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唐突的邀请
“郁月城, 你想不想摸一摸我的腺体?”
录像带里的音频恰好静止下来,只剩下满墙起舞的大大小小的蝴蝶, 飞过密林,绕过绿枝,停在低矮的灌木叶片上。
也同时落在郁月城一个人以十年记的漫长时光轴上。
方渡燃没有立刻得到答案,转头看他,手指在他掌心里挠挠:“你不想?”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郁月城垂眼,纤长的睫毛一闪和影片里的蝴蝶一样。
不,比那还要美得多。方渡燃想。
“这还要为什么, 想到了, 所以就说了。”他道。
对他而言,方渡燃知道他的腺体是坏的,里面强行灌注的合成信息素并不属于自己, 因此他很难去把腺体看成什么重要的东西,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腺体早在这些年里毁坏得不留痕迹。
纵使如此,他也知道对Alpha来说,腺体是尊严, 是不容侵犯的。
郁月城被他侵犯过那么多次, 纵容他,放任他越发过分的要求,陪他渡过煎熬的易感期, 把那变成缠绵的回忆,他也想在他尚且还像个人的时候, 在最后一次舒服的亲密接触里, 把自己的腺体交给他。
他能给的东西少得可怜,十分贫瘠, 不过满足一下Alpha的本能,什么时候都不会错吧。
“你是一个Alpha,怎么忍住每次都不碰我的腺体的。”方渡燃在短暂的沉默里又问。
空气也因为他发出的邀请掺进去一丝丝一缕缕的暧昧,录像带里的人声重新响起,稍显稚嫩悦耳独特的发音只能沦为背景音。
“你也是个Alpha,我尊重你。”过了几秒,郁月城才说。
方渡燃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情绪,紧紧盯着他道:“如果我是你的伴侣,你还会这么尊重吗。”
“会。”
脸侧的视线如实质般灼热,郁月城诚恳道:“我会永远尊重我的伴侣。”
方渡燃哑然。
郁月城长睫轻抬,看向他说:“但如果你是我的伴侣,你的腺体也属于我,我会去抚摸它,亲吻它。”
还有占有……
这是Alpha的天性,他也不能避免。
他可以让方渡燃对自己任意作为,他做过跟方渡燃共度此生的准备,做过在未来的时间,眼睛里只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准备,只要他愿意。
可是方渡燃显然没有,他不想在方渡燃没有准备的去对他做些什么。
那对方渡燃也不好,对他们也不够负责。
“我不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是你的伴侣。”
方渡燃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他解开睡衣的扣子,原本是想把后颈露出来,可发现睡衣挂在手臂上有点不自在的小家子气,干脆大大方方地脱了随手放在地毯上。
背过身低下头,曲线流畅的背脊朝着郁月城,后颈可以完整露出来,深棕色的发梢下面,腺体那块的皮肤看起来光滑白皙,是和发色,和瞳色一样带着暖意似的白。
“可是我想让你亲它,可以吗?”他直白道。
影片的光时而微弱,时而亮起,蝴蝶的投影仿佛印照在方渡燃赤.裸的后背。
郁月城黑眸微微黯下去,拿手指去碰触他的腺体边缘不做声。
“你的教养太好了。”方渡燃坦然道:“你可以对我放下你的教养。”
郁月城的手指往后颈按下去,他背脊挺起,那抹犹豫的碰触像火星子溅上皮肤。是烫的。
他咽了咽干燥的喉咙,接着戳破少年的迟疑,手肘往后戳戳郁月城:“我又不让你负责,礼尚往来,给你咬。快点!我还没被人咬过,试试。”
郁月城的指腹轻轻摩挲那块皮肤,就像他曾经做过那样,那抹火星子也被揉碎,碾开,肌肤的触觉仿佛被重新唤醒。
方渡燃第一次知道原来腺体碰起来是这种感觉,很奇异,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缠绵悱恻的东西。这里面不是他自己的信息素,他的皮肤也可以受到影响,给出反应。
他的心跳都变快了。
“郁月城。”他低声喊,喉咙果然有些发哑。
房间里不凉,对面实质性的目光正在他后背上游离,可能正看着他的腺体,手指的碰触远远不够,他想要郁月城真正的贴近它,帖近自己。
就像他对郁月城做过的那样。
只有这样,好像才可以更近一步,他的回忆是空的,过去是空的,身体的触感却是真的。
“我······”话刚出口,方渡燃颈后一热,张着嘴生生停下来。
郁月城柔软温热的唇瓣覆盖上后颈上那块光滑的皮肤,碎开的火星子腾得燃起,方渡燃后背的肩胛骨猛然收紧,凸起形状完美有力的骨骼线条,那软唇也因为他过激的反应停下来不再动作。
方渡燃暗暗倒吸口气,按耐住自己的条件反射,这具身体对攻击太敏感,更何况是从没被人碰过的,属于Alpha不容觊觎的腺体。他调整呼吸卸去对危险的反射弧,这是郁月城。
这是他的大白猫。
少年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身,找到手背按上去轻轻揉弄安抚,颈上温热的气息也重新动作。
方渡燃闭上眼,手臂肌肉时不时收紧。
难以形容的滋味,有些痒,郁月城的呼吸洒进发根里,触觉好似能铺开在颈项间,连带肩膀都麻麻的。
心口被什么东西拽着,提着,呼之欲出,但是只能坐着不动。
郁月城在他身后像一只低头认真舔食的大白猫,他怕一动就会惊到他,让他好不容易骗过来的大猫跑掉。
这一刻,影片的光亮在他眼前穿梭,那是郁月城的回忆,他身处其间,能想到的只是他们相伴不久的时光。
跟大白猫的长情完全不能比,在他有记忆的生命里却已经弥足珍贵。
方渡燃还发现,这段时间没去刻意地想念,心脏上生出来菟丝花居然已经根深蒂固,细腾枝丫把他的情愫包得满满的,一丝也没有漏出去。
哪怕在知道郁月城眼里看到的人不是现在这样的他,居然也没少去一分一毫。
方渡燃想笑,又想让自己在皮肤奇异酥.麻的触感间沉浸下去。
腰身的手臂渐渐环紧,大白猫的鼻尖凑在他的耳畔,热乎乎的舌面从腺体边缘试探般舔上去,一点点越离越近······
最终,那块归属禁地的肌肤被暖热的口腔包裹,方渡燃松了口气。
郁月城真的在吻我的腺体。
他肯跟我亲近。
他在跟我做不会和别人做的事。
方渡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碰过,所以灵敏而单薄,他就像可以在脑海里同步重现口舌舔.舐的痕迹,大白猫舌面上的颗粒是怎么擦过皮肤。
甚至能想象到郁月城专注的神情。
他做事总是很认真的。
细微的水渍声比录像带里的音频还要响,响在方渡燃的耳朵里。
腹腔热流涌现,不可抑制地有了反应,这是他的大白猫,他们在做亲密万分的举止,是郁月城来给他的······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他的邀请对Alpha来说,有多么唐突。
他眯起眼睛也认真感受大白猫给予地所有触感,脑子里隐隐在想,他在教好学生郁月城干坏事了对不对?
方渡燃已经有一阵没和郁月城在一块,等自己的反应无法遮掩时,他低声问:“Alpha的腺体,会不会没什么感觉?”
郁月城的犬齿几次堪堪擦过他的皮肤,他可以抑制自己的本能,也不免会带上自己的思念。
方渡燃的信息素没有味道,然而他身为Alpha的体感已经察觉到周身有点不同寻常的气流,不是方渡燃常常带上的压迫感,他只感到半拢在臂弯里的身体在朝他袒露软肋,像方渡燃所说得那样“交给他”。
这比信息素的催化能力还大,唇瓣包裹住已经湿润的腺体深深.吮吻一口才松开,少年的肩头微微颤抖。
郁月城搭上掌心厮磨抚顺,视线不离被自己吻过的禁地。
“生理书上说,Alpha的腺体不是用来标记的,无需暴露呈现,所以腺体外有一层用来保护的粘膜,会比Omega的皮肤要厚,腺体的位置也在皮下更深一点的地方。”他又拿吻重新印上那小块皮肤,做示范似的讲解:“所以Alpha用来注射信息素的牙齿是不容易咬到的。”
“书上还会写Alpha被咬的事情?”方渡燃整个后背都是酥酥麻麻的,还没忘了这个奇怪的知识点:“为什么我记得生理书没写。”
“不是学校的课本。”郁月城倾身贴近他,拿自己的胸膛贴上少年光.裸的后背避免着凉:“冷不冷?”
“你的睡衣很暖和。”方渡燃突然问:“为什么有Alpha被咬这一章?”
大白猫下颚垂在他的肩膀上:“在讲为什么第二性别相同不能标记。”
“咬得浅标记不上?”方渡燃侧头看他,郁月城的脸看多少次都好看得令人晃神。
郁月城:“一部分原因。”
方渡燃垂下头,根本用不着点破,他们都是Alpha。
不能标记是事实,是个人都知道。
他也猜不到大白猫在想什么,他好像也不在意什么第二性别,因为腰身上的手臂一直没有离开。
他自己也不在意。
不过,他挺在意时间的。
他很少有时间不够用的时候,此时此刻,方渡燃才觉得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能勾勒出郁月城的长情,能在短短三个多月里就让他捉住一只跟着他的大白猫,能让他游荡在黑暗的长河里接到一线光明。
方渡燃挣开腰间的手臂,转身抱住郁月城的后背放松身体,脑袋埋进大白猫的侧颈里,鼻尖灵敏嗅嗅,有让人熟悉的,特别清浅的冷香。
淡淡的一点,或许只是洗完澡之后散发的残留物,穿透力也极强,直直灌入方渡燃的五脏肺腑。
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喜欢闻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可是郁月城从来没在他面前彻底释放过自己的信息素,就连在C区那夜陪他缠绵一整晚,Alpha异常膨胀的结都在他手里被占有。
他操控着郁月城的感官,对方也没有大肆地放出过信息素。
郁月城始终清醒,始终有着最严谨自律的教养。
郁月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Alpha。
方渡燃收紧自己的手臂,牢牢抱着他的腰,鼻尖紧紧抵着他的后颈去闻快要消散的冷香,清楚道:“郁月城,标记我。”
后背上拍抚的手掌停在原地,郁月城乌黑的瞳孔在录像带的光影里微微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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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和一个Alpha标记
冷香浮动, 方渡燃察觉已经快消散的信息素重新散出来,净透的气味浅浅的, 淡淡的,渐渐扩散在四周。
郁月城原本可以有很强的攻击性,他是个评级S的Alpha,可方渡燃仔细感受,也没能从中嗅到一丝一毫象征暴力和压迫的气息。跟郁月城认识这么久,任何情况下,都没有过。
按照常理来说, Alpha在面对标记这件事上, 本能就会展现出自己刻在基因里的侵占欲。
那完美符合Omega被拥抱、被占领和献出自我的需求,郁月城的评级在这方面也会是顶尖的,而眼前所见, 他却纯净得犹如一轮明月,半点侵略的气息都没有。
方渡燃反复确认,鼻尖蹭在大白猫的后颈上,越界地碰上Alpha的腺体,过于专注地探寻让他的呼吸显得贪婪。
一口一口不间断地深呼吸, 将那些冷香全都据为己有。
他确定了, 郁月城的信息素里真的没有。
干净地令人诧异,这简直违反常理。
一个Alpha的信息素可以这么纯粹吗?
他只感受到舒缓心绪的冷香,吸进肺里, 清新的气息一点点跟随呼吸遍布全身的脉络,神经末梢也被充填、安抚。
舒展身体, 卸下防备, 他接收到的满满的全是安心,总是可以扫空脏污, 净化胸腔的浊气。
“你有反应。”在给足考虑的时间后,方渡燃一语道破,空气里的冷香足以作证。
“嗯。”郁月城倒是没说谎,脖颈上全是残余的温热,落下掌心接着拍抚后背。
少年的脊背并算不单薄,也不过分夸张,好像被丈量过般恰到好处。呼吸就吹拂在他脖子里,彼此都将对方拢在怀中。
湛蓝色的蝴蝶从录像带的画面里飞到眼前,停在方渡燃的后背,闪烁的翅膀在肌肤上留下投影,那些走过去的时光叠在一起。
“有反应怎么不咬?”方渡燃拿手指尖轻轻挠他的脖子:“你不咬我可咬了。”
“你咬吧。”郁月城大方让给他。
“我又不是没咬过。”
方渡燃还咬过好几次,只不过没把信息素注进去,他不想让自己这种成分未知、来历不正的人工合成信息素给到郁月城。
郁月城在时空重叠的奇幻光影里声线平和地回他:“你是Alpha,哪里来的标记。”
“Alpha怎么就不能标记了?”
方渡燃放开他,面对面拿手指点点郁月城的嘴角下命令:“用你这里的牙齿,咬破我的腺体。”
然后再指指自己的后颈:“把信息素注进去。这是Alpha的本能,我不信你不会。”
“没有人记载过Alpha被标记的感觉,信息素互斥,你应该不会好受。”郁月城说得严谨。
方渡燃不吃这套,笃定道:“没有记载就是标记了也没事,我不信从来没有Alpha的腺体被咬过。”
“标记可以是一个结果,也可以是一个行为和过程。”郁月城纯净的黑眸像是浩瀚静谧的星空,有录像带里零星的蓝的白的细碎的反光,专注的对视却只够容纳下方渡燃一个人的倒影。
“这个过程对任何人来说都意义非凡,不能草率。”他说。
面上的神情好像并不受少年的催促所影响,尽管标记这种邀请让他也会心动,导致信息素都泄露出来。
方渡燃的倔劲儿突然上来,他能感觉到郁月城有反应,没有哪个Alpha会对标记这件事没感觉吧。
而且他马上要跟郁闻礼展开新的脱瘾治疗,之后身体会是什么情况,还能不能见人,能不能正常地活着都不知道。
过了这次,可能就不会再有机会跟郁月城离得这么近,近到可以碰他的腺体,甚至是标记。
也可能,郁月城这辈子,都只会跟他这一个Alpha产生标记。
毕竟双A确实谁听了都会觉得不现实,除了他以外,估计没有哪个Alpha会来挑战另一个评级为S的Alpha,会想要把他据为己有。
可方渡燃想了。
无论时间的长短,就只当下。
“那是你,不是我。”
方渡燃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我的身体我说了算,我现在要你标记我。”
“······你想好了?”郁月城轻轻抓着他的肩,没有动作。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方渡燃往前凑了一点,双眼静静地对望。
原本想要给大白猫点甜头吃,别的事他实在是帮不了,好歹看着自己是郁月城的小竹马的份上,这份礼物也不算寒碜了。
他很想在仅剩的时间里做点什么跟郁月城有关的事,物尽其用给他喂点糖吃也行。
可是到了这一步,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固执,非要挑破郁月城严谨的教养,非要他拿出来不一样的东西给自己。
标记。
方渡燃根本不会去想郁月城以后会去标记一个如何优秀的Omega,这应该是郁月城应该走的路,但他总是不会去想的。
他的时间他珍惜得要命,此时此刻,他就想要郁月城跟他做足够亲密的,能把彼此打上烙印,最特别的事情。
只属于他们的事情。
“郁月城。”方渡燃小声喊他,一手按在他腿上:“我又不是Omega,你就算咬了我,我也不会怎么样。你不是没感觉,你心动了,我闻到了,我还摸到了。你为什么不标记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过分,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性别、过去、将来,都阻挡不了这一刻。
分量大概也跟评级有关,只能把住一半,方渡燃眼尾微挑,挑衅般在会成结的位置拿拇指一压:“你在怕什么?”
郁月城身形僵硬一秒,呼吸也乱掉一拍,抓住掌心底下的肩头拉进怀里,低头往刚刚吻遍的后颈上厮磨,方渡燃的心跳好像比他还快。
胸膛叠着胸膛,他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心脏在沉沉地用力地跳动。
“我不怕。”郁月城说。
他衔住腺体处的皮肤,Alpha的腺体比Omega多了层保护粘膜,会没有那么柔软。可郁月城垂下眼,只感觉自己亲吻的是世上最柔软光滑的肌肤。
他虔诚又小心翼翼。
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评级S的Alpha,贴在方渡燃的腺体上细细密密地亲近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显出第一次标记的激荡。
犬齿顶在后颈的皮肤上,搂紧少年的背往下一咬,几丝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投石入水,郁月城多年来沉积的想念跟着浮现。
自从知道方渡燃是Alpha以后,他从没想过要标记一个同类。
现在Alpha那层用来保护的粘膜被扎破,郁月城定心用力接着咬下去,直直刺穿方渡燃的腺体。
“呃······”房间里响起沉沉地低鸣。
郁月城没因此放开他,一只手不断安抚方渡燃的后背,一边将用来标记的犬齿牢牢地嵌进去。
方渡燃手臂脱力,神经像瞬间被扼住。
这是什么标记?
一定是因为他是个Alpha,同类相斥,只有皮肉被咬破的刺痛和倾覆而来的压抑。
“郁、郁月城。”他出声才发现自己腔调模糊,喉咙里含着水汽似的。
方渡燃想清清嗓子,那股压抑感直接顺着后颈蔓延全身。
不,是压迫。
是郁月城带来的压迫感。
一向都是他的气场带给别人压力,让对方忌惮、远离,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接受过可以化为实体的强悍的压迫感。
何况这只是郁月城信息素里自带的基因,他都没刻意释放出来。
纯净的薄荷味冷香也和他一样安稳。
他是个Alpha,方渡燃这回清晰体会到了。
他是个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咬进来都能让同类颤抖的Alpha。
这是方渡燃自己选的,所以他放下防备,他没有反抗。
但身体已经拉响警报,他没有味道的侵略性信息素已经把空气里的安然氛围搅和得乌烟瘴气。
这会激怒正在标记的Alpha,是公然地宣战。
方渡燃能克制自己不去刻意抵抗,却无法改变同为Alpha的生理机制体现出的自我防御,这大概就是Alpha跟Alpha不可调和的矛盾和悲哀。标记中的Alpha不容抗拒,得不到被接纳的回应已经会丧失安全感,还要面对对方的公然地宣战。
郁月城是不会伤害他的,纵使此时此刻对身体而言重要的腺体被入侵,他也有绝对的信任,所以方渡燃首先想到的是这会刺激到郁月城。
正在标记的Alpha一定会失望。
“不是我,嘶······!”
想解释的话没说完,方渡燃忽然遍体生寒,Alpha的信息素在往他的腺体里注。
冰冷的,纯度极高的信息素没有任何阻碍进入他的身体,那冷香同时从郁月城的举止里泄露出来,不算浓郁也足够可以闻出来植物的薄荷味道。
太冰了。
先是一股冷意钻进后颈,扩散背部和四肢,仿佛能牢牢扒在他的骨头和筋脉上,紧接着就开始灼烧皮肤。不是爽,是烧。
薄荷味的信息素纯度高到辛辣,刺痛他的骨肉,伴随着血流和心跳带来覆盖整个身躯的压迫感。
方渡燃几乎可以在脑子里面描绘出那些注进来的高纯度信息素是如何从后颈流向四肢和内脏,遍布每一根血管和神经。
这全都是因为他是个Alpha。
如果他是个Omega,这就应该是种解脱和享受了,那些扎在肉里的刺痛都会变成极度地舒服和满足。
方渡燃呼吸急促,朦朦胧胧地想,也不知不觉地说出来:“太高了,纯度太高了。这要是······Omega,肯定很爽。”
郁月城眼神一黯,单手托起他的下颚将鼻尖埋进发丝里,把标记的过程做的比教科书还要完整精准,一丝信息素也没浪费到流出来,全都注进少年的腺体里。
短短五六分钟,方渡燃感到漫长又煎熬。
Alpha没有因为他的防御而愤怒,他也没有试图挣脱,他欣然接受每一秒的体会。
到最后,身体抗拒到不行,手指尖都在发疼,方渡燃反而清醒过来。
低低地笑,也从这种磨人的体感里尝出来一点鲜活的、活着的感觉——是郁月城给他的。
他养的大白猫把自己的信息素注进他的身体里了。
光是心理上的满足和成就感足以让他去适应这个违反伦理的标记过程。
郁月城还为了他打破自己的禁忌。
“呵······哈哈。”方渡燃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滴下去。
他抬起手在脸上一抹,居然被刺激到掉出来生理眼泪,于是笑得更欢了。
这大概就是他放下抵抗,直接用身体迎接的结果,说不定是眼睛也被郁月城浓烈的信息素给烧灼,反正他浑身上下现在都是郁月城的信息素。
“郁月城,我们有标记了。”他说。
郁月城回答不了他,但也能猜到他不好受。
所以伸手碰了一下方渡燃,得到生理结构并不会受影响的答案,为了让方渡燃好受一点,让他自己按着。
“没感觉。”
方渡燃反手就把他的手拉回来按上去:“标记我的人,是你。感觉也应该你来给。”
方渡燃看着郁月城突然听话起来,放回来准确找到最容易安抚的角度揉捏,很快让他多了点缓解的契机。
他不知道大白猫是不是有什么魔力。
他一碰到郁月城就觉得舒服、安心,就愿意贴在一块。
书里写Alpha和Alpha不科学,荒谬到连标记的结论都不屑去记载,许烈阳这些Alpha也说只有Omega才能给Alpha带来抚慰,可他就连身体感官也会认识郁月城。
欢喜也好,安抚也罢,只因为对方所以来得异常汹涌。
骨肉里的痛跟缓解带来的爽快交织,标记好像是终于结束了,后颈上的伤口在被湿润抚平,像温驯的小兽在舔舐同类疗伤。
方渡燃有点晕晕乎乎,郁月城刚一松开他就落进一样高的胸膛里。
这次是真的贪婪,他不断地嗅郁月城的脖颈去汲取更多冷香。那刺痛变得不那么重要,全剩下郁月城的气息环绕他。
身体需要恢复,要接受一个Alpha的信息素是有点难,跟大白猫依偎在一起却嚣张到成结,戾气也没散。
方渡燃毫不客气地咬住郁月城的肩头发泄,摸索着用触觉描摹他美好得如同古希腊雕像一样漂亮迷人的线条。
把这个Alpha也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看他展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他们才可以相互共享的一面。
方渡燃浑身的辛辣刺痛的劲儿都没过去,可心理上的满足完全可以弥补掉信息素互斥给身体带来的痛苦。
他抱着他的大白猫在长绒地毯上打滚,你来我往,相互给对方留下痕迹,在会被衣服遮挡的地方都染上彼此的气息。
郁月城第一次对他如此热情,就像他对郁月城一样。
或许就因为他被郁月城标记了吧。
Alpha的占有欲会因为标记带来,把被标记的Omega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同时成为Alpha可以缔结亲密关系的对象。
他不是Omega,也不影响郁月城这个Alpha在标记的过程里携带天性,成为对方的与众不同。
薄荷味的信息素没有浓到张扬,也没有退出战场,始终维持住让他可以陷在里面沉迷的程度。
空气里的冷香和逐渐褪去的辛辣灼烧交织,清透的信息素一抹抹纠缠在指尖,萦绕四周,被他散发的气场再次点燃,方渡燃没料到最后会发展成一场又痛又沉醉的缠绵。
他的一生太浅薄,记忆的起点到现在才七年,遇到的人也不多,是没有资格说大话的。
然而沉睡过去的前夕,方渡燃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法再遇到一个像郁月城这样,让他心甘情愿固执地邀请,想忽略性别去承接对方的信息素,去分享彼此最赤诚最热情的模样的人了。
也不会再和谁拥有如此深刻进骨肉的标记。
他的最真挚的勇气都在今夜拿出来了。
他和一个Alpha标记了。
“有好受一点吗?”郁月城的发梢都被汗湿,额前的碎发深如浓墨。
方渡燃懒散地掀开眼皮看他,手心拍拍大白猫的脸,重新把脖颈搂回来相拥,声线沙哑:“好受。爽得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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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不疼
房间的隔音很好, 然而方渡燃醒过来后听到了阳台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没着急起床,他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腺体的位置已经贴上一层信息素阻隔贴——是郁月城贴的。
伸手在被子里摸一下,还有一点余温,翻个身把脑袋扎进身侧的枕头里,上面残存着郁月城身上的冷香,现在他已经对平时分辨不出的薄荷味了然于心。
大概是因为昨晚这种信息素在他的身体里面灼烧,浓烈到辛辣,如同Alpha的犬齿刺破他的腺体, 纯度极高的信息素也同时在他的骨肉里刺破扎根。他现在只是闻着一点一如往常的冷香也能分辨出来。
这幽静辽阔的草木香是山谷深处长出来的薄荷, 清爽、干净,拥有净化浊气沁人心脾的力量。
配合着阳台外面的雨水声,浑然天成。
方渡燃才发现一个人的信息素居然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闭上眼他就像是置身在那座清幽的山谷,又像是广袤的郁郁葱葱的森林。
四肢还是乏得很,果然Alpha就不是天生适合标记的第二性别。
不过疼痛已经消减殆尽,奇怪,郁月城身上的信息素可以因为性别相同而互斥, 让他痛, 也可以闻起来无比安心。
这感觉他昨晚是不是就察觉到了?方渡燃揉揉后脑勺,昨天晚上的经过经过在他脑子里回荡一遍,却模模糊糊地, 只能记得住大概。
从郁月城开始的不愿意,到他步步紧逼, 最后可能是挑起了Alpha的胜负欲, 还是别的什么,他终于得逞了。
大白猫分明就有感觉, 是在他的要求下才肯标记,绅士得快不人道了。
理智回笼,方渡燃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郁月城。
以郁月城的家教和修养,要去标记一个不是结婚对象的人,还是个Alpha,一定突破他的认知和自身行为准则。
愧疚只占一点点,更多地是······得意?好像不对。
那就是高兴?
