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法一门,传承千年。随着现代文明的进步,玄门和当局达成共识,玄门法术不伤凡人,若有为恶者,在不伤性命的前提下捉拿,再交由法律审判,期间不可滥用私刑。而在玄门中秘法禁忌之术也颇多,现代社会注重人权注重隐私保护,因此拘魂读心等法术现在也被列为禁忌之术中。
当然,凡是总归有例外。
林清渊是玄门门主,就是要给自家妹妹开个绿灯也不是不行,更何况她还是要救人。只是难为在林尘珂的身份上,用刑违法,用禁术犯忌。这事神不知鬼不觉还就罢了,一旦传出去舆论拱火,心怀鬼胎的人造势,势必会有负面影响。
“咳咳,老夫要出去休息一下,顺便准备一下后续的事情。”程老捋捋胡子,就要告辞,走到土叔跟前瞥了他一眼,后者才识趣地笑笑,“小门主,我饿了,管不管饭啊?”
自家人林清渊还是不担心的,这两位都是老前辈,总不希望门里出岔子。她有点担心的是别个。
“看我干什么?人是我打的,其它我一概不知。”景奕掏出手帕擦了擦枪上的血迹,临出门前又嘟囔一句,“少度君子之腹,我景奕向来坦荡,我们景家也是知恩识理的。”
病房中只剩下姐妹二人,林尘珂一步一步逼近张崖。
“你,你要干什么?”男人颤着声音,面前的人目光凌寒,仿佛下一面就要对他挖骨抽髓一般。
“我来吧。”林清渊走出来,绕到两人中间。
“姐,我自己可以。”
“你没用过这术法,心里带着恨,手上怕失了分寸。”林清渊拍拍妹妹的手背,“他还不能死。”
张崖最后的记忆,是面前两个女人同样摄寒的目光。紧接着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颅骨处一点点抽取他身上的血髓,再然后他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林清渊生平第二次使用读魂,一次是为父母,一次是为妹妹。
随着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戛然而止,林清渊回手收势,看着面前晕倒的张崖眉头越蹙越紧。
“姐,怎么样了?”
“这个人。”也真是恶毒。
病房里四个人重新围坐在一起,景奕看着地上的张崖,额头上青筋一点点鼓起。“我要弄死他!”
林清渊难得没有对她表现出不屑,转而去问程老,“程老,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程老也是为难,这样的情况,他还是头一遭遇到。“将魂魄封印在书画中的事不是没有,可他把那姑娘的魂散在那么多小说里,那小说里的人又写的是那姑娘,这我也第一次遇到。”
“按照以前的办法取魂不可以吗?”
“没这么简单,小说也是作者创作的一个世界,而其构造的人物亦都已是有血有肉的存在,魂魄入界便于魂主融为一体,而里面的魂主偏偏又是现实世界里的魂主,这就很难办了。”
景奕听的云山雾绕,她救女心切也顾不得其他,一挥手道:“您就说,要怎么办?”
程老摸摸胡子不语,林清渊想了想,对景奕说:“先让人把他写的那些东西取来看看吧。”
东西取来的很快,一个老款的笔记本电脑,开机还设了密码,正在景奕准备找人来破解时,一直沉默着的林尘珂忽然上前输下一串数字,那电脑便打开了。
景奕惊奇:“你怎么知道密码?”
