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乔艾清说肖明军要来家里吃饭,戚衡就不想在家吃了。他才回来不到两天整,那老混子来了三四次了。对他和蔼可亲的,但他都没还好脸色。
换好衣服后戚衡谎称有朋友叫他出去便出了门。在小区门口拦到出租车后他便直奔长青二区。
跟他一起的,还有他家洗手间里的那条大鲤鱼。被他用塑料袋给偷着拎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他要把这条在袋子里拱来拱去的鱼怎么处理,反正他就是不想给那肖明军吃。
估计一会儿乔艾清发现鱼不见了会发狂吧。管那么多呢,总之这样做戚衡还算舒心。
这是戚衡出狱的第二天了。他还做不到适应满眼的车和人。坐在出租车后座的他半开窗户冷漠的看着外面。
司机师傅是个爱说话的,路上起了好几个话头都没等到戚衡接话,只好闭嘴。
出来后睡觉时虽没有震天的呼噜声和难闻的脚臭,但戚衡这两天并没有睡好。
清晨不再需要起早参与劳作,也不再需要过单一且规律的每一天了。这是戚衡在里面时最盼着的事情。可出来后他竟完全高兴不起来。
将近五年的与世隔绝,让他很怯。最大的反应就是不愿意与别人沟通交流。
下车后那司机疯狂按喇叭提醒他鱼忘记了拿。
戚衡摆摆手:“送你了。”
长青二区一家汽车养护维修店前坐着两个工装上满是油污的店员。其中一叫汪鹏的见下了出租车向这边走来的戚衡连忙招手:“大衡!”
像汪鹏这种工作性质,休息只能是串休,今天店里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学徒留守。
戚衡走过去后坐在了汪鹏身旁的矮板凳上,他出来最先找的就是汪鹏。在他进去前,汪鹏和唐千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唐千去外地读书了,汪鹏还在这个店。
昨晚上戚衡就来过这里了,当时汪鹏正在洗车,看了他一眼没认出来,反应了一会儿后才跑过去搂过他拥了又拥。
汪鹏:“吃饭了吗大衡?”
“没呢。”戚衡摇头。
“那正好,”汪鹏看了看时间,“一会儿咱俩出去吃。”
“行,我请客。”
汪鹏拍了戚衡一下:“是不是在里面呆傻了,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这话后汪鹏就去换衣服了,商量着跟他那同事说:“老板不在,我提前走一会儿。”
汪鹏出来时正好路过几个吵嚷着说笑的少年,让他想起了他跟戚衡还有唐千早几年就是这样疯闹的。他有感觉到戚衡出来后好像对周围的喧闹有所抗拒。听说里面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他这兄弟突然自由了,八成都还像做梦似的。想到这他说:“你怕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
迈开步子的戚衡“嗯”了声。
汪鹏边走边说:“大衡,说真的,我感觉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戚衡鹰隼般的眸子眨了眨,微微侧过头:“是么。”
虽然店里供吃供住,但每月汪鹏到手的钱也并不多。可这顿饭,平时省吃俭用的汪鹏没有吝啬,他点了好几个菜,专挑贵的来。
菜齐了以后,却是酒下的最快。基本都是汪鹏自己喝的,戚衡酒量不行,今天是与好哥们重聚后破例才喝的。
“大衡,你出来了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说,”汪鹏提起酒杯,“从现在起,那些过去可真翻篇了,以后好好生活是一样的。”
戚衡抿了口酒,什么也没说。
西宾区是全市最破最穷的区,最近却非要争评什么文明区。为杜绝小商贩乱摆摊,城管方面给安排了统一集市,就在长青和洋南交界处的那条路上,每晚五点开始八点结束。
季岑回家路上绕行出去好远才避免了堵车。他回到长青一区的时候正赶上那两个小师傅给正浩网吧安装完了玻璃。钟正浩对季岑的办事效率很满意,非要请他吃饭。
虽然到了晚饭时间,但季岑在他舅那生了一肚子的气,不是很饿。他说:“无名缘吧。”
无名缘是季岑经常光顾的米粉店。他们在去无名缘的路上,季岑望向隔了条街的长青二区的一家牙科诊所:“加特林这两天忙什么呢?怎么没见他人?”
钟正浩:“忙着跟不同小姑娘约会呗。豁牙子下周回来,那时候再叫他一起聚吧。”
季岑平时很少用得上永利二楼的小厨房。在这里住,周边到处是特色小吃,还能常去师院食堂。
他有张师院教职工饭卡,是他从熟悉老师那买的。他一天三顿饭总有一顿是在师院二食堂吃,基本都是晚饭。
如果钟正浩不叫他一起吃无名缘,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进了二食堂的门了。
无名缘的人向来很多,季岑和钟正浩进去等了好半天才跟两个师院学生拼上桌。
一大碗热乎乎的米粉下肚,季岑的两个鼻孔都通了气,离开无名缘的他顺畅了呼吸,他有预感,这场还没全面开启的感冒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钟正浩紧着回去看店,季岑要把车停回永利门口,他们便分开了。
季岑的车就停在了路边,这破地方到处乱停车,具体哪里该停哪里不该停,只要不影响交通,交警都懒得管。
远远的见有个小孩儿用石子在他车上画画,他三步并做两步过去将那小崽子扒拉开。
天气回暖后,晚饭光景有不少餐馆在客流量大的情况下会把桌椅扩到外面摆。此时吵嚷热闹的餐桌铺了半面街。季岑捏着那小孩儿胳膊冲着附近正吃着饭的几桌问:“这谁家孩子?怎么划别人车呢?”