是挺高兴地。
千万不能说出来他看到郁月城为他做出来打破自己教养的事情,真的会有点高兴这件事。这也太卑鄙了,不入流不入流。万万不可。
可心里那点雀跃是忍不住的,就像是被肯定了一样。
其实方渡燃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突然来的固执非要做到这一步,甚至他们之间具体的言语和后来他怎么睡着了全都成了模糊的印象,记不清了。
那也不会有人能拒绝感兴趣的人为了自己做出改变这种事。
并且这个改变只存在于他和郁月城之间,再无人能够复刻。
把一个好学生带坏的愧疚完全被满足感覆盖。
“醒了?”有清朗熟悉的声音传来,在雨水声里犹如山间涓涓流淌的清泉。
方渡燃瞬间坚定了自己那点不入流的想法,他就是挺高兴的。
“刚醒。”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方渡燃转头去看,郁月城正好推开屏风朝他走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
不是昨天那一套。
“你换衣服了?”方渡燃有点懵。
现在没预计错的话,才上午九点多,他们昨晚本来准备睡觉的时候就挺早,虽然不知道到底折腾到几点,但是他睡得挺舒服的,自然醒。
“我睡了一天一夜?”他问。
“没有。”郁月城过来摸摸他的侧颈,体温正常,这才说:“衣服弄脏了。你也是。”
方渡燃盯着他看了两秒,迟钝反应过来。
昨晚上他们纠缠的大半宿里,朦胧记忆间,两个人的身影把地毯和郁月城房间的双人大床都滚了一圈。
“咳······”不能说自己连这种事也一时没记起来,他清清嗓子,发现还是有一点哑。
看来昨晚的标记对他身体的影响算大的了,平时通宵两三天也不会影响声带。
郁月城适时在矮几上端过来一杯花茶递给他,方渡燃闻到由远及近的蔷薇花香,接过来先盯着里面的蔷薇花看看:“这跟上次那个一样?”
“不一样。用了红茶来泡,加了点润嗓和补充体力的冲剂。”他也凑上去闻了下:“我尝过了,无味的葡萄糖和调节信息素的颗粒合在一起还是有一点甜。”
方渡燃感觉他的样子实在像只猫,伸手往头上搓揉,再转向下颚挠挠,调笑道:“你这是给Omega准备的吧。”
“发热期的Omega被标记之后才需要这些。”他一点不害臊,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你昨晚咳嗽了,四点的时候体温升高了一点七度,我很担心。”
郁月城任由他摸,视线的焦点全放在方渡燃身上:“你好像醒不过来,本来想把医生叫来给你看看。打电话他说这是正常现象,Omega被标记也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体力透支和初次······”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初次标记的正常情况。”
方渡燃注意到一向大方,少有在两人之间脸红的郁月城,说到标记这事居然目光不自然微微闪躲。
换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大白猫可是他一手圈在自己地盘上的,每一根柔软的长毛都摸过,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郁月城不会因为这个害羞了吧?
方渡燃喝下去几口,确实有点甜,加上蔷薇花的香味,还有一丝回甘,几乎喝不出来药粉的味道了。
这应该是郁月城精心控制用量的,用的最好的药。他听说过,一部分Omega因为嫌发热期标记后用来调节信息素的药苦,所以在发热期不理智,拒绝喝,导致身体恢复变慢,原本一个周的发热期会延长到十天,长期下去身体虚弱。
方渡燃咕咚几口全部都喝光,蔷薇花沾在杯壁上,还有一朵被他嚼在嘴里咽下去了。蔷薇花的味道还是那么自带熟悉亲近的感觉。
“我可是Alpha,你问医生这个,是不是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他拿着杯子不给郁月城。
“我说了,你是Alpha。”郁月城直接坐在床边:“他说被标记的一方不会感到舒适,只要烧可以退下去,就没问题。”
方渡燃举起空杯:“那还给我喝这个?”
“也可以喝。调节信息素的,被标记的一方都可以喝。”郁月城说。
怕他不相信似的,又补充道:“Beta的信息素不释放,只用来维持自身的生理运转,他们也有腺体,被标记了也可以喝。只要是打乱了原本的信息素流通,都可以。”
方渡燃把大白猫揽过来,额头抵着他的鬓角,呼吸离得很近:“你在紧张什么?”
郁月城唇瓣微抿:“没有。”
“那是自责?”方渡燃问。
“不是。我能为我的行为负责。”郁月城说。
“别。别别!别说这个,我不要你负责。”方渡燃直摇头,听不得这话:“是我让你标记的,要负责也是我来负责。”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那你负责吗?”
方渡燃给自己挖了个坑,有能力的话,他当然是愿意的,把大白猫养起来,每天都摸摸他的长猫,蹭蹭他毛茸茸的耳尖。
给不出答案,他就转移话题:“因为想这个所以心情不好?”
“不是。”郁月城知道他追根究底的心思,把昨晚医生的话重复一遍:“被标记的Alpha不会有快.感,也不会感到舒适,会有互斥反应。理论上很难受,实际情况因人而异,只会更糟。”
“怎么了?”方渡燃问。
“你为什么不说?”郁月城的黑眸直直看着他。
方渡燃一时哑然。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整晚的时间,你都没说过。”郁月城视线不移。
“这没什么好说的啊······”
方渡燃捏捏他的脸蛋:“再说,我也没觉得难受,我挺爽的。”
虽然记得不清楚了,但是高兴和痛快他记得,他们滚了那么久,少说加一起也好几次了,怎么可能不爽。
“不可能。”郁月城一口咬定。
“不是,你别听医生胡说。被标记的又不是他,他知道什么。”
方渡燃低头给郁月城看自己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当着面伸手压了一下:“我觉得都好了,不信你撕开看看,一点儿也不疼。”
郁月城把他手拉下来,捏着手指尖垂眸去看,少年的修长的指节穿进去,目光眷恋:“我没不高兴。”
“······”方渡燃认输了,他看不得自己的大白猫跟受了委屈样的,还是在他这受委屈,抬起头道:“你信息素注进来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但咬破这层皮我真不觉得疼。”
郁月城靠过来埋进他脖子里,唇瓣轻轻地贴在信息素阻隔贴的边缘,落下一个吻:“我随时都可以负责。不会后悔。”
“傻逼才后悔呢。”方渡燃笑:“我也不后悔。”
这会儿他才看到自己的睡衣也被换过了,在被子里摸了一下,挺干爽的。
“你给我洗澡了?”他问。
“嗯。”郁月城:“你睡得很沉。”
“不沉怎么办?”方渡燃感觉跟他相处,乱七八糟聊什么都舒心。逗猫总是可以身心愉悦。
郁月城:“那就先用湿巾处理,然后热水擦身。”
方渡燃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套:“考虑得还挺周全。”
郁月城把他喝空的水杯拿过来:“外面下雨了,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周末没要求,他们不会叫起来吃早餐的。”
方渡燃从推开的屏风看到窗帘被拉开一半,外面果然是一个大露台,有很多植物,还有撑起的大伞底下被淋湿一半的躺椅。
“客人赖床很没礼貌吧。”方渡燃说。
“你可以把自己不当客人。”郁月城说:“我妈妈他们都很喜欢,你可以叫她干妈的。”
方渡燃像是突然被提点了一下,刻意在这种时候忽略掉的事实在提醒他,安靖阿姨是把他当做自己好友的儿子来看,当做那个乖巧讨人喜欢的郁月城的“小竹马”。
这个干儿子的身份八成也是以前的方家小公子在郁家的待遇。
他还是没法跟自己和解。
他和以前的那个小男孩截然不同,不一样的命运、身体、第二性别、回忆、背景、家庭、亲人······明明就是两个人,还偏要多了过去和现在的这层关系。
安靖阿姨、郁叔,包括郁月城,他们的期待和喜欢都在“干儿子”“小竹马”的身上,也不是他这个叛逆、成绩差、举目无亲、身体像个怪物一样的现在。
仿佛是自己给自己做了替代品。
心里既不是滋味,又很难去朝谁计较。
没有人有错。
他没有回应的时间里,郁月城重新关上阳台门,拉上窗帘给他营造一个舒适安静的睡眠空间。
“郁月城。”方渡燃喊他。
大白猫应声走回来,来到他面前:“嗯?”
方渡燃稍作停顿:“今天下雨了,石榴是不是也不能摘了?快剪枝了。”
“可以。”郁月城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穿上雨衣去,张工会教你怎么剪的。”
“你不去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去。你去我就去。”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方渡燃深吸口气,暗自缓缓地吐出来:“反正我也醒了。”
郁月城估计这会儿问他还有没有不舒服,也得不到真实答案,方渡燃既然连标记时会痛都不告诉他,现在要去摘石榴也不会说出来自己还不舒服。
“那你等等,我给你找身衣服。”他说。
方渡燃警觉:“我的衣服呢?”
“我折起来放好了,你穿我的吧,下雨天降温。”
郁月城说着就在自己的衣柜里翻找,拿出来一件长袖的T恤和毛衣给他。“外面要穿雨衣,里面不能套外套了,你的毛衣太薄了。”
“好。”方渡燃和他身高相近,衣服穿着也合适。
郁月城把水杯拿出去,方渡燃就在他卧室里的卫生间照镜子。
撩起衣摆,他腹部的伤口只留着几道很细很浅的痕迹,不仔细凑近去数就跟自己挠了一样,这段时间没去实验室帮了他大忙,不然这里一堆微创刀口都没法解释。
镜子里他的脸看过千百遍了,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自己。
身处郁家的老宅里,这里的人对他全是善意,他盯着镜子里的倒影有点困惑,他现在扮演的是不是应该是那个乖巧的好孩子。
可是他不会,他不记得他的父母,连他自己小时候什么都忘了。
方渡燃对着镜子露出来几个灿烂的笑容,怎么看都很假,粲然上扬的嘴角收起来,镜子又是那个脸上带着点不屑疏离的少年,目光没有波澜的时候,琥珀色的瞳仁里都是漠然。
每当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这具身体的时候,眼神中还沉着一片死寂。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因为他看到胸膛和腰腹上有几点深深浅浅的吻痕,视线放上去也变得柔软几分。
郁月城一直都很克制守礼节,在C区那晚,从夜幕到天明,都没有逾矩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一举一动都是照着自己的来,他给什么,郁月城就回给他什么,一点多的也没有。
他都不知道该笑郁月城太乖,还是太有自制力。
这次摸一摸这些吻痕,模糊的记忆里,郁月城的那块被填进去,当时大白猫一定很主动,主动对自己标记过的人产生占有欲。
是热情的,对他的渴望。
这认知可以让郁月城在他身上的渴望印在心坎上。
方渡燃品出来原本是苦的,都因为大白猫变甜了。
第164章 信纸
深秋和初冬的交接时令, 雨下得不大,郁宅的后院里植物太多, 雨打叶片的声音也一直窸窸窣窣没停过。
冰凉的雨水从石榴树的枝叶滴落,砸在方渡燃的脸上,这应该就是他迄今为止,离他母亲最近的机会。都发生在郁月城的家里。
“不!不对!”张工在底下挥舞手臂,发出几个简单地音节,普通的人的声调不一样,脸上有些慌张。
方渡燃低头去看, 郁月城正在跟他比划什么, 过后才反应过来,郁月城在跟张工打手语。
这个园艺师从小就有听力障碍,没有从小长期一对一配套的专业训练, 发声也会困难,看来郁月城掌握手语的技能多少都有他的原因。
因为家里的一个工人去学习一门语言,放别人身上很不可思议,放在郁月城身上就完全不会奇怪。
“他说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又跟张工比划几下,然后向对方点点头, 抬头朝他道:“他说不能齐长石榴的根剪, 这是新的实验品种,要最少余出来三四寸,带叶子最好, 这样经过处理之后可以储存起来就会很新鲜。不会影响口感。”
方渡燃站在楼梯上目瞪口呆:“他刚才说了这么复杂的句子?”
“嗯。表达出来就是这样,他的手语有点不一样, 是他自学的, 在我家园艺师也做久了,大概比划一下就能明白。”郁月城把篮筐递上去。
方渡燃在树枝里面扒拉剩下的石榴剪下来:“这颗树一直是他养的?好像年纪也不小了, 跟我差不多吧,时间对不上。”
“以前是老师傅照顾的,我妈妈看多了,也懂一点,经常过来看看。所以后来的园艺师都对它很关心。”郁月城说。
关心一般是对人,听起来,就跟这不单单是一个石榴树似的,郁家人这样做都不叫仁至义尽了,是真的有很深的情分在里面。方渡燃体会到这些,不动容就真的是个石头了,石头都会裂开吧。
可总是会有局外人的直觉,他到底跟郁家人怀念的不是一个样子。
“阿姨,很在意这颗石榴树。”方渡燃把问句问成了自言自语般。
“嗯,这是她最好的朋友种在院子里的,小时候就种在这,里面的小花园就是依着这棵树圈起来的。”郁月城道:“冬天可以晒太阳,夏天晚上乘凉。”
方渡燃随口接了句:“秋天燃炭火,春天赏花?”
“啊?”郁月城眼尾一弯:“是啊。”
那这里可能承载的是安靖阿姨和郁月城两代人的怀念,过去的事情对方渡燃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遥远到已经跟他割裂开来。
然而在郁月城的家里,又变得那么近。
他时而像是经历者,时而又是局外人来旁观。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比自己离母亲和抹去的记忆还要近,也不怪会念念不忘,郁家和母亲的关系可以到这一步,怎么算都是能在生命里留下痕迹的了。
故人身死,自然是倍加珍惜这些遗物的。
方渡燃摘完之后,连带框子一起松手,郁月城在下面直直接住。
“我看好像没了。”他说。
郁月城打眼一看篮筐里的数量:“是没了,下来吧。”
方渡燃几步跳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石榴树,种在这儿也挺好的,有人照料,让母亲生前东西能活到现在,还开花结果。
“你刚才说要处理,怎么处理?还有什么······新品种?”方渡燃拿起来一个掂了掂,很沉,足足能有一斤。
“嗯,新品种。这个石榴的籽很软很小,是甜的,可以一起吃。”郁月城当场拿张工的工具打开一个,红艳艳晶莹的饱满颗粒都涌出来。
方渡燃剥出来几颗去看,中间的籽只能看到一个小白点,尝起来一点感觉也没有,都是酸甜的,还有点别的果香味。
“好吃。”他说:“市面上没见过。”
“那位伯母喜欢吃石榴,我大伯以前还没毕业,妈妈让他去农科的实验室留心,问他们要来的种子。”郁月城一边给他剥,几滴雨水就打在他头上的雨衣和手里的水果上。
这会儿他好像也不在意洁癖这回事,徒手给方渡燃剥出来,石榴皮的汁液就蹭在漂亮白皙的手指上,也不计较。
他剥得有技巧,很快就在准备好的小碗剩满,自己也尝了几颗。
看见方渡燃称赞这口味,他也接着讲道:“最后农科院申请专利没成功,培育失败了。”
“啊?为什么?这不是很好吃吗?”方渡燃诧异。
“合格率太低,只能结一次树就废了,需要一直挂吊瓶才能接着长,但口感也不好了。”郁月城说:“农科的实验室那边说,太娇贵,不够商品水果的标准。”
“那它呢?”方渡燃指一指母亲种下来的树:“它也一直打针吗?”
“没有。它是第一批种子里面少有的几棵没问题的。”郁月城走过去拍拍树干:“很健康。剩下的两颗在农科实验田的果园里。”
“那就好。”方渡燃可不想母亲的树也跟自己一样,不靠药品续命就活不下去。
他们一起从花园里回来,郁月城把篮筐都交给他,方渡燃明显感觉到郁月城是有意把这些事交给他,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但肯定是愿意的。
“阿姨怎么不在?我给她洗两个。”
他进了花棚里面,把篮筐端进张工放满工具依旧很整洁的操作间。
郁月城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在操作间里准备工具和冷鲜机器却很麻利,脱掉雨衣套上手套就开始亲力亲为。
“她要去看小姑,前段时间一直在忙,都没有聚起来,昨天小姑加班又不能回来,她想给小姑送点冬天驱寒的草药。”郁月城说。
“我来吧。让张工教我就行。”方渡燃一看就知道他操作熟练,以前一定干过不少次。
“阿姨什么都和你说啊?”他边跟着做,整理一个个的大石榴,一边也聊家常似的。
“也不是,她怕你想多,觉得她不理会你。问起来就让我说一声。”郁月城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搭把手。
“怎么会,她对我够好了。”
好到有点过分得仔细,让他觉得惭愧。
“小公子,夫人在叫你。”李伯在外敲门。
方渡燃听见比郁月城的反应还快,手肘推推他:“你快去。”
郁月城把他的手套往上捋起来:“等会儿就回来。小心手。”
“知道了。”方渡燃感觉今天的大白猫比平时粘人,是能说出口的那种粘人,不仅仅是安静跟在他身边不出声那种。
这也是Alpha标记过对方的后遗症吗?
转头他对张工说:“张工,你多教我点,我来干,你看着我哪错了就直接动手教就行。”
张工在他对面点头。
·
“这是你小姑让我交给你的。”安靖从包里拿出一只最普通的黄色信封交给郁月城。
“今早送来的?”郁月城一听,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早上亲自开车送来的,你知道现在要调查一个人,不容易。她在的部门对一些事很敏感,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安靖说。
郁月城有些不明白,现在除了高精尖的技术范畴以及进出口和资金流动方面敏感,还有什么地方会让小姑有职业警觉。
“方渡燃的监护人来历有问题?”他问。
“我也没有拆开看,这是你查的东西,自己把握。”安靖带上几个外表朴素的盒子,里面装着冬天要给郁明芯用来驱寒的补品。
郁月城看看她手里的东西:“谢谢妈妈。”
安靖笑着说:“要能帮到小燃就好。这也不是回礼,本来每年都要准备的。什么时候小燃能过得好就是最大的回礼了。你小姑自从知道你要调查的是小燃的事情,也一直想见见他,小时候你们俩还跟着她玩呢。”
“我会保护好他的。”郁月城说。
安靖临走前又嘱咐道:“有任何情况记得告诉妈妈,小燃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现在一个人无依无靠,明白吗?”
郁月城:“嗯。”
目送安靖走下楼,郁月城才来到三楼最里面的钢琴室,平时除了打扫不会有人进来,反锁上门他打开信封,一眼看到里面一行熟悉的名称,立刻给郁闻礼打了电话。
“大伯,我有点事想问你。”他简明扼要:“是关于方渡燃的。”
因为方渡燃的血样研究进展在半夜有了突破,郁闻礼来不及在早上赶去清原市当面参会,凌晨五点就开始把自己反锁在办公间跟人开视频会议。
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会议刚结束,他正打算收好资料去清原市,听到“关于方渡燃”几个字立刻关上电脑。
“我也想跟你单独聊聊小燃的事。”他说。
郁闻礼来到琴房,郁月城已经看完手里的信纸。
是手抄的,能看出来现在要调查一个人官方的政.治底细和档案确实不容易。
“大伯先说吧。”郁月城冷静道。
郁闻礼能看出来自己的小侄子这会儿心事重重:“你跟小燃认识的这段时间,他易感期一直不正常,有跟你提过他现在的生长环境吗?”
“他有个监护人,但好像一直没有照顾过他。”郁月城说:“就连他易感期回潮也没有出现过。”
职业的保密素养让郁闻礼没法擅自将合作方的信息透露,但他还是想要提点一下郁月城:“就我对他易感期情况的观察,他的身体可能一直都不算健康,跟他的成长环境脱不开关系,你应该多了解一下他现在的处境了。长期下去,对他的身体损害很大。”
“我有在查。”郁月城说。
郁闻礼敏感察觉这话的意思:“你找了明芯?”
郁月城面不改色:“嗯。”
作为他的亲大伯,像朋友也像是亲人,算是足够了解自己的小侄子。郁闻礼仍旧惊讶于郁月城会采取这样的方式来调查方渡燃,合理利用人际关系和资源是成熟的体现,可郁月城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不让人操心的,也没有通过外界的手段去达到什么目的。
现在头一回看到他动用政.治上的关系,虽然不是什么大事,调查一下不会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影响,但为了方渡燃走出这一步就已经很让人意外。
“你是真的很在意小燃。”郁闻礼说,但是看他的样子,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了?没查到你想要的?”他接着问。
郁月城摇摇头:“不是,小姑查的……很仔细。就差没把银行卡和资产查出来了。”
那上面的青苗科研基地,没记错的话,他小时候还去过。
考上的博士学校,也是跟郁闻礼是同一所大学毕业,虽然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几岁,不是同一届,也算是一个领域的同行。
“大伯,你认识方正海吗?”郁月城直接发问。
郁闻礼微愣,听着有点耳熟,仔细回想道:“方正海?……有点印象,他也姓方,不过应该不是我见过的那个。以前我的一个研究院来过一个同名的,他不是本国人,是个海龟,美国人。这跟小燃有关系?”
“有。”
郁月城抬起头:“你在A市的基因研究院,是不是叫青苗科研基地?”
“是。专门针对青少年儿童的信息素生长研究。”郁闻礼说。
郁月城:“他就是方渡燃的监护人。”
“什么??”郁闻礼难以置信:“是我那个青苗基地的方正海?”
