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悍匪与娇娘 > 23、第二十三章
    “是乌香!”


    柳顾尖叫道。


    他望着那刀光,牙齿都发起颤来。他听到了,他在衙门听到那些贵人谈话了,他们说收到探子来报,说那箱东西是乌香,连想到二当家的推诿,不由得让人将此事全都贯通起来。


    这些人明知三爷如何痛恨乌香,却又偏偏让他去运送。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孟庭手中的利刃一顿。


    简短的三个字,却如同巨石般砸的他头晕脑胀,直接解释了官府的异样,他陡然想起娘亲死前那句话来:“庭儿,答应娘,到死也不要碰那害人的乌香,死也不要!”


    尖利的声音犹如昨日,直击耳膜。


    呵......


    不可能。


    他摇摇头,恍惚半晌后,方才强迫自己沉下心绪:“可那私货我验过,是盐。”


    “不可能,不可能。”柳顾瞪大眼睛,喃喃道:“我亲耳听那贵人说的,他说里头有,说里头有啊三爷!”


    “这是你的片面之词,如何听信?”


    “三爷,三爷您让我回去,我这就去向贵人问个一二来......”


    “回去?”


    孟庭擦拭着短刀,笑道:“真相我自会去查。但你。”


    他眉尖陡然凝起冰霜,用力将短刀往下方一掷,是“喀嚓”的清脆入骨之声。


    “啊——!”


    柳顾抱着腿哀嚎,厉如啼血,裂骨之痛,钻心入骨。


    鲜血从骨肉里涓涓流出,如同涌泉,将土地染的鲜红。孟庭眉眼微沉,却忽然听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他转头望去,不知沈君何时到了他的身后,此刻身躯微颤,像雨中凋零的牡丹。


    吓着了?


    他沉默半晌,却并未置一词。


    看清也罢,君子与大丈夫这二词,从未与匪相近过。


    “你不是寻柳顾么?他便是。”


    沈君白着脸,空中那浓郁的鲜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她刚接到二柱的通知,便马不停蹄的跑过来找柳顾,却看到孟庭掷刀的一幕。


    阴沉沉宛如收命的阎罗一般。


    这是三哥,却又不似三哥。


    或许,她从头到尾都从了解过他。


    她沉默着,颤颤将目光往地上的人脸上一放,立刻便认出那是那晚洗被子的人。


    “是你!”她惊道。


    柳顾眸光暗沉,像抽了魂的木偶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沈君有些害怕。


    她望向孟庭,见他似点点头,并未多置一词时,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她记得从酒馆逃出来的那晚,正是有个身形佝偻的人在替官差带路。


    她有些恨,若不是柳顾,她与三哥当能顺利逃出黎州,何必从生那么多风波?


    她缓缓从身上取出一个钱袋来。


    “柳顾,你可记得这个?”


    柳顾却望也不肯望一眼,喃喃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如何?”


    “我让你看着它!”


    沈君微怒道:“湘宁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是没有心的吗?”


    “哈哈哈....”


    柳顾却陡然睁大眼睛,有些癫狂道:“是,我确实也真心待过她,可那是以前的啊。她进了青楼,那便是妓!那便有了贱籍!那便是污点!我堂堂一个秀才,怎么可能真心待她?!啊?!”


    声声质问,剜人心肝,让沈君脸色有些苍白。


    她被拐至今已一月有余,若是回到株洲,让人知道她曾进了风月阁......


    即便她到现在也是清白之身,可谁信呢?


    谁信呢?


    沈君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压制住,克制道:“她是无罪的,有罪的该死的是那些卖人的人,你懂吗?!”


    “是那逼良为娼的秦楼楚馆,是那些买卖人口的畜生,甚至是那些富贵靡浪的子弟!你懂吗?!”


    她眼角发红,咬着牙怒道:“你不懂!你只会将过错扣在无罪的人头上......”


    柳顾却摇摇头,呵呵笑了起来。


    世人皆如此。


    难道世人也不懂么?


    沈君反复捏着手中的钱袋,喃喃道:“湘宁,多好的一厢痴情啊。若生成寻常人家的女儿,不受这苦楚,也能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吧......”


    是厢宁错付了。


    她再也不想见到这无耻之人。


    她转头望向孟庭,一眼撞入那黝黑的深眸里,似千尽深潭,里头有层层云雾,搅动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看不明白。


    她只觉有些累。


    “多谢三哥。”她行了个福礼,匆忙道别后,便匆匆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再不走,她怕控制不住,想再靠一靠那个胸膛。


    那里很暖。


    心跳很稳。


    很安稳。


    可惜不是她该留的地方,她应该再快些回到株洲,再快些找个安心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才好,回去后世间便再无明月,她再不受奔波之若,再不受这流离之累。


    她轻轻拭去眼角落下的泪,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去。


    孟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将伸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君,娇艳的花朵带上尖刺,披上软甲,骄傲又迷人。


    至于柳顾。


    他垂下眼眸,俯身握住裂骨上的匕首,左右搅动着,直至肉与碎骨寸寸断裂,绞碎揉合。


    鲜血浸湿了土地。


    柳顾喘粗气,白眼一翻,在极致的痛苦甚至叫不出哀嚎,只能发出“呃呃”声响。他面容扭曲如同恶鬼一般,汗水混着血水,搅成身下的一片汪洋。


    在极致的痛苦里,他喘出最后一口气,便翻白了眼睛。


    孟庭抽出刀刃,轻轻吹落上面的血珠。


    接下来该如何?


