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抬眸。
“你家沈渊正朝这边看，快打个招呼！快快快！快啊！”
“……”
前面的萧桉宸回头，视线落在青年身上，若有所思。
余尽收拾好艰涩的情绪，望向台上人，沈渊已经转过了脸，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万众沸腾。
“好可惜，一瞬就没了。”陆明远拍着他的肩，安慰地说：“没关系，咱们观看位置上佳，爷就不信了，就不能二刷了，欸？你别低头啊，你快看啊，那是你家沈渊啊！”
余尽眼皮跳了跳，右前方的那道视线已经在他脸上扫描多时，不知道有没有被认出来。
他低头想着事，陆明远忽然晃他肩，“又看来了，我给你拍一张，留个纪念。”
右边的楚谌一直没说话，脸色黑沉沉的，尤其是落在场上的目光，不怀好意。
这绝对是全场唯一一个挑衅沈渊的人。
作死的陆明远还在撒蹄子狂奔。
咔嚓咔嚓咔嚓！！！
一张张照片生成，余尽掌心传来连续震动，对话框跳出消息。
他盯着那些抓拍，渐渐出了神。
“怎么样？本少技术不错吧？”陆明远乐呵呵拿着手机显摆，见余尽没理他，又伸向右边的楚谌：“瞅瞅，这才叫技术。”
话音落，手机被人抢了去，咻咻咻几下，照片全无。
陆二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嗷叫。
“楚谌！！！！！！”
“我操.你大爷！！！！”
“你发什么神经？！！”
周围似乎静了那么一瞬，卡姿兰大眼睛们看了两圈又转回去，汹涌的爱意重新灼烧。
楚谌面皮子崩得非常紧，就是不说话。
陆明远气得跳脚，一把抢过手机，咔嚓咔嚓一阵乱拍。
“老子今天就拍，就拍，欸欸欸欸欸，你能咋地？咋地咋地？”
说完再次点开便签，又给某男人记了一笔。
“你他妈事大了！三笔账！给我等着！”他冷哼一声，坐回原位，还不忘朝楚谌抬了抬下巴。
“……”
九点半时，演唱会结束，沈渊得体地与粉丝们道别，场内的躁动在一阵不舍之后渐渐平复，光束渐灭，照路的灯亮起，余尽跟着人流朝出口处走，没注意到落地窗后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直到淹没于人海。
“我的沈大明星，今晚辛苦了。”萧如意递了杯水过来：“润润嗓子。”
在她身后还有一人，正是刚才一直打量余尽的萧桉宸。
“谢了。”沈渊接过，仰头喝了几口。
“你怎么过来了？”萧如意望着来人。
萧桉宸眨眨眼，道：“堂姐可是大忙人，难得遇上，自然要过来走一圈。”说罢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沈渊，问：“表哥今晚的演唱会办得真是精彩，更精彩的是我遇到一个人，你猜他是谁？”
这两虽为堂姐弟，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性子倒像是一家人。
沈渊最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颇为冷漠地瞥了眼，“有事？”
“唔，我能有什么事？”萧桉宸耸耸肩，“但是表哥你，可能要有事。”
萧如意适时打岔，笑道：“一晚上了，挺累了，你先休息下，我去做收尾工作。”说着把少年拉出去。
“堂姐还喜欢他？”路上，萧桉宸问。
女人摸着他脑袋：“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平时都不这样的，谁惹你了？”
少年摊摊手：“没有的事，我就是看见那个余尽了，你没注意到表哥的眼神，你说说，自从当年一事之后，他多久没笑了，这人一来，他就破天荒笑了，能是小事吗？明天估计又要上热搜，我觉得吧，罗城弄不好会是第二个京都，风雨欲来啊……”
萧如意无奈地笑：“你才多大，跟谁学的说话还留三分？嗯？”
“自然是堂姐你。”
“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唔，一直……”
“人小鬼大。”
“我十八了，高三了！”
**
“余尽，你是没救了，今晚那么热闹的场景，你都没露个表情出来，怎么感觉你比那张厌世脸还面瘫，海别说。从这点上看，你俩倒挺般配的。”陆明远坐在副驾上往后看。
楚谌开着车，余光瞥向后视镜，镜子里的人低眉敛目，安静得如同空气。
余尽懒搭搭抬个眼皮，问：“你不累吗？”
“哈？”
“说话。”
“……”陆明远像是在看怪物，“所以你才不喜欢说话的？天天板着个脸？这他妈什么鬼逻辑？！”
余尽又不搭理他了。
“真没劲。”对方转过身坐好，马路人海人潮，灯光闪烁，车子走走停停，陆明远最讨厌堵车，屁股就跟长了针一样，坐立难安，一会儿歪着一会儿躺着，又抖抖二郎腿，边上的楚谌没忍住瞥了他几眼，挨得陆二少一记瞪视，“看什么看？！”
“……”
晴好的夜空不知何时汇聚了层乌云，陆明远心焦气躁的骂了句，“有病。”又回头趴在座位上朝后看，“我说，本少今天帮你跟萧桉宸搭上线，你该怎么感谢我？对了，当时你怎么不借机攀谈几句？多好的机会就这么跑了。”
余尽想起这个牙根就痒痒，瞅瞅他，到底是忍住了，话说回来，对方也只是出于好心，自己怨不着把气撒在他身上，只道：“内场太吵了，说话也听不见。”
“这样啊，你说的也对，本少怎么就忘了，那可是沈大明星的演唱会啊，人家也不一定有时间跟你唠嗑。”
余尽：“……”
