!”
“告吧,随便告。我有证的,合法。”他撤开,将她重新捞回怀里,一下一下的吻落在她唇上、鼻尖上,还有蝴蝶骨上的那颗红痣上。
“这么会亲,是不是谈过十个八个女朋友!”她像只小动物似的在他怀里挣扎,呼吸不稳,声音也俏。
傅闻舟反问她,吻也没落下:“你先说,祖国的小朋友。”
这一声笑里的揶揄不要太明显。
她不甘示弱:“前任很多。”
“是吗?有多少?我认识不?”他笑着将她翻折过来,又折起她的腿,她弓起身子,在被上翻滚,一头乌发披散下来盖住了潮红的小脸,一个劲儿地求饶。
混乱到下半夜,期间她看一眼手机,都五点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陆续有客人从房间里出来,渐渐有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
傅闻舟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她还躺着,背对着他趴在缠成麻花的被子上。这样躺着,她也不嫌硌得慌。
他过去把她捞起来,她胡乱地挣了一下,又像猫儿一样哼唧着睡了过去。
他替她盖好了,目光往下,停顿了会儿又折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手里拿了块帕子,拍拍她:“瞳瞳,弄干净点儿舒服。”
她不搭理她,也不嫌弃吊带腰背的地方湿了一片黏在身上。
傅闻舟只好将她抱到怀里,往下擦拭,擦到小腿的地方停了会儿才往上。膝盖往上还有一片片红痕,都是被他掐的。
他一碰她又开始扭动,哼哼唧唧地说不要,翻过去继续睡觉。
傅闻舟只好作罢。
原本约好了9点集合,许心瞳到了9点半才起来,傅闻舟只好打电话过去致歉,让他们先去。
但这事儿也怪不了她,全怪他自己。
许心瞳起来时还坐在床边发呆,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起来了瞳瞳,我们还要去打雪仗。”他过来拍她的肩膀。
她有点烦他,把他手打开,跳下去穿上拖鞋去了洗手间。
看她走路歪歪扭扭的,傅闻舟深感歉意。
路上她都没跟他说话,一个人垂着头生闷气。
车上他一面开着车,一面观察她,偶尔回头笑着跟她搭话,她也不搭理他的样子,就知道是真生气了。
“还没消气?”他捉了她的手。
许心瞳吓到了:“开你的车!还开小差!”
车到了,他将车停在地面上,下去绕到她这边将门打开。
许心瞳还闷闷不乐地垂着头呢,忽的一阵失重,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她下意思勾住他脖子,仰头瞪他:“放我下来!”
“要自己走?瞳瞳还走得动吗?”他笑一笑,大步朝山庄内走去。
往前看,还有好长一段路,还要上栈道,许心瞳只好作罢。
栈道上排队的人很多,两条长龙沿着玻璃台阶往下,一直延伸到山脚停车的地方。
好在他们提前买了票,刷了票就从侧门进去了。
山庄里偏冷,头顶是七彩的玻璃穹顶,早上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映照在地板上,数种颜色交相揉合,像小时候看过的万花筒里的世界,光怪陆离,色彩斑斓,有种宗教的神性。
四周也人来人往,却是别样的安静。
许心瞳渐渐也没那么生气了,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到了休息室。
周显扬和侯应祁几人都在,出乎她意料的是,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见庄卉朝这边望来,许心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更紧地搂住傅闻舟,人往上拱了拱。
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循着她的目光朝东南角望去。
这一看就明白了。
“用得着这么腻歪?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周显扬凉凉道。
傅闻舟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许心瞳拍他,他才把她放下来。
周显扬说:“吃过了吗?”
傅闻舟:“还没。”
又问她想吃什么。
周显扬一言难尽地移开目光,其余人也是好奇的模样。
许心瞳被看得脸热,抓着他衣角说:“什么都可以。”
他们去顶楼吃了西餐,许心瞳的牛排还是傅闻舟帮忙切的,切得很细一小块一小块,每一块的形状还都是差不多的。
许心瞳嫌他烦,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我自己可以的,傅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
傅闻舟切完了才将餐盘推回她面前:“好了。”
许心瞳叉了一块牛排,愤愤地塞进嘴里。
果然啊,还是我行我素一男人。
“又在心里骂我了啊,瞳瞳?”傅闻舟温声问她。
不难听出其中的威胁。
许心瞳纳罕地说:“我都没原谅你,你还跟我摆谱?”
他搁了叉子,伸手过来抓她。
许心瞳吓得缩回了小手。
傅闻舟笑了一笑:“你怕什么,我只是想替你擦一下手上的油。”
许心瞳这才发现无名指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油渍,她忙抽了纸巾来擦:“我自己可以。你下次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恐吓我。”
“我怎么恐吓你了?”
“你就是恐吓我!”她吸一下鼻子,哼一声说。
察觉到有人在往这边看,许心瞳循着转头望去,是庄卉。
她收回目光,叉了口牛排塞进嘴里,手里的叉子很用力地在餐盘里一划。
“撕拉”一声,挺刺耳。
傅闻舟也回头看去,也看到了庄卉,明白了:“不喜欢她?”
“是讨厌!”
“理由?”
“她对你图谋不轨。”
“怎么看出来的?”