林尘珂拧着眉头重重吐出一口气,过了半天才答道:“是景愿的生日。”
景奕愣了愣,看看地上昏死的张崖,又瞧瞧面前对着电脑认真摆弄的林尘珂,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这。”文档挺显眼,桌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文件夹。林尘珂打开那个命名为“我的爱”的文档,里面整整码放着一排文件夹。
随手打开第一个,讲述的是她们上高中时的故事,不过却是以张崖的视角写的,里面甚至还有她自己的戏份。林尘珂简单翻了几页,景愿的人设和上高中时的她一样,甚至连她们之间的故事也被张崖直接转换性别嫁接到了自己身上,而她林尘珂不仅被写成了反派,还是智商不在线坏不在点上的那种脑残女反派。再往后,题材种类就多了起来。张崖这人,第一本虽然也有但不明显,这之后就知道给自己安排其她倒追他的红颜知己,尤其后宫文更是明目张胆佳丽三千,不过他每本小说的女主倒都是景愿。
“呼!”林尘珂大致扫了一遍目录和内容摘要,将电脑推到一边。幸亏互联网文学整治严打期间,张崖发表的网站又是出了名的极度严审,脖子以下都不让露。
“怎么了?”林清渊看她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有虚汗,担心问道。
林尘珂按按太阳穴,她最近太累了,“好在,没有床戏。”
林清渊表情凝滞了两秒,有些僵硬地回过头,一下对上同样神情复杂的景奕,难得景奕没有呛声,两个人再次不约而同的错开视线。
“有什么办法,能把景愿的魂魄召回吗?”林尘珂稍微休息下,擦下额头上的汗。
程老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这样的情况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清渊低着头,刚才她在张崖的记忆中看到一个黑影,朦胧模糊的一团,能感受到张崖很害怕那团黑影,魂识的恐惧甚至传递到她的感知区中,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张崖并不知道怎么解封景愿被困在小说世界里的魂魄,他的记忆不会说谎。事情僵持在这里,就要想办法去解决。林清渊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过她好像记得在门中的藏书阁里,有过召魂的七十二种情况和作法。那本书是她无意间翻到的,还没看两页便被父亲收走了。“我回一趟林家。”
“姐。”
“我去想办法,你今天早些休息,好好吃饭,不要熬夜。”
林清渊走的很快,景奕看着瞬间消失不见的人,嘀咕一句:“跑的倒是快,在这不能想啊。”
林尘珂没说话,伸手握一下景愿的手,瓷肌冰骨,凉的林尘珂心都寒了几分。
景愿……
张崖还躺在地上晕着,林尘珂在他四周结了封踪咒,不怕他醒来自己跑了。取过一旁的笔记本,她则继续看起小说。
“你也能看的下去?”
“我看看能不能从书里找到什么线索。”
景奕吐出一口气,转而去看地上的张崖。“这畜生是你们玄门的人?”
林尘珂闻言一怔:“他不是玄门的人。”所以,是谁帮助他拘魂的?
“那他怎么取走小愿的魂魄?”
景奕这话倒真提醒了急糊涂的林尘珂,她站起来走到张崖面前,抬手捏决直中张崖心口,而后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谁帮你拘魂的?”
张崖幽幽睁开眼睛,眼神显得有些木然,“你,休想知道。”
“我再对你用一次读魂也能知道,我可没有我姐那么温柔,到时候你的痛苦一定是刚才的百倍,而且……”林尘珂拧着他的衣领将人半拽起离地,“一天挨两次术法,受不了的就会变成一个活死人。我会把你的魂魄封印在你的肉身里,让你一点点感受死亡直到你的身体腐烂为止。”她说完,将张崖狠狠摔在地上,右手转动置于他的头骨之上。“我最后再问一次,到底是谁?”
“我,啊!”林尘珂手上发力,张崖嚎叫一声抱住脑袋,“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林尘珂不为所动,张崖在地上滚了几圈,表情狰狞痛苦,“真的,我没,没见过,他的,脸啊!”
锥心的痛苦终于消失,林尘珂走到张崖近前,“你怎么找到他的?”