“看完演唱会，可圆满了吧？沈渊那人你就别想了，哥这是好心劝你，那就是个捂不热的人，你拯救不了他的，当年那伤口太深了，男人嘛，最怕就是动真格的了，撇开身份地位悬殊不谈，下场好的话皆大欢喜，不幸的话，那就是万劫不复。”
字字句句如同扎在心尖上，余尽虽然不舒服，也诧异于吊儿郎当的人会说出这番话。
楚谌再次望了过去，毫无意外，对上陆二少傲娇的下巴。
男人扭过头，眼里竟生出几分笑意。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白塔区。
“麻烦到前面那个路口停车。”余尽看着窗外说。
楚谌降速，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陆明远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这还没到呢？这大晚上的，快十点了，你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晃悠，是要当人肉丧尸啊？”
余尽歪过头，指了指路边的“心心超市”四个大字，说：“趁关门前我去买点食材，不然明早没得吃。”
“哦，”他点点头，“你一个人去？”
“不然呢？”余尽翻了个白眼。
“你好像确实是单身狗来着，”陆明远说完目光不经意与楚谌撞上，撇撇嘴，“本少就算单身一万年，也看不上你！抢我手机那事我可记着了，不解决了balabala……”
余尽揉揉眉心，颇为同情的扫了眼驾驶座，开门下车。
等人消失在路口，楚谌的表情立刻变了，一把揪住人，按在车座里，“三件了？嗯？”
陆明远咽了咽口水，“你发什么神经！给我松开！你一大老爷们腻不腻歪？！”
“声音再叫大一点，你陆二少的豪车就是不一样，隔音效果不错，我们今天来试试，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有毒唔……”
瞪大的瞳孔倒映出车窗上的水滴，雾气聚集，湿痕斑驳，一滴接着一滴……
**
余尽回家时，客厅内灯已经开了。
他下意识觉得是余晨，沈渊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他说，现在回来可不就是添乱。
急匆匆换上鞋，推开卧室门，瞬间愣住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
沈渊关上手机，回：“事情结束了，我还待在那做什么？”
“哦。”
“你买的什么？”男人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塑料提袋上。
“啊？就是一些海鲜，鱼虾之类的，我记得你以……”话到此处噤了声，余尽强装冷静地找话题，笑着说：“我以为你要很久的，没想到这么早回来，是我失策了，晚饭吃了没？要不要先洗个澡？”
沈渊定定看他，默了会儿说：“之前要唱歌，吃得并不多，你再做点吧，我确实有点饿了。”
“好，你想吃什么？”余尽赶忙回。
沈渊笑笑：“就那些吧，你会做什么就弄什么，我不挑食。”
余尽点点头，镇定地走到厨房，拉上滑门，松了口气。
刚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就差一点就回不去了。
他双臂撑在流理台上，苦涩地笑了下。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深吸一口气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沈渊盯着磨砂的玻璃门说：“你心情不好？”
“啊？没有。”余尽下意识否定。
门外没声了。
余尽等了两分钟，没听到说话声，以为已经走了，收拾好情绪着手做饭，这才发现东西还放在客厅，无奈笑了一声，拉开隔间的门，沈渊还站在那。
“你、你怎么还没走？”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人家都租这了，让人家走去哪？
沈渊一直看他，漆黑的瞳孔像深邃的夜空，荒芜得可怕，余尽微微不自在，小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是想提醒你，食材落下了。”
男人扬了扬手，示意他接。
余尽抿唇拿过来，轻微的脚步声后，沈渊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疯狂传来消息。
【沈渊，你赶紧接电话，你去哪了？我一转身你人就不见了！】
是南辰的怒吼。
【明早之前赶紧回来！】
【这边还有点后续工作，采访都还没弄，你人就没了！】
【还有演唱会的事，怎么好端端要取消，你让我怎么跟赞助商交代？这是违约！】
沈渊看着界面里的内容，冷静得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待那个人的叫嚣与焦急，完全没有共情。
这个人彻彻底底是厌世的，不仅是那张脸。
而让他唯一感觉活过来的存在就是余尽。
那是他的命。
他的阿多尼斯。
只是那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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