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后,姚荺便开始忙活,大约是心情好,姚荺纳鞋底也很快,宫女们分工,到中午时居然完成好几双绣花鞋。


    前几日梅兰梅菊因说要织蜀锦,大家聚在一起商议,一致认为这个主意可行。只是宫女中只有梅兰梅菊会织锦,因此只先买回两架织布,再由梅兰梅菊教大家织锦。


    不再依靠宫中的俸禄,自给自足,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宫中是非多,步步都有危险,姚荺一再警告众人无事不要出甘露宫,在外谨慎言行,宁可低头不要逞强,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午后,姚荺的父亲姚再兴来了,自从姚荺进宫当皇后,姚再兴避嫌也极少来见女儿,一年最多两三次。这次姚再兴外放益州做刺史,便临行来来见见女儿。


    “阿荺,这次外放,至少五年,你自己多保重。”


    “女儿会的。阿爷,那阿兄呢?”


    “你阿兄中郎将的职给革了,不过革了也好,省得天天为他担心,怕他惹出事来。”


    姚家本是当地名门望族,但到姚再兴这代时家道中落,原来是五品中书侍郎,后来姚荺当皇后,姚再兴便升为四品御史中丞。


    她的兄长姚晃便从六品官提为五品,算是父兄各升一级。


    姚晃性情粗暴,常体罚下人,被人几次告到官衙,姚再兴多次教导他,但姚晃屡教不改。


    “你阿兄也赴益州,他跟着一起外放,你阿娘可少些担心,在这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给他下陷阱,他走了,你也少些拖累。”


    姚荺点头,道:“阿爷,你们去了益州,日子切忌奢华,女儿现今也帮不了你们。”


    这几年姚荺每每用自己的俸禄接济娘家,但家中人都过惯奢华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实在非长久之计。


    父女俩聊了一个时辰,姚荺要留父亲用晚膳,但姚再兴执意不允,姚荺也只好随他去了。


    坐前窗前,浓荫洒进来,案台上绿意盎然。


    姚荺发了一回呆,后来便释然了,外放并不是坏事,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父亲当上一地的父母官,省得在京城处处担心被人陷害。


    恼的只是父母亲人从此不能再见面。


    院落中传来女子尖尖的声音,似乎是争吵起来了。


    姚荺没有动,倾听外面的声音。


    “萧才人说了,她昨日来这里时把陛下赏赐的夜明珠落在你们这里,萧才人命我们过来找。”


    “这里是皇后殿下的寝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说话的是鸳鸯,她最恨别人欺负姚荺。


    “一定是你们拾了夜明珠,怕我们找出来对不对?”


    “谁拾了夜明珠?我们昨日去龙门山,夜里才回来,你说的那珠子我们都没见过。再说你就随口一说,我们就信有夜明珠落在我们甘露宫。”


    梅兰梅菊也帮起腔。


    几个宫女吵起来,姚荺稳坐如山没有出去,想必不久萧才人就会上门。


    声音息下来,萧才人的宫女气呼呼地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鸳鸯进来,一脸怒容。“才得宠几天,就以为自己不得了,想想刘淑妃,叶贵嫔,哪个没得宠过,现在还不是一抔黄土。”


    姚荺一笑,不作搭理,继续低头纳鞋底。


    过了一炷香时间,院中脚步声响,鸳鸯赶紧跑到窗前去看。


    “殿下,萧才人来了。”


    姚荺轻轻嗯了一声,直到萧才人进来她才起身,皇后的身份不管是不是有名无实还是要拿捏住。


    “姐姐。”


    姚荺曾在天枢宫散步时遇到过萧才人,当时萧才人刚进宫,和一群女御们一起玩耍,因此姚荺对萧才人的印象不深,也记不起她的模样。


    现在看到萧才人,发觉容貌极是可人,肤色白皙。


    “萧才人。”姚荺令鸳鸯给萧才人奉茶。


    “姐姐,我不饮茶,昨日我来甘露宫,恰好姐姐你不在,后来我回去后发现陛下赏赐给我的夜明珠不见了,我想应该是落在甘露宫。适才我派小环过来寻找,但你的宫女把她赶走了。”


    姚荺哦了一声,道:“萧才人,你能确定是落在甘露宫中吗?”


    “不可能落在别处,这一路上都派人找过了,只有姐姐你住的甘露宫没有找。”


    “既然如此,萧才人那你就找吧。”


    姚荺的话中客气又疏离,让萧才人十分不满,她可是司马措的宠妃,便是皇后也应该要让她三分。


    萧才人令跟随的宫女寻找夜明珠,但找了几遍都没找着,甚至还要去宫女和太监房间找。


    姚荺沉下脸,道:“萧才人,你在我屋里找也就罢了,这去宫女太监的屋子找不合适吧?难不成你昨日还去宫女太监屋子了?”


    别人挑衅姚荺,姚荺倒无所谓,可是要寻她的宫女太监的事,那就非得管一管了。


    萧才人被姚荺噎得说不出话来。


    昨日她只进了姚荺的屋子,夜明珠自然不会落在下人的屋子里。


    “那肯定是有人拾起来不肯交出来。”萧才人带来的宫女小环插嘴。


    姚荺盯了小环一眼,道:“鸳鸯,给我掌她嘴。”


    鸳鸯乐得笑开怀,立即左右手开弓给了小环两嘴巴。


    小环被打得一句话都不敢吭,躲在萧才人身后。


    萧才人勃然大怒,姚荺令人掌小环的嘴,就是给自己下马威,打狗还看主人,这完全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姐姐,小环有说错什么吗?你凭什么掌她的嘴?”