“她……”话说一半紧急刹住,发现他唇边噙着笑,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反应过来他是在涮自己。
她埋头继续吃牛排,不理他了。
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生气了?”
“滚开!陪你妹妹去吧!”
“吃醋了?”
“滚——”
傅闻舟觉得她这样很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忍不住笑起来。
“我跟她不熟。”他捞过她的手,抽了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替她擦着手指上又染上的油污,“话都没说过几句。这飞醋吃的是不是没有道理啊?”
“反正是你不对!谁让你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的?!”
“好好好,打我嘴巴。”
“还是不爽!”她一副越来越气的样子。
傅闻舟实在忍不住了,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许心瞳朝那边望了眼,见庄卉还在往这边望,哼一声,忽然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臂软软地勾在了他的脖子上,吐气如兰:
“老公,亲亲我,抱抱我呀——”
“哐当”一声,原来是旁边的侯应祁不小心失落了刀叉。
第28章 熟了吗
庄卉的脸色分明变了, 如打翻的颜料盘,看上去极为精彩。
许心瞳心里舒坦了,可见周围人也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到底是脸皮薄,就要下去。
谁知一截纤腰被一只大手径直扣住了, 抬头, 傅闻舟笑望着她,眼底都是揶揄。
许心瞳终于受不住,露出哀求的目光。
他才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得了教训,她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了, 低着头默默把牛排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
傅闻舟期间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时, 远远就看到她站在入口的地方来回张望。
许心瞳是娇憨明媚的长相,因为出来玩, 特地打扮过, 一身白色的掐腰羽绒服, 反而更显身段, 搭配驼色围巾,脚下踩一双藏青色的马丁靴,青春而元气,引得周围路过的客人频频回头。
傅闻舟停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这样的长相,天生就招人稀罕, 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孩童,很少有不喜欢她的。哪怕她有时候干一些很夸张很幼稚的事情,也不惹人反感。
这张脸, 占了很大的功劳。
有两个路过的男士跟她搭讪,她一开始是懵懂的, 旋即露出羞涩又尴尬的笑容。
傅闻舟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跟她说什么,走过去,很自然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围巾:“吃完了?”
那两位男士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可爱又活泼的女孩子有主了,尴尬地对他们笑笑,离开了。
许心瞳仰头看他,任由他替自己系围巾,娇娇地说:“傅先生,你破坏了我的艳遇!”
她说着还嘟嘴巴,把作精人设演绎地活灵活现。
傅闻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评价道:“作精,本色出演。”
许心瞳扑上去,不依不饶跟他闹。
傅闻舟反手将她搂到了怀里,捧住她的脸,竟不分场合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许心瞳怕被人瞧见,忙抓着他的衣领告饶,说她再也不敢了。
傅闻舟本就是吓唬她,当即松开了她。
许心瞳拍着胸脯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一副他是色中饿鬼需要远离的样子。
傅闻舟哭笑不得。
许心瞳不会滑雪,抱了一大堆护具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委屈了。
她去看傅闻舟,他已经穿好了,抬手摘起护目镜,露出一双湖水般深湛的眸子。
不知怎么,她心里就踏实了,亦步亦趋走过去,很心安理得地把护具往她面前一送。
傅闻舟笑了:“干嘛?”
她理直气壮:“给我穿。”
他长眉微挑:“我干嘛要给你穿?”
许心瞳知道他是故意涮自己,哼一声,仍瞅着他,小手还吃力地捧着那堆护具。
捧久了,她就真的委屈了。
傅闻舟不逗她了,把她拉到一旁的椅子里,屈身半蹲在那边替她穿戴起来。
“这是老婆呢,还是养女儿啊?连个衣服都不会穿?是没手没脚吗?”周显扬在身后淡淡道。
听到这道声音,许心瞳就烦躁起来。
关他什么事啊?老找她的麻烦!
“别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傅闻舟道。
许心瞳心里熨帖了,乖巧地点点头。
周显扬暗骂一声,隔太远了她听不清,应该是“重色轻友”之类的。
不知怎么,她唇角上扬,他竟然为了她怼他兄弟。
“好了。”傅闻舟帮她穿好,直起身,朝她递出手。
许心瞳望着四平八稳递到她面前的手掌,宽厚有力,是一双男性特征很明显的手,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她也伸出双手,把自己的两只小手都严丝合缝地纳入了他的掌心里。
腻歪的样子,直接让身后的周显扬翻了个白眼。
许心瞳懒得搭理他,挨着傅闻舟进了雪场。
山坡上、平谷里,到处都是飞来蹿去的人,残影一道道,许心瞳看来看去,目不暇接。
“别光看,你也动一下啊。”傅闻舟松开了她。
许心瞳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你怎么走了啊?我不会。”
“练着练着就会了,来,跟着我学。”他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一开始许心瞳根本学不会,因为心里紧张,她滑了几次就摔了几次,傅闻舟只好过来扶起她,替她拍掉滑雪服上的雪。
“怎么这么笨啊?”他笑,手里的动作却很温柔。
许心瞳是越被人安慰就越来劲的人,推开他,把头别开。
“瞳瞳乖,老公手把手教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婉转,传递到她耳边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磁性。
许心瞳心尖麻痒一片,如果不是在外面,她肯定软趴趴地被他抱在怀里又亲又揉了。
想到这儿,她脸颊不免红了一道又一道,不吭声了。
“跟我学。”傅闻舟朝她递出手。
许心瞳忸怩地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暗蓝色的护目镜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傅闻舟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温和深邃的目光一直凝注在她身上。
“别这么紧张,看前面,别看我。其实,什么运动都是一样的,心理素质一定要过硬。你越怕,越容易摔……”他谆谆教导,不厌其烦地引导着。
又摔了两次,许心瞳终于学会了一些基础动作,也能脱离他自己滑一小段了。
就是动作不怎么美观,看着像是搞杂耍的。
傅闻舟停下来时,用手机随手照了两张。
许心瞳发现了他在偷拍,生气地扔下滑雪板朝他冲来:“你怎么可以偷拍我的丑照?!”
