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雁书睁开眼时,恰有一阵清风卷过,草木的气息异常清晰,又糅和着清幽淡雅的花香,带着甜,却不腻。
随着这阵风过,大片的梨花瓣纷纷扬扬,掠过了程雁书眼神着落之处。
那里有胜雪的梨花树,树下立着个身形挺拔,穿着更甚梨花雪的飘逸古典白衣的男人。
男人穿着古意,一张脸的调性也很有古意,虽然精致流畅的面部线条可称盛世美颜,眉眼间带着的清冷凛冽却又压住了他那雅致五官里的温润,显得冷肃又严厉。
程雁书和他对了视线,在那男人冷肃视线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清了清嗓子,程雁书刚想说话,肩膀就忽然被人按住了,施加的力道,似乎是想把他按到地上。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形,他出于本能地挣扎起来:“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我在哪?你们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倒是按住他肩膀的力道越发增加了。
程雁书便也反抗越烈,一时间,他和按住他肩膀的人竟然僵持住了。
冰封住的盛世美颜眼神一瞥,唇边泛过一丝冷笑,悠然地抬起了手。
手腕一转,指尖便倏时闪出一道淡青色弧光,直向程雁书膝盖而来。
程雁书瞬间觉膝盖酸痛,不自觉地,竟然跪倒在地。
盛世美颜轻哼一声,视线冰冷地扫过程雁书的脸:“开始执罚。”
等等,跪什么跪?罚什么罚?
他记得自己被急速冲过斑马线的车撞倒,一阵剧痛,然后……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仔细听,我很忙。”
什么?
程雁书蓦地猛抬起头。
“任务完成,便可以留在这个作者写崩了弃文的烂尾书的世界。”那声音带着十足的电子腔调,冰冷得紧,“你这本,是四师弟和大师兄的纠葛虐恋。”
“虽然大师兄冷肃端方,眼中只有责任,没有什么世俗欲望,但这是你唯一能生存下去的机会。”
没有俗世欲望还怎么纠葛怎么恋?这系统是不是有大病?
程雁书刚想抗议,系统已经先声夺人:“我很忙,我同时要处理十二万八千一百二十六个你这样的任务者。这个机会要不要,三秒钟考虑。”它冷酷地倒数,“一,二……”
废话!当然要!
“很好。攻略大师兄,和他结侣,就算成功,你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可以以原身身份留下,直到寿终正寝。”
大师兄?
“想要存活,就快点完成任务。而且你毫无修为,在这个万魔出世的世界里又肩担抓妖除魅的工作,分分钟都有生命危险,自己尽量保重吧。”
程雁书又惊又怕:毫无修为值的凡人要在这妖孽横生的苟命,同时谈好恋爱?这是喵喵的什么书间疾苦?
如果……没苟住命,在这个世界死了呢?
“那就死了呀。你本来就死了嘛。只不过是再死透一点而已。”系统变得暴躁,“去他的,怎么又有新的接入者要处理……我走了。这个世界很简单,你自己摸索,别呼叫我,呼叫我我也不会来,我很忙。下次我再出现,只会是在你失败或者成功的时候。”
然后果断决绝地,声音消失了。
程雁书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鞭子已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背上。
剧痛瞬间裹着冷汗和颤抖占据了所有意识,鞭子落下的冲击同时将毫无准备的程雁书带着直接向前扑倒。
袭击来得突然又迅速,程雁书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
在他眼睁睁地看着青石板地面瞬间接近,自己的脸即将和青石板地面砸个结实时,又一股弧光在眼前闪过,落在他胸口,一股力道不容抗拒地把他身体硬生生向后推起了。
被那力道压着挺直了背,第二道鞭子便恰好地又落在了程雁书背上。
伤口叠着伤口,剧痛更甚,程雁书再次扑倒,又被推起。
第三道……
这画面颇像在反复磕头,程雁书在剧痛中都能听得身后响起几道忍俊不禁的嗤笑。
社会性死亡也不过如此。这脸,丢到姥姥的姥姥家了。
如此反复,五道鞭打后,推起程雁书的力量倏地消失。痛得失去思考能力全凭惯性的程雁书这次结结实实地和青石板地面砸了个完整。
过了许久,才有两个小童子把程雁书扶起来。
“大师兄,五鞭已罚完。”
程雁书痛到涣散的意识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大师兄”三字,他带着剧痛睁开眼。
被称作“大师兄”的居然正是盛世美颜?!