“对。”郁月城把信纸递给他。
郁闻礼认真看完,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7 09:04:23~2022-06-27 21: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FZDHXHLH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监护人
信纸上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自己妹妹的笔迹, 郁明芯在A市的检察院工作,郁闻礼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郁月城早就开始调查方渡燃的身份背景,不是打个电话随便打听打听,也不是同学朋友之间询问几句。
郁月城这小子是动真格的了。
纸张上面的第一行就写着“方正海二十七岁收养了十岁的方渡燃,作为他的监护人。”
接着是有关方正海的个人资料,一看就是根据官方资料整理出来,加上自己的描述连接成句:
方正海,男, 第二性别Beta。
最高学历博士(未毕业), 研究生和本科均毕业于国外一所全球排名前十的高校医学系(附学校xxxxxxx名称)。
出生地:榕城五桥县下属的里北镇金田村。
原籍有一哥哥,方正业——系方渡燃生父(已故,方渡燃现存户籍父子关系为方正海)。
父亲方邺为榕城本地人, 早年靠倒卖药品发家,后跟合伙人在A市开办制药厂,母亲是A市康平区户籍,主要活动轨迹跟从父亲。
因为婚姻关系变更,方正海的父亲方邺离婚, 带着六岁的方正海出国, 留下他哥哥方正业和生母在A市接管制药厂,随后丧失国内的榕城户籍。
按照规定是因为方邺转入了国外的国籍,通常转入该国的国籍需要维持永久居住身份和最底五年的境内生活, 短期内拿到,以方邺的个人能力, 推测只能通过婚姻方式移民。合法条件内, 方正海的父亲方邺是在离婚后与国外一名女性结婚,转入他国国籍, 方正海目前在国外有一位继母。
学籍档案非常完整,小学就读于A市区中心小学,中学、本科、研究生和博士均在国外就读知名学校(附学校可查询档案网址)。
二十岁回国,进入A市青苗科研基地,同年生母去世,两年后,方正海落户于A市青苗科研基地的员工家属楼。
二十三岁离开青苗科研基地,至今无业,政治面貌群众,属高学历待就业人群。
名下无登记房产,无经营场所,无注册登记的商业关系,回国接受国家人才政策拿过一笔一百万的科研补助基金,户籍目前仍旧挂靠在青苗科研基地员工家属楼,至本次查询日期之前未转出。
郁闻礼将这份履历完整看过,视线反复在方正海的研究领域和青苗实验基地上打转。
后背一阵阵的寒意,不成型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产生,但是他既是一个讲求科学的人,也是方渡燃的合作方,不能用最恶毒的方向去推断。
可眼前的事实引导着一直在基因科研领域深耕的他。
郁闻礼见过很多很多的例子,书上、资料上,甚至在业内听过见识过国外的真实案例,用来做实验的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乏出生自科研世家的一些亲眷关系。
这都是不为外人所知,不能被记录下来的人类的恶性。
在有关生命基因的研究领域,活体实验确实是不可避免的一环,然而,有的项目是在救人,拯救更多的生命。
而有的项目不过一念之差,是一场又一场鲜血淋漓的残忍屠戮。
这个方正海既然是基因领域的研究者,就不可能眼看着方渡燃被别人当做实验品,变成如今异类一样的存在。
除非······
这个人就是方正海自己。
郁月城出声打破他的思考:“我怀疑,方渡燃现在易感期这么不正常,还要搬家,跟他有关。”
郁闻礼让自己不泄露出明显的情绪,问道:“怎么说?”
郁月城道:“他对方渡燃大概不太好。工作忙,或者别的,他的成长经历跟方渡燃的个性也很不匹配。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紧张,方渡燃的身体没有看上去那么健康,你知道他的易感期问题很大。昨晚还发烧了。”
郁闻礼立即道:“他昨晚易感期?”
“不是。”郁月城没想过在他和方渡燃之间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告诉谁。
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关系,说出来对方渡燃不公平。但是关乎方渡燃的健康,郁闻礼显然比昨天他询问的医生要靠谱得多,他得选择这个最可靠的人来商量。
“他,我们昨晚标记了。”郁月城在郁闻礼的目光下开口。
本来标记这种事,是正常的生理过程,Omega被标记不需要说出来,身上的Alpha信息素也会昭告天下,他是一个有Alpha伴侣的人。
学校里会有专门用来给Omega和Alpha渡过发热期易感期的信息素阻隔房间,医院也对此看作是正常的行为。现在方渡燃的身上留有他的薄荷味信息素,脖子上还带着信息素阻隔贴,他不说,明眼人看了也不会不知道。
而且标记用的信息素浓度高,仅仅是留在方渡燃后颈的伤口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散。
可到了郁月城嘴里,说出来总是会有点教养上的负担。
他应该给方渡燃一个正当的关系,他是愿意给的。
方渡燃不要。
“你把一个Alpha标记了?”郁闻礼很是惊讶。
加上方渡燃毕竟不是一般的Alpha,他更加担心,连忙问:“你有没有什么事?”
“我没有。”郁月城说:“他比较难受,昨晚咳嗽,还发了一小时的低烧。”
郁闻礼认为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家的小侄子迟早会跟方渡燃身体里的危险成分打交道,生命的价值应该排在一切顾虑之前。他不能再袖手旁观。
“你要尽量减少跟他的信息素交换。”郁闻礼说:“明天、不对!就等会儿,你去做个检查看看,做全面的检查。”
郁月城不解:“为什么?Alpha的信息素互斥这么严重吗?那他······”
“他是一定要检查的,你也需要。”郁闻礼严肃道。
“好。”郁月城感到一丝不对劲,但暂时把精力都放在方渡燃的这个刚查出来的监护人身上。
耽误之急是这个人对方渡燃的生活带来很多不良的影响,他得弄清楚,为什么一个正常成长的Alpha易感期会变成方渡燃这样。
他们昨晚足够亲密,他咬破了方渡燃的腺体,都没有闻到一丁点Alpha的信息素味道。
太不正常。在医学上几乎是不可能成立的。
方渡燃的每一次易感期,身体不对劲的时候,郁月城比方渡燃自己都要紧张,然而信纸上面这位监护人,从头到尾也没露过面。亲属关系再僵化,方渡燃毕竟还是个在上高中的学生,都没人带他去医院看过吗?
郁月城重新看向信纸上整齐的笔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郁闻礼晃动手里的纸张问他:“你的直觉是什么?”
郁月城斟酌道:“我不能无端地去恶意揣测他的收养人,但是我认为,方正海是医学系毕业,在国外上学期间专攻基因领域,信息素、易感期,都和人的基因息息相关,方渡燃跟着他生活,却连易感期都不正常。就我看到的,从开学到现在也没有带去治疗过。他易感期回潮的时候,只有我在他身边,方正海作为方渡燃的监护人,从始至终没出现过,没履行到他监护人的责任。”
郁月城一点点分析:“方渡燃好像也习惯了身体这种不正常。易感期低烧,回潮时四肢无力,面对突发情况,他很冷静,会自我处理,就像是经常发生一样。
“我想······方正海作为一个学医的,还能让自己收养的孩子变成这样,他不够关心方渡燃,也没有能力照顾好他。既然如此,他就不配做方渡燃的收养人,也不配做他户籍上的父亲。”
郁闻礼点点头:“他的确是不配做一个孩子的监护人。”
郁月城若有所思:“他为什么要把方渡燃变成他的儿子,也很奇怪。”
随即顿了顿道:“如果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方渡燃,他显然完全没做到。”
“如果,我是说假如。”
郁闻礼面色肃然,把音量放轻看着他说:“假如小燃的身体,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造成的呢?”
“肯定有他的原因,他要是想为人父母,照顾好方渡燃,不至于连······”
郁月城话到一半突然抬起头,这个假设从郁闻礼的嘴里说出来,意义完全不同。他是和方正海在一个领域里做研究的,他会这样表达,只能说明这跟郁闻礼和方正海共同的科研领域挂钩。
可什么叫做,是他造成的?
是方正海造成的吗?
方渡燃生理期有异,信息素没有味道,丧失基础的指向性,都是由他的监护人亲手导致的?还是说就是方正海亲手设计的?
这绝不会是无心之过。
骤然结冰的气氛把矛头指向郁月城根本不敢联系起来的线索上,寒气幽幽地从地面升起,连带周围的空气都结冰。
他很难去想象,方渡燃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地方,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这七年是怎么长大的?
原本居住的房子像个牢笼,正常的成长也不能保证,还要被危害到身体健康。
他的心被实实在在的重物压着,有点透不过气,过了几秒才消化掉这个可能性。
开口的语气也冰凉,郁月城少有地艰难问出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你是说,他不是没照顾好方渡燃,是他亲手造成方渡燃的易感期不正常?”
······
郁闻礼恪守职业操守,不能透露被研究者的信息,也不能透露合作方的信息,但是郁月城就站在他跟前,他的忧虑缠绕心头,从眉间都透出来。
知道方渡燃身体真相的他也同样被这股人性的恶意所震撼,简直就是罔顾人伦,残忍至极!
纵使他在领域内听过见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例子,仍旧匪夷所思。
方正海到底还是方渡燃的亲叔叔,要多冷血和扭曲的思想才会把手伸向自己的亲人——一个无辜的未成年的小孩身上。
这些郁月城都还不知道,是他远远无法想象的。
随着自己的小侄子跟方渡燃的关系越来越近,方渡燃的身体不正常,戒断项目的后果还是未知数,两个小家伙来连标记都做了,这损害可能就要牵扯到郁月城的身上。血样里面能探测到的成瘾因子和怪异的生物链复制性相当强悍,不排除郁月城会在标记的过程中被沾染。
虽然方渡燃才是被标记的一方,他们也切实有过信息素的直接接触。
郁闻礼感觉应该早一步把真相告诉郁月城,这已经不是在保守秘密的事了,牵扯到郁月城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他们郁家的事。
他应该让郁月城了解真相,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大伯。”
郁月城乌黑清澈的双眼直直看着他,里面有一层不加掩饰的悲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如果你不提起方正海这号人,我的确是不知道,可你既然起疑心都查出来了,我也没办法隐瞒你。小燃他······”
话音刚落,琴房的门被人打开,方渡燃正站在门前,一只手里还拿着处理石榴之后脱下来的手套。
“小燃?”郁闻礼先开口,眼神向方渡燃的身后望,不能确定他听到多少。
他大意了,刚才是他忘了关门。但这是郁月城的私人场所,方渡燃算是第一次来,怎么就能直接找上门来?
方渡燃却越过他看向沉默对视的郁月城,一步步走过去。
“郁月城。你调查我?”他声线凉薄。
作者有话要说:
162有了,当章评论区有彩蛋
第166章 刺
“郁月城。你调查我?”方渡燃声线凉薄。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清新的冷香味道, 是郁月城留给他的,在门外听到的隐约几段话, 却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郁月城居然会知道方正海的名字?还知道方正海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以郁月城的身份和郁闻礼在这里来看,他们都在调查自己。好在最后那句话,郁月城应该还不知道方正海干了什么。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自己的易感期,不可能是上次,上次他明明就跟郁月城说好了,他那会儿已经打算过,如果找到能脱瘾的机构, 等他好起来, 他是愿意去检查的。
别的地方,别的设备,他都不会信得过, 不是别人说好了就好了,但是郁月城愿意带他去的检测医院,他是唯一信任的。
所以他都答应去了,也想要到时候给自己一个交代,了解清楚自己的状况, 然后能安心地跟郁月城在一块多呆一些时间。
可是郁月城为什么要背着他做这些?
“嗯。”沉默的对峙中, 郁月城坦白承认。
“我担心你,所以调查了收养你的监护人。”他对此完全没有遮掩和推脱。
担心两个字就可以解释来由,可是担心并不能让他还没想过公开的背景被挖出来摊开在太阳底下, 那都是陈年累月生锈的脏污,他没想过非要把这些给郁月城看。
他不是好面子, 他也从没因为郁月城的优秀而自卑过, 他只是想体面一点,能普普通通地和所有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样和郁月城相处。
方渡燃不希望和郁月城的关系里面掺杂一些同情、另眼相待, 因为身体和家庭的原因就变成一个弱者的形象,更不希望得到什么怜悯。
“小燃,月城也是好心。”气氛从冰冷的寒意转为焦灼,郁闻礼也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小家伙之间完全是在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峙。
方渡燃之前强烈要求保密,也相信麒麟研究所的名誉,现在自己也有过要违反合约泄密的考量,同样也过意不去。
尤其是刚刚得知方渡燃的身体怪异,就是他在世上仅剩的,血脉关系最亲近亲人一手造成,再去看这个少年,他实在是不忍心。
一个在业内见多了各种丑闻和残忍实验的中年男人也会胸腔发热,难抑哀愁的情绪。
方渡燃目光无波无澜,看看向他展露关切表情的郁闻礼,既然方正海都被挖出来,八成是猜到自己的“真相”是从哪里来的了。
然后一言不发地从他手里抽走信纸。
“小燃!”郁闻礼想拿回来,方渡燃侧身一躲直接把内容扫了一遍。
从开始到一句句地看完,他心里很小的一部分谜团被解开,原来他有爷爷奶奶,原来他父亲曾经也是在A市继承了方邺——他爷爷的家产。
所以那时候,他们家才会认识郁家。
上面甚至还有他亲生父亲的名字。
······也对,安靖阿姨都知道自己的存在,郁家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谁。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郁月城也没有干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
方渡燃感受到那目光,说不出地柔软,还有浓浓地伤感的情绪。
他不是Omega,不应该因为被标记就感受到Alpha的情绪变化,可就那么神奇,他居然不用抬头,不用去看,他就知道,郁月城在难过。
方渡燃现在却一时没法顾虑到他的难过。
手里这张薄薄的朴素的信纸,上面记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跟方正海认识这么久,七年多,出于厌恶,从来没想过去了解这个疯子一样的人,方正海也不会跟他交代自己的情况。
他觉得自己知道一点都脏了耳朵。
现在一下子把方正海的祖上都摸透,在国内国外的来龙去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应该夸一句郁家的本事大,还是自己当初的认识太浅薄,这里面有很多可以去深挖的信息,他早一点知道未必不是好事。
不过方正海自己也不会告诉他罢了。
方渡燃拿着信纸突然抬起唇角,不冷不热地笑了下:“比我知道的都多。我还不知道他是外国人转国籍回来的。”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查。”郁月城说。
方渡燃摇摇头,抬眸对上郁月城的目光:“郁月城,你有本事,你能随便查一个人的背景。”
“这件事我做得不对,我侵犯到你隐私,我道歉。”
郁月城垂眼不为自己辩解,只认真道:“你的易感期,很不好,你要卖房跟你的监护人划清界限,你要自立门户,你要急着去脱离那个地方,我就更担心。我调查他只是想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收养你的人是谁,有没有能力照顾好你。”
放在平时,大白猫失落一点,他都想要圈起来放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安抚,给顺顺长毛,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挠几下下巴逗一逗,舍不得他不开心。
现在郁月城在他面前低头,他还是会心软,但是非轻重分得清,他接受不了郁月城这样做。
“他有没有能力管你什么事?”方渡燃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撇过眼不去看他。
“你不是说你能等吗?”他问。
“这就是你的承诺?”他又问。
方渡燃想不到这些话说出来,他就跟在推翻自己的小心搭起来堡垒一样,他连郁月城的大伯在场都不在意了,明明白白地开口:“郁月城,我是跟你写了字据的,我都答应过你了,你也说过我不想说的事情我可以不说,你等我愿意开口。这些话对应的就是在你暗地里调查我的监护人?”
“小燃。”郁闻礼蹙眉。
方渡燃的话太重。郁月城的做法虽然不够明朗,这种指责在他看来,对郁月城来说还是太重了。
他的小侄子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指责,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郁叔,我尊敬你。也一直把您和阿姨都当作长辈一样来看待。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约定。”
方渡燃面向他道:“是他违约了。”
“只有这一次。这件事,我不说谎,也没有打算把这个告诉你。”
郁月城清楚他的脾气,也明白他在捍卫什么,坚持什么,所以他自己调查也没想过要在方渡燃面前戳破。
他希望在现有的条件下,能在不伤害方渡燃的前提下弄清楚他的监护人是谁,做什么的。方渡燃就快要成年了,易感期很危险,这个人没有能力,方渡燃也没有居所,他可以找个合理的方式来提供这些。
可一旦要影响到别人的家庭,拉开方渡燃跟监护人的关系,本身就不是一件外人可以插手的事,他需要去调查清楚再做,他不能接受方渡燃不被善待,也想弄明白为什么一个未成年人的身体没人去照料。
现在看来,这样做反而让方渡燃更排斥。
“不告诉我,那你查他干什么?”
方渡燃把手里的信纸抻出响:“你不会只是好奇别人的私事吧,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是。”郁月城顺着他的话答:“你不是别人,我也不是好奇。我只是担心。”
担心······
郁月城不会害他,是担心。
就是这一点,就是因为担心,让方渡燃根本没法和他真正地计较起来。
可他不想要这样可能会揭开他丑陋伤疤的担心,不想要这只美好纯净的大白猫踩进他的深渊里,看到他怎么在铺天盖地的荆棘里爬出来一条血路,看到他难堪的样子。
这会扎到大白猫干净的肉垫,也会弄脏他身上漂亮柔顺的长毛。
他就只是想要体面一点,和郁月城简简单单并肩而行。
“他没照顾好我,所以我易感期坏了。他不配做我的父亲,不配做一个长辈。”
方渡燃感觉自己在郁月城面前提到方正海,心里都堵得难受,好像说出来的字也会弄脏他们俩之间的距离。
他暗暗做了一次深呼吸,重新抬头道:“可那又怎么样?管你什么事?”
郁月城在他眼里面色僵住,瞳孔里闪过一抹慌张,随即像是接受他这句带刺的话,又平息下去。
然后方渡燃就听见少年轻了几分,却很坚定的声音。
“有关系。”郁月城说。
方渡燃脸上始终没带什么情绪,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拿这种表情来对郁月城说话。
“我不想听。”方渡燃道:“你不需要告诉我。”
郁月城少有地不听他的话,重复道:“有关系。”
方渡燃不想在郁宅里听到的东西似乎就要发生了,他不再看向郁月城,低头将信纸折好,从钢琴的琴盖上拿起信封,妥善地装回去。
“这个只有一份。”郁闻礼在他们停歇地间隙提醒道,他担心方渡燃一气之下直接把这份信息给扔了。
“我想把我监护人信息拿回去看看,可以吗,郁叔?”方渡燃直接问。
郁闻礼看看没有阻止他的郁月城:“可以。你也应该了解自己的监护人。手抄的没有复印件,要保管好。”
方渡燃垂眼:“嗯。”
他似乎连在郁月城的长辈面前跟他理论都不怕了,如果是安靖阿姨,他想他还是会忍下来的,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再表明态度。
但是郁闻礼知道得太多了,可以算是这件事的份内人,所以他也不在乎让郁闻礼看到他们的矛盾。
要是能因为他的排斥,守住口风别把“真相”泄漏出来,那更好。
方渡燃正准备转身离开,郁月城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他回头递过去一个“干什么”的眼神,冷冰冰的。
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干净的嗓音诚恳道:“跟我有关系。”
乌黑的眸子里有伤感的情绪在,但丝毫不影响郁月城展现的诚意,说出来令人诧异的话。
“如果他不配照顾你,我可以照顾你。”
方渡燃的眼睛微微睁大,这话太······
太不合常理了。
郁月城跟他的年纪一样大,方正海照顾不了他来照顾?什么意思?
这也是他们这个年纪可以说的话吗?
郁月城对比他的惊讶,语气平稳,并不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仿佛真的经过他周全地考量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
“什么意思?你要当我监护人?养我?”方渡燃费解,这当然不合理。
郁月城点点头,对最后一问作答:“我有能力照顾好你。我带你去查易感期,去做最好的医疗准备,你可以住在我家。不喜欢榕城,也可以来A市上学。你想好了,我就能帮你离开你现在的监护人。”
方渡燃怔了怔,过了会儿,在郁月城等待答复的时间里笑一声:“想得真全面。”
“我不会再瞒着你做什么。”
郁月城说这话的时候,郁闻礼就站在他身边,他甚至还分出来一个眼神对自己大伯表示自己的决心。
郁闻礼已经不能把他们俩当作小孩子来看待了,小家伙还是小家伙,可牵扯到的事,没一件是小的。
想说点什么,最后觉得他终究还是外人,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纠纷。
只劝了一句:“小燃,月城他不会说谎。他也是担心而已。”
方渡燃立在原地沉默片刻,郁月城拉着他的手腕一直没有放开,温热的掌心把他的手腕都捂热了。
大概是纷纷扰扰一时之间连个头绪也理不出来了,方渡燃静静看着他,终于开口。
“郁月城,你担心的,其实不是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162可以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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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两个世界
“郁月城, 你担心的,其实不是我吧。”
这回轮到郁月城意外了, 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方渡燃接着一把彻底撕开遮掩住自己看似光鲜的外壳。
“你在意的,是你认识的那个方渡燃。跟你一起长大的方渡燃。”他一字字说地清晰。
郁闻礼惊讶放在脸上,反而是郁月城更平静些,直接接住他抛出来的这些情绪,不躲不避。
“你······”稍加停顿后,他出声有些犹豫。
方渡燃淡淡扬起唇角:“很意外吗?”
郁月城直问:“你全想起来了?你知道你以前的事了?”
“没有。”方渡燃也干脆道:“我也是意外得知, 原来我捡了个大便宜。”
已经够了。
他从郁月城的反应里, 已经都知道了。
够了。
这答案郁月城比他更清楚。
为什么一个成绩十项全A的好学生放着顶尖的贵族高中部不去上,非要来十二中这个名声败坏的“少管所”。为什么在人群里面,偏偏挑中自己这个刺头走在一块?
郁月城跟路至安都有话可以聊, 有题可以写,还能聊几句学习,跟许烈阳他们也能更有活力,都能比和他走得近要更合拍。
在学校里不熟悉的Alpha,几乎都是躲着他走的, 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来的。
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味道的Alpha信息素会让同类不自在, 易感期就更明显,宿舍里那几个都要起个大早躲开他,许烈阳想跟他说点话, 也只能捂着腺体跟他保持距离。
方渡燃忽然觉得有关郁月城的一切都明朗起来。
可以点到为止,心知肚明就够了。
郁月城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最终只是看着他, 面露思索。
“你不用这么担心。”
方渡燃替他开解道:“我不是你的‘好朋友’,不是两小无猜, 我也根本就不记得你,不记得我们之间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跟你记忆里的方渡燃完全是两个样子,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和他、和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用拿信封的手指指自己的脸,信封的棱角像利刃一样冲着他自己:“你看清楚。我是青训十二中的方渡燃,不是在A市跟你从小玩到大的那个人。”
郁月城想去把他的手拉下来,方渡燃却直接连另一只被握住的手腕也一并甩脱。
“我跟他不一样。郁月城。”他强调道。
郁月城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的脸上,没有否认:“我知道。”
方渡燃的确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很多的地方都不一样,他有时候也会觉得陌生。
他都看在眼里。
郁闻礼适时地朝门口走了几步,跟他们隔开一架钢琴的距离,他现在还不能走,但得把空间留给他们。
方渡燃这个孩子一再地让他意外。
他的戒心很重。
无论是跟他合作和郁月城交往上面都是。他有浓烈的一腔孤勇的气势,谈判时还褪去掉少年的青涩。即便是信任,也是在没有选择下的选择。
这个年纪,心里居然能藏住这么多东西?