傅闻舟灵巧一闪,她就扑了个空。
因为惯性,她直直朝前面摔去,眼看就要跌入雪堆里了,身后一双大手适时地从后面捞住了她。
就这样,她撞入了傅闻舟怀里,被他抱了起来。
“宝宝怕不怕?”他凑到她耳边说。
许心瞳的耳朵红透了,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之后他又手把手教了她几次,她终于慢慢上手,不过,离熟练还早着。
周显扬滑过她身边时还老嘲笑她,说她的滑雪姿势像老母鸡拍翅膀。
“别理他,单身久了,内分泌容易失调。”傅闻舟说。
许心瞳本来还有点不开心,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回去是已经是晚上6点了,要了个包厢,吃的是中餐。
菜一道道上来,都是许心瞳喜欢吃的。
或者说,她就没什么不喜欢吃的。
因为大家都在说话,她也不好意思总是转转盘,只能吃手边的一道腌萝卜。
她心里苦啊,目光忍不住朝上菜口的地方望去。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怎么就没选这儿呢?
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时上了一道烤鸭,从最左边的人开始吃,顺时针往下转。
许心瞳估摸着要好久才轮到自己,焉哒哒的。
中间转盘又停下了,好久都没有人要转的意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想去转又不好意思。
好在这时转盘重新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转到了她这边。
她心里乐开了花,连忙夹了一块,余光里却看到傅闻舟笑望着她,自然地收回了手。
原来,那转盘是他转的。
许心瞳脸上一热。
一顿饭他们也吃了一个多小时,吃饭倒是其次,主要是侃大山。
吃完饭他们又要去打牌,许心瞳不太想去,但还是被傅闻舟牵着去了。
她不是不喜欢聚会,相反,她很喜欢凑热闹,只是不太喜欢跟不熟悉的人凑在一起。
他们聊他们的,她这样的局外人就是个凑数的,她可没有给人当背景板的爱好。
“瞳瞳,你坐这边。”庄卉招呼她,拍了拍身边沙发的空位。
许心瞳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坐,就见傅闻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我旁边。”
庄卉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
许心瞳憋着笑,挨着他坐下了。
傅闻舟在洗牌,低眉敛目,手法利落,似乎刚刚只是随便扔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许心瞳偷看他的牌,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了。
他扫她一眼,眸光淡淡,隐隐含着几分禁止:“没骨头是吗?”
许心瞳娇娇地哼一声,坐了回去。
可目光,还是不住往他这边扫。
客厅里灯光昏暗,唯有他身旁的地方亮着一盏壁灯,映照着他的侧脸愈加立体分明,俊朗出众。
他的牌瞧着不太好,许心瞳又盯着他平静的脸色看了会儿,不得不感慨他的心理素质。
打了会儿,他的局势却渐渐扭转过来。
许心瞳更加佩服,托着腮帮子仔细看,不知不觉人又靠到了他身上。
傅闻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许心瞳意识过来,连忙又坐正了。
她像软体动物,不注意就忍不住朝他身上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依恋就刻到了骨子里。
“瞳瞳不玩一把吗?”一局结束,庄卉提议。
“我不怎么会。”许心瞳摆手,很是谦逊。
她是真不会。
“我们就随便玩玩,没事的。”庄卉怂恿。
她还要推辞,谁知其他人也附和。
瞧他们一个个脸红彤彤的,手边横七竖八扔着的一堆啤酒罐,想必是喝高了,许心瞳只好应承。
照例是傅闻舟洗牌,他看都不用看,修长的指尖牌跟雪片似的飞转,看得许心瞳眼花缭乱。
她眼睛都不带眨的,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傅闻舟也发现了,挑眉:“干嘛?”
骤然被抓包,许心瞳嘿嘿一笑,眼珠子乱转:“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你手指挺灵活的。”
傅闻舟:“……”
她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懊恼自己情急下说话不经过大脑,尴尬极了。
旁边还有人起哄:“妹妹,打牌呢,可不兴开车啊。”
一堆人哄笑。
许心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抬头,傅闻舟的唇角也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更郁闷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容易出洋相。
思考的功夫,他们已经开战了。周显扬的攻势很猛,一开始就出的大牌,让处在他下家的侯应祁叫苦不迭。
“出小点儿你能死啊?!”
