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饭菜放在柜子上，坐到大哥旁边。他戳了戳大哥手臂说道，“大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不跟我说说话么。”
卫军慢慢坐起来，呆呆看着墙壁，双目无神的样子让卫耀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塞到卫军嘴里，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这烟是我那老丈人临走时留给我的，味道是不是不一样。”卫耀抽着烟，眯起眼睛享受说道，“大哥，就算你不愿和大嫂离婚，至少对老妈和大丫好点。说句不好听的，大嫂心里只有她娘家人，哪天你要是死了，大嫂娘家人让她改嫁，你信不信她立马就嫁了。”
卫军吸着烟，沉默不语。
卫耀缓缓吐出一口烟说道，“当年姥姥给咱妈找了个城里人，那人不嫌弃咱妈嫁过人，可咱妈不肯。姥姥因此和妈断绝了关系，这些年也没有往来。”
“我知道。”卫军抽着烟，声音嘶哑。
“那你知道为啥咱妈不肯吗？”卫耀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几下，很快烟头上的火光就被踩灭了。
“为啥？”
“那个人说，他只要我和二哥，你年纪大了养不熟。”那个时候卫军也才八岁，周大梅舍不得他一个人没了爸又没了妈。她宁可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三兄弟长大，也不愿意他们从小成了没妈的野孩子。
卫耀说完就离开了。他走了几步，听见卫军房里传来的哭声。卫耀抹了一把眼泪，当初他拼命读书，去城里找了一份工作，也是想让妈跟他享福的。可是城里的繁华让他迷失了双眼，后来遇到了韩馨，他再也没有想过那个辛苦一辈子的农村老太太。
“卫耀，我想洗澡。”韩馨站在院子里傻眼了。她刚刚转了一圈，这里啥也没有，不说上厕所不方便就连洗澡都没地方，哪像他们在城里时候，还有煤气烧水洗澡。
一看到媳妇委屈掉眼泪，卫耀瞬间就把自己老妈抛在脑后，忙着给韩馨烧洗澡水。
周大梅把骨头汤拿回自己房间后，去看了一下院子里的鸡。三只小鸡吃饱躺在阿花旁边睡觉，阿花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她。
鸡棚里都放满了水和粮食，小鸡们都被大丫照顾的很好。
周大梅回到房间，看到大丫小心翼翼拿着铅笔。大丫看到奶，立马把铅笔放下，小脸还有羞红。周大梅有些心疼，她摸了摸大丫脑袋，语气温柔说道，“是不是想去上学了？”
大丫的眼神一瞬间暗淡下来，摇了摇头。
周大梅心里意外，她问道，“为啥不想上学？”
“上学要花钱，我要留在家里帮奶干活。”大丫说道。她虽然很想去上学，可是她不想给奶带来麻烦。奶就她一个人，她要是去上学了，谁来照顾奶。
“那要是我和你一起上学呢，你也不愿意吗？”周大梅笑眯眯问道。
“奶也去上学？”大丫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可以吗？”
大丫摇了摇头，认真想了想说，“要是奶去上学，我就和奶一起去，那样我可以照顾奶了。”
周大梅听了忍俊不禁，敲了敲大丫的头，“行了，你奶还没老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先说好了，你要是学的比我差，我就打你小屁股。”
大丫捂住自己的小屁股，笑嘻嘻说，“我这么乖，奶才舍不得。”
周大梅揪了揪大丫的脸颊，虎着一张脸说，“那你到时候看我舍不舍。”
大丫笑嘻嘻扑在周大梅怀里，心里开心不得了。她从来没有奢望自己可以上学，现在不仅可以上学了，还可以和奶在一个学校，真好。
“奶，我一定要会好好学习，做一个很厉害的人。那样我就可以保护奶了。”大丫抬起脸认真说道。
周大梅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的孙女看起来多么懂事和乖巧，上辈子死的时候却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就算这个世界是被设定好的，他们都是书里不起眼的炮灰角色，她也要改写自己和大丫的命运。
她读书的时候，一个老师跟她说过，人的一生充满了无数的变数，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个变数，让自己强大起来。
她的重生就是她的变数，现在她要抓住自己的变数，让自己强大起来。
周大梅把铅笔，橡皮和本子用一个布袋装好后，交给大丫。大丫把它放在枕头边，珍惜的摸着它们。周大梅看了心酸又有些好笑，“时间不早了，快点去洗漱。明天还要早起。”
大丫点点头，飞快去院子洗漱好。她回来时候看到奶把三婶的糕点分成好几份。
看到她进来，周大梅把今天买的雪花膏拿出来，摸了一点给大丫擦擦脸，她自己也擦了一遍。大丫闻到一股香香的问道，和三婶身上传来的香味一样。