一膀大腰圆微醺状态的大哥回过身:“我家孩子,你车在哪呢?”
正吃饭的戚衡和汪鹏听到动静抬眼看了过去,正看到季岑拎着那小孩在质问。汪鹏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笑:“是季岑的话,那有好戏看了。”
戚衡看向那喊话的年轻男人,黑色机车外套配花纹衬衣,深灰牛仔裤裹着的腿比那张扬的俊脸还抢眼。他问汪鹏:“你认识?”
汪鹏吐掉嘴里的鱼刺:“想不认识都难。”
为什么?因为长相?
戚衡再次看向季岑。
季岑已跟在小男孩身后朝着他们隔壁桌阔步走来了。
季岑站定在刚才说话的那大哥身旁,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车:“你家孩子给我车划了。”
那大哥跟看笑话似的望向路边:“我草,兄弟别闹了,就你这破车,本身也挺多伤的,非得计较多那一下两下的吗?我们忙着吃饭没顾上孩子,咱别较真行吗?”
桌上的其他几个大汉都轻笑了起来。
季岑的车确实外伤很多,买的时候就这德行。他不满意的是这家长的态度。
“你意思是你孩子做错了事你不管呗?”季岑微微歪头问。
接过话的是孩子妈,声音很尖:“我儿子才四岁!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呀真的是。”
周围有人开始赞成这对父母的做法了,认为季岑没必要跟个小孩子计较。
季岑抿了抿嘴后转身边走边抬手道:“得,算我倒霉,你们接着吃吧。”
戚衡看回汪鹏脸上:“这就你说的好戏?”
“别急呀,他可不是好惹的。”
戚衡摘掉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你跟他很熟?”
“嗯呢,”汪鹏抬手指东北方位,“他就这个师院毕业的,我通过唐千跟他打球认识的,后来他总去我那修车,去上网也总能碰见。”
戚衡抬眼去看街道时,已离开的季岑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根蛋筒冰淇淋。
那对父母早继续跟朋友吃饭了,并没警告孩子不要划别人的车。
季岑走过来蹲下身对在捡小石子的孩子歉意十足的说:“刚才哥哥声音太大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哈,请你吃冰淇淋给你赔罪。”
小男孩儿接过冰淇淋就往嘴里塞。季岑问小男孩儿:“来,告诉哥哥你往我车上画的什么呀。”
小男孩儿表现欲很强的给季岑解释。季岑哪会听完,他抢着说:“我觉得我这车的颜色画出来不好看,换成其他颜色的车画出来会更好看。”
小男孩似乎也这样觉得,咧嘴笑了。季岑拍了拍那小脑瓜儿:“去吧,随便画。”
小男孩立马奔着附近停着的其他车去了。
季岑在做这事的时候戚衡一直在盯着他看。季岑脸上的笑容在小孩儿离开后慢慢消失,特像成功蛊惑人类后原形毕露的妖精。
戚衡在里面什么穷凶极恶的人物没见过,可这样的季岑却让他有些背上生寒,忍不住想要离远点。
季岑对上戚衡视线后觉得这人眼熟,还没等仔细想是在哪里见过,戚衡对面坐着的汪鹏就跟他说了话:“岑哥,吃了吗?”
季岑冲汪鹏点头:“吃过了。”
见季岑又看向戚衡,汪鹏比划道:“我朋友。”
季岑冲戚衡笑了下,戚衡冲季岑点点头。礼貌又疏远的打了招呼后季岑问汪鹏:“我那车的机油该换了,改天去店里找你。”
汪鹏:“好嘞。”
目送季岑坐进车里后见那小男孩儿正在一辆红色大奔上疯狂作画,汪鹏笑着摇头:“这招可真够损的。”
戚衡淡淡看了看坐进车里的季岑,清空了最后一口酒。
等汪鹏去结账的时候,正赶上那小孩儿的恶行被车主发现。车主显然是个不好惹的,当场就跟那对夫妻吵了起来。
一听车漆很贵需要赔,孩子妈妈打了孩子一巴掌:“怎么非要往车上画!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在孩子的嚎啕大哭里孩子爸爸又是道歉又是赔笑脸,场面热闹极了。
汪鹏捏着找好的零钱出来对戚衡说:“这才是我说的好戏。这几个真是不走运,惹谁不好,非惹季岑。”
戚衡:“有这么邪乎?”
汪鹏:“季岑这小子怎么说呢,他向来混的很开。”
“很开?”
“出了名的大忽悠,什么钱在他那都好赚,什么事经他手都好办,”汪鹏压低声音继续,“跟他混熟了在长青这片会相对好做事。相反的,得罪了他,不管大事小情,他总能找补回来。”
戚衡没想到看起来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季岑是被这样评价。不过他只随口问,并不想知道太多。估摸着现在回家还太早,他问汪鹏,“平时下了班吃完晚饭你都干什么?”
汪鹏果断答复:“上网。”
戚衡:“那走,我请你上网。”
永利图文六点关门。季岑回来后崔晓东正要锁店门,见他回来,把下拉的卷帘门又掀了起来:“季哥回来了,那你进屋吧,我先撤了。”
季岑:“好。”
季岑进门没两分钟,钟正浩就打电话叫他过去玩。
临走前他把兜里烟盒掏出去扔在了收银台,连火机也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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