郁闻礼见多识广也很难去说什么感同身受的话,没法去用心去体会到方渡燃的思维和情感。他的遭遇的事是寻常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坚强两个字远远无法概括,同样这些不可告人的事也让一个孩子有了戒心。
心里能装事,有时候不止是成熟,那是残忍的标志。
等郁闻礼走开,方渡燃亲口打破这场僵局,也把刚才有点波动的情绪都收拾起来,口吻淡然道:“你在乎的是他。想标记的也是他。”
反正郁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的是他自己,郁闻礼也是其中之一,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但郁月城却在这时候不说话了。
方渡燃只等了两秒就直接作罢。
确实也没必要说什么,这是事实,默认和肯定是一个意思。
郁月城不去在乎那个讨人喜欢的方渡燃,难道来在乎一个一无所有,连身体都不正常的Alpha吗。
计较这些实在没意思,郁月城没错,郁闻礼和安靖阿姨,郁宅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错。
他自己的情绪,他要自己收拾起来。
郁月城看向他的样子很安静,跟平时端坐在他面前的大白猫形象如出一辙,只是眼里的眷念和一丝丝的愁绪在方渡燃看来,来得不恰当。
他更不想去计算刚认识不到一学期自己,跟一个从郁月城记事起就被他放在生命十几年的小男孩有哪些可比性。
“我也知道你的本事大,别再查我了。”
方渡燃打算离开这个不太透气的地方,换言道:“今天你只查了方正海,我们还能做回朋友,明天让我发现你查到我身上,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小燃。”事态僵化,郁闻礼左右考虑后,在方渡燃离开前叫住他。
方渡燃停下来来,只看向他。
郁闻礼却是把郁月城也划进去,朝他俩说了一句让两人都没想到的话:“你监护人的事情,是月城自己发现的,不是我。”
既然事情已经必不可免,他只希望不要影响到他和方渡燃的合作,郁月城也总会知道真相。
生命安全在前,这些矛盾都在后,他要稳住方渡燃的情绪,至少不要因此对他也一起产生抵触心理。
“他自己?”方渡燃没明白,向他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
郁月城跟着上去,就听到郁闻礼说:“他今天早上从我的包里翻到我准备先带去青苗基地冷冻的R-19X。”
他在说什么?
郁月城暗自疑惑,面不改色。
看情况方渡燃和他大伯有过私下交流,他们之间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吗?郁闻礼不会无故说这个。
跟基因研究有关?方渡燃不正常的信息素可以用来研究?
R-19X是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了?”方渡燃走进他才不自觉地放低声音,疑惑发问。
“没有,他只是发现了注射针剂。认出来是你的,问我是做什么的。”
郁闻礼连猜带推断,把自己摘出去:“你们经常在一起,他应该见过你易感期用的针剂,长得就跟普通的抑制剂不一样。想不奇怪也难。”
郁月城跟着他的话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方渡燃注射过抑制剂的浴室里发现方渡燃留下来的透明注射用品包装碎片。
那是很规矩统一,有些潦草的包装材质。跟市面上售卖的那些极具品牌个性的抑制剂包装袋都不一样。
“郁叔是说,他翻你的包偷看?还想要问你那支药?”方渡燃蹙眉。
怎么会这样?那他们现在是面对面把事情都戳破了吗?
“是的。”郁闻礼能骗一时是一时,总之要在他去清原市之前把方渡燃送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我说是我昨天拿来研究的,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抑制剂。”他说。
方渡燃没做太多怀疑,转头道:“很难想象你会做这种事。”
郁月城暂时不了解他们之间做了什么协议,只全盘认下来,但也如实说:“如果目的本身的重要性超过了我的原则,我不介意因为你打破原则。”
方渡燃想起昨天晚上还在郁月城的卧室里,听着录像带里面他略带青涩稚嫩的声音,用漂亮独特的腔调念英文,看湛蓝色的蝴蝶从忽明忽暗的梦里飞进大白猫温暖的房间。
他还在深刻进骨肉的标记里面,从浑身辛辣灼烧的体感里面,因为郁月城为他打破禁忌而快乐。
他那时候是满足的。
只不过睡了一觉,这个打破原则就反过来刺在他自己身上。
一时找不到要怎么继续下去,他好像怎么都是没有道理的一方。
郁家没有错,他们重情重义,可他没想到自己的血样会跟郁闻礼合作,没想到生活里会出现郁月城这束光来打破。
他好像也是没错的。
方渡燃放任自己脱口而出:“我介意。”
然后带着手里的信封离开琴房。
郁闻礼还要赶最近的航班南下去清原市召集麒麟研究所的人,一起带回A市来。
时间不多,方渡燃前脚刚走,他留给郁月城一个放心的眼神,拍拍少年的肩膀,跟上去已经下楼的方渡燃。
“小燃。”郁闻礼等完全走下楼才叫住他。
一切都乱了,方渡燃感觉那些不堪的真相这回被撕开一个口子,可能再也藏不住了。
他一时都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他就没想过面对,没想过让郁月城知道他任何不光彩的地方。
于是侧身对上走来的郁闻礼,也没能调整好身上低沉的气压:“还有事吗,郁叔。”
郁闻礼作为Alpha察觉到周围一点让人不适的压迫感,是同类克制过自己以后,也没能完全封死的。
方渡燃的心情应该很糟糕。
他劝道:“你现在不能回学校,榕城那边的检查机构不完善,你要在A市做完检查再走。你上个月到现在易感期都没来,需要做好记录和对比,下一次就没机会了。尽量不要等到下一次,成瘾性很强。”
方渡燃:“郁月城怎么办。”
“我在晚自习之前安排人送你回去,你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他。”郁闻礼意识到不能让这个信息素和易感期都失常的Alpha情绪波动更大,又换了种说辞。
“你们刚有了点摩擦,月城又不太会说话,我让他留在家里,你先跟我去检查。刚好避免他跟你一起回学校,给你们彼此留点时间和空间。”他说。
方渡燃是从来也不想跟大白猫产生距离的。
什么在一块呆久了腻烦,他从来不会。
他都是会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圈着他的大白猫,碰碰他,逗逗他,或者什么都不做也行。
这么快,就需要用到冷静和空间了。
他其实想说,郁月城会说话。
他没那么死板,他说话很好听,嘴唇亲起来很软,整个抱起来也暖和。
只是他面对现实,根本无法反驳罢了。
“好。”方渡燃说。
“郁叔。”他抬眼喊。
“你说。有能帮上的叔叔一定帮你。”郁闻礼以为他要交代什么。
“R-19X,我觉得让你保密有点难。他翻包,我还是很难相信。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方渡燃道:“他调查我的监护人,是让我很不舒服,但是他的人品很干净。你不要再这样说他。”
郁闻礼叹了口气:“我怕影响到我们······”
“我有数。”
方渡燃琥珀色的眸子凉薄又透彻:“如果他都知道了,我不会撕毁合同,我会想要活着,我还没认输。”
“但那时候,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让他看到我。”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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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明亮
“这不是医院。”
方渡燃坐在郁闻礼的车上, 一路没什么心思看风景,直到车停下来, 车窗外出现几个挂标牌的中层建筑物。
“不是。”郁闻礼介绍道:“你的身体去普通的医院做不了详细的检查,设备和检测级别不够,达不到科研等级,设备先进些的医院没提前办理资料,流程会很复杂。”
贴过膜的车窗可以把视线范围的颜色都渡上一层暗,加上留下来的雨水把场景衬托出一点正式和庄严,还有一丝不真切。
方渡燃发现这里也不是停车场, 周边非常寂静, 看不到活动的人影,停的车包括他们一共才两辆。
“能停车吗?”他问。
方渡燃自己也知道医院的检查对他的常规检测没用,不然这几年在学校里的体检和校医院怎么会在他身上一点异常也没发现。那郁月城之前说的, 要带他去做个全面的体检,大概也说的是这里,或者是那个设备先进流程复杂的医院。
郁闻礼带上自己临时存放液体标本的简易冷冻箱,里面放着方渡燃给他的R-19X,解开安全带边下车回答:“两小时以内可以。这是我在A市创建的一个研究基地, 停车场在地下, 你做完检查我们还有别的事,临时停一会儿。”
方渡燃从他细致的回答里看出来满满的耐心,郁闻礼多少有点要缓和他情绪的意思, 毕竟他们刚在郁宅里发生了冲突。
他监护人的个人资料和履历被挖空,白纸黑字, 上面写的比他知道得要多很多。
下车眼前的建筑物因为没有人迹显得特别空旷, 占地面积大,这看起来算是擦着A市的内外环的交界处。
回过头能看到环城的高架桥, 桥梁中间的部分,挨着地上的都种了树,不过因为深秋入冬的时节,树干上空空荡荡的。
只有地上的花坛里面经常更换的小盆栽还鲜活着,小花朵和绿叶交错摆成简单的园艺形状,让冬天显出一点带颜色的生机,从这里再往外就是郊区了。
在选址上,这个研究基地,方正海的实验室,还有麒麟研究所的出发点都一样,全在不起眼的地方,都不会在市区里面。
只是这里看起来比其他两个都要更靠近人气和现代生活一些,视线范围内行人零星几个,但是高架桥上的车来来往往在穿梭,没有被隔绝世外。而麒麟研究所的老院子虽然接地气,年代感也太强,属于几十年前的建筑物了。
至于方正海那里,总像是被遗弃的某个照不到阳光的晦暗角落,他在实验室里呆的地方也常常就是地下几层,从外只能看到一个五层楼的小房子,隐蔽性太强。
相比起来,这里有点过于光明了。
就像是某个新开发的高端新兴科技产业园,还特意选了常青树来装点。
车开进来的院子大门里面,能绿化的地方,打眼看去都是绿的。不是高架桥底下用来十几天就换掉一批的一次性小花盆,是一颗一颗生长起来的树,不粗也不高大,却能看出来正在成长期,富有生机,还有低矮的长绿灌木丛。
让整个园区在A市这个冬天会掉叶子的地区显得精神抖擞。
方渡燃看到离他最近的一座中高层建筑物的入门处白底黑字挂了几个标牌:“五院联合大学生基因检测实习中心”、“青少年公益开放科普展所”、“儿童罕见病三省研究点”,这些大概是跟学校和医疗单位上合作的一些项目和地点挂牌。
左边单独挂着一个一样的竖向标牌——青苗科研基地。
方渡燃衣服的兜里还放着从郁闻礼手里拿过来的有关方正海的详细资料,他没有把每一句都过目不忘,但这个青苗研究所他记住了,原来这里就是。
因为这是郁闻礼差一点就跟郁月城共享信息的地方。
是方正海回国后工作过的地方。
一阵冷风吹过来,周围种植的树木沙沙作响,刚停下来的雨又星星点点地往下落,拍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比榕城的植物听起来要更加干瘪一些,啪嗒啪嗒的,动静不大,却又脆又响。
方渡燃以前在学校里的时间,学习没学过什么,其他的闲事都干过,用呼吸感受过四季变化,听过风声淋过雨,对小花园里的蜻蜓也拍过照,夏天多出来一个不认识蚂蚱也看过几眼,画过几笔。
他很是珍惜有限的自由,所以对这些自然界的细小变化也会看在眼里。
A市和榕城之间隔了一座高大的山脉,很多景色都截然不同。
那张信纸上面,他的父亲在A市接受爷爷的制药厂,安靖阿姨那边也能知道,他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A市在地图上是没有河流的,这个季节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剩下的像是种植在青苗科研基地的周围的常青树也没有充足的水分,即便下雨,低温的冷空气也让它们不像榕城的植物那样繁茂。
雨水落在上面的声响都逊色几分。
走过去还要一小段路,郁闻礼重新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来雨伞撑开,遮在方渡燃的头顶上。
“对这里有印象?”他直接问。
在方渡燃和郁月城都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俩一起来这里看过不少少儿类的生物基因的科学大片。
搭配上基地里面现有的实验案例和各种手动操作的动态模拟机制,总能让小孩子们大开眼界,对人类生命和信息素有了初步的认识。
年纪再大一些,基地里有配备分化和生理期的普及教材,再是性教育和社会性别认识,自身性别认识等等相关的资料。
青苗基地都配合地方教材出过两份视频图书的载体,用来分发给各层的没有机会来现场感受的学生。
郁月城懂事的很早,早早就开始学习知识,当然也包括有关人类的自然科学。方渡燃爱跟着他,所以每次来这玩的时候,两个小孩都要比普及教材的年龄要小一些,在里面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
方渡燃在郁闻礼期待的目光中转过头,然后道:“没有。”
郁闻礼有点可惜,方渡燃对郁月城的记忆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改变第二性别的途中有关。
他带着方渡燃朝里走:“看你盯着这里发呆,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
“是想到了。”方渡燃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青苗科研基地,也有研究所的意思吧,里面有很多的实验室,做各种项目。”
“嗯。只是比研究所的从业范围要大,不光是专注于科研这一方面。”
郁闻礼正好走近,指指那几个标牌说:“还包括一些学校和企业的合作项目,商业的、公益的都有。跟教育上也经常往来,你们的生物课本和小学的教材里,一部分内容都来自这里。”
方渡燃对来历有点惊讶:“是产业?”
“你可以这样想。”郁闻礼说:“是致力于研究青少年的信息素和健康成长的综合产业。”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分化之后才会散发出来,但实际上从出生起它就已经存在,分布在我们身体的各个器官和结构里,直到身体发育到可以繁殖和受孕的程度时,就会分化出第二性别用来繁衍后代,也就分别有了易感期和发热期。而Beta,可以同时拥有潜在的Alpha和Omega激素,受孕率相对来说不会那么高,但是他们的信息素会平稳很多,不存在生理期,也不会外泄信息素,信息素只会一直存在身体内部,像血液一样供给他们生长。”
“没有人能逃过信息素的控制。”方渡燃突然道:“包括Beta。”
“单从信息素这个物质上来说,的确是。”郁闻礼露出长辈宽厚的神情:“不过Beta的信息素内循环让他们少了很多困扰,Alpha和Omega天生在某一方面比Beta要灵敏,同样就要承担更多。”
“那还挺不公平的。”方渡燃随口道:“生理期没什么好处。”
“原始社会里生育是相当重要的一项资源,所以有生理期的Alpha和Omega,也象征着他们有机会拥有更多的人丁和劳动力,只是随着时代发展,Beta也慢慢地成为了社会上的中坚力量,生活质量好了,体质提高,他们的受孕率虽然比不上Alpha和Omega,也已经超过及格率很多了,完全不影响正常的生活。第二性别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无论分化成什么,健康成长才是最重要的。”郁闻礼说。
这是方渡燃第二次听到第二性别不重要这样的话。
第一次是郁月城告诉他,Omega没有错,人类不应该把孕育自己的性别当为耻辱。
Omega也不是负面的标志。
第二性别不分高低贵贱,都有自己擅长的空间。
方渡燃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会这样想,至少在他接触郁月城之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第二性别是没错的。他也没有任何机会去接触不一样的思想,他的身体和思想都被关在方正海的牢笼里。
现在是郁闻礼。
他也开始有点真正地接受了,Omega这个性别的存在,是在太阳底下的,光亮的。
而不是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留给他的只有血腥和痛苦,一遍遍地摧毁、覆盖、扭曲。
尤其是当他知道,有这样的一群人,一个集体,都在做这种事。
在不分差别地去对待第二性别,为平等的每个人的生命健康努力,很难不为之触动。
方渡燃亲眼看见同样是实验室,方正海的实验室是牢笼、地狱,纵使它在气候温和植被茂密的榕城,也是一片混浊。
而刚刚下车看到的青苗基地,他站在外面一时还发了会儿呆,水分没那么充沛的常青树却像崭新得一样,被雨水洗刷叶片,外面踩过的的水泥地上也被雨水打湿,是新生的,清晰的。
这里太干净了。他想。
他的世界原本是黑暗的,被郁月城带来一些温暖的光,然后这光芒越来越大,晒他的后背,晒到他的脸。
他就学会躲在角落里晒太阳,给腐朽溃烂的伤疤消毒,学会清扫心里的废墟,给大白猫腾出来能让他走进来,不弄脏漂亮长毛和暖呼呼肉垫的地方。
再到后来,因为对郁月城,对未来更贪心,积攒起来更多的勇气,可以让他走出来,往前走,破釜沉舟。
只是偶尔会面前弥漫雾气,往前踩一脚都是空的。就像他找上郁闻礼签的合同,前路未卜。
然而眼前的所见所闻,有一股力量把他的视野打开,把眼前的雾气都擦干净,他盛住了更多的更大的向阳向上的东西。
跟过去的不堪不能类比,也无法抵消,但他能更明白地认识自己。
郁闻礼发现方渡燃听得认真,他说到这儿时看向身边的少年:“可是成长的过程中间,会出现很多问题,少部分的青少年信息素发育的并不好,让他们的身体产生各种罕见病症和生理障碍,还有Omega先天性的体质问题也存在弊端。人口的基数大,这些病例的占比虽小,算下来也有很多的鲜活的生命。”
“百分之一都是几个小城市的人口了。”方渡燃察觉到视线看向他。
“是的。”郁闻礼对视道:“哪怕某个病症只有一例,一个人的生命也是生命。都不应该被放弃。”
方渡燃体会到他的意有所指:“我不会临阵脱逃的。”
郁闻礼用自己的权限带着他开锁进入安全控制中心的信息录入室,没有让他填表格,直接让他坐在设备上录入面孔和虹膜识别。
“你对实验室,······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不会陌生。”郁闻礼说。
方渡燃:“嗯。”
“我要让你做的检查和提取的身体信息,包括数据监控,很大一部分都可能跟你在你曾经待过的实验室里经历的一样。”郁闻礼说。
方渡燃正在录入的眼睛怔了怔,机器正好显示录入成功。
“我知道。”他说。
“你的信息素有点失控的迹象,等会儿我会给你一些缓和情绪的药,合格的植物和水果里提取的,不会上瘾,也不会跟信息素产生反应,通过体内循环就代谢掉了。你放心吃几天,然后尽早请假回来,以免在外面易感期爆发。”郁闻礼交代。
方渡燃点点头:“好。”
几乎是没有察觉的,这时候他才知道上午情绪起伏的时候有信息素渗出来,这是Alpha易感期来临之前才会有的症状。
信息素不受他的控制,散出来他也不知道,他闻不到味道。人是不会对自己的信息素产生畏惧和排斥的,所以方渡燃感觉不到自己有多大的攻击性。
一般这种时候,正常的Alpha就可以开始提前打抑制剂了,有备无患。他只能缓和情绪,等这个易感期发生。
情绪波动也会让信息素外泄,然而今天早上,他虽然很不爽,也没想过要用信息素来冲撞郁闻礼和郁月城。
郁闻礼一直在给他录入出入的个体信息,打密码牌,弄完就带着他出来进入后面的一座楼里,从头到尾没停下来过,说话的语气一直带着长辈的宽厚。
方渡燃之前看见他,他是个外表和年龄不相符的,看上去很年轻的行业俊杰,没有这种特意多出来一分耐心和照顾他人的感觉,这份宽厚是单单对着现在的自己。
“我上午不是有意的。”方渡燃说。
郁闻礼想了想道:“你现在是个病人,可以有特权不这么小心,这不怪你。有意无意叔叔还是能感觉到的。但你的心理准备做好了吗?你要面临你不喜欢的过程。可能还会有应激反应。”
方渡燃着实思考一番,跟着他的指引把手臂交出来,给里面的工作人员抽血。
这是他第很多次的看到这种猩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流进各种各样的试管里。
可是这里的灯光明亮,他想他应该没有在跟恶魔做交易。
建筑外的光线也明亮,雨浇不灭,只会洗得更透彻,也可以被带进实验室里面。带进同样的检查流程里。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生理应激问题不大,不用考虑我。”方渡燃说。
心理方面,他为的是脱瘾治疗,在抓自己的未来,他一点也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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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不是狗,是猫
快要步入冬季, 白天也越来越短。
方渡燃从检测中心的大楼里走出来,已经夜幕沉沉, 雨也停了。
他身上还穿着郁月城早上给自己的毛衣,外面是单薄外套,寒意在他四周冻住。
抬起头看向青苗科研基地对面的高架桥,市区内部的某一块地区灯火通明,把墨兰色的天空照成霓虹灯的颜色。那块应该就是A市的繁华商业区,比榕城的灯火要张扬很多很多。
彩色的光会把天染得混浊,在他眼里, 其实并不漂亮。
光线也会蔓延到城外这边, 他往自己头顶上看,要好多了,起码还是夜里该有的颜色。
这一块大概只有青苗科研基地占地面积最大, 不过身边的几座建筑物晚上也不亮个大招牌,其他远一点的都是住宅区,晚上很安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灯箱,比那头看起来要干净得多。
刚才他检查完要走的时候, 郁闻礼坚持要找个人送他回学校, 方渡燃断然拒绝。
他能在合作的事情上面全力配合,能理解郁闻礼的关怀和用心,但是抛开身体问题有关的接触, 他现在还是没法把郁闻礼像以前一样当作一个可以放心来往的长辈。
以郁闻礼的身份,八成会跟郁月城共享一些资料, 有关方正海的, 方正海在青苗科研基地的,还有自己身体里像怪物一样的真相。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是一家人,纸包不住火。
方渡燃查了最近的车,火车班次要到晚上,动车时间也对不上,只能走高速回去,最快还要耽误一节晚自习,再不快点陈老要给他打电话了。
下单找了个车,他习惯性在出租车上坐在后面,打开窗户,晚风的寒意吹在他脸上,灌进脖子里,他不会觉得冷,反而越来越清醒,脑子里也更乱。
才过了一个周末而已,他预计到这个周末他会用来跟麒麟研究所的人碰面签合同,之后的生活一定会带来巨大的改变。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治疗无效,变本加厉,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不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相,也没有人知道方正海而存在。
可是现在全都交叉在一起,麒麟研究所的负责人是郁闻礼,他母亲是郁月城母亲的世交,他和郁家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层关系。
属于他自己的事就再难瞒住郁月城了,回学校这条高速路也变得跟来时不一样。
好在他一直游离在正常的校园生活和方正海的实验室之间,所以没有因此对回学校感到陌生。
伸手在脖子后面摸了一下,他身体很少会受到外界带来的物理伤害,只要不是跟实验有关带着药性的外伤,愈合力都一向优于常人,那郁月城咬过的齿痕应该······
方渡燃摸到信息素阻隔贴,把它撕下来一半,手指尖直接碰到牙齿咬穿皮肉的破口,不是光滑的。
看来还要把标记这件事也纳入同样不容易愈合的类别。
按照原来的位置再次把阻隔贴封回去,他敏锐闻到一丝不该在陌生的车里闻到的熟悉味道,前排的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
方渡燃把手指放在鼻尖底下嗅嗅,果然,是郁月城的信息素味道。
郁月城注进体内的信息素,他做事那么严谨的人,肯定不会渗出来染在外面,居然只是残留在伤口边缘的气味,都可以留下来这么久。
他就揭开碰了一下,也可以察觉到。
手指放在唇瓣上也碰一下,方渡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这是郁月城的信息素。
嘴唇轻轻一抿,如同亲吻指尖上残存的冷香。
方渡燃经过一夜又一个白天,稍微从各种事情里面脱身,才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他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了郁月城的信息素。
这是真的。
一个Alpha,把他的信息素留在自己体.内了。
郁月城是一个独立的,很好的人,一个很好看的Alpha,原本跟他毫无瓜葛,在两个世界里生活。
现在他好像是真的跟郁月城产生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实质性存在的关系。
他不是Omega,不会因为被标记就受到Alpha情绪的影响,去给出相应的回应和安抚,也不会像Omega一样因为被标记就难以接受其他人的信息素。
他还是他,带来不了任何的改变。
没有生理规律和本能制约他和郁月城。
但除了郁月城,他不可能再跟谁产生这样亲密的关系,让自己的皮肤里,腺体里,血液里,融进来另外一个人的信息素。
这种无法因为标记而绑定的关系,似乎只存在于他的心里。
方渡燃突然有点好奇,郁月城是怎么想的。
他是一个Alpha,会怎么去想另外一个被他标记的Alpha。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他拿出来正好是郁月城打来的,想什么来什么。
方渡燃看着来电显示上面他特意换成的一只只能看到背影和大长尾巴的雪白长毛猫头像,拇指压在头像上按一按,触摸一下大白猫的尾巴,然后往下一滑静音掉。
用不接电话这种小孩子耍脾气一样的手法,是有点幼稚。
可是他实在是提不起精神跟郁月城毫无芥蒂地交流。
像今天上午之前,他暂时办不到。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他外套里面贴身穿着郁月城的毛衣,腺体上有郁月城的齿痕,整个人都有大白猫的痕迹留在身上,他甘之如饴。
但是郁月城给他打电话,他现在却一点也不想接。
活动一下后背,他整个人靠进座椅里,外套拉链拉高,衣领顺势竖起来,刚好可以遮挡到鼻尖的位置。
闭上眼冷风吹拂发梢,鼻息仿佛能从衣服里面嗅到郁月城身上的气息。
手机过了几分钟轻微振动,有短信的消息进来。
郁月城在这点上跟他一样,也不知道是自己以前对联络方式的慎重区分影响了郁月城,还是郁月城本身就是这样严谨到每一个细节。说正事、说等他、邀请、担心,一定会用传统的手机号码打电话,发短信。
一些零碎的小事情,闲聊,每天的晚安,才会在微信上交流,微信电话好像也没打过。
他也没打过,在他看来那显得挺不上心的,他总是有些奇怪的仪式感。
这么算起来,他对郁月城还是挺正式的。
等方渡燃再次睁开眼,才打开手机查看短信,郁月城简短地询问-
到学校了吗?