“不好意思,没小牌,对不起啊。”
“装!你继续装!有你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那这一把你恐怕看不到了。”周显扬扔了张彩色的牌。
居然是小王。
侯应祁哀嚎一声。
许心瞳也张大了嘴巴,默默收回视线盯了盯自己手里的牌,深感大势已去。
傅闻舟这时也朝她投来视线。
她握牌的姿势,一看就是外行,一副牌捏得七零八落,三根手指艰难地搭在牌外侧,看着就很滑稽,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见他看自己手里的牌,她下意识收了起来,又去看他的牌。
居然是完整的扇形,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大,那副牌在他手里竟格外听话。
两相对比,许心瞳默默收回视线,把牌收拢成四方形,在桌面上恨恨地叠了叠。
人比人,气死人。
“知道你为什么理牌理成这样吗?”冷不防傅闻舟开口。
“为什么啊?”她惊讶望去,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呢,谁知他只是淡淡一笑:“因为你手小。”
许心瞳:“……”
她手气实在不好,当然,也有周显扬刻意针对她的缘故。
虽然她不清楚他干嘛老是看她不顺眼。
她出一张他打一张,恨不能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许心瞳心里憋得慌,又无能为力。
周显扬又扔一张小王出去,许心瞳说不要,他正要出牌,傅闻舟随手扔三张打掉了他的。
一桌人都怔了下,看向他。
周显扬:“什么意思啊?这么护犊子?”
傅闻舟眼也没抬,神情自若:“牌场就是战场,自己技不如人,就在这儿撒泼?”
周显扬不怒反笑,朝他竖了根大拇指。
傅闻舟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
之后许心瞳总算找回了些手气,或者说,在傅闻舟的掩护下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不过,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得很,打完这局终于可以撂挑子了:“不来了,真不来了!”
她起身就要走。
手被傅闻舟从后面抓住。
许心瞳懵懂地回头,却见他已经扔了牌站起来,从侍者手里接过大衣替她穿上,又低头帮她仔细地整了整衣领。
“真不来了?”有人起哄。
“人家小夫妻要去过二人世界了。”
对于这些笑闹,傅闻舟压根没放心上,牵起她就往外走:“不来了。”
到了外面,许心瞳才感觉有些冷,空出的另一只手去抓衣领。
他的外套实在宽大,把她衬得脸蛋极小,下巴尖尖,东张西望的时候真像某种小动物。
傅闻舟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
“你笑什么啊?”她摸不准。
“笑你可爱呢。”
“撒谎!你分明是在嘲笑我!”
“你有证据?”他淡淡抬眉。
许心瞳一噎。
好吧没有。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往前走了。
她郁闷了会儿,又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亦步亦趋跟上去:“真不跟他们玩了吗?”
“不跟他们玩。”他回头看一眼她,月色下,眸光清霁,灼灼的视线却如一把火点燃了她心底呼之欲出的念想。
跟她十指相扣,他贴到她耳边说:“我们自己玩。”
第29章 熟了吗
许心瞳再次见到陆卓已经是开春后的事情了。
到了三月份, 北京的气温已经攀升到十度以上,好像一瞬间从白雪皑皑的冬天过渡到了春夏。
许心瞳早上起来时,站在窗外看了很久, 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花坛里的花好像一夜之间都盛开了。
她换了件春装,跑到书房去敲傅闻舟的门。
象征性地敲两下就拧开了, 头往里探。
傅闻舟已经将笔记本合上, 起身提起了自己的大衣。
“傅先生,你忙完了?”她俏生生地说,“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你都进来了还问这话,是不是有点假?”他抬抬眉毛。
许心瞳笑起来, 小跑着过去投入他怀里, 双腿曲起, 像只小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晃来晃去,别提多惬意了。
“差不多可以了, 这我新衣服, 被你弄皱了!”他没好气。
只是, 语气里满满无可奈何的宠溺。
于是她知道, 他就喜欢她这样。
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
不过她也见好就收,不闹了,往下一蹦就踩实了,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好。”
“你今天没事儿吧?”
“没,处理完了。”
“那走吧。”她拉着他就往外奔。
“衣领歪了。”他手里微微施了点力, 把她拉回来,替她将外翻的衣领整好。
傅闻舟没有带司机,许心瞳自告奋勇要给他开车。
傅闻舟回忆了一下她曾经上车一个礼拜就撞车的“光辉事迹”:“我自己开吧。”
“哼, 信不过我。”她瞪他一眼。
傅闻舟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亲了亲她的脸颊。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像夏日里融化的果冻轻轻贴触着她的脸颊,在她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之后她就安分多了,一直让他牵着自己。
到了商场,他们乘扶梯上去。
许心瞳好奇地在扶梯上转来转去,傅闻舟在后面看着,短短一层她也能上上下下转很久。
傅闻舟不自禁笑了笑,目光却忽然顿住。
对面的扶梯上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有段时间没见,陆卓看上去清减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应当是过来买东西的。
陆卓是极俊朗的长相,很受时下里年轻女孩的喜欢。不过,傅闻舟看到这两人时,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他身后那人身上。
那青年高大修长,一张偏清瘦的面孔有棱有角,眼眸是扇形的,眼皮薄而窄长,笑起来时唇边不经意就有一抹迷人的弧度,侧过头跟陆卓说话时,露出嶙峋清俊的侧脸,眼角有一颗泪痣,仿佛点缀着一颗星辰。
不用看正脸,也知道是怎样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
傅闻舟收回目光时发现许心瞳也在望着那个方向,脸色苍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当时以为她看的是陆卓,没有多想,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添堵。
之后逛商场时,她也是心不在焉的。
傅闻舟期间看了她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衣服穿反了。”
许心瞳如梦初醒,看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试穿穿反了,忙跑回去换了下来。
她出来时已经将衣服装起来了:“不试了,就这件吧。”-
许心瞳求职进度不太顺利,好的公司不要她,差的她也不想去,后来她把目光瞄准睿科。
本以为会被秒拒,谁知过一个礼拜对方回复了她,让她礼拜天去复试。
她当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梁思思。
礼拜天,把她约了出来。
“今天我请客,随便吃。”她大手一挥。
梁思思当即装模作样地拉过菜单,点了好几道菜,每一道都是200起步。
许心瞳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梁思思哈哈笑,收了手:“请不起就别装逼啊,瞳瞳,瞧瞧你这点出息。”
许心瞳咬牙:“请,新工作要有着落了,到时候飞黄腾达还请不起一顿饭?”