“奶，这个味道和三婶身上的一样。”大丫钻进被子里，眼睛发亮看着奶，“我们是不是也能和三婶一样变得好看。”在大丫的世界里，三婶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皮肤白白的，身上香香的，穿着小裙子和漂亮的鞋，和她们村里每个人都不一样，就是有点爱哭。大丫遗憾的想着，要是三婶也喜欢奶就好了，那样三婶就是她心里第二喜欢的人。
“那第一喜欢的人是谁呀?”周大梅听着大丫叽里咕噜把心里话说出来，笑呵呵问道。
“当然那是奶呀。”大丫脆脆答道。
“真乖。”周大梅夸奖说。她把分出很小的一份糕点给大丫，“这是你的零食，要收好。其他的奶都分好了，明天我们要送给李婶子，书记家和队长家。这些都是帮助我们的人，我们要谢谢他们。”
“他们是好人。”大丫点点头说道，“奶，这份我们一起用，我想和奶一起吃。”
周大梅亲了亲大丫的额头。大丫脸红红的，钻进被窝。她看着奶在夜晚的灯光下，拿着针线缝制她的书包，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这一幕场景印在大丫脑海里，直到很多年后大丫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温馨。
半夜，卫国和梦水亭两口子偷偷爬起来。今天他们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得浑身难受。他们想到厨房炖的骨头汤，两人决定悄悄去吃。
反正周大梅和大丫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肯定剩下了不少。两个人钻进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骨头汤。
“我看肯定是那死老太婆怕我们偷吃，藏起来了。”梦水亭嚷嚷道。
“小点声。”卫国不耐烦说道，“有人过来了。”
他们以为周大梅过来，心虚想躲起来，就看到卫耀猫着腰进来。
场面一度很尴尬。卫耀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这么巧啊，二哥二嫂。”
卫国抽了抽嘴。梦水亭撇嘴说道，“什么好巧，不就是过来偷吃么。别找了，你妈给藏起来了。”
卫耀不好意思摸摸脑袋，“主要是我媳妇饿，半夜睡不着。”说到这，他都想叹气，早跟媳妇说了，不吃晚饭半夜会睡不着觉，结果他还没睡多久，就被媳妇吵醒了。
卫国没搭理两个人，主要是肚子饿的太难受了，从小到大他哪挨过饿。哪怕最艰难那一年，周大梅挖树根吃，他们也是喝着野菜粥过来的。
卫国不死心搜刮一遍，还真被找到一碗鸡血。周大梅本来打算留着晚上炒的，被她给忘了。
“快快，起火。”梦水亭催促道。鸡血是好东西，在村里别说吃饭了，一般人家一天就两餐，早晚喝粥，菜也是水煮一遍就好。哪像她那个婆婆这么败家的，光是油就用了不少，心疼死她了。
梦水亭找到一个遗留在菜板上的红辣椒，把它切碎，就着鸡血下去煮。
“放点油，放点油。”卫耀在旁边嚷嚷。就算是鸡血，没有油哪好吃。
梦水亭翻了白眼，这个败家子。她小心翼翼弄了一丁点油进去，卫耀不耐烦抢过油壶，准备多倒点。他冷不丁听到厨房门被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卫耀，还没好吗。”韩馨穿着睡衣进来说。
卫耀高悬的心落下来，刚刚还以为老妈来了，可吓死他了。
“马上就好了。”卫耀遗憾放下油壶，二婶已经盖上锅盖，马上就烧好了。以前看二嫂挺大手大脚的，这会儿用点油都小气要命，比以前妈还要俭省。
梦水亭小心翼翼关上门，没好气说道，“我说弟媳妇，你过来好歹出点声，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翰馨抿了抿嘴，她实在太饿了。早知道她就不把点心拿出来，好歹还能填饱肚子。
鸡血烧好后，大家分了一点。韩馨看着碗里水煮的鸡血，下不去嘴，可是肚子又饿的难受。
梦水亭讥笑说，“三媳妇，你要是吃不了就给我，我肚子还有一个宝宝也要吃。再说了，你是城里胃金贵得很，哪比得了我们这些粗糙肠胃，吃啥不是吃。”
韩馨一听，立马张嘴吃起来。她要是再不吃，就是傻子。她算是看出来了，如今婆婆要分家，二嫂又油滑着呢，她要是再挑拣准要饿肚子。
卫耀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给了媳妇。他心疼说道，“媳妇，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梦水亭没想到这个城里来的三媳妇也不傻，她和卫国吃完就溜走了。现在她肚子里好歹装点东西，没有那么饿了。
卫耀让媳妇回屋睡觉后，自己认命善后。他祈祷明天他妈起来啥也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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