他知道自己这个点可能还在路上,这是快要上晚自习的时间,但好像还不知道他是包车走高速回去。
方渡燃一下一下地在手机上按-到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那就好。
方渡燃发现自己脑袋有点木,这会儿反应过来-你不在学校?
郁月城应该早就回学校了,他又不会耽误时间。
郁月城-嗯。
方渡燃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天,后面也没有补充的,大白猫没有解释,他也没问。
郁月城这种好学生会旷课吗?
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已经拆穿了,所以也没必要来十二中上这种完全没长进的课,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接受合适他的教育了。
方渡燃在按出来的“你”字上面犹豫,最后删除。
车下了高速路,直往十二中的方向开。
榕城和A市,差别真得很大。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觉得过。
也不确定郁月城现在知道多少,如果只是调查他的背景,知道有方正海收养了他,还知道他易感期不正常,那就没什么。
如果知道自己是个实验品,骨头里都是古老异类的基因,那他大概再过上几天、半个月、一个月,也仍旧没有给郁月城打电话问一声的勇气。
他要怎么去开这个口呢?
·
赶到教室里,第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下节课值班老师刚好是陈老,也省得他再去办公室报备,不然他还要打听一句郁月城有没有请假。
“燃哥,你回来了。”
方渡燃从后门走进去,许烈阳正坐在他的座位上,手肘扒着赵霖在说话,扭头看过来。
“你坐吧。”
方渡燃把从宿舍拿来的书直接放在前排郁月城的座位上,制止住许烈阳要让位的行为。
许烈阳跟赵霖对视一眼,然后戳戳方渡燃的后背:“燃儿,你一个人?”
“不然呢。”方渡燃翻开练习册。
他们是看着方渡燃跟郁月城一起回家的,许烈阳往前桌上凑:“昨天早上你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郁月城去他家,今晚都不回来了。”
“怎么了?”方渡燃回头看他,面无表情。
许烈阳立马收回来,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赵霖从他衣领的缝隙看到一点不该看到的东西,教室里人多,又没有风,恰好方渡燃把没换下来的外套拉链拉开透气。
于是他就完整看到那个不应该出现在Alpha身上的东西。
许烈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比他还要震惊,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卧槽······唔!”许烈阳瞪过去。
赵霖把捂嘴的手拿下来,清咳一声,许烈阳意识到这在教室,要平静一点,把惊讶全都吞进肚子里。
倒是赵霖盯着方渡燃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没挪眼。
“你看什么?”方渡燃突然转头问。
赵霖也没慌张,留下许烈阳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往自己脖子上指指:“后面。”
“奥。”方渡燃面上没多大起伏,又转过身拿起笔做题。
许烈阳反复咽了几下口水,还是没能消化完这个惊天大八卦。
方渡燃,他们的燃哥,他几年的好兄弟,高二七班的神,抗造能打,一个人打一个团的Alpha,腺体上面居然贴着Omega被标记之后才会用的信息素阻隔贴???!
“不行,我真的忍不住了!”许烈阳在上课铃前的最后一秒爆出来。
上课铃打响的同时,整个人站起来凑方渡燃的身侧嘀咕:“燃儿,你,你。你······”
方渡燃侧过头看他:“说。”
“你······”
许烈阳实在说不出来“你是不是被人标记了”这种话。本身问一个Alpha这种事就是匪夷所思,还是方渡燃这种一拳能随便干倒同类的Alpha。
方渡燃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焦点在自己脖子上贴的信息素阻隔贴。
“嗯。”他大方承认:“不用问了。”
“卧槽啊!真的啊!”许烈阳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脸痛惜:“我的心碎了。”
赵霖稍加思索,在他身后轻声道:“郁月城?”
方渡燃后背微不可见地发僵,没回话,就当没听到。
要是没有上午那件事,他想他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的,Alpha怎么了,标记了就是标记了,他的身体要是没问题,他也会咬郁月城一口。
他挺不在意这些的。
可是郁月城现在跟他关系这么僵,好像让别人知道,对大白猫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而且现在还在教室,他也不想多一桩事。要是郁月城在他身边,他就算什么也不说,看见的人也能猜到吧。
可惜现在大白猫不在。
他只能坐在大白猫的座位上,把他的座位也占领了。
方渡燃怀疑这是不是标记带来的后遗症,他有郁月城的宿舍钥匙,他还想晚上去他宿舍看看,坐他的床,睡他的被窝,用他的书桌写作业。
“怎么可能,郁月城是Omega。”
方渡燃没听到没回应,许烈阳在自习课上放低声音接上赵霖的话。
“没听班长说不用问了。”赵霖小声说。
“我他妈不信,谁能标记我们燃哥!他是Alpha啊!”许烈阳一个激动,声音大了一点,周围两排全听见。
他还不怕死地加上一句:“狗咬了都比被人咬的几率大。”
方渡燃抬眼,把周围投来的视线扫了一圈,同学们自觉收起来震惊和好奇的眼神,不过还是挡不住频频偷看过来。
脖子后面的信息素阻隔贴还得贴至少一个周,他不吭声也没人敢逼问他什么。
但方渡燃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来的逆反心理,陈老在上面写教案,他在下面拿笔头点点课本,淡然出口道:“不是狗,是猫。”
“啊?”许烈阳一头雾水。
赵霖看着方渡燃没有改变过的背影,正低下头看着书,心思似乎还放在练习册上在写字。
然而头也不抬,他出声就让人猝不及防:“谁说Alpha就不能有标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更。
最近一直在装修,太忙了,也很热,都没有时间看手机和电脑,捂脸。我尽量多更,同学们注意防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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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不知道的事
“还有两个周就要期末考试了, 这学期同学们的进步都很大,老师很期待你们在期末考试的表现······”
最后一节自习课, 陈老在讲台上做期末考试的初步动员,方渡燃能感觉到周围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他也不是第一次作为焦点出现,对这些目光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是这一次是因为他身上也会沾上暧昧的东西。
从明智初中部到高一进十二中,再到高二第一学期快结束,青春期里的谣言和那些各种情书、告白、暗恋、起哄, 在他这里都可以终止掉。
Omega和Beta拒绝得干脆利落, Alpha也没人敢对他抱有什么感情方面的想法。
这次回学校一来就来个大的,直接贴上信息素阻隔贴,他不用在学校的群里去看, 也知道里面都炸开锅。
“班长,郁月城请假了?”赵霖在他身后小声问。
方渡燃侧头:“不知道,应该请假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靠你们嘶······!你干什么?”许烈阳刚说一半,赵霖在课桌底下照着大腿就是一拳,往前排的位置指指。
许烈阳立刻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片方渡燃被哪个不长眼的Alpha标记, Omega郁月城气得旷课的狗血剧情。
还写了一张完美安慰的小纸条递过去-
没事, 燃儿,该来的跑不掉,吵个架算什么。标记也就那么回事儿, 谁谈恋爱还不标记啊,管他是谁, 临时标记每个月不续杯过上一个月就没了, 大不了你咬回去。也不丢人。
方渡燃打开纸条一看,把它折起来放回课桌抽屉里。
大概因为他是Alpha, 所以标记再身上显得很突兀。他可从来没觉得被标记又什么好丢人的,而且还是郁月城的标记。
草木型的信息素,薄荷味的冷香。他是喜欢的。
喜欢闻,喜欢抱,注进身体也无所谓。
“谢了。”方渡燃说。
许烈阳受宠若惊。刚刚他都忘了,Alpha是没法被标记的,这话对方渡燃不适用。
方渡燃却在想,一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够他恢复,还没等他有机会重新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郁月城在他身上留的信息素就没了。
他知道双A的标记是徒劳的,Alpha的身体只会互斥,不会产生反应,唯一的反应就是他直到现在,骨子里还时不时会有点烧灼感。
当那点越来越轻的烧灼感彻底消失的时候,大白猫给他的标记也就消失了吧。
他的学习生活也要因为身体原因中断,期末考试大概率是参加不了了。
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拼命学习,至少是真的有认真看书的,也有在半夜查完各地研究所的外网内网资料之后,还要翻出来课本把之前补上来的单元再过一遍,以免学的没有忘的多。有早起半小时拿出来语文课文和英语书的单词页翻来覆去的背。
他还是用心过的,方渡燃想。
以前没有好好学,现在还是勉强能算一个及格的高中生的。
有点可惜。
郁月城之前给他订的目标他都做到了,期末考试还没来得及约定分数,给了他也没时间去做了。
“方渡燃,跟我来办公室。”下课铃打响,陈老在讲台上叫他。
许烈阳在后面道:“旷课一节,你没请假啊。”
“没。”方渡燃把自己平时用的班级档案和点名册从桌兜里搬出来给赵霖:“记一下这个周的。上个周的我做好了,明天班会你照着念。”
“你不上课?”赵霖问。
“上。”方渡燃简短道。
又找了个理由:“有点事,请两天假。”
许烈阳从没听方渡燃提过自己的家庭,一般说到这儿,不是Alpha和Beta的生理期,就是家里的问题。
“家里的事?”他问。
方渡燃不想承认他现在有家,他背后的方正海跟“家”这个字就不沾边:“我自己的。你放老实点,手机藏好,别被抓上给班里减分。”
“通报批评加扣分嘛。放心,我绝对不会!”许烈阳还是不放心,方渡燃拒绝交流这个话题,他也没办法。
等人都走了,他恍然想起来:“燃儿以前有个相亲认识的Alpha,说是家里长辈给安排的,不会是被那个咬的吧。”
“嗯?”赵霖问:“谁?”
“我说燃哥,他有个看着还蛮喜欢的Alpha,我说过好几次了,双A成不了,他好像一直都没当回事。”
面对投来的目光许烈阳直摆头:“多的我不能再透露了,我就觉得他对双A不死心。”
赵霖收拾好自己的课桌,临走时往郁月城的位置看了好几眼。
长辈给介绍的······Alpha?
·
“迟到一节课,干什么去了?”陈老在办公室里问。
“谢谢陈老。”方渡燃接口道:“还好没说我旷课一节,不然我得写检讨了。”
“耍什么贫!”陈老把值班手册往桌上一放:“今天明德楼是我值班,要是换个老师来统计人数,你现在就得去检讨。”
“我有点私事,耽误了。”方渡燃站直身体,正色道。
“个人问题?”陈老问。
“嗯······也行,个人问题。”方渡燃表态:“我什么时候主动旷课过,我是被动的。”
这也是真的,方渡燃先前一直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在纪律上,作为班长,把七班管得服服帖帖,自己也是以身作则,当即平息不少。
“要期末了,你的成绩这学期进步很大,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嘱咐道。
方渡燃斟酌片刻开口:“陈老,期末试卷给我留一份吧,我那会儿可能考不了。”
“嗯?什么事?”陈老问。
“我有点事,到时候要耽误几天。”方渡燃说。
“马上就考试了,你有什么比考试还重要的事?”陈老示意他坐下来说话:“有什么就说出来,老师尽全力帮助你。你的成绩正在上升期,不稳住,一个寒假过去可能就滑回去了。”
方渡燃摇摇头:“我就先跟您打个招呼,估计过两天就要请假,到时候来不及到学校的话,我就直接打电话给你。”
“也行,那你让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来,请假超过三天,就让他们来一趟学校,实在来不了的,视频通话也行。”陈老适时不追问,避开他父亲这个称呼交代:“这是学校的规矩。”
方渡燃:“好,我先让他跟你联系。没什么事,我就回宿舍了。”
陈老看到他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眼神奇怪,这不应该在Alpha身上,学生不主动讲自己的隐私,他也不好问什么。
只在方渡燃走的时候说:“不管你是家里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只要你有心里想不通的,都可以来找老师。”
“啊?”方渡燃看他的表情,心下了然:“我知道了。谢谢陈老。”
回宿舍的路上,他往自己脖子后面摸,这个信息素阻隔贴的材质很柔软,很贴皮肤,不去碰它都感觉不到贴了东西。
他自己对这张阻隔贴没什么感觉,倒是见过的人都比他反应激烈。
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比自己这个真的被Alpha标记过的Alpha要更了解信息素互斥的不可能。
晚上他拿上郁月城的宿舍钥匙,洗完澡,再给阳台上的风铃草浇上水,放在合适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射的位置,然后带着书本过去。
坐在郁月城的书桌上,他发现自己送给他的那副油画被郁月城固定在书桌里面的墙上。画框有厚度,为了不被压住,郁月城把整个床架和桌子都往外挪了几公分。
只要他坐在书桌前抬起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笔下的少年。
书桌里面的拐角处,还有一个圆柱形的透明玻璃,里面装满了玫瑰花,最上面是几多白色的花朵。
他看着眼熟,揭开上面的玻璃盖,浓烈的玫瑰花香里面浮现几丝不一样的芬芳味道。
方渡燃把玻璃盖盖回去,想起来了。
这是他送给郁月城相册的时候,用来包装相册的礼盒里面一层层码整齐玫瑰花。
是他一支支剪好,一朵朵放进去的。
郁月城会把这堆用来填充礼盒的花收起来装好,他从没想过。
这个书桌就像是他自己的。抬眼是他亲手画的油画,挨着强的角落里立着一个大大的玫瑰玻璃罐,也是他挑选的花朵。
也不知道郁月城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玫瑰花和白蔷薇的水份锁住,没有变成干花,还一直留着原有的样子,只是没那么新鲜了。
方渡燃的心里有只雪白的猫在扒拉爪子,在拿毛茸茸的肉垫敲他关上门的城堡。
郁月城调查他,他很难接受。
要看清他的“真相”,他没法面对。
来十二中找到自己,是因为他遗忘掉的,跟自己毫无相似点的小时候。
一个人什么都变了,失去记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那还是同一个人吗?
但凡他还记得一点,他和郁月城的“好朋友”有一点相似之处,他都不会这么费解。
没有谁会去莫名其妙地对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亲近,他是踩着他小时候影子得到了大白猫。
但是郁月城很好很好,哪里都好,把自己用来包装的花朵都一朵朵留下来,更好。
他怎么能对一个人这么柔情。
在对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用了那么久的伞,时隔多年还一心找回来的执念,睡不好的时候看的录像带,里面没有剪辑过掺进去的声音,一起做的标本……郁月城还有多少数不清地为了“好朋友”做过的事。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这些柔情都轮不到他手心里来。
方渡燃把周末拟订的学习任务挨个做完,投入到一件思考里,能暂时把他的注意力分散掉,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
宿舍熄灯了,这会儿702里面的舍友都睡着了,他关掉郁月城桌上台灯,从抽屉阶梯走上床。
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睡进别人的被窝好像不应该,尽管他拿着郁月城宿舍的钥匙。
方渡燃不怕冷,也不怎么怕热,这个天气不盖被子也不会凉。
他把郁月城整理好的被子叠起来一半,空出来小半个床铺,躺进去装作自己只是借宿一宿,不会做侵犯大白猫的被窝这种事。
清爽熟悉的气息蹭在他脸上,环绕他周身,没一会儿他就把脸埋进划过楚河汉界的被子里。然后一点点把整个人都埋进去,如同埋进大白猫柔顺的长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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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真相
郁月城的检查报告第二天才全部出来, 郁闻礼已经在周日的下午去了一趟清原市,再带着麒麟研究所的项目团队赶回A市, 正式着手方渡燃的脱瘾治疗。
青苗科研基地的检测中心不止一栋楼,郁月城跟方渡燃在同一个地方检查,又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他叫车离开。关于方渡燃那天对他说的话,他想不出来拒绝和否认的理由。
他一直都在了解和接受现在的方渡燃,新的,不一样的,不同以往的。
可他的的确确就是因为曾经的牵绊才去做这些。
这几年他关注着方渡燃的近况, 也始终是靠着他们共同相伴的那些时光才能够聊以慰藉。
没有以前, 没有方渡燃说的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没有那么多的回忆, 没有婚约······他不会跟人这么亲近,还去标记他。
标记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那只能给自己愿意相伴终生的伴侣。
正因如此,他也在不断地认识方渡燃的现在。
从同学到朋友,到亲密暧昧的关系, 他只是对待感情认真而郑重, 并不是迟钝。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有多暧昧不清。
他想要从去看看方渡燃,要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到他还记得我吗?还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在我身边重新做我的伴侣。完成他们没完成的婚约。
方渡燃好像比他还要清楚,没有曾经, 他们不会有现在。
“结果你自己看了吗?”郁闻礼穿着一身白大褂走进来。
“看过了。”
郁月城收回思绪:“有点免疫反应, 我感觉不到。”
“是你的身体好,一般人应该会发烧过敏进医院了。我看了一下, 明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郁闻礼手里带着一个文件包进来,坐下来把一瓶进口药片给他:“这是补充微量元素的药,你按时吃几天,注意休息。”
郁月城拆开包装倒出来两颗:“我见过这个。”
“嗯?”郁闻礼疑心道:“国内有手续的出售点很少,医院开不出来,你在哪见过?”
“方渡燃。他给过我。”
药瓶和方渡燃给过的包装不一样,但上的品牌和名称,郁月城都留心到是一样的。每个字母都一模一样。
“这还有什么用?”他问。
郁闻礼明白过来:“那能说通了,他用这个药算合适。这可以在短期内跟信息素产生反应,延缓消耗,促进信息素的良性循环,临床实验还有过增强信息素的功能。”
“他的信息素······”
郁月城原本想说方渡燃的信息素已经闻不到了,为什么还需要这个。
突然发现,方渡燃不是没有信息素,他的气场自己都可以清晰感觉到,只是闻不到味道,太奇怪了。他一直不明白。
“他的信息素,或者说他的易感期,问题很大。”郁闻礼经过这两天一夜的思考,加上在对青苗科研基地当初跟方正海一个团队的成员调查之后,还是决定应该让小侄子明白事态的危险性。
“我知道。”郁月城说。
郁闻礼缓缓摇头:“你标记小燃,会受到他的影响,因为你沾上了他的信息素。一般来说Alpha信息素互斥,相互也不会吸收,造不成什么后果。但是他的信息素成分不正常,这是你们第一次标记,如果继续下去,你很可能会受到更大的损伤。”
“如果是Omega呢?”郁月城问:“假如他标记了Omega,也会有问题?”
“对。”郁闻礼不再隐瞒:“后果我这里不能预计,因为没有先例。”
“他的信息素,是有什么有害成分吗?”
郁月城觉得很不可思议,方渡燃自己都可以接受的成分,在他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别人会被影响。
“一两句说不清。”
郁闻礼把带来的文件包推给他:“他有一份血样,我们经过分析,目前最新的分析结果都在这里,你可以看看。”
郁月城打开拿出来厚厚一叠图文和表格资料。
研究人员的休息室非常洁净,楼底下就是一层层的实验室,整个环境以白色为主。
白色的灯光,白色的书柜,白色的地板,却压着厚重的棕色木桌,桌面也是光洁如新。
这里似乎一粒灰尘都看不见,虽然闻着没有异味,但看上去空气里也弥漫着消毒水的感觉。
只有窗户周围放着几盆高高的绿植才装点了一丝可以呼吸的活泛气。
郁月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跟这环境快融为一体。
他从一开始的一段段扫视,到一句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翻到中间一页的时候,一张很清晰的彩色图案占据了一大半的篇幅,上面是形状怪异的生物链,浑身长满长长的触角,末端像带刺的铁钩。
下面是一大段的文字叙述,掺杂一些特殊的英文名词。
他不能完全看懂每一个专用领域的名词,但现有的知识储备和资料的主体中文足够他理解在方渡燃的血样里发现了什么。
直至诡异的生物链和细胞追溯到古老神秘的两栖动物身上,寒意和一些对未知生命的震惊爬满手臂。
在同为人类的身体里发现这些,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学医的林镜遥在他咨询Alpha信息素没有味道过后,面对一个不可能在人类身上成立的状况,会流露出那种恐惧的表现。
这在生物体征上,方渡燃,的确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报告上把他划为异类也没有错······
但郁月城觉得这不对,一切都不对。
方渡燃明明就是一个张扬的,正值青春的少年,是烈日,是野性里面沉积的厚厚的温柔。
他的体温是热的,他会笑,会贴着自己,一点小事也会放在心上。他在学校里对同学很好,会照顾到方方面面,有领导力,会让人信服。
他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只不过易感期有些奇怪罢了。
方渡燃是很好的样子,是自己抱在怀里过的。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也有思想。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会这样……
“很多都是模棱两可的推测,分值和数据也对不上。”郁月城喉咙滚动,出声发现鼻尖有点热。
“是解析难度太大,还没出结果吗?”他问。
“是。难度非常大。”
郁闻礼实言道:“是我们都没见过的路径,准确说,应该是我们的研究人员不会去选择的路径,所以我们需要大量的准备和时间精力去攻破。”
郁月城又把资料翻到第一页上,上面是方渡燃的个人档案表。
没有姓名,这是对项目和研究对象的态度。
第一格上写着“Alpha1-R型”,第二栏的注射物就有“R-19X(非标本)”的陈述。
郁月城指着这个他听过的药品问:“标本呢?”
