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竹视线停住在程雁书身上的下一秒,程雁书立刻垂下了头,止住了肆意欢快的笑意。
只是,他看着像是正襟危坐,实际上肩膀却还在微微耸动,显然是在偷笑。
“什么薛光光?难听死了!不准这么叫我!”薛明光奋起反抗,“而且你大师兄也说了,就说觉得能说的部分即可!你不听你大师兄的话吗?!反正……反正我的心魔绝对不穷凶极恶,也不伤天害理,我保证。”
程雁书微微抬起脸,悄悄用表情给了薛明光“你说是就是吧”“你开心就好”“你以为我会信吗”的连击。
薛明光不甘又无奈地拒绝了再看程雁书。
开玩笑,被十几二十个绝代佳人围着,哭着嚷着叫着一定非他莫嫁不然就在他面前出家,他只能烦不胜烦地一直逃窜这种场面,是能够摊开来在各家子弟面前说的吗?
他泰云观少掌门不要面子的吗?
若不是幻境破了,他只觉自己要在这叽叽喳喳莺莺燕燕非他不嫁没他不可的修罗场里,心力交瘁而亡了。
“所以,”薛明光正色,“这幻境是由每个人的心魔而延伸出现,四镜山两位小师弟心性纯良,又入世未深,虽然力求上进,却尚未有不可恕的执念,入了幻境,就反而自在。”
“那程师弟为何未入幻境?”白映竹语气客气,语意间却有能够察觉的怀疑。
程雁书心内一紧,韩知竹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紧张,轻轻拍了拍的肩膀,对白映竹道:“我四师弟现下几乎没有灵力,或是因此未受影响。”
白映竹点点头,眉峰依然蹙起:“现在最麻烦的是,已经仔仔细细查过这院内外的痕迹和气息,确是魅妖为恶。”
“魅妖确是以调引心魔来施以迷障为术,”白映竹思忖着道,“但昨晚这幻境之阵如此霸道狠毒,能同时催生出如许多人的心魔反噬,哪怕是百十来只魅妖同时作恶,也是不可能。”
“只要能催生心魔,剩下的也就是反噬。”薛明光解释,“如此一来,倒是修为越高、灵力越纯粹的人被反噬的程度越深。”
“那岂不是递了把刀到邪魅手里,引颈就戮?”程雁书震惊,“而且还是自杀,这也太憋屈了吧?”
他立刻去看韩知竹,满脸真切的担忧:“大师兄,那你不是最危险的那个吗?”
“无妨。”韩知竹给程雁书又倒了杯冷泉茶,“确如白大小姐所言,哪怕千百只魅妖同时作恶、哪怕是魅妖修成真魔,不死不灭,也不能催生出修为高灵力纯粹之人的心魔,凡事有规则,这是天道。”
程雁书心里一凛:魅妖迷障催生心魔,原主之前中了迷障就爬了韩知竹的床。但他这一次没有中迷障,想要回家的心魔也没有催生出来,又是为什么?
程雁书随意地撸起袖子露出手臂,递到韩知竹面前:“大师兄,你看看,我中的迷障,到底是除尽了吗?”
韩知竹轻轻抬手,便替他把衣袖放了下来:“除尽了。”
“真的?”
“昨日琴修时,我已经试过了。”
韩知竹的答案让程雁书又陷入了思考:他有心魔,但原身中的迷障散尽之后,昨日的场面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他的心魔没有被激发,也没有入幻境之阵,而是仅仅被定住而已。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本地人?这里的机制对他起不了作用?
程雁书困惑着垂下眼,韩知竹低声道:“可是又渴了?”
他抬起手,给程雁书再倒了一杯冷泉茶。
修长指节轻轻一递的动作,却是让人心醉神驰的移不开眼,确实是翩翩绝世佳公子,还强得不得了,虽然冷,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招惹人惦记的主。
难怪原主要痴缠他呢。
韩知竹又问白映竹:“确是魅妖?”
“确是。”白映竹答得笃定,“定妖性识魔类的功课,铸心堂从未敢稍退。除非……”
“除非,有了新的魔种。”韩知竹道。
“新的魔种?”白映竹踌躇,“可能吗?”
“基因突变和进化本来就是客观规律。”程雁书喃喃自语。
他原本并没有哗众取宠的刷存在感的意思,但在座诸人都是有修为的,他的细语便一字不漏地被悉数听去了。
韩知竹看他,轻声道,“四师弟可是自有见地?”
“不是,没有,就是忽然想到了……”程雁书忙解释。
“突变?进化?什么?”白映竹也非常感兴趣地看向他,“程师兄可否详细说明?”
“就是……因为外部影响或者外部刺激,有些生物为了适应这种变化,会发生突然地变化,变得更适应这种刺激下的环境,或者变得更厉害。”
薛明光眼睛一亮:“雁书的见地确有可能。魔魅之窟不是忽然变得极度不稳定吗?连四极封印都快要冲破了,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这些妖物。”
“依白大小姐所见,是否可能?”韩知竹询问。
妖和魔已封印百年,平日他们不过捉些不入流妖物,论了解,没有哪家会比铸心堂更清楚。
白映竹弱柳扶风般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过了片刻,她又道:“我回铸心堂后,会请我爹主持大局,辨明形势。”
商议过后,鸿川和鉴云扶着程雁书,把他妥妥当当的安排在床上靠坐好后,韩知竹道:“我再给四师弟渡些真气,你们且去北辰珠外守着。”
被韩知竹的两指搭上右手脉搏,程雁书却忽然抬起左手,盖住了韩知竹的手指:“大师兄,现在情况不明,你的真气是不是省着点用?”
他忧心忡忡:“毕竟你现在是最危险的那个。”
被程雁书的手盖住的手指微微一颤,韩知竹有些奇怪地道:“你……忧心我?”
“当然啊。”程雁书皱眉,“我一点也不想你受伤。”
韩知竹的唇角不自知地微微扬起一点角度,他抬起手握住程雁书压住自己的左手,轻轻拉开,两指切中程雁书跳动的脉搏,把温润的真气缓缓渡了过去。
放开程雁书的左手,他轻言:“我应允你,我会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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