程雁书原本灰败到不行的脸色瞬间更灰败了几分,这开局,他怎么拿下?
大师兄无视程雁书的崩溃,只冷肃道:“念你这次是受惑而失态,稍加小惩。如果再有此类情况发生,加倍罚。”
说着,他又一扬手。
一根拇指粗细的细棍落在程雁书脚前,响起金属特有的声音。
“从今天起,每天的早中晚饭改为只有中饭,去南极泉将铁杵磋磨成针,才允许你恢复正常饮食。”
铁杵磨成针?开玩笑吧?
一天只给一顿饭?认真的?
他到底是到了哪里?
程雁书愤而踏前一步打算抗议,却又被鞭伤压弯了脊梁,“哎哟”一声惨呼中,不得不蜷缩起身体,减缓疼痛。
“大师兄!”
一个小少年跑过来,行了个礼:“铸心堂来人,急请大师兄。”
“铸心堂又来?”一个眉眼舒朗,手里执一柄洒金扇的青年担忧地看一眼大师兄,“不是又纵了妖魅吧?”
“勿要随意揣测。”大师兄沉声对执扇青年道,“我去明极堂,你和清游带师弟们且去练功。”
“大师兄。”另一眉目温润的青年忽地拦住大师兄的路线,“雁书也是一时不察才会中了那魅妖的迷障,罚也罚了,五鞭实在也不简单,今日就免了他日课,让他养养伤吧。”
“你们总是护着他,他才总肆意妄为,毫无忌惮,以致于一事无成,毫无长进。平日就算了,真有危险,如何自保?”大师兄冷冽的眼神扫过程雁书,在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汗时,终究叹了口气,“清游,你送他回房。”
停了停,他又对程雁书说:“今日三师兄保你,但你要知道,若出四镜山,便无人护你,如今妖魅横生,世道动荡,你不懂自保,死了便算,但丢了四镜山的脸面,又如何计较?”
说完,他袍袖一挥,径自而去。
三师兄过来扶住程雁书,又对拿着洒金扇的青年说:“二师兄,日课就拜托你,我送雁书回房去。”
“三师兄”把痛到说不出话的程雁书送到了屋子里,妥善让他在床上趴着休息好,又点了两个小师弟在门外候着他要茶要水,方才千叮万嘱的走了。
四下归于寂静,阳光淡淡地从窗棂里透进来,偶尔有几声鸟鸣响过。
在这一派清幽中,背部疼痛终于随着时间缓慢减弱了点。
他开始认真分析现在的处境。系统说,他要和大师兄结侣。
结侣的意思……他倒是懂。但和大师兄?
程雁书脑海里闪过盛世美颜但看起来毫无可能性的大师兄,无力感袭上心头:这怎么搞?他背上还满载大师兄的“馈赠”呢!
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又惊得程雁书猛地抬起了头。
门外响起了清亮的少年音:“四师兄,我是鸿川,你身体可好些了吗?”
“我……咳咳……”程雁书虚弱地答,“没好。”
“可是……”少年音犹豫了一瞬,又怯怯地响起,“大师兄说,请你速去明极堂议事。”
屋内静默了一会,接着响起了程雁书剧烈的咳嗽声。
鸿川怔了怔,期期艾艾道:“四师兄,我知道你有伤……但是大师兄说了,事关重大……不去者,要罚抄训诫十遍才许进食。”
不去,抄就抄。他都要去铁杵磨成针了,都每天只有一顿饭了,还差抄什么鬼训诫吗!
鸿川没得到回应,急了:“四师兄,上次抄一遍训诫你就用了一整日……”
房间里响起一阵急促而慌乱的动静,接着又传出程雁书的惨呼。
鸿川心里一紧,用力推开了门。
他的四师兄跌坐在床边地上,虚弱地对他伸出了手:“扶我起来,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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