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被罚得精神恍惚为幌子,加上各种旁敲侧击,去明极堂的一路上,程雁书从扶着自己充当拐杖的小师弟鸿川那里大致拼凑出了自己为什么受罚,和他现在的情况。


    ——他这五鞭,是作者让原主凭实力换来的。


    大师兄带着原主下山收个妖,结果原主功法渣,定力也差,中了流窜的魅妖施的迷障。


    然后,风情满满地爬上了大师兄的床。


    结果,被洁身自好的大师兄一脚踹下了床,加赠领罚五戒鞭。


    好嘛,原主不干人事,他即穿即背锅,实惨。


    原主待着的这四镜山,不止是一座山。除去高耸入云的主峰外,另有四峰在旁合围着主峰,成四象拱立之势。


    之所以被名为“四镜”,是因这四峰分别呈现出春夏秋冬四季之形态和物种,且终年维持不变,蔚为奇观。


    先师祖游至此处,发觉此地不但灵气充沛,且四季纷呈独有意趣,便留在四镜山开宗立派,就以四镜山为本派之名,历时已三百余年。


    他们师尊虽担任门主一职,但实际上已算得上归隐修道,不问门派之事。因此平日四镜山一应事宜除了有四位长老坐镇之外,都是由大师兄韩知竹主理主导,而二师兄王临风、三师兄魏清游,和他这个四师弟便日常襄助。


    此刻韩知竹回急召他去明极堂,也是因为有派中大事发生,需要进行安排商议,按照规矩,他作为第一梯队的弟子,必须在场。


    为了减轻鞭伤的疼痛,程雁书没有什么仪态地佝偻着身子扶着鸿川踏进明极堂时,三位师兄都已在其位端方就坐。


    明极堂极大,上首位置空着是属于师尊的位置。两侧各自摆了四张椅子,右侧坐了四位长老,左侧,依序排开,就是他们四师兄弟的位置了。


    其他小师弟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堂前,程雁书一眼看去,只看到乌泱泱一片足有百十来人。


    看到他进来,坐在右侧第一位的白胡子长老开了腔:“知竹,虽然这次雁书的行为属实荒诞无礼,但也是缘于魅妖迷障,情有可原,你这罚得,哈哈,有点重了。”


    韩知竹摇头:“罚的不是他中了迷障后的行为。但凡他自己有心上进,平时略微长进一点修习,怎么也不可能会中如此低等魅妖的迷障,怎能不罚?”


    程雁书眼前一黑。


    好的,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爬了韩知竹的床。


    还知道他被韩知竹踹下来了。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社死。


    他要怎么顶着这种社死的尴尬,人模人样地坐在这里?


    看程雁书僵在门口,魏清游大概是以为他背上有伤,不便行动,于是急急站起走了过来,同鸿川一起扶着程雁书的手臂把他送到了座椅前,又唤:“鉴云师弟,给你四师兄再拿个软垫。”


    被点名的小师弟立刻应承着把软垫拿来,魏清游亲自给程雁书在腰后垫好,确认他直起腰也不会磕着椅背,方才安心坐下。


    坐在左侧第一位的黑胡子长老屈起手指敲了敲椅子,示意大家言归正传:“万妖塔底又跑了两只妖,而且铸心堂发现镇住魔魅之窟的四极封印已经越来越淡,怕是撑不了五年七年了。请势已是岌岌可危,到得封印失效,妖魅尽出,又是一场生灵涂炭。今日铸心堂就是为此来与我派商量对策。希望尽快召开四极之会,共同商讨解决之法。”


    听到这消息,诸人都面露惊疑之色,窃窃私语声四起。


    而听不懂形势的程雁书偷瞄一眼一直沉默不言地看三师兄照拂自己的大师兄,又看一眼正襟危坐却也显得可亲可近的三师兄,在心里再次感叹自己命途多舛的任务。


    魏清游不知道自己被师弟当做了对照组他忧心忡忡道:“铸心堂借莽海渊充沛的灵力,集合了四家的先祖结成封印,据说可镇魔魅之窟两百年。但现在不过才过了一百年,怎么会就撑不出住了?”


    “可能魔魅之窟的魔力得到了什么机缘,暴涨了?”白胡子长老摇摇头,看向他对面的高高瘦瘦的长老,“当年封印魔魅之窟的先祖里便有梁长老之先人,梁长老可对此有所见地?”