“你要跳槽?去哪儿啊?”梁思思好奇。
“睿科。”
“哇哦,他家技术垄断很牛逼啊。不过,那是针对专业技术人员的,像你这样的,待遇也好吗?”
“好,我之前一直以为根本进不去呢,谁知居然通过初试了。”许心瞳也觉得不可思议。
“对了……”又闲聊了会儿,梁思思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周凛回北京了,你知道吗?据说,王曦瑶也跟他一道回来了。”
许心瞳握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不在意地摇头:“关我什么事儿?别提他俩,扫兴。”
梁思思观察了她会儿,见她真没有不舒服的意思,才说:“就是,不提他俩!狗男女!”
周凛就是个王八蛋,当初没有他检举许心瞳的父亲,许同笙也不会出事,许家现在还是好好的,许心瞳的日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会儿他们都觉得他俩会是一对,周凛待她千好万好,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谁知他转眼就跟王曦瑶在一起了,许心瞳也落了个“舔狗”的名声,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你说他那会儿是不是为了检举你爸才故意接近你的?我就觉得吧,他这人心机怪深的。”梁思思说,“他不调南方去了?怎么又调回来了啊?听说还升了正职,你遇上他可得小心点儿。”
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她觉得男人也是。
就周凛那张脸,她看了都觉得渗人,怎么有男的长那样啊?
怪不得王曦瑶那种眼高于顶的女人也扛不住。
许心瞳耸耸肩:“我又不欠他,怕什么?”
“就是,他看到你才应该夹着尾巴逃走才是!”
许心瞳回到家时,傅闻舟还没回来,她用鲨鱼夹把头发夹起,去厨房给自己下面。
幽蓝色的火苗在眼前平静跳跃,忽而窗外灌进一阵风,立时像鬼火似的蹿高了一个度。
许心瞳心惊,不慎失落了手里的碗。
“哐当”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傅闻舟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她刚要蹲下去,手已经被他捞起。
他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一边,让她别动,回身去阳台上拿了扫帚和畚箕来清理。
许心瞳站在那边看着他打扫,没说什么。
傅闻舟把垃圾丢到屋外,回头搂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傅闻舟看了她会儿,见她不想说,也不再问,半搂着她去了沙发里。
许心瞳趴在沙发里刷消息,发现也有一家别的公司给她抛来了橄榄枝,说是看中她市场调研的能力,希望她能去面试。
平心而论,许心瞳没有什么过硬的专业能力,优点就是脸皮厚,善交流。
这些公司都是嘴里说的好听,其实一家比一家吝啬,真去了要不是无可替代的人才,待遇也就那样。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一口回绝。
“瞳瞳。”傅闻舟在她身侧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心瞳往里坐了坐,给他让出了一点位置。
他就着挨着她坐了,从打开的铁盘里取出了碘伏和棉签。
许心瞳惊讶地望着他。
“你受伤了,没发现吗?”他语气有点无奈,还有点加重的苛责,手里棉签点在她膝盖上。
许心瞳“嘶”了一声,这才发现膝盖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擦伤了。
见她秀眉蹙起、眼中含泪的样子,傅闻舟又舍不得了,动作放轻,慢慢给她涂抹:“有心事可以跟我说。”
她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不太想说的样子。
他也不强求:“家事?”
许心瞳诧异地看他。
“别这样看着我,我猜的。”他笑了一笑,眸色浅淡,涂好了又起身去扔棉签,回来时捉了她的手,放在手里揉了揉。
“你当揉面呢?!”她把手指抽回来,心里却有一种温暖的熨帖感,像是悬浮的一颗心慢慢落了回去。
那种心悸的感觉,悄悄消退了些。
过去那些腌臜事,委实不太乐意想起。其实很多细节她都不记得了,比如周凛曾经对她的那些好,再比如她父亲过世之后,周围人的变脸速度……其实他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只是她很意外,为什么他和陆卓在一起,看着似乎是认识的样子。
她摇摇头,不去想了。要说没有怨恨是假的,可要说有多么怨恨……
他也不过秉行公事,她爸爸过世也是意外,只能说,他在其中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她没办法释然,但也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纠葛。
傅闻舟撑在一侧望着她,倾身过来,吻她的嘴,很轻很轻地咬了她一下。
许心瞳“啊”了一声:“你干嘛咬我?”