    是了,冬至,很快就到了。


    他答应过沈君,要送她出城。


    他的承诺,向来说到做到。


    ——


    翌日,天光乍破。


    窗外无风无雪,切都风平浪静,似乎是个好天气。


    沈君与余婉婉睡在茅屋唯一的床上,耳边是女童轻轻的呼吸声。


    她今夜有些浅眠。


    便是忽然刮过的风,也能将她从梦里惊醒。


    梦里适合人有何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无端觉得胸闷罢。她轻手轻脚的起身,望着已经冻伤的手,有些不可思议。


    换做以往,她早就哭出泪花来,能为这伤痕叹息上一天。


    今日,她却能一笑了之。


    一翻洗漱过后,她抱上粘人的猫儿,往屋外走去。


    屋外啊,正有高大的人衣着单薄,在冷意中练着拳法,挥汗成雨。浸湿的衣裳紧贴着他紧窄的腰身,透出淡淡的蜜色来。


    沈君抱着猫儿,沐浴于初晨的日光下,她兀自寻了个角落靠着,一猫一人悄悄欣赏起这套拳法来。


    打的真好。


    日光渐暖,照在沈君身上,让她生出些恍惚。


    倘若能出城,那么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


    罢了。


    他们,终究并不是一路人。


    沈君愣愣想着,不知为何,心底微酸。


    晃神之间,孟庭却早已停下晨练,往她这边走来。


    蓬勃的气息扑面而来。


    或许是晨日的露水,又或许是脖颈散发的微汗,又或许是清草香,总之每一样,都令人心跳微升。


    沈君有些不自然的撩着头发。


    却见孟庭站在她面前,从袖中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递给了她。


    这是……


    润油膏吗?


    沈君轻轻接过小盒子,闻见那淡淡玫瑰香,心头有些欢喜。


    “谢谢三哥。”


    “二柱买的。”


    ……


    沈君手指一顿,还是笑着收下了。无论这是谁所赠,都是一份可贵的心意。


    “三哥,今日何时出城?”


    “戌时。”


    沈君点点头,再也不问其他,安静的在手上擦起油膏来。


    问了,徒增烦恼罢。


    就像她问不出三哥的来历一般。


    怀里的猫儿见状凑过去,喵喵的在手上闻了起来。


    晨光照着她的脸庞,流连不舍,于细细的绒毛之上跳舞。尽管虫毒已经退了许多,此刻那艳丽的脸上还是露出三四分憨态来。


    孟庭晃了下神。


    他垂眸潋去眸里的光,转身去准备车马。


    戌时,他要准时越过城门。


    “二柱,张老三,你们过来。”


    “诶,来了三爷!”


    被声音唤醒的余婉婉揉着眉眼从屋里走出来,她望着爹爹远去的背影,无端有些心忧。


    “姐姐,他们去干嘛啊?”


    沈君微微一愣。


    她转过头去,望向那纯真的脸庞,笑到:“要帮哥哥姐姐回家呢。”


    婉婉懵懂的点了点头。


    风乍起。


    吹皱一池春水。


    ——


    是夜。


    城池灯火明亮,万千星河倒转,长河映出岸边往来人影绰绰。川流不息的,是水,是人,是车。


    倏而烟火升起,“嘭”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像热闹的信号一般,人群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


    车内安静,厚厚的车厢将繁华与喧嚣隔绝在外,沈君坐在一角,手里紧紧攥着帕子。


    她有些紧张。


    案台上的烛火微晃,散出点点微芒。


    她忍不住向对面望去,那高大的人正靠在车厢上闭眼假寐,眉心轻轻蹙起,似起伏的山峦一般。


    三哥的眉眼算不上俊美,却带着独特的味道。像山一般,带着粗犷冷俊。他若睁眼看你,会藏着暗光,像山头挂的那弯月亮。


    可以清冷,可以温柔。


    也可以如现在般,缭绕着云雾,看不清月亮。


    ——他睁开眼了。


    沈君猝不及防的,眼神被逮了个正着。


    她有些羞赧,不自然的撇开脸。


    ......


    两相无言。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包子咧~”


    外头传来熟悉的吆喝,沈君恍然想起逃出风月阁那晚,也是在马车里,她撩开窗帘,初见不夜城的烟火气。


    繁华至极。


    倘若不是被拐来黎州,那她,当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害怕么?”


    对面传来沉沉声响。


    沈君下意识的点点头。


    半晌,又摇了摇。


    “不怕?”


    孟庭有些意外。


    “我原本是怕的。”


    沈君抬眼望向他,嘴角抿出个浅浅的笑来:“但我信你。”


    姑娘眼里藏着碎碎星光,一颗颗落入孟庭心里,荡起浅浅的涟漪。


    这种信任,让他无端生出愉悦。


    “你是对的。”他勾起嘴角,有些狂妄。


    “嗯。”沈君也弯起眉眼来。


    此刻啊,白天的不愉与芥蒂都悄悄潜进深沉的黑夜里,只余两颗轻轻跳动的心。


    “笃笃笃。”


    车厢被人轻轻敲着,接着门帘被掀开,二柱府身探了进来。


    “三爷,戌时快到了。”


    “好。”


    孟庭利落的跳出车厢,突然身形一顿,转头望了沈君一眼。


    两人的目光相触。


    仅是轻轻的擦过。


    半秒,心脏就蓬勃的跳动起来。


    孟庭垂下眼,惊讶于体内沸腾的血液,可现下却没有时间让他去深究。


    “走了。”他淡淡道。


    “嗯。”


    沈君点点头。


    她目送孟庭潜入人流中,渐渐藏去了身影。不知望了多久,就在她放下门帘是,天边突然“砰”的炸起巨响——


    城北,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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