“在冷冻室,已经在解析了。”
郁闻礼解释:“小燃说这一支他没用过,他认为这支跟他以前注射的不一样,颜色有区别,所以不能作为标本来对应。可以取确定点,不能取近似点。”
“什么时候的事。”郁月城翻回去,让自己接着往下看,资料上的每段文字都像割肉的刀。
“上个周六,他去郁宅之前,我们见面谈的。”郁闻礼说。
郁月城垂着眼,翻动资料的手指轻微颤抖一下:“他什么时候把血样给你的。”
这么短的时间出不了结果,他越过为什么方渡燃会跟自己大伯交易这件事,他只想知道缘由。
方渡燃怎么会这样······
郁闻礼熟练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日期说:“这里是第一次初步化验的时间。我们是先拿到血样经过分析之后才确定接手项目。上个周见面签了合同。”
“他的要求是什么?”
郁月城抬头问,乌黑的眼眸里比以往还要清澈,好像汪着一池净水。
“他希望我们能让他脱离R-19X的控制,他的身体已经产生强烈的依赖性,急需脱瘾治疗,这里面就会牵扯到他的第二性别问题。据他所说,他分化前兆是Omega,现在的Alpha身份应该就是他身体一切异常的根源。”郁闻礼说。
“还有什么,大伯都告诉我吧。”
郁月城分得清主次,他现在要知道全部,所以他一再压抑,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交流。
“你已经知道,他有一个叔叔。”郁闻礼说。
郁月城:“方正海,方渡燃的监护人,他亲生父亲的弟弟。”
“对。”郁闻礼感觉自己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这个小侄子的认知崩塌。
他作为长辈倍感心酸,却不得不拆穿。
“方正海以前回国在青苗科研基地待过,当时他和另外十二个研究成员组成了B组,研究项目主要是针对Omega先天性的柔弱体质和青春期分化后不得不面对的发热期做改善。”
郁月城还在看资料,郁闻礼尽量用客观的态度去介绍来由,不影响到自己这个小侄子的情绪:“时代在发展,很多行业里Omega也开始展露头脚,可始终受制于身体原因跟一部分的行业无缘,也容易因为发热期和备孕期、怀孕期、体力等等的影响,在工作期间受到限制和部分歧视。从青春期的分化开始就是一个分水岭,所以这个项目当初是在第一档的。
“顶目本身想要改变的不简简单单是改良Omega的抑制剂,抑制剂最终只能是一种防御手段,对一部分先天性发育不良的Omega身体也会造成创伤。富裕家庭会为Omega来定制抑制剂,这也是一种逐渐推行的方向,但是因为成本原因最终无法普及,只能小范围内流行。研究项目想要从根本上提高Omega性别的身体素质,例如:缩短发热期,增强生殖内腔的腔壁厚度,提高身体机能,改善体脂率等等,让他们在体质和健康上面跟Beta和Alpha减少差距。
“这种研究方向跟大潮流背道而驰,商业价值不高,除了科研基地和国家投入的成本以外,其他的资金都来自于一些实力雄厚的大家族和国外企业的扶持。
“研究是很苦的,尤其是这种很难突破的瓶颈和商业价值并不大的项目,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对科学的信念和人文关怀坚持下去,好在他们的研究资金还算充裕,很多有Omega后代的大家庭愿意为此给出来现金流。”
说到这儿,郁闻礼面露失望的神色: “方正海就面对的是这些,拿到的也是这些扶持和我们所做的大量的前置数据累积。他在B组第十个演算实验方向失败之后,提出来与其大费周折地改良Omega的特征和体质,还不如将Omega彻底扭转为Alpha。
“他认为这个路径并不稀奇,也没有任何弊端,这些年总有科研机构明里暗里在着手去做,并且国外也做过不少活体实验,效果显著且活体实验比电子验算要节约很多时间,加上B组先前累积和收集购买下来的巨量实验数据,想要项目转型非常容易。”
“性别,扭转?”
郁月城手里就翻动着一叠货真价实的资料,来自方渡燃的血样资料,他明白了。
——方正海是把他的预想真正地实现了。
那是他的亲人。
方渡燃流的跟他是一样的血脉。
人怎么可以冷血到这种程度?生命在他眼里就跟这叠资料一样可以随意抹杀,更改。
原来这就是方正海一手造成了方渡燃易感期不正常的意思。
就算方正海在国外上学,他和方渡燃没有亲人相处的感情,也不应该对一个陌生的小孩做这种事。
郁月城只是看资料都需要不断平息情绪,才能让自己能正常平稳地交流下去。
他还需要知道更多。
可脑子里的想法他阻止不了,在疯长,一时间全涌出来。
手里两百多页的纸,也需要很长时间吧。
他看的是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体,没有感情的数据,表格,彩图,客观记录,方渡燃亲身经历的又是什么?
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小男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忆,面临这些,接受这些······
方渡燃那时候才多大?
会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小时候的方渡燃是很喜欢家人的。就连对他严厉有加的父亲,方渡燃也会想着怎么表现好一点,不让父亲生气。
他会不会也是相信过方正海,却被他变成这样。
这一切,是从他们分离开始的吗?
是整整七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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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会疼
“对。第二性别的扭转。”
郁闻礼出声回应他, 接着道:“方正海的提案当然没有被通过。”
“从有基因研究至今,科研领域的任何一个有关于将Omega改造成Alpha的项目, 都会对Omega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大体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摧毁,人工植入重建架构,一种是覆盖,添加特殊成分试图引导,接受实验还能健康活着的Omega,现存的实验数据上没有一例。”
说到这儿, 他都感觉自己讲出来真相也是一种残忍, 一般人很难接受这种血淋淋的生命的现实。
郁闻礼叹了口气:“方正海坚持他的想法,提出他可以研制出长效性的药剂,能确保Omega的身体健康, 但支持他的人寥寥无几。从理论的角度上来说,这项试验是有可能成功的,但是很多人参与这项研究的目的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还提出过可以由他来联系人体试验的优质标本,都被我们一一否决。
“因为我们是为了保护Omega才立项,在他的想法成功之前, 不知道会折损多少的Omega。而且当一个Omega彻底失去了他的第二性别, 那还能叫Omega吗?Omega在人类当中也就失去存在了,这不会是一个好的方向。
“Alpha和Omega是永远不能互为替代的,任何的性别生而平等, 人格不分高低贵贱。这也是ABO生物基因研究上永恒的话题,他的想法从科研的角度上看, 其实也没有错, 但每个研究人员应该有自己的骨气和对生命的敬畏。他坚持他的想法,得不到青苗基地的支持。”
郁月城看向他:“为什么方正海这么执着于Omega的基因改变?不管是进入B组的研究初衷, 还是后来把Omega的性别摧毁,扭转成Alpha。他对Omega这类第二性别很排斥吗?”
郁闻礼想了想跟他透露这些信息的组员,推测道:“参与这个项目的,对Omega肯定都是具有同情心和人道主义关怀的。至于方正海,我想他对第二性别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对科学偏执的研究精神,另外一部分,其实当时参与项目的B组组员,因为ABO的社会结构,Bate的数量要多些,组内很多人都是Beta,Alpha大多是组长和负责人,就显得突出,Omega只有一个,还是主要负责收集资料和整合数据的。
“这个状况不止在研究领域,大部分领域都存在这种分配,组员们超过一半都有Omega的孩子,大家多多少少有点私心在,参与项目是希望能改善Omega的体质和生存生活的环境。据一个跟方正海长期搭档实验的组员说,方正海也有孩子,在国外,是一对双胞胎,一儿一女,都是Omega。但是他档案上显示未婚,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知道他情况的两个组员都还羡慕他,龙凤胎。后来发生了他强烈坚持要修改项目方向的事,投资人和组员都跟他起了很大冲突,他那时就离开了青苗科研基地。我认为,他还很可能带走了我们青苗基地的大量实验数据,不然很难在短期内就立刻介入扭转第二性别的实验。”
“所以,方正海离开基地以后,就把他的研究想法,放在了方渡燃身上。”
郁月城感觉自己出声也变得艰难,悬在半空的那把刀终于直直地插在他的心脏上。
“方渡燃,就是他的Omega实验标本,是吗?”他问。
“······月城,我也很痛惜。”
郁闻礼同样作为一个科研人员,对此深感无奈:“但我无法给一个手段合法的研究人员定罪,法官也不能。他现在是小燃的父亲,如果他亲自对小燃做实验,明确伤害性的可以算犯罪,可增强体质,改变信息素这些,目前的法律上属于灰色地带,没有明确规定。实验都具有风验,他咬定是为了小燃好才这样做,是没法起诉的,并且小燃的体质的确是强过普通Alpha的状态。”
郁月城双目放空,面前的文字进不到脑子里,自言自语般:“所以,他要做方渡燃的监护人,决定他的一生。”
“对于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小燃应该也想过。”
郁闻礼思索道:“如果他的父亲有合法的过继文件,或者将小燃的身体转交给方正海实验的手续,那也是正当的。”
说完他忍不住在这些残酷的现实面前,对方渡燃表示肯定和称赞:“小燃让我很惊讶,通过跟他的接触,我发现他非常的坚强和理智,他提前办好了自己的经济证明,以成年人的权益身份越过他的监护人跟我合作。他考虑地很周全。”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郁月城轻声说。
“什么?”郁闻礼以为他掌握着什么线索。
郁月城摇摇头:“那个经济证明的认证资料,是我给他整理的。”
有冷风吹里心脏上被扎出来的破洞里,呼啦啦的,把来不及流血的伤口都冻住了。想要理清楚都没有头绪,什么也没抓住就已经一塌糊涂。
方渡燃什么都计算好了,唯独没有把他算进去。
把他摘得很干净,做证明,买房子,找研究所,提供血样吸引对方,签合同,买卖自己的生命安全······
无论是多大的事情,都把他摘出去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方渡燃对着他从来没流露过一丝一毫有关自己的困难,就连少许的一两次用来获取安慰的拥抱,也是无声无息的,很快就可以再对着他抬起头调侃。
郁月城第一次感觉到,方渡燃从没把他划进自己的世界里。
是从来没相信过他吗?
那为什么会让自己帮他卖房子做经济认证?
还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是愿意的?
他不觉得麻烦,也不会因此对方渡燃另眼相待,更不会对他的第二性别有偏见。
他一直都不在意这些的。
他是可以帮方渡燃的。
郁月城此刻才发现,跟他亲密无间的少年,并没有从心底里接受过他。
······可以邀请他标记,却不可以给他看自己的伤疤。
“这么大的事,他交给你了?”郁闻礼惊道。
“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买房子。······他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郁月城吐出的呼吸有点酸涩:“方渡燃想把他在榕城的房子卖了,未满十八岁不能独立出售,我给他做了经济证明的材料。”
“是你做的?那就说得通了。我看过了,很详细,没有漏洞。”
郁闻礼按住他肩头:“小燃的心理年龄和承受力超过他的年纪太多,比很多成年人都要有韧性。不夸张地说,没几个人能有他那么坚强。你也要相信他。他不告诉你,有他自己的考量。”
郁月城垂着眼:“没有人规定过,因为坚强就必须要承受。”
过了几秒他低声道:“我相信他,是他不愿意。”
郁闻礼很是意外,这个不愿意里面包含的太多了。
他是知道方渡燃被自己小侄子标记过的,一个Alpha心甘情愿被另外一个Alpha标记,那怎么还会不愿意呢?
“我看他是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
郁闻礼安慰道:“等这件事过去,你们还有很多时间。”
郁月城把资料合上:“我能带回去看吗?”
郁闻礼:“可以。这是复印件,原件当然不能拿出来。”
“有多大把握?”郁月城问:“可以不伤害到他吗?”
郁闻礼停顿片刻,直言道:“目前来看,不能。这东西的复制性太强,成瘾性也很危险,现在的计划,分为保守治疗和强制截断,小燃的意思,我看他更偏向强制戒断。我只能尽量保证他会活着,如果在他完全配合的前提下。但最终,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他自己,即便是我,也要尊重他的选择。”
“我会让他好好活下去的。”
郁月城把资料都堆叠工整,放进文件包里带走。
·
私人的拳击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重重的击打声在回荡。
郁月城原以为他会很冷静,他需要冷静来处理一切的事情,理清楚头绪,可是心里面层层叠叠攒了多年的想念轰然被推翻。
方渡燃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一无所知。
他们重逢,看似关系熟悉,甚至要好,他都标记过方渡燃了,可从来,方渡燃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一丝一毫。
这是方渡燃自己的事,不算欺骗,可他分明感受到自己被拒绝,被排除在外。
他以为他是可以让方渡燃信任的,他们明明都那么亲近了······
郁月城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完那叠资料的,每一行字,每一个小数点都像针在扎。
也想象不出来,一个好好的,活泼可爱的小男孩,被拿去进行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这些年要经历多少折磨。
现存的实验数据上没有一例活下来的Omega······可是方渡燃活下来了。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要经历很多遍那些Omega没能撑过去的痛苦吧。
他怎么还会对着自己笑呢?还能活得那么张扬。
越是想到他们重逢之后的点点滴滴,郁月城胸腔里被扎出来的口子就越深。
那些痛苦,他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没有经历过,但是心脏就是会疼。
汗水重复砸在脚下,干透了,再被打湿。
他第一次用这样粗鲁的方式发泄情绪,却连究竟在愤恨什么也理不清楚。
安靖下午回家还迟迟不见郁月城,从郁闻礼那接到提示,方渡燃的易感期经过检查不乐观,需要进行治疗,只提到是他监护人养育上的疏忽,郁月城做为标记过他的Alpha,被一直隐瞒了易感期的问题,受到打击心情不好。
于是等到晚上九点,郁月城还没有回家,安靖就开着车把郁家的几处房子和休闲场所都找了一遍。
直到走进这处中型的私人的拳击馆,找到里面郁月城喜欢用的那间拳击室,安靖站在门外都听到里面轻微的击打声。
推开门,沉重的击打声突然放大数倍。
郁月城停下来,转身看她。
双手连拳击手套也没有戴,一眼望去手背已经砸出来鲜红的血迹,顺着指节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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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亲手介入
安靖的心跟着揪在一起, 走过去时,郁月城也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来。
少年的面上的神情沉郁, 乌黑的瞳仁失去平时的清澈般,成了一滩暗沉无波的湖水。
安靖摸了摸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生气了?”
郁月城反应迟钝了一些,又像是在思考,片刻过才摇摇头。
“那就是难过了。”
安靖看着他流露出浓厚的哀伤,只能陪在身边等他愿意开口。
纤长的睫毛垂落着,失去神采,郁月城盯着眼前的地板出神。
好一会儿, 他出声道:“妈妈, 方渡燃他……”
话在喉咙里梗了一下,再接上去视线里一片模糊。
“他好疼。”郁月城说。
安靖也鼻尖发酸,这里没开空调, 灯也只开了走道的,整个都灰蒙蒙的。
郁月城坐在这里也像是明珠蒙尘。
她搂上儿子的肩:“我的宝贝,妈妈知道,妈妈知道了。你大伯说了,他身体有点问题是不是?易感期不正常?生病了没关系的, 我们带他去治好。你凝血功能不好, 不练拳了,我们先回家。”
郁月城干净清透的嗓音异常嘶哑,发不出声似的:“我也好疼。”
安靖瞬间红了眼眶:“妈妈也疼, 看来小燃吃了这么多苦,你大伯说他身体病得有些严重, 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我对不起茵茵。”
纵使再多的愧疚, 他们也都知道,就算当初干涉进方家的后事, 查到了是谁带走了方渡燃,又能怎么样呢?
那是他父亲指定的收养人,是方渡燃的亲叔叔。
血亲还在世,加上留下来的遗嘱,郁家也没有领养的资格。
“对不起,让你担心。”
郁月城始终低着头,汗水打湿他的发,垂下来遮住一半的眼。
“你是我的宝贝,一家人,对不起什么。”
安靖把他后背上汗湿发乱的衬衣理好,郁月城来打拳,手套不戴,衣服也没换。
她自己得知方渡燃这些年过得不好还落了病,心里也堵着,蓄满酸楚:“人的情绪总是要发泄出来的,你什么也不做,憋着更难受。”
她拿出来纸巾先擦拭自己的眼角,再拿出一张放进郁月城的手里,轻声叹息:“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们的月城宝贝会把眼睛打湿。”
郁月城眼眶通红,鼻尖上也带点红,过道的灯照在他侧脸上,透白的肌肤把浮红衬托得显眼,乌黑的睫毛上挂着没干透的晶莹泪渍。
安靖怜爱地拍拍他的背,语调轻缓道:小时候方家出事,小燃不见了,也没见你哭闹,就每天在院子里等。你从小什么都好,除了今年要去青训十二中上学以外,成长的过程里从来没让我和你爸爸操心过。都知道你天资聪颖、学习能力很强,会明辨是非,也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你懂事得太早了,好像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就没犯过错。”
提起自己最懂事骄傲的儿子,她既欣慰又惋惜:“我反而希望你能活泼一些,不要太早熟,要像个孩子一样,该玩玩,该闹就闹,可是你太懂事了,同龄的孩子也没有能跟上你的。······幸好有小燃在,就能带着你玩,他性格好,又活泼,你们一起长大,他总是主动陪着你。有他在的时候,你才有点孩子的样子,也会笑,会跟着跑一跑。”
郁月城捏住手里的纸巾,静静地听着。
他当然知道小时候方渡燃是有些顽皮的,自己很多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顽皮爱闹的方渡燃却总是能一次次的在他身边安静下来。
练字、健身、画画、背书、做题、做自然实验、弹钢琴、跳舞······很多很多,他的每一个记忆里都有方渡燃参与的影子。
对方拿出来似乎是用不完的时间,安静地坐在自己身后等着,看着,有时候看久了,也会参与进来学一些,学他学的东西也会开心。
那么爱闹的小男孩,在自己身边却有用不完的耐心。
就为了等他结束日程,然后一起共享两三个小时的游戏时间。
“后来小燃走了,剩下你孤孤单单的,滋味不好受,妈妈都知道。”
安靖眼眶里还含着热泪,她是一直把廖茵茵的孩子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的。茵茵走了,她留下来的孩子也没能照顾好。
这些年自己儿子的长情,比她想得还要深,所以她微微笑着:“我从来也没犯过错,没受过罚,没被难倒过的宝贝,现在也知道心痛的感觉了。我的宝贝长大了。”
“我想请几天假。”
郁月城一开口,气息就从枯槁的枝丫里吹出来。
安靖从包里拿出来他的水杯递去过去。
郁月城调整好情绪,倒出来热水润润嗓子,又靠在椅子上沉默一会儿。
然后重新开口:“我想向学校请几天假。我知道小姑有个朋友,是商业安全方面的专家,他们有企业评估和网络安全的业务,我要聘请他。”
安靖了解他在拳击馆这几个小时不会什么也没想,只是她很疑惑:“你要拿回小燃的监护权吗?他已经快十八岁了,超过法定年龄太多,我们合法收养会有困难。而且你和他······”
“不是。”
郁月城肯定道:“方渡燃属于他自己,他不会想要做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我是打算拿走方正海的监护权。”
安靖不解:“他已经要成年了。”
郁月城坦白:“我不想再让他接近方渡燃。我是说,彻底的,让他离开方渡燃的生活。”
安靖大概明白他的打算,基于方正海对方渡燃这些年没有尽好的养育职责,她不反对郁月城的打算。
“那你不需要做企业评估,我听闻礼说,那个方正海以前是他在A市的研究基地里的人,你小姑查出来的资料,他手里没什么实业。”她说。
郁月城知道方渡燃和郁闻礼之间的合作,一定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大伯有合同限制,有责任去治疗方渡燃的身体,却没有义务去扫清方渡燃的障碍。
他同样跟方渡燃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他们连男朋友都不是,可他跟方渡燃渡过易感期,方渡燃是他标记过的人。郁闻礼是因为这一点在帮他,推了他一把,让他知道第二性别这回事。
但对于自己妈妈,没有方渡燃本人的允许,郁月城知道自己是不能去透露真相的。
现在安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方正海不称职,没养好他,让他伤到身体需要治疗。他也不想违背方渡燃的意愿把真相都摊开给每一个人。
方渡燃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他甚至不希望自己知道。
郁月城没办法置身事外,他不可能放过方正海。
这实验对方正海来说也一定很重要,他只要在方渡燃身边一天,只要有他所谓的项目在运行,就不会放过方渡燃。
一个在人体上进行的性别扭转实验,要投入的太多了。
郁月城每想到这几个字,心脏就抽痛不已。
他要让方正海手里的这项实验彻底消失。
郁月城转头看着安靖,诚恳道:“我知道我直接和小姑联系,她还是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所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做一点事情,方正海和方渡燃的关系非常恶劣,我要保护他,我需要聘请这个人帮我做事。”
安靖问:“是不可以告诉妈妈的事情吗?”
郁月城目光沉着:“是。”
安靖想了想:“是决定亲手介入吗?”
郁月城:“是。”
安靖思索片刻:“要不要家里人帮帮你?”
郁月城直接拒绝掉:“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他不能违背方渡燃的决定,让更多一个人知道,要是有一天需要自己的妈妈知道这些,那也只能由方渡燃自己来说。
他有能力去亲自查清楚,他希望是自己一手来打碎这个对方渡燃恶贯满盈,没有人性的项目。
安靖看到他决定和坚持,许肯道:“那你去做吧。不用问你小姑要了,那个人我也合作过,虽然他们的公司不大,但是个很可靠的合作对象,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明芯那边你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她会尽量配合你的。但是官方的手段是有限的,很多灰色地带是不能轻易摸透的,牵扯的东西太多。你明白。”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不会让小姑难做。”郁月城说。
安靖点点头:“我放心你。”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起初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
快要到郁宅的时候,安靖出声喊:“宝贝。”
“嗯?”郁月城靠在副驾驶上转过头。
安靖看着前方的路况道:“等小燃病好了,你带他来看看茵茵吧。”
郁月城想过这事,现在方渡燃的身体问题这么大,时间也变得无比珍贵。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伯母的存在,要是好起来,有机会的话,是应该带他去看看的。方渡燃在他家对石榴树几次留心,他也不是对伯母没有感情的。
“他现在状况不好,好起来一定去。”郁月城说。
“嗯。”安靖又道:“然后抽个时间,我把闻礼明芯和你爸爸,加上你外公外婆,你爷爷他们都叫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郁月城从她如常的语气里听出来不寻常:“这是要······”
“就当是认识认识了。”
安靖温柔道:“下午闻礼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有点摩擦,闹了不愉快。起因是小燃瞒着你他身体的情况,你不开心。他还说小燃自己也知道他小时候就跟你认识,只是失忆了,想不起来,茵茵他应该也知道了。我想我们一起吃个饭,让他见见人,既然都摊开了,说不定也能给他一点家庭的温暖,让他想起来小时候的事。”
说到这,她放不下现在方渡燃的身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比较起来,失忆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安靖话锋一转,接着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在国内除了那个做监护人的叔叔,就没亲人了,以后日子还很长,我们都可以做他的亲人。只要他愿意,我们家可以再给他一个家。”
郁月城轻轻抿唇,片刻后郑重道:“谢谢。谢谢妈妈。”
安靖叹息道:“不全是因为你。小燃讨人喜欢,家里人看着他长大的。你们小时候扎马步练散打,学字画,老一辈都一起教养过,他们也念叨的。”
郁月城:“会有那天的。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月城,你说话做事,都很严谨。从妈妈听见你说你要保护小燃,你要为他做什么,而不是你想做什么,我就发现我的宝贝成为挺天立地的男人了。”
安靖趁等红灯时看向他:“妈妈也不能输给你,是不是?”