“心不在焉的,又在想哪个‘哥哥’?你的陆哥哥?”
“谁的陆哥哥啊?”许心瞳无语,“这都过去式了,你都把他发配去别的公司了,还计较?”
总感觉他这人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小心眼得很。
她侧过头,脸又被他捞回来,正对他含笑的眸子:“聊聊?”
“聊什么?”
“随便聊,比如你家的事情,再比如,你跟陆卓的事儿,其实我挺好奇的。”他躺在沙发外侧,半支身子望着她,手里缠着她一绺发丝。
许心瞳其实不太想提,没什么意思,不过看他似乎不像是质问,好像是单纯的好奇,想了想说:“没什么好说的,真的很无聊。我家的情况,介绍人当时没跟你说吗?”
“说了一些,但不是很全。比如,你是单亲,你爸爸小时候就过世了。”
“嗯。”她点头,“我爸没过世前,我家里条件挺好的,后来他被人检举,被查了,因为那段时间心脏不好,路上出了一点意外,然后……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傅闻舟点点头:“我小时候见过你,特别爱吃棉花糖,牙齿都烂两颗了还在吃。”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啊?我们小时候什么时候见过啊?”她真不记得了。
傅闻舟幽幽地望过来:没心肝啊。
第30章 熟了吗
许心瞳的记性不是很好, 尤其是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傅闻舟比她年长,她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 他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青年了,想必记得比她清楚。
“……我小时候很贪吃?”许心瞳试探着问起。
傅闻舟稀奇地说:“你现在就不贪吃了?”
许心瞳生气地扑上去, 像只小怪兽一样在他身上抓、挠、撕、扭。
傅闻舟好脾气地谦让着, 她发泄了会儿也觉得没意思,又盘膝坐回去,歪着脑袋将散落的发丝绑起来。
海藻般稠密的头发,瀑布一般从她葱白的指尖穿梭游走, 扎起, 露出光裸嫩白的后背。
空气里似乎萦绕着她发丝间的清香, 缓缓钻入他的鼻息里。
“你说老实话,我小时候是不是真的很幼稚?”她背对着他问, 半晌不见他回复, 忍不住回头, 却发现他定定望着她, 那双迷人的眸子端看着她,眸光晦暗。
她也静了片刻。
四目相对,有一种奇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傅闻舟……啊——”她本想打破僵局,腰就被一股大力揽过。
她整个人落入了他怀里,就这样跌坐在了他的腿面上。
他的西裤质料挺括, 但又如绸缎般,有种丝滑细腻的触感,徒生些许暧昧。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 她一只手借力撑在上面仍是稳稳当当的。
掌心里触碰到偾张的肌理,她脸微微发热。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抬起那双蛊惑的凤眼, 笑。
她都有点不敢看他了。
他笑的时候是极好看的,天生一双含情目,眼型狭长,眸光浅淡,就这么低垂着眼帘笑望着她,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叫人瞧不真切。
却莫名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像有人在她心脏的地方不住擂鼓。
她的心跳也格外快。
许心瞳挣了一下,从他怀里挣脱,爬到沙发另一端坐好,一副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样子。
傅闻舟笑了笑,也不在意她一脸警惕的样子:“你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记得一点,有些模糊的印象吧。但你要问我具体还记得什么事儿?那就是为难我了。我们小时候相处的时间应该也不长吧?”
“不长,就那个暑假,你妈妈去外地了,把你寄养在我小姨那儿。我有段时间住在那边,你一有时间就过来找我,一点儿都不怕生,要么手里捧着一把爆米花,要么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叽叽喳喳嘴里说个没完。”
“哪有?而且,我找你干嘛?”其实她已经隐约想起了,面上却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儿。
因为实在不好意思。
有些事儿,小时候无所谓,因为那时还不懂得羞耻为何物,长大后回忆起来实在是窘迫难当。
傅闻舟似乎是猜到她心里所想,唇角微扬:“你那时候老过来敲我的房门,要我带你去街上逛,还要我给你买东西吃。”
“……有吗?”
他俯身靠近她,一只手撑在她身侧:“我还会骗你?”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像是沐浴露的清香,也像是她发丝间的味道,沁人心脾。
傅闻舟定定地望着她,嗓音很低:“瞳瞳。”
“嗯?”
“接吻好不好?”
他声音分明很淡,听在她耳中却像是过电似的,许心瞳抬头望着他,视线撞入他深邃的眼底,感觉一颗心也被什么拽着束缚住,直直往下坠。
他抬手捞她的脸颊的时候,她本能地攥住他的衣襟:“傅闻舟……”
嗓音娇柔,在他心尖上荡漾,跳舞似的。
他低头,高挺的鼻尖摩挲着她,逗趣似的:“宝贝要喊老公。”
“老公——”她声音也散了。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双手本能地攀住他肩膀,他的吻是火热的,他的气息却是清冽干净的,如寒潮过境,冷风灌入她温暖的心房。
也像是大冬天喝完一杯烈酒后的反应,忽冷忽热,像是在冰刃上疾舞。
不讨厌,反而有些叫人沉迷。
“宝贝小时候很可爱,最喜欢吃棉花糖,那么小的人心眼儿已经很多了,嘴里从不会直接说想要吃的,而是说想要我陪你去逛逛,到了街上就扯着老公的衣角眼巴巴瞅着棉花糖看。你说,老公能不给你买吗?”