张崖躺在地上,身上脸上像是泡过热水之后扔进寒天里,湿乎乎的冒着气。“是他,他,主动来找,找的我。我真的,不认识他,斗篷罩着,我不敢,看。”
林尘珂不再同他多话,抬手一掌将人击昏过去。
“你们不是会读记忆的吗?你试试啊?”景奕在旁目睹一切,见人被林尘珂打昏过去方才问道。
“真的会植物的,我们留着他还有用。”林尘珂回答,心里却想着一会儿要问下姐姐,有没有在他的记忆里见到这个黑衣人。
林尘珂走的匆忙,现在静下来才想起还没同局里人交待。等她打完电话安排好未来几天的工作后,进到病房发现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桌菜。看这瓷碟杯碗的考究做工就知道一定是景奕钦点的,以前就听景愿说过,她妈精致挑剔的生活容不得一丝杂乱不雅。
林尘珂有时候就在想,这样的人不应该是沉静泰然的贵妇形象吗?为什么……看着景奕路过张崖抬起高跟鞋狠扎了他一脚,随即又稳稳地收回脚慢条斯理地坐回到桌边,轻微地侧过头,瞥了她一眼,“吃饭吧。”
好吧,也是优雅的,很暴力,很优雅。
林尘珂取过筷枕上的银筷子,拿在手里只觉得比她的钢笔都要沉。好家伙,里面别是镶了玉的吧?“阿姨,一会儿让人来擦擦地上的血吧。”
景奕小口喝着汤,闻言抬起头,眼神里狐疑还带着点轻蔑,“你晕血?”
作为警察,晕血不成笑话了吗?
“不是,景愿虽然昏迷但是身体机能是正常的,我怕熏着她。”
景奕这才一挑眉,直接拿过桌边的遥控器一按,病房墙里自动屏风缓缓划过,将张崖挡在了外面。
“叫人进来清理一下地上的血迹,那个垃圾不用动。”景奕放下手机,再次喝一口汤,随即皱皱眉。
林尘珂吃着饭很难不去观察景奕,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和景愿的母亲一起吃饭的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而且居然还挺和谐。“这个汤,很好喝哈。”
“你很了解我女儿吗?”
和谐,果然是最难维持的状态。
“我……”林尘珂从小到大不管怎么闯祸都没撒过谎,如今再次撞到景奕枪口上,她也是犯了难。“阿姨我,从小和景愿一起长大,您也知道……”
景奕见她吞吞吐吐扭捏的跟个古代不出大门的小媳妇一样,鼻子一哼:“本事大了,胆气倒是没了,还不如小时候有担当。”
林尘珂一愣,想起当年她和景愿那档子事。当时她可是敢挡在景愿面前,直接跟景奕开杠的。
“阿姨,我对景愿是真心的。”林尘珂筷子都攥紧了,上次她这么紧张的时候,她都记不起来是几岁了。
景奕只瞥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吃饭。林尘珂拿捏不好她是什么意思,胃口空的难受都不觉着饿,“阿姨?”
“安静,吃饭。”景奕声音冷冷的,林尘珂更摸不着头脑,没说可以也没跳起来骂人,这是什么反应?
林尘珂心里装着乱七八糟的事,一餐饭吃的也不知道是酸甜苦辣,只扒了一碗米饭填饱肚子,便坐在那兀自想事情。
景奕吃的慢但架不住进食少,放下筷子看一眼靠在墙边的林尘珂。挺大的个子瘦的跟个纸片似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上探长的。“过去睡一会儿吧。”
林尘珂茫然抬眼,仿佛不太相信这话是景奕和自己说的一样。
“脸色煞白,瘦胳膊细腿,还一副不聪明的样子,御都有你这样的警察保卫,我都不放心自己的安全。”景奕瞧着她像个受伤小动物的模样,心里就不自在起来,“滚到边上睡一会儿去,你那个什么灵不是受伤了吗,这副模样怪不得保护不好我女儿。”
“对不起。”林尘珂站起来对景奕鞠了一躬,垂着脑袋窝到景愿病床边上坐下之后缩了缩。景奕这人吃软不吃硬,看着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姑娘老老实实的,自己骂她她还不像景愿,既不还嘴还跟着道歉,心里又不好受起来。
“别坐在那打扰我女儿休息,上那去。”
林尘珂很是听话地站起来,长年如同镶了块钢板的背都塌了下来,她蹭到旁边的小床上,还不忘说:“谢谢阿姨。”之后脑袋冲着景愿的方向躺下,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景奕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一次和十年前还是很不同的,起码她没有怒发冲冠的感觉。
一定是少了林清渊那张丧脸在自己面前晃,自己连气都生不起来了。说起来,林清渊躲去哪了?到底有没有想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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