郁月城在这样直白的话里应声:“······嗯。”
“晚上我就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你,但是不许着急,我们先回家,医生在等你。”
安靖看看他的手,心疼到蹙眉:“把你的手处理一下。”
郁月城的凝血功能有一项不达标,磕碰容易留下痕迹,伤口也容易留印,不及时处理的话,愈合的时间会拉得很长。
少年搁在腿上的手指糊着一块块皮肤碎开的组织物,骨节上全是击打出血的血痂。
现在血痂周围已经是深深的一圈不规则状的瘀血,手背上是青色的一块一块,靠近四个关节的地方和指节全都是深紫色,跟他白皙无暇的侧脸放在一起看,简直是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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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遇险
四天过去了, 方渡燃也没能见到郁月城,他拿所有的现金在许烈阳那换了一张等额的银行卡。就在702的宿舍里面, 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里面码满了崭新的国币,方渡燃随手拖行李箱一样从书桌底下拖出来在许烈阳面前打开。
一个普普通通的纸箱,一个保险箱。
在网络支付手段已经普及的时代,许烈阳见过小数点后面不少的零,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
“燃哥,这不是黑钱吧。”
许烈阳对纸币完全没数,乍一眼还以为是几千万, 蹲在地上拾起一叠翻看。
“你看像吗。”
方渡燃对待金钱的样子就跟拿白纸似的, 随意抄起来两沓在手心里拍出响:“这是你燃哥的血汗钱。”
“啊?”许烈阳不经脑子接了句:“你卖血了?”
“······你怎么不说干脆说我卖身呢?”
方渡燃觉着他现在跟麒麟研究所的合同,也就跟买卖身体差不多了。
“哪也得有人要啊。”
许烈阳比着脖子嘀咕一句:“谁敢动你一下,不要命了。”
说完他就瞅见方渡燃脖子后面的信息素阻隔贴, 这几天也没听方渡燃提过,按耐不住问了一句:“你的腺体,真被标记了?”
方渡燃抬起眼皮:“怎么。”
许烈阳经过好几天的消化,总算是勉强接受这个现实:“我是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标记你。除非是你把脖子送他嘴跟前, 不然我真理解不了。太魔幻了。”
方渡燃沉默两秒, 一点没错,就是他把脖子露出来,催了好几次, 把腺体送到郁月城面前的。
送到他用来标记自己Omega的唇齿底下。
在郁月城不在的地方,方渡燃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是挺魔幻的。”
他也没想到, 有一天自己会希望一个Alpha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只是这痕迹越来越浅, 到今天,他已经感受不到那股烧灼骨肉的劲儿。
郁月城留给他的痕迹, 快消失了。
“嘶,还真是。我早就该想到了。”
许烈阳收拾起现金,手动打包,让行动来消解他受到的刺激:“标记这事,我是很费解。想不通也不全是因为你俩都是Alpha,主要是我没想到你这从来都没见动心的,居然一下就进展到这一步了。太快了,我都没这么快,长江后浪推前浪。”
“是有点快。”
方渡燃想,要不是因为他身体情况在推着他走,他也想不出来要让郁月城标记他这种事。
“还是那个?”
许烈阳旁敲侧击道:“是个Alpha吧,别的也没法标记。”
方渡燃:“哪个?”
“相亲那个,家里安排的?”
许烈阳琢磨说:“也就他跟郁月城,我觉着你们有点那味儿。郁月城吧,刚来我们班的时候,是个Alpha,但长得太好看了,不像个Alpha。现在Omega的身份揭开了,他其实也不怎么像个Omega,身体素质太高了,那个头······”
他伸手比划一下自己头顶:“现在看着都有一米八七八八了吧,跟你站在一块完全是不相上下啊,就我们学校里,一个年龄段的,哪家的Omega长这么高。”
说着他突然回过味来,盯着方渡燃道:“你该不会就好这一口吧?不是双A,就是这种不像Omega的Omega······”
方渡燃也不能说这都是郁月城,把手里的两沓崭新的钞票照许烈阳脑袋上砸过去:“洗洗脑子吧。”
“我靠!”
许烈阳抱住差点散开的钞票,猛搓后脑勺:“标记又不是我干的,有颜色那也不是我脑子里的。”
方渡燃寻思一下:“就好这口怎么了?”
“真问啊?”
许烈阳看他一眼,又再看一眼:“就是没看出来,燃哥你的性取向这么嚣张。我还一直以为你在那方面是张白纸,没想到性癖这么辣。”
“······”方渡燃:“你还是闭嘴吧。”
许烈阳也没都数一遍,只是看个新鲜,打包好就问:“你拿这么多现金换我的卡,不怕我把卡冻结了?”
方渡燃晃晃手里把玩的秒表:“刚进门就给你录上了,我给你一百二十万整的国币现金,你给我一张等额的卡,没问题吧?”
“好家伙,亲兄弟明算帐啊。”
许烈阳笑起来:“那省得我给你写条子了。我这卡是小金库,我爸妈都不知道。”
方渡燃把他的银行卡信息录入进自己的账户,存的时候又一一全删了,直接把银行卡放进自己外套的内兜里。
现在他有要紧事在身上,总觉得这些方正海可能查到的信息都不安全。
原本他想让许烈阳帮他搭话,编个一起出行的理由让方正海给他请个假,他好堂堂正正地离开学校。
不然前脚走,后脚方正海就能找学校里,能直接去警察局报案把他拦下来。他到底还是自己的监护人。
放在以前,上不上学,反正他也没有未来,可是现在,他还是挺想把高中念完,然后试着考个大学出来。
有机会的话。
能自己在社会上立足,跟郁月城也可以体面地见面,至少做个朋友吧。
这是在他去郁宅之前的想法。
这颗种子一旦萌芽,就算现在郁月城跟他有了隔阂,几天也没回学校,没联系过,他也还是想尽量上个学。
他都走到这一步了,总得规划一下自己的有可能的未来。
许烈阳自己的帐上也没有这么多现金流,倒了几次才凑在一起给他。以后离开实验室,处处都得用钱,这就是他全部家当。
笔记本硬盘也拿赵霖的名字寄给郁闻礼给的地址,里面整理出来他这几年所有的身体状况变化。方正海那里的资料他肯定拿不到,只能提供自己体感的变化。
最后再找个由头顺理成章地离开学校,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刚好马上也要到寒假了。
方渡燃把事情一件件地处理好,翻开手机还是没消息。
他难得主动联系方正海,前两天他就想请假,方正海说有事在外地,一直到现在也没给他消息。
“吵架了?”
许烈阳看他频频翻动手机,叹了口气:“等他电话吧?学神就是牛逼,心情不好就能不来学校上学。”
“什么?”方渡燃回神看他。
“我说你跟他一起出去,都上他家门了,结果还让别人标记了,他不高兴也正常。”
许烈阳把现金箱子往自己书桌底下挪:“你说你,不搞就一身清白,追你的也不差,谁都看不上。这回一搞还搞了两个,都不是一般人,活该你头疼。”
方渡燃:“······你说得对。”
许烈阳:“郁月城真吹了是蛮可惜的,他那么顶天的Omega······”
方渡燃随他吹,郁月城的好他比谁都清楚。也不想在关系僵持的时候毁人清白,把给他标记的人说出来。
郁月城跟他不一样。
大白猫是干干净净,有礼有节有好名声的。
手机里弹出来一条消息,方正海的-
到你学校了,过来吧。
方渡燃下意识警惕起来,他们见面除了实验相关,就没别的事了,给学校请假其实打个电话就可以。
稍微犹豫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去见一面。
刚好让方正海把学校这头联系好,更关键的是,说不定方正海这次又带了什么新东西给他做测试,他还可以拿过来给麒麟研究所接手他的人,提供点事关他性命的有效资料。
“下午我不上课了,要是郁月城回来,给我发个消息。”方渡燃交代一句就出门。
许烈阳对他短时间内从严守纪律到来去自如的转变感到震惊,在后面大喊一声:“旷课啊燃哥!”
“别瞎说。”方渡燃把宿舍门一关:“请假。”
·
方正海说的到学校,总是把车停在相隔一条街还得转个路口的地方,像是爬行在阴暗潮湿地里的虫子,见不得光。
方渡燃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花了二十分钟,还是那辆一看就开了好几年低调无比的车。
这次他心有算计,所以一改常态,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打眼一看,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穿着休闲的深色棉服,看起来比方正海还要年轻,头发带着一点卷,枯黄的发梢像是漂染过的后遗症,脸上戴着口罩,只有眼睛看着有一丝丝的熟悉感。
方渡燃站在车门外怔了怔,这是方正海第一次带人来见他,不过他还是上了车。
既然是方正海带来的,那应该跟他是一路人。
“怎么想请假?”他刚上车,方正海就开车上路。
方渡燃感到背后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下学期就要择校了,我跟同学想去看看分专业的讲座。”
“这样。”方正海点点头:“现在选专业有点早了,不过择校是要提前做准备了。有想去的学校吗?”
方渡燃:“没有。”
路上后背那股视线让他很不舒服,方渡燃突然想起来这股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魏杨?”他说。
“才想起来吗?”后座上的人应声。
“你一定要盯着我看吗?”
方渡燃头也没回就察觉到,直接戳破:“我能理解你对我的好奇心,好歹也收收味儿吧。”
“他对你的观察,比我时间长,为什么针对我。”魏杨说得较真。
方渡燃脑袋一歪看向窗外:“不是针对你。是你们都一样让人恶心。”
“你太没有礼貌了。”
魏杨过了会儿轻叹,惋惜道:“果然还是上不了台面。”
方正海在一旁提醒:“不要刺激他,他这个月易感期一直推迟,很可能在路上爆发。”
魏杨仿佛找到了根源,回道:“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态度,才让他养成这些不入流的毛病。你不是说他现在发育得很好吗?”
“培养一个优秀的Alpha,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方正海解释道:“第二性别的生理扭转只是很低级的一方面,心理方面和社会化才是重点。小燃他一直在努力。”
上不了台面这种话,方渡燃似乎从他嘴里听过差不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新来的,从幕后到实验室来参观成果的“助理”,总是很不舒服。
先前也是他告诉自己母亲的名字,既然跟他妈妈认识,现在还要做这种事,方渡燃不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怨和利益纠纷,只觉得打心底里排斥。
他们还用一种对待商品的交易模式在他面前你来我往的探讨,也让他厌恶。
尤其是方正海,这个人模人样的恶魔,总能拿出来一副家长的姿态“维护”他,维护他做的这个恶心的项目的成果。
方渡燃看着就心烦。
“既然上不了台面,就趁早打消你的念头。”他懒散出口,已经失去跟他们一争高下的心情。
分散出心思,方渡燃注意到这条路不是平时会走的路,这是出城的方向,不是去吃饭,也不是去实验室的方向。
“去哪?”他问。
方正海没做解释。
方渡燃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伸手就要打开车门,方正海一路走的避开摄像头的道,刚开上省道一脚油门加速,车门也锁起来。
“说话。”方渡燃正色。
魏杨从后视镜里看他,少年转过脸,正对上他的视线。
那个面色苍白,头发打卷的男人,抬起手臂按在副驾驶的座椅背上:“我们需要你配合一点。”
“由得了我?”方渡燃嘲道。
听起来就讽刺,他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做主过。
但现在他没那么多耐心了,车快要开出榕城。
这个方向他从来没去过,抬手就往车窗上砸,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旧车,车窗玻璃居然比实验室里面用的防弹玻璃感觉还结实。
他砸了两下纹丝不动,起势想用力试试,后脑勺让魏杨拍了拍:“一直这样不听话吗?”
这话是对方正海说的。
对面看了方渡燃一眼:“大部分时间很配合,你太激进了。他长大了,需要自由的空间。”
“我看不像。”
魏杨在他身后,似乎是笑了笑,嘲弄的口气从口罩里传出来,眸光老辣锐利,跟平和年轻的外貌格格不入。
“他不忠诚。”魏杨说。
方渡燃蹙眉正想转身,颈部立即传来针尖扎进来的熟悉尖锐的刺痛,顿时视线模糊,倒回椅背上。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神经也被切断,不听使唤,粘稠的黑暗铺天盖地将他一点点包裹起来,拖着他残存的意识坠入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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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废物
再睁开眼的时候, 方渡燃没有看到熟悉的实验室。
头顶是斑驳的天花板,角落的墙皮起了一大块灰色的泡, 空气里也没有实验室里面特殊的气味,是湿润的很茂盛的,像走在丛林里一样的味道。
这是榕城特有的味道。
榕城的冬天才会有植物不落叶子,要么就是南方了······
方渡燃想立马就起身去看看,但是身体如同梦魇,动不了。就连意识也不是很清晰,思考的时间变得漫长, 每个点都没法一下子就想起来。
为什么不在实验室?
然后他变迟缓的感官意识到, 他在发烧,很热。
气流拂过来都可以让他的皮肤更加凉爽一些。
同时发现这股燥热最严重的腹腔底下,有跟易感期一样的膨胀。
推迟的易感期来了?
不可能, 易感期不会这样。
他至少不会浑身无力,这好像跟上次回潮的感觉一样,筋骨都是软麻的。
他经过很多的测验,对这种身体上突然出现异常的情况已经习惯,不应该为此失措, 可这里是陌生的地方。
方渡燃想起来了, 这是方正海和魏杨把他带过来的。
“你醒了?”柔和的声音传过来。
方渡燃侧目,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眼睛圆圆的男孩儿走过来。
他看上去跟声线一样柔和, 个子不高,面部的轮廓一点也不锋利, 皮肤看起来很水嫩绵软。嘴唇的颜色是粉红的, 唇肉很饱满,整个人很像是那种传统意义上非常标准的繁衍后代的Omega。
方渡燃是不会这样去打量一个陌生人的, 而且他们的年龄看起来相差不大,这非常不礼貌。
可他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这个人太像一个Omega的模版,符合Omega所有的特质,包括身上那种平静柔软的气质。
是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一定是一个特别适合跟Alpha结合的另一半。
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面的感知力,他是Alpha,他有Alpha的信息素在体内,他就会有。
标准到大概是任何一个作为同类的Omega看了,都会觉得是生物书上作为模版的标志物。
而且他还闻到了香甜的味道,是Omega的信息素。
草莓味的,水果的清爽和甜腻。
方渡燃的意识实在是太迟缓了,只能根据现有的东西来判断,很难追溯到之前的记忆。
Omega用桌上的老式电壶倒了一杯水,把一次性水杯递给他:“要喝点吗?你看起来很热。”
方渡燃看着他不说话,实际上他也说不出话,喉咙里很软,气提不起来,发不出来。
柔软的皮肤摸了摸他的手臂,比他的体温要低,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正在熬制汗水的火炉。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很强。”Omega说。
方渡燃不理解。
等摸过他手臂的手推开他的外套和上衣,往裤腰上动作,他再迟钝本能也会知道这个Omega在干什么。
对方的信息素的确很诱人,缠在他身上不放,他充满戾气的信息素在眼下也很难对一个生理契合的对象产生攻击性。
一个易感期回潮的Alpha和正在释放诱人信息素的Omega,这他妈是什么事······
是要让他们像畜生一样交.配吗!
方渡燃被自己的推测震惊,方正海是真的可以做出来这样的事,甚至这在实验室里显得无比正常。
可他知道,他还没被同化掉。
这种正常本身就不正常!
在四肢无力的情况下跟本能抵抗太耗费精力,汗水一层层地往下淌,里面的长袖T恤被他自己打湿。
方渡燃忍了又忍,才蓄积起力量从床上支起身,汗水顺势从脸颊滴下去。
“你别动,我来就好啦。”Omega放下水杯,靠近他说。
绵软的双手按住方渡燃的肩膀,浓厚香甜的信息素塞进他的鼻腔里,方渡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没有防备的Omega腿脚没站稳,摔了一跤,脸上的表情瞬时楚楚动人,眼睛红扑扑的。
“我会帮你的,你别怕。”
Omega善解人意道:“我比你大,比你有经验,交给我就好了。”
方渡燃手臂发软差点倒回去,看到自己被解开的裤扣瞬间怒火攻心,他不耻把这样的行为说出来,可他妈的······
居然有人想对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方渡燃就是觉得恶心。生理性地。
如果不是因为胃里空空的,吐出来也有可能。
太他妈地恶心了!
上次,上次方正海是不是也说过要拿合适的Omega在回潮的时候帮他?
方渡燃以为他见识过方正海的恶,没想到他可以有无穷无尽没有下限的手段让人刷新认知。
“不要拒绝我可以吗?”
Omega男孩从地上慢慢坐起来,半蹲在床边仰望他,水灵的圆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试探着去搂方渡燃的腰:“不用害羞,很舒服的。只有我可以帮你,我们的契合度很高。”
说着他视线放在方渡燃从后颈露出来一条边的信息素阻隔贴上:“你是个Alpha,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每一句话都是问句,又都是肯定句,他很会说话。
方渡燃想。
闭了闭眼,眼皮也是烧的,视线里蒙了一层雾,他有点看不清。
“你要不要摸我?”
Omega在他面前脱下外套,把自己的纤瘦的腰身凑过去,目光频频看向方渡燃膨胀的部位。
“你需要我。”他肯定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方渡燃眼皮也不抬,尝试了好几次,才嘶哑暗沉地开口:“滚。”
少年身上的低气压也随之溢出,很快充斥整个房间。
浓稠得可以挤压人皮肤和呼吸的戾气没有限制般发散,不带任何气味的信息素蔓延开来,却仿佛带着炮火后的硝烟味。
柔软的Omega直接哭出来,这股气息很吸引人,这是很强悍的Alpha,Omega会趋之若鹜的。
他也会,也想。
可是太强烈了。
男孩脆弱的皮肤都感到不适,原本镇定的、说自己经验丰富的Omega,也被带动着进入原本就快要到的发热期。
“好难受,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发热期的Omega很热情,俯身抱住他的腰,忍着不适去靠近这个给他压迫力,也同样可以带给他满足的Alpha。
“信息素不要拒绝我,给我好不好?”他带着哭腔说,因为空气里不知名的力量而感到崩溃。
方渡燃身体上的触觉像是爬虫缠绕,这个Omega跟看起来一样,就连信息素的吸引力也很高。
方正海有本事。
他能找到这样标准的,用来跟实验品交.配的Omega。
等头脑的意识渐渐能动起来,方渡燃拽住正在扯他信息素阻隔贴的Omega,仅剩的力气将纤弱的手腕勒出痕迹,汗湿的发丝底下目露凶光,像被困铁牢爪牙仍旧锋利的野兽。
“滚!”他说。
然后毫无怜惜地把发热期的Omega扔在地上。
这次力气比上一次大,男孩的身体撞倒了简单的四角木桌,电壶砸在地上,爆出声响,热气升腾。
动静太大,没上锁的木门径直被人打开。
方正海和魏杨先看到倒在地上哭泣的Omega,和另一侧打翻的水壶,滚烫的热水溢出来,满地的水汽在蒸发,房间里挤满的信息素也被点燃。
凶狠浓重的戾气将Omega发热期的香甜信息素挤压得失去空间,可怜的Omega挪动身体躲开淌出来的开水。
他整洁的衣服被弄脏,脸上挂满泪痕,手臂上被滚烫的水珠溅到发红,正在不断掉眼泪,一看就是副被欺负的惨状。
“怎么回事。”
方正海先出声,没被这场面带走立场,方渡燃应该在他的把握当中。
然后率先对魏杨说:“你的人就这么没用?”
魏杨走过去把地上的Omega踢了一脚:“一个没有攻击力的Alpha都搞不定。陈优,不想干了?”
“我没有。”
陈优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他有攻击力,他把我推开了。”
接着崩溃到语无伦次,一点先前的平和模样也没了,发热期让他腿脚蹬了几次才站起来:“他······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觉得难受,我闻不到,我好像感到他的信息素了,很、很强,我想抱他的,他推开我了。他让我滚······”
“不可能。”方正海手里握着手持的便携麻醉.枪跨过一地狼藉走进去。
方渡燃的数值不应该还有攻击性。
置身房间里,他也被空气中的低气压影响到呼吸不畅,皱起眉头朝还在抽泣的Omega说:“陈优先出去。”
Omega扶着墙面走出去,路过魏杨的身边低下头发怯。
方渡燃的信息素是没有味道的,方正海因此大胆把窗户打开,这外面就是山坡,全是植被覆盖,不用担心有人进来。
体感很折磨人,他一个不应该受到影响的Beta都待不下去。
“为什么不配合。”
魏杨拉把木椅坐在床对面,看上去比方正海要沉稳得多,熟练翻出来烟盒点燃一根,审问的做派老练。
方渡燃不做声,这个人可能比方正海还要复杂。
脑子里缓慢回溯,之前他那些温和的表象都是假的。
方正海转身站在窗口旁边,以防他从窗户跑出去。
这次的剂量很足,麻醉剂加R-20,回潮就不应该还能动,他不清楚是哪里出了岔子,还是方渡燃的身体状况已经超出他们的可控范围了?
“你不想现在就跟Omega结合繁育,上次你也表达过,我原本是想再等等。”
方正海面色不善:“可是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实验室。”
“没有我们。”方渡燃现在还能感到Omega在他身上留下来的信息素,太恶心了。
他抬眼扫一遍两人,厚重艰难地出声嘲讽:“只有你,还有他。”
“我从来没有把你排除在外。”
方正海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利益共同体。我们是要一起创造奇迹的。这个奇迹的直接受益者是你,你是最重要的,是整个项目的中心。”
方渡燃早就不再接受他这样荒谬的洗脑,话都懒得接。
“我是为你好,小燃。”
方正海拿出来监护人的架势:“这是你的一生,你可以活得光明正大,做金字塔尖上的人,做行业里的精英被人仰视!这是我们共同的追求。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魏杨对他不存在长辈的姿态,直言道:“脑子能转得动了,就好好想想,你去见青苗科研基地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们知道了。
方渡燃迟缓地思考,他们知道了多少?
“你以为他们会帮你?”魏杨看到他流露的茫然,乘胜追击:“你想让他们怎么帮你?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能离开实验室吗。”
方正海也紧盯着他:“你跟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你给他们提供数据了?”
方渡燃没做声,方正海带着自负般的骄傲强调:“青苗的人成不了气候,帮不了你的!只有我能让你变强。”
方渡燃想起来方正海曾经就在青苗基地,是手机被做了手脚,他万无一失,那天去青苗基地做检查,居然忘了换手机。
去清原市的时候他都记得换备用机,那天全因为他借着去郁月城家玩的由头,没预料到麒麟研究所的人就是郁闻礼,可以那么快的就地展开检查。
捋清之后方渡燃反而如释重负,就这点破事,就这点一如既往的下作手段。
他扯起嘴角冷笑:“你除了拿麻醉.枪这种小玩具对付我,还能干什么?有本事你杀了我。”
方正海难得展现出压抑的火气:“你不用来激怒我。歇斯底里不是一个品格优秀的Alpha会干的事。”
方渡燃眼神也不给他。
方正海审视着强行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的方渡燃,发现他的手臂在发抖,看来药效还是有的,是方渡燃骨头太硬。
“还有你的标记,是怎么回事?”他质问道。
哦,还有标记。
方渡燃后知后觉地想,郁月城贴在他脖子上的信息素阻隔贴,刚才险些被那个发热期的Omega撕下来。
“凭你的本事,能轻易让人标记吗?”方正海走近两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道。
方渡燃的不回应让他原本忍下来的愤怒翻起来。这个马上成年的Alpha是他精心的杰作,他比那个人付出的要多得多,这是他一点点打磨出来的。
原本站在方渡燃这边,让魏杨给他点时间的态度扭转过来。
他用麻醉.枪指着方渡燃的脖子,恨铁不成钢:“我投入这么多,千辛万苦把你培养出来,培养成一个Alpha,就是为了让你拿去给人标记的?你知不知道你要废了?!”