    “主子说话有下人插嘴的道理吗?我是一国之母,敢在我面前放肆,那就是不把大晋放在眼中,掌嘴算是轻的,教训她以后闭紧嘴。”


    萧才人咬牙切齿,道:“姐姐,我找陛下评理去。”萧才人气极败坏地带着宫女走了。


    鸳鸯笑得合不拢嘴,道:“殿下,就应该这样对付她们,太过份了,你要是不发威,她们就觉得你好欺负。这萧才人未经你允许就拿走过山香凳子,这真不知是什么人家才生出的女儿。”


    “算了,我毕竟是皇后,我说什么她们也不好怎样,但你们不同,不过我不会让人欺负你们。”


    “嗯。”鸳鸯眉开眼笑。


    “殿下,萧才人去陛下那里告状,这可怎么办?”梅菊有些担忧。


    “没事,陛下不会管这种事的。今夜里大家迟些睡,帮着找一下夜明珠。”


    “殿下,这夜明珠也未必是落在我们甘露宫,甚至我都怀疑萧才人是故意找碴编个夜明珠出来。”


    “先找一找吧。”


    夜里天黑后,众人开始寻找夜明珠。


    姚荺息了屋中的灯,夜明珠乃是发光之物,在这黑暗中更容易发现。


    宫女们在姚荺的屋子找了几遍,床底、箱柜底、桌角下面都瞧了个遍,都毫无所获。


    太监则在院中寻找,院子里有树木花草,天上又有月光,光线不太暗,寻起来没屋子里容易。


    一直寻到戌时后仍是没有发现夜明珠,姚荺便令众人去歇息。


    果然如姚荺所说,司马措并不管萧才人夜明珠丢失之事,萧才人也未再来甘露宫寻衅。


    月中旬,百济国大王子和公主要来洛邑进贡,赵常侍便令人装饰天枢宫,以迎接远方贵客。


    百济国臣服大晋有百多年,因在东北偏远地带,路途遥远,每三年来洛邑进贡一次。


    甘露宫中也忙着打扫,修剪花草树叶,鱼池里冒出了几片荷叶,但奇怪的是鱼池里有几条小鱼,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近日织布机已经买回来,但买的线不够,午后鸳鸯出宫去买线。


    萧才人带着一众宫女迎面而来,鸳鸯赶紧欠身行礼。


    “小环,给我掌她嘴。”


    萧才人喝道,那日她回宫向司马措告状,说姚荺拾了她的夜明珠不承认,还打她的宫女,要司马措给她作主,哭哭啼啼的让司马措好一阵劝。


    后来司马措又赏赐她更大的一粒夜明珠,萧才人才消停了。


    此时遇到鸳鸯,萧才人怒火又来了,趁着机会要报仇雪恨。


    小环正对鸳鸯恨之入骨,上前便要扇鸳鸯的耳光,鸳鸯比她高,抓住她的手往后一推,小环便被推倒在地。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打人,来人,把这丫头按住往死里打。”萧才人怒火万丈,她拿姚荺没办法,难道还能对付不了姚荺的一个丫头。


    几个宫女一拥而上,想要将鸳鸯按倒在地,鸳鸯的力气大,便和她们纠缠在一起。


    云母牛车缓缓驶来,从牛车下来赵常侍。


    “你们在干什么?”赵常侍咳嗽了一声,用绢巾捂住嘴,他在绢巾里吐了一口痰,马上便有小太监过来接他的绢巾。


    萧才人见是赵常坐赶紧笑着打招呼,她之所以能得到司马措宠幸,也是全靠赵常侍。


    “赵常侍,前两日听说你身体有恙,陛下赏我一枝千年灵芝,等会我派人给你送去。”


    萧才人心计很深,也相当聪明,她知道自己在这天枢宫的荣辱,全在赵常侍的一念之间,因此一心讨好赵常侍。


    赵常侍恍若未闻,只瞅着被几个宫女按住的鸳鸯。


    “女人们还是要温柔一些才好,这才是女人的本份,还不放开。”


    赵常侍虽说得声音很轻,但那些宫女都怕他要死,赶紧都放开手,侍立在一旁。


    “你要出去做什么?”赵常侍走到鸳鸯面前。


    鸳鸯也害怕赵常侍,低头道:“我去宫外买线。”


    赵常侍点头,道:“我也正要去宫外,你和我一起出去。”说着,赵常侍上了牛车,过了一会他从牛车探出头,招手示意鸳鸯上车。


    鸳鸯哪里敢,手捏着衣角不知所措。


    “上来吧,有些话我想问你。”


    鸳鸯只得怯怯地上车。


    牛车又开始徐徐向前,萧才人盯着远去的牛车气得牙痒痒,正准备要教训鸳鸯,没想到赵常侍便把鸳鸯给带走了。


    “姚荺,算你好本事,我与你没完。”


    骂完,萧才人仍是气得心口不畅,忽然她又想到赵常侍救鸳鸯,多半是看在姚荺的面子上,那说明姚荺与赵常侍相互勾结。


    “我告诉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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