“你别说了。”她羞得耳根都红了,白皙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淡粉色。他低头去吻,吻了会儿又松开她去了尽头的房间。
许心瞳一开始没懂,在原地等着他,忍不住将被他弄乱的头发拨到了一侧,指尖一勾,吊带又攀上了肩头。正低头思忖,人已经被他抱起,她听到塑料包装壳撕开的声音,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步骤,直接进入了主题。
她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又痛苦又舒服又急于想要释放的表情,任他抱着颠儿,捧着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耳边听得他跟她说小时候的事情,久违的记忆开始苏醒,她更紧地抱着他,将自己蜷缩在他怀里。
他把她平放到沙发里,又低头去吻她,她的目光盈盈撞入他漆黑的眼底,他的表情是肃穆的、紧绷的,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来,坏心眼儿地舔了舔手指。
他跟她说小时候的事儿时,她听得也很入迷,如果不是在做这种事儿的时候的话,也许她会更感兴趣。
此情此景,倒是有些怪异的暧昧。
她双手勾着他脖子,笑:“是不是那会儿就暗恋我了?不然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你当我恋*童*癖呢?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这么自信?”他也笑,掐她的腰,她惊呼一声,挣扎着逃开不跟他闹了。
可人又被他捞回来。
他只是细细碎碎地吻着她,从她的嘴唇到脖颈,从脖颈到鼻尖,又从鼻尖到手指,吻不够似的。
“傅先生,你这样真的有点儿变态了,做这事儿的时候不该跟我讲童话故事,这样不太好,会教坏小朋友的。”
傅闻舟略略松开了她一些,仍支着半身撑在她上方,将她滑遮住眼前的发丝缓缓拨开,声音里也带笑:“我就好这口,有意见?”
许心瞳头皮发麻,眼前是他此刻衣襟半敞、浮浪没个正形的倜傥模样,过一会儿,又变成他工作时冷峻严谨的样儿,意识一阵阵混乱。
小脸儿就更红了,难受地掐他的手臂。
他缓下来,又拨她的耳垂,不可思议的语气:“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平时脸皮不是挺厚的?原来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不经逗啊。”
许心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人坏起来,简直没个下限。
平时那副模样,委实的道貌岸然。
她不跟他拌嘴了,完全就吵不过,还是做开心的事情好了。那些不愉快,可以暂时地冲淡。
结束后,他抱着她在怀里吻了会儿才去冲澡。
许心瞳趴在那儿回味,翘了翘脚丫,手指在手机上戳划。
傅闻舟洗完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身居家的内衫,去阳台上抽了根烟。
许心瞳抬头,隔着一扇玻璃门看到他倚在那边默默抽着,修长的手指间,火星子一明一灭。
奶白色的烟雾氤氲着他的面孔,有些看不清晰。
抽完他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才坐她身边。
她仍趴着,趴了会儿他伸手在她臀上轻轻一拍。
她生气回头:“干嘛?”
“去洗一下,你这样黏着舒服?”
“我一会儿再去洗,累到了,先休息一下。”
“老公抱你去?”
“不要!”她当即跳下去,穿了拖鞋就去了洗手间。
她之前每次洗澡都很慢,这次却破天荒地十分钟就结束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
傅闻舟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毛巾替她擦着。
她很心安理得地坐下,任由他打理:“挺会照顾人的啊,真没交过女朋友?”
“这不现学现卖吗?有个这样喜欢撒娇的宝宝,老公不得多学点儿技能?免得你哪天被别的小白脸给拐跑了,我这个老人家都没地儿哭。”
越说越不像话了,许心瞳噗嗤一声笑出来,踢了踢细长的腿:“您还老人家呢?三十出头的上市集团公司大老板,京圈赫赫有名的傅先生,别人干一辈子都没这身价。”
遑论这皮囊,这身材,他也好意思。
而且他不靠他爸,他爸在他刚开始创业那会儿还给他使绊子,父子俩处处不对眼,结果也奈何不了他,这才是最让人佩服的。
“我当你夸我了。”他轻笑起来,心情不错。
许心瞳转过去,嘟起嘴巴。
他很有默契地伏低了,跟她吻到一起。
唇舌交缠,濡湿的触感好似蔓延到心尖里。
正吻得尽兴,她忽的推开他,仰着脸娇娇地望着他:“头发还湿着,先给我吹头头。”
说着拿脚尖去勾他,一下一下,“快去。”
也不知道是撩拨还是真让他去拿吹风机。
他笑了下,转身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手里果真多了吹风机。他将吹风机插上,站着替她慢慢吹起了头发。
热烘烘的暖息包围着她,许心瞳闭上眼睛,感觉很舒服。
他的指尖偶尔按摩着她的头皮,更舒服。
“你爸爸一定很爱你。”他忽然说。
许心瞳怔了一下,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他这话没头没尾的:“那肯定啊,小时候他经常抱着我上街,还举着我让我坐他的脖子上。”
傅闻舟却没有接话了。
许心瞳等半晌,忍不住回头,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没往下说。
她直觉他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
不过他既然不说,她也就不问了。她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有些事儿不知道比知道好。
他既然不想跟她说,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爸爸很疼我的,小时候妈妈在外面做生意,爸爸经常陪着我写作业。我小时候成绩不是很好嘛,都是他教我的。”
她脾气不好,随她妈妈,考差了还发脾气,一边哭一边摔东西。
徐慕梅女士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揪起她就是一顿“竹笋炒肉丝”,直把她打得哇哇大哭,许同笙先生就总是劝架,拦着不让打,回头一道道题地教她,不厌其烦。
徐慕梅女士是个火爆脾气,唯有许先生可以包容她。
妈妈主外,爸爸是体制里的,主内,平时家务都是许先生做的,一家人非常融洽。
那时候他们也是幸福的一家子啊。
天色渐暗,她打了个哈欠,落地窗外是一大片斑斓璀璨的夜景。
看了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她收回目光,揉了揉肚子。
“饿了?”傅闻舟温声问她。
“嗯,运动过量,需要进补。”她给他抛了个媚眼,“始作俑者,是不是应该负责?”
