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雨犹在滴沥不停。


    姚荺已睡了一觉醒来,此时渐至发觉出尘宫的好处,在这里不必遵守皇宫的作息,想睡便睡,想醒便醒,冷宫竟是皇宫中唯一的逍遥之地。


    开窗向外看,雨打桐叶,竹影摇曳,除了雨声便无其他。


    姚荺趿上木屐,撑上伞,将院落的门反锁,回到屋里又掩了门窗。


    此时不进洞穴何时进?


    姚荺爬到床榻下,掀开木板正要下去,忽然又钻出来,点了一盏油灯,又再次钻到床榻下。


    洞穴看起来很幽深,用油灯照了照,还什么也看不清。“不管了,我先下去瞧瞧。”


    姚荺往深穴处探下去,顿时身子一滑,一下子就滑出一丈多远,原来是个斜面的地道。


    站起身,地道的高度和宽度刚容人行走。


    地道里的土很干燥,一捏就碎成细粉。


    约摸向前走了两三里路仍是没有到头,姚荺不敢向前走,可又禁不住好奇心,总是说再走一会就返回。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子突然打了一个冷噤,只见地面上的土开始变得湿润,有了积水。


    积水渐渐变深,到了姚荺的腰肢。


    “莫非地道出口是在水中?”


    这样一想姚荺更加按捺不住要寻个究竟,返身将油灯放到无水的地方,又趟着水往前。


    渐渐水淹没到姚荺的脖颈,她闭住气,往水中一跃。


    整个身体被水淹没,但是水很清,姚荺居然看到一片光亮。


    她努力地朝着光亮的地方游去,突然头就扎出水面。


    四周宽阔,岩石峭壁嶙峋,竟是在一个大山洞里面。


    原来出尘宫的地道出口是通向这个山洞中的暗河里,普通人怎会想到山洞中的暗河能到皇宫?


    姚荺不禁佩服这个地道的设计者,是如何想出把出口设计在暗河中。


    上了岸,衣衫上水珠滴沥,姚荺拧出水,沿着路走到山洞出口,顿时没把她吓了一跳。


    山洞外面竟是一片乱坟岗,一座接一座的坟头,瞧着只怕是上百年的老坟。


    忽然视线中出现一片白影,姚荺只觉头重脚轻,这怕是看不到不该看的东西吧。


    只见那片白影向山洞的方向过来,姚荺想逃但腿软动不了,眼睁睁地瞧着那片白影越来越近,这时姚荺大汗淋漓,闭着眼念《金刚咒》。


    笑声在姚荺的耳畔绽放,姚荺一愣,这个笑声听起来耳熟。


    姚荺睁开眼,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陡地出现,姚荺不由得大声啊了一声。


    “吓到你了?”司马措笑道。


    “你怎么在这里?”姚荺面红耳赤,刚才她把司马措当成鬼了。


    “等你啊!所以来碰碰运气,然后就真的等到你。”


    姚荺不解,道:“陛下,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等我?”


    “因为我知道你在出尘宫一定会发现那个地道,你肯定会忍不住下来探个究竟,所以我就在出口处等你。”


    原来司马措早知道出尘宫里的地道,姚荺还是不解,道:“出尘宫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地道?是谁挖的?”


    “天枢宫兴建之初就挖了这条地道,可以说是给皇帝逃生所用,因此我继位时就知道这条地道了、,以及它的出口所在。”


    姚荺恍然大悟,道:“那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地道?司马御知道吗?”


    “其他人应该不知,出尘宫并不是随便人能够进去,天枢宫兴建之初到现在,只有你与贞贤皇后居住。而贞贤皇后与先帝感情深厚,当年宫庭内乱,她是自愿进出尘宫,为了就守住这条逃生之路。”


    “如果我不来,你还会等我多久?”姚荺抿着唇。


    “等到见到你为止。”


    姚荺眼中满是笑意,绵绵情话最易打动人。“今早萧远来找过我。”姚荺料着司马措也知道司马御深夜来找自己的事,所以想要解释一下。


    “我知道,如果猜测不错,是司马御杀了萧青。”


    “是司马御所杀,赵常侍亲口向我所言。”


    司马措神色微怔。


    ”赵常侍误以为我和司马御关系密切,司马御杀萧青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他才敢将这事告诉我。”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的为人。”


    萧远离开出尘宫后,就又见过司马措,将姚荺所说全部告知。


    司马御是否杀害萧青尚不知,但司马御深夜来访姚荺应该不假。


    “但作为一个男人,我很想知道他为何要来找你?”司马措心中醋意翻滚,司马御和姚荺的来往他确实不知晓。


    “因为他想看我在他面前失去尊严,这是他报复我的方法。他说十四年前我在春水湖畔见到他烧伤的躯体,辱骂他很难看,于是他怀恨在心,让我成为有名无实的皇后,以此摆布我的人生。”


    司马措久久不语。


    “你生气了?”姚荺审视他的神色,暗夜里他的五官很模糊,只有那双眼睛像从天而降的星星亮得很。


    “没有,阿荺,是我对不起你。”司马措叹气。


    “你没有对不起我。”


    “阿荺,司马御烧伤是因为我的缘故。”


    姚荺愣住,司马御烧伤是因为司马措,她张了张嘴,道:“我曾听说你们幼时感情很好,我也曾问过司马御,可他让我来问你。”


    “司马御虽是我十六叔,但只比我大五岁,他生母早逝,而我母亲也在生下我后难产过世,所以我们是同病相怜,感情比其他兄弟叔侄要好得多。”


    姚荺听出司马措语气中的惋惜,甚至还有些遗憾。


    “我们从小一起吃饭,一处睡觉,可在我七岁那年,我和司马御在正阳馆里烤鹿肉,我无意中打翻酒坛,酒引发大火把整个正阳馆都烧着了。我幸运地逃出来,可司马御却被一根着火的木梁压住,等把他救出来时,他的身体都烧着了。”


    “那时天气热,他烧伤的伤口溃烂流水,蚊虫都围着他飞,大家都以为他活不了。可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他活过来了,而且还活得很好。但就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心态变化了,他不再理我,眼中总是杀气腾腾。再后来,他去从军,跟随李苍灵元帅去攻打奚族。”


    “陛下,以前的事不用想太多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们现在要防范的是司马御随时会篡位。”


    司马措摇了摇头,道:“司马御不会篡位,他更中意拿捏傀儡的乐趣,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报复我。”


    原来他们是因为司马御的报复,才被红线拴在一起的夫妻。


    也只有司马御这样的人,才能想出如此报复的方法,杀人简单,只是他抬一抬小手指的事,他要的是诛心,让仇人成为他手中的玩偶,由他肆意拿捏。


    “我有时很恨司马御,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想到他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我就不恨他了。”


    姚荺心中大恸,司马措竟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她恨司马御,可有时又感激司马御,是司马御让她遇到了司马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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