    梁长老连连摇头:“虽然是我家先祖,但到底年深日久,已不可考,我就不做虚妄猜测了。”


    梁长老又道:“掌门现闭关,一应事务都交由知竹主理,临风、清游和雁书襄助,就由你们年轻人来处理吧。”


    王临风“唰”地展开他的折扇,皱眉道:“只能是想办法重新封印魔魅之窟了。”


    魏清游依然忧心忡忡:“莽海渊的灵气已经日渐式微。何况四极之家各家,看着风光无限门高派大,但实则人才凋零,能堪大任者万中无一,又如何集齐四极的均衡之力,去打下封印?”


    小师弟鸿川怯生生道:“大师兄讲课时曾经提到过,如果没有四位功法深厚旗鼓相当、能以绝对均衡之力的人一起打下封印,也还有另一种方法?”


    “是有。但有悖人性。”韩知竹的脸又冷了几分,“那是最坏的情况下才用的法子。此际无需多做考量。”


    “那现下……”


    “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跑出来的两只妖抓回去。”韩知竹看看三位师弟,又看过诸位小小师弟,“铸心堂抓一只,四镜山抓一只。铸心堂已经放出寻路蝶,明日一早应该可以确认妖魅所在。我此次带两位师弟下山捉妖。谁愿同去?”


    程雁书下意识缩了缩背:自己现在的伤可就是上一次和韩知竹一起下山捉妖弄出来的,这种“好事”,对于初来乍到战战兢兢小可怜的他而言,能避则避。


    但诸位小小师弟显然不这么想,竟一个个都面露期待之色,一个接一个地踊跃道“我去”,甚至还有踮起脚尖试图让自己更显眼一点,能被韩知竹看见的。


    魏清游也道:“前回是雁书跟着大师兄历练的,今回大师兄领两个小师弟,再加上我,可好?”


    程雁书是万万不想跟着韩知竹的,但一想到任务,他又不得不硬起头皮争取:“我也想去……”


    说着,他拉拉魏清游的衣袖:“三师兄,你要去吗?捉妖可危险了……”


    魏清游温软笑笑:“无妨,正好历练。”


    程雁书又更压低了声音:“大师兄他……”


    声音太小,魏清游听不太清楚,便向程雁书靠近了许多。


    “大师兄他又很凶……”


    “程雁书!”


    韩知竹忽然的点名,让程雁书下意识挺直了背。


    得,又痛得龇牙咧嘴,在诸位长老和师兄弟面前失了第一梯队弟子的威严。


    “程雁书。”韩知竹看他不答,又点名。


    程雁书委委屈屈嘟嘟囔囔:“坐在这儿呢,怎么了?”


    “议事中不专注,当罚。”


    又来?程雁书申诉:“哪有不专注?我和三师兄说去捉妖的事呀!”


    魏清游立刻维护起程雁书来:“确实如此,雁书是担心妖魅危害众人,心忧我派,心忧恐被妖魅戕害的百姓,很有我派‘于己于人,无愧无咎’的大义。”


    “哦?那我倒是误会你了。”韩知竹说,“既然如此,那便你和我同去,也算将功补过。”


    好的,机会拿到了。程雁书内心一喜,不留神动作一大,又痛得弯了腰。


    王临风一展他那洒金折扇:“雁书因罚受伤,照理是不该使用灵药的。但捉妖事大,事急从权,是否可以请大师兄酌情处理,用一用宋长老的灵药?”


    韩知竹又冷然看程雁书一眼,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原本作壁上观的宋长老立刻自袖袋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慨然大方地递出来:“拿去。”


    鉴云立刻踏前,替程雁书恭恭敬敬领了宋长老的药。


    王临风看向程雁书,满是“你看二师兄为你多鞠躬尽瘁”的自我感动:“用了宋长老特制的还真散,你的伤很快便可痊愈,对捉妖无碍,如此甚好。”


    韩知竹看向表情异常复杂的程雁书:“如此,便由你指名此次一同下山的师弟。”


    诸位小师弟并不能懂四师兄此刻的心情,只迫不及地将殷切的目光投诸于他,那充满天真单纯的期待和希望,那一个个不停歇的“四师兄”“我想去”“我可以”,让程雁书内心充满了压力和愧疚——


    这百十号小少年里,他压根就一个也不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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