傅闻舟笑而不语,转身去了厨房。
只一会儿,厨房里就飘来了食物的香味。
许心瞳从沙发里跳下去,因为腿脚酸痛,差点站不稳,她趔趄地扑到厨房,直接从后面抱住他:“傅先生,我腿都站不直了,你要负责。”
“这不是正在做饭吗?”他挥动锅铲。
她稀奇地朝他身前探,看到锅子里面条正沸腾:“煮面你挥什么锅铲?”
“防止粘锅。”
看他一本正经在那边胡说八道,许心瞳就笑了,也状似天真地问:“是因为本来想炒个菜,结果搞砸了,只能倒入汤水改成煮面了是吗?”
傅闻舟一噎。
看到他吃瘪,许心瞳心情大好,勾着他的脖子又吻了会儿。
见锅里水要烧干了才赶紧放开他,提醒他一句就溜之大吉了。
傅闻舟端来面,她道了谢,吃得饱饱的。
“骗吃骗喝骗财骗色的小骗子。”他手关节敲敲桌面,感慨。
许心瞳哼一声,恶形恶状地瞪着他-
开春后工作倒是忙碌了起来。另一边没有着落,许心瞳当然不会再犯提前辞职那种错误。
傅闻舟有些话说的没错,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才是正经,要是另一边没个盼头这边还辞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睿科那边态度暧昧,她至今没有搞懂对方的意图,只能寄希望于下次复试。
私心里是希望成功的,至少不想总在傅闻舟的眼皮子底下干活。
这让她有种莫名的受制于人的窘迫和羞耻感。
不管他是帮助她还是放任自流。
“以前你不是不在意吗?”这日约饭的时候,梁思思诧异地问起。
“不一样,以前是以前。”许心瞳垂着眸子默默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不好明说。
“不想自己莫名矮他一头?瞳瞳,你完蛋了,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许心瞳愣住,手里的餐具原本是冰凉的,不知何时,渐渐被她指尖摩挲得有了黏腻的温度。
像是和她的皮肤连接在了一起,叫人熨帖,可又带着几分忐忑和不适。
她很难说清心里这种微妙的矛盾感。
不在意的时候当然不会想那么多,可一旦开始在意,很多以前从来不会关注的事情就会无限放大。
这不像她。
许心瞳叹了口气,摇摇脑袋,不去想了。
“不全是吧,主要还是觉得现在的科达不太适合我。被誉恒收购后,各方面发展和我理念不太符合。”
以前科达是专攻某个领域的,现在成了誉恒的附属公司,发展方向肯定也以总部为准。作为顶层BOSS的傅闻舟看的是整个集团公司的发展方向,必要时候,也会牺牲科达的一些利益,比如上个月把科达的几个重要技术骨干调去了另一家誉恒旗下的公司,还把原有的几个重要项目进行挪用……这可无可厚非。
他看的是整体,只是,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待遇方面,理念方面……
她也不想以下属的身份跟他去讨论这种事情。
因为心里清楚,他根本不会听,他这人,在工作方面只信奉自己的决策和行为准则。
其次她也不想他为了她改变什么,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没必要强求别人妥协。
改变自己就好了。
不跟他待一个公司她觉得她会更加自在,她本来就是不喜欢拘束的人。
“其实他也挺好的,之前我觉得他是那种很不近人情的人,那天去你家,看到他还蹲下来给你穿拖鞋……稍微改变了一下看法。至少他比周凛……”梁思思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朝她身后望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看她这样许心瞳就有不祥的预感。
这是这边有名的商务俱乐部,会员制,梁思思也是靠着她哥的名头才搞到一张,每个季度的基础会费就要几十万,一般来说,圈子外的人也消费不起。本地人招待领导、重要客人,都是选在这边。
可以说,来这边的人非富即贵。
许心瞳沉淀了一下心神,略侧了侧身望去。
“真巧,居然在这里遇到。”周凛直接忽略了梁思思恨得咬牙切齿的目光,越过她,径直走到许心瞳身边。
许心瞳没吭声,那一瞬,好像世界里都是滋滋乱跳的杂音,像收音机里错乱无章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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