“那不正好。”方渡燃掀起眼睑,轻飘飘道。
是因为他身体里的平衡被打破了吧。
郁月城的信息素,评级为S的Alpha的信息素,多少会影响到他这个人造的赝品。
难怪方正海气成这样,恨不得让他立马交.配生出来新的实验品。
他要废了。
方渡燃求之不得。
魏杨像是可以洞察他的心思,这时出声骂道:“废物!我看走眼了,你就不配做一个Alpha!”
方渡燃的手机在外套里面震动,打破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魏杨已经把手机拿走,边出去边接起来。
对面是少年清朗的声线:“你回学校了吗?”
魏杨挑眉,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的方渡燃,把门关上:“方渡燃请假了,你是谁?”
郁月城从来没接触过方渡燃的监护人,对方的声线却不算陌生,他警惕起来:“我是他的同学,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班主任从三中拿了模拟卷,让我问问他要不要。”
“你先替他拿着吧。”魏杨说。
“好。”郁月城说。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很轻微的骚动,像是隔着屏障,闷闷的。
很细微,但他发现了。
那动静很快又消失。
“还有事吗?”魏杨问。
郁月城冲身边的人指指自己的手机:“没有了,麻烦您帮我转达一声,问问他班级记录本放在哪里。学期末要统一整理交给年级组,他是班长。”
“可以。”魏杨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176章 全城搜索
郁月城沉默片刻, 有种很难辨别的熟悉感。
对面的人他一定没有见过,他没接触过方渡燃现在的任何亲眷或是监护人, 方渡燃在国内应该也不会再有别的照看他的亲人。
这就是方渡燃的监护人?
学校那边告诉他方渡燃已经离校三天,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周内他询问许烈阳的时候方渡燃还在学校里,就一个周末。
方渡燃的背景特殊,对有可能发生的危险,郁月城在说真话和编排之间选了真话。
如果对面就是那个在青苗科研基地待过的人,他应该知道基地的负责人是郁闻礼, 稍加打听, 哪怕是上网搜索,也应该知道郁家。
多少就应该对方渡燃的交友谨慎一点,知道他也有郁家的朋友会关心他。
“我是郁月城。是班长的前桌。”郁月城回道。
他刻意拉长通话时间, 身边几个显示屏上正在根据信号的基站开始定位,他口吻放松些说:“这学期刚转学到青训十二中,班长在校园生活上帮了我很多。”
魏杨渐渐皱起眉:“你们关系很好?”
郁月城目光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值,还有另外两块面板上跟踪解析出来的地图,显示定位已经超出榕城的市区范围。
“我觉得是。”他说。
郁月城等了等, 对面没有回应, 他又试探道:“您是他的家长吗?这是他的手机,他不方便接电话吗?”
“嗯······”魏杨心不在焉应一声,把烟头摁灭在走道生锈的窗框上。
“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 我能去看看他吗?”郁月城说。
“你跟他什么关系?”魏杨突然问。
郁月城仅仅迟疑一秒,眼看定位要追踪上实时位置:“我是他的同学。”
意识到这句话已经说过了, 他补充道:“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魏杨没有任何铺垫地直接戳穿:“是你把他标记的。”
郁月城在办公室里怔在原地, 对面的信号也突然模糊起来,被干扰到无法继续深入。
可能是心有灵犀, 他心里突然发慌,方渡燃一定是出事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把方渡燃标记了。
科研的范畴内,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结果。
他标记了一个注射过人工信息素并且基因改架过的Alpha,一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
方渡燃被发现了。
······也对,脖子后面的咬痕和信息素阻隔贴,谁会不知道。
“我说对了。”魏杨在他停顿的间隙肯定道。
“嗯。是我标记的。”郁月城说。
魏杨不作声,脸色凝滞。
郁月城接着说:“我没有想过逃避责任,我也是个Alpha,如果给方渡燃带来身体上的伤害,我负全责。您愿意的话,我可以立刻登门拜访。”
“不需要告诉我你们的事,以后离方渡燃远一点。”魏杨说完就挂掉电话。
对面的房间里,陈优还因为发热期到来时,受到Alpha高强度的压迫和排斥蜷在沙发上崩溃。
发热期被拒绝的Omega本就会因为心理因素怀疑自己,他又感受过方渡燃强悍的力量,却没有一滴是分给他的,此刻魏杨推开门,他的眼泪还在往下掉。
魏杨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抑制剂扔给他。
陈优满脸泪花从沙发上抬起脸看他:“老板不给我吗?”
“你连一个毛小子都搞不定,还想让我陪你过发热期?”魏杨抓住他的头发把Omega红扑扑的脸抬起来:“你不是本事挺大的吗?”
“他的信息素太奇怪了,我闻不到,但我、我好像能感受到。”
陈优脆弱的双眸仰望他,胆怯又坦诚:“那跟您的不一样。他不欢迎我,很排斥我,他在攻击我······”
“会有Alpha用下半.身以外的地方攻击一个发热期的Omega吗?”
魏杨笑地阴恻恻道:“你自己信吗?”
陈优缩起来自己的双腿,头发被抓得疼,也没有反抗:“我没有撒谎,老板。”
光线从斑驳的玻璃窗照进来,不够明亮,但因为恰逢正午,也足以照亮房间里的情况。
沦为物品般去执行任务的Omega,在光线洒上来时,瞳仁显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深褐色,没有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那么耀眼,也已经与众不同。
至少在某一方面,他们的基因里有相似的瞳色倾向。
自然光下黑色的头发,也在阳光下透出来棕黄的偏色。
魏杨看着他在日光下显现出来的特质,目光越发阴沉,最后一把甩开。
“不需要我教你打抑制剂,忍不了就进去。”
陈优低下头,纤细的手臂去够被扔在地上的抑制剂,魏杨还嫌不够似的骂了一句:“里面有个现成硬着的Alpha,自己没本事就滚蛋。”
陈优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刚拿到的抑制剂“吧嗒”掉下去,又默默捡起来。
魏杨关上门出来,方渡燃待的房间里又传出来一阵打砸声。
他走过去推了一把,发现门从里面上锁了。
干脆独自下楼盘算。
方渡燃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完全不担心里面能发生什么。
至于方正海,既然总要体现出自己对方渡燃的影响和把控,那就让他自己去把控。
魏杨能看出来,方正海处处都在把方渡燃当作他完完全全的所有物一样彰显主权,急不可耐地显摆和维护,自以为用点药让方渡燃听话,方渡燃就是他的了。
一个拿标本做实验的执行人,整天只知道泡在实验室里的呆子,没有他来操盘,这个项目连根毛也看不见。
居然也会妄想把方渡燃的实验结果据为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像个笑话,做法更是直白地连心机都算不上。
不过方正海一直都这样,他不介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让他做梦。
况且方渡燃的性子太差,只要玩不死,是需要一点颜色看看。
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领到这么个没用的残次品。
一直以来的计划都被打破。
一个被Alpha标记过的Alpha。
还不肯配合产出下一代的Alpha。
跟垃圾桶里的破烂没什么区别,他投资的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
方渡燃可能已经毁了,挽回是方正海该干的事,更重要的是得让他留个种下来。
项目开展这么久,不能因为一个实验品毁了就功亏一篑。
·
“查到了吗?”
郁月城通话的信号刚一掐断,就去看已经定位到大致范围的卫星地图。
“有信号干预,没办法精准定位。”女技术员摘下耳麦对他说。
“这是哪里。”郁月城指向显示屏上没有标记,也没有任何注释的一处。
常维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榕城下属的五桥县。”
“确定吗?”郁月城说。
“确定,不会错。”常维说:“我的卫星信号是嫁接在可靠桥梁上的,绝对不会出错。”
郁月城:“车程多久。”
“走省道三个小时以上,走国道转五桥县的隔壁县域横穿过去,预计······”
常维盯着三维卫星地图在脑海里计算:“把摄像头的路段排除,最快可以两个小时。”
“不过我们有备用车,必要情况下,开两辆替换,司机可以担责。”他特意侧过身对郁月城说。
郁月城瞬间听明白,意思是超速可以搭辆车和一个人进去:“你准备一下,带上装备。不用带人,就你跟我,再叫上我大伯,我们去。”
方渡燃的身体太过特殊,这是他的秘密,郁月城深知不能多一个人发现。
人的确太少了,常维只应不问:“是。”
雇佣的安全团队是可靠的,这几天他们查到了不少东西。
常维雷厉风行,郁月城刚说完,他就亲自去库房里挑选装备,再开去公司的车库里找合适的下乡的车。
这个人跟他们也算有点渊源,高中的时候是小姑的同学,大学高考失利,上了几年警校,毕业时放弃分配自己开商业安保公司。
表面上是承包私企小到门卫站岗,大到企业内部电路人员的安保问题,实际上业务范围非常广。
网络检测,舆情监控,企业和个人最详细的背调,合伙人暗地的利益纠纷,内部资源安全性等等,只要跟企业安全问题有关的,不论是硬件还是软件,全部都做。
尤其在调查资源和网络安全这块是行家。
郁月城跟他们共事这几天,看到了这个隐居在居民楼里面的,掌控安全监管这方面的公司的强大实力。
他不知道自己这股预感从何而来,但他能肯定,方渡燃现在一定过得不容易。
也许已经有了危险,带着那样一个标记回去,不会被轻易放过的。
开了七座内部改良过的SUV,后座可以完全关闭隔绝开,郁月城把方渡燃有可能身体不适的情况都想到了。
没有任何起初的契机,他就是知道,这时候方渡燃一定不好过。
他所在的生活,他的身边,他的背景,自己应该要带他出来。
至少要看到他安全。
如果方渡燃仍旧不愿意他插手,他需要看到方渡燃好好的,要护着他好好的。
“精确定位只能定位到两个信号站之间。车里有实时直通公司的内部网络,你再打个电话试试,看还能不能定位更准一点。”
郁月城拒绝了要加个司机的想法,方渡燃也不希望看到这么多的人,能越少越好。
常维一边开车,一边在地图上看最近的路线,熟练道:“现在在两个县城的交界处,我们的车进去,找起来容易打草惊蛇。”
郁月城没应声。
郁闻礼还带上了应急的药品和外伤手术箱,看他望着手机不动,问道:“怎么了?”
“我九十分钟之前打过,他让我离方渡燃远一点。”郁月城语气平平地说。
没有失落,也听不出情绪。
“方正海说的?”郁闻礼问:“你担心打了影响小燃的安全?”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郁月城看向他,突然问:“方渡燃在国内真的没有亲人了吗?”
郁闻礼有些意外:“当然没有。他母亲的葬礼,唯一剩下的她母亲那边的亲人,从国外回来,只带走了一点骨灰。”
郁月城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个,所以他又想了想:“他母亲那边的亲人很早就移民了,也是廖茵茵性情刚烈,看着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实际上为了跟小燃的父亲在一起,吃了很多苦。因为她坚持要嫁给方正业,被家族分了家产以后除名了。他父亲就兄弟两个,药厂破产,家毁人亡,国内哪里还会有亲人。”
郁月城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那个人给他的感觉。
······不像是方渡燃的监护人。
但同样也不像是方渡燃的家长。
按照常理,他第一次接触,在电话里,应该是很陌生的,他也并不觉得陌生。
郁月城从小记忆力好,学习能力强,很少有对自己判断产生怀疑的时候。
“你发现了什么?”郁闻礼适时问。
“我觉得方渡燃身边不止一个人。”郁月城说。
“实验室肯定不止一个人,需要一个团队来运作。”郁闻礼说:“就算关键部分他不经过别人的手,杂七杂八的事情总要有人做。”
郁月城摇摇头,手指在电话号码上滑动:“我是说,他的亲人,或者说,在他生活里的直接利益相关人,好像还有别人。”
“郁公子,要进县城了。”常维在驾驶坐打报告。
郁月城暂时放下自己的困惑,又打了个电话。
他们开着车想找到信息反射最强的地方,然而这一次迟迟没有人接。
等待的时间越长,郁月城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
·
手机在桌面上无辜地震动。
姓名上显示了郁月城,头像是一个特意挑选过的白色的长毛猫的尾巴和背影。
魏杨看着这手机孜孜不倦地动,视线愈发锐利,拿着手机踢开楼上的木门,把正在震动的手机甩给方渡燃。
瘫倒在墙角底下的方渡燃一半身体支在墙上靠着,直接坐在电壶打碎的内胆碎片上,有新鲜的血腥味穿插在浓厚的Alpha的戾气里面。
一地大大小小的内胆碎片上挂满红色血液,少年的手心里也正在往下滴落。
手机砸在身上,再掉在地上,方渡燃慢腾腾回过神。
模糊的视线里白色的毛茸茸的头像印在眼底,神经的反应很迟缓,他的大腿上还歪歪扭扭扎着两支液体颜色不正常的麻醉.针。
心脏却先一步被揪紧,莫名就难过起来。
方正海认得这是他同学的姓名,看了眼表情呆滞的方渡燃:“这么久没反应,看见他就有反应了。我记得这是跟你一起打球的同学,很好看。是个Omega吗?你喜欢他?”
“他喜欢的怕是个Alpha。”
魏杨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不然怎么沦落到让Alpha标记。下贱!”
方正海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他的照片我看过,你们的学校发了不少,体型比例也不错。早知道你对他有想法,你应该带过来让我看看。”
方渡燃似乎彻底变成一只无法反抗的困兽,大腿上因为他的挣扎打弯针头的麻醉.针也是兽用的。
好像回到了笼子里,那些让他熟悉地,没有人类尊严地,无休止地,你死我亡地徒手争斗。
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他力大无穷,可以几天几夜的战斗,撕碎比他高比他大,比他更凶残或者比他还要更冷血的动物。
躺在它们的碎尸旁边闭眼休息,身上的戾气和强悍的力量可以吓退一小部分弱者。
然而现在,他的手臂也抬不起来,他的信息素在疯狂涌出来。明显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流失,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
他想要愤怒,可是愤怒是什么?
方渡燃很茫然,甚至一时分不清这是哪里。
面前的人是······是方正海,是那个逼他沾满血腥味的恶魔。
还好。
还好他还知道这个。
还知道、还知道地上手机屏幕上有一只大白猫的头像。
喘不上气。很难受。
方正海把手机捡起来,拇指虚虚按在接听键上:“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他的体格如果达标的话,说不定他也能成为你的一部分。”
方渡燃的目光定格在半空中,大脑在极为缓慢地思考,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将意识消耗掉,兽用麻醉.针的效果也在一定程度上致幻。
“被他标记,你只能成为一个废品。”
方正海手里拿着麻醉.枪,语气温和地微笑:“如果带来给我,我也许能让他真正成为你的一部分。用上你喜欢的Alpha的基因,不好吗?”
魏杨思索几秒:“可行?”
方正海笑容变大:“当然不可行。人类的基因怎么能改变他这个强制分化前的Omega。但如果他那个朋友是个评级S的Alpha,我很想看看,完美的Alpha是什么样。”
“不用如果。”
魏杨站起来,直接道:“那是个评级S的Alpha。”
“什么?”方正海睁大眼。
他从来没在数据上收集到真正评级为S的Alpha活体,只见过他们超高的数据,仿佛不存在一样神秘。
“你应该多接触一点有用的人了。”
魏杨斜睨他:“你在实验室待的时间太久了,连真家伙都没见过。”
他叹了口气,似有唏嘘:“他们那个圈子,应该不止一个。不过都是家族秘密,不会曝光出来。”
方正海此刻看向那个头像和姓名的眼神都变得狂热,迫不及待想去接触一下这个货真价实的评级S的Alpha。
方渡燃在听力也不通畅的情况下,隐约听到了评级S、Alpha。
这样的Alpha他不认识几个,只认识一个郁月城。
只有大白猫。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郁月城。
为什么郁月城的名字会出现在面前的场景里······
显示屏上的头像在方正海按下去的瞬间被方渡燃一脚踢开。
少年眼底透出来血丝,身体里的血液流速加快,手臂上的血管隐隐约约地鼓起来,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拉长,跟野兽无异。
“滚,别想打他的主意!”
Alpha原本就厚重的戾气激增,逼退方正海好几步,魏杨也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去关注被按下接听键踢开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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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带着刀口的甜蜜
“什么情况?没人接?”郁闻礼问。
郁月城把放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 打开免提,里面是呱噪的摩擦声, 非常刺耳,紧紧贴着手机传过来,是听筒正在被损坏,紧接着立马就有拳打脚踢的声响响起来。
每一击都沉闷结实,是实打实在攻击。
单从声音来分辨,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却意外地没人在呼救和哭喊,沉默的暴行如同投石入水, 掉进深渊里没有一点回音发出来。
正常人是不会在遭受袭击的时候没有反应的, 只有特定部门里那些意志力坚定到可以直面死亡的工种才能这么咬紧牙关,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已经失去意识。
郁月城忽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冷静回想。
最后那句话,能肯定是方渡燃的声音,他的状态很不好。
以方渡燃的能力,是不会成为被攻击的一方的,他很强。
可如果, 他没有反抗能力呢?
什么会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他是见过的。
像是之前陪伴方渡燃度过的易感期回潮,那时候方渡燃就瘫坐在浴室里。
明明有危险的气息挤满狭窄的空间,他闻不到味道, 身体可以确切感受到,有浓厚到几乎快化为实体的攻击力贴在皮肤上, 是身体会发出警报的程度。
那是方渡燃身上散发的信息素。
尽管眼前的身体在发烧流汗, 回潮的生理反应很强烈,本该是Alpha要释放冲动的时候, 方渡燃可以忍耐住到达边缘的胀痛沉默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是虚浮的。
在Alpha身体上出现的回潮,不该是这样的。应该和易感期一样。
这是那些人干的,是他的监护人干的,有关方渡燃不好的一切都是这些人造成的。
他能肯定,绝对不止方正海一个人。
那这次呢?
他们也可以轻而易举用药物去让方渡燃失去反抗能力。
他的身体变化总是伴随着生理期,跟他身上性别扭转的项目有直接关系。
郁月城心上一寒,这样单方面的凌虐和控制对方渡燃来说,会不会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
而是习以为常?
这个可以直接认定的猜测,要比知晓那些写在纸张上面的记录还直接。
除了失去意识,特殊工种,对方渡燃来说,还有可能······他会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被做些什么,然后无法反抗接受任何暴行和一次次的身体实验。
这就是他在方正海那里的生活。自己难以想象的生活。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又一次,所以方渡燃不会出声。
他那么强悍,骄傲,他总是会仰起头的。
他不会示弱、讨饶。
可能还不只是药物控制,施暴,还有别的更难想象的过程。
方渡燃检查的那叠档案他仔仔细细地看过,动物和人类之间的生物壁垒要打破强行融合,就像战争年代记载在史料上面那些罪行。
被他人任意操纵自己的身体,性别,人生。
郁月城在此之前,从未想过就在自己目所能及的范围里,居然会有这么纯粹的恶存在。
中心点还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都标记过方渡燃了。
那是他的Alpha。
“有追踪到吗。”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郁月城没有影响常维不断联络总部的行动,等到一个暂停的时间才开口。
车里紧绷的气氛拢上一层忧虑。
常维摇摇头,没有出声。
他刚刚反应敏捷,在信号接通的同时就打方向盘朝中心点开过去,期间电话还在接通中,信号图上面的红点却始终在一个范围边缘闪烁。
总部那头动用了好几个不同的方式试探,也无法准确连接起先前那通电话的具体方位。
郁闻礼则在心里判断,这种程度的殴打,会在方渡燃身上造成什么样的外伤和内伤。
他的身体数据异于常人,要准备的应急药品也不一样。
最后常维将车停到一处狭窄的老街道上,已经远离县城的中心区域,目测快要深入村子里了,被荒废的老街上连人也不见几个。
他一边拿着设备火速下车,嘴上争分夺秒地交代:“还是不行。信号被屏蔽了,对方的设备很专业,大概率是军用反侦察的。我们需要徒步,目标在方圆二十公里以内。”
“徒步太慢。”郁闻礼说:“肯定有人重伤了。”
常维从车里拽出来两包常用的登山器材扔给后座,示意郁闻礼脚上的皮鞋:“换上鞋。”
三个人下车之后,常维从车里的后备箱拿出来一辆折叠的山地自行车:“听声音是水泥地面,方圆二十公里一共一百五十二户水泥房,全部集中在这个山坡上面。开车动静太大,找到人先骑车回来把车开过去接人。谁骑车?”
郁闻礼自然要把最安全的事情交给自己小侄子:“月城骑车,我先跟你去找······”
“我跟常维去找,大伯等我们消息。”
郁月城从常维手里拿走带对讲机的手表叩在手腕上打开,内部信号不会受到信号干扰器的影响,刚一戴上就自动识别他的面孔激活。
“你不能去。”郁闻礼说。
这里骑上去费劲,郁月城单独行动去找人肯定要比他快,面对危险的可能性也更大。
常维显然更听命于雇佣自己的老板,把防身的匕首扔给郁月城。
郁闻礼强调:“月城,我是要对你负责的。”
“大伯应该放心我。”郁月城训练有素般把匕首直插入腰后,拉紧休闲裤的绳结以防掉落,从器材包里拿出来绝缘宽胶带蹲下身往脚腕上利落缠上几圈,把裤腿的口收紧。
郁闻礼在情感上并不支持,但是郁月城行动迅速,不到两分钟就准备好。
常维从崎岖不平的盘山公路往南坡跑,郁月城一脚踏上向北的泥土,从山坡的阴面爬上去。
他身形灵敏,借力使力踩住枝桠攀爬,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郁闻礼面前。
郁闻礼从后座里面拿出来刚才配好次序的急救包背上,跟着常维的路线骑行上去,自从工作以后,他鲜少有这样类似极限运动的活动,没修建好的盘山路,另一侧就是山底,连防护栏也没装。
“我到了。别影响到居民活动,有些房子还有人在住。”十分钟之后常维在对讲机里说。
“嗯。”郁月城把耳机往里塞了塞,北边住的人少,房屋稀疏,要比常维去的南边偏僻,距离也远上一大截。
郁月城只是凭很简单的直觉,越偏僻的地方可能性越大,方渡燃是个特殊的Alpha,想囚禁他需要空间,隐蔽在人群里面的可能性小,被方正海带进山里方便行事的可能性大。
在人少的地方,他身上不同于常人的信息素也会更容易散开。
视线里一个三层的自建房露出来一个角,他蹬了一脚爬上平地。
这周围的植被覆盖率很高,郁月城沿着房屋的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土上。
他要做到最清醒,最冷静才行。
现在需要他的判断力,三个人里面只有他了解方渡燃最多。
周末A市下了一场雨,下到榕城这里就成了大雨,脚底下的泥土都一踩一个坑。
搜寻的时候头脑一刻都没停过,郁月城分析过很多,包括方正海的目的。
方正海自己有两个Omega孩子,也许是拿方渡燃做牺牲品来实验,得出有效药剂和操控方式给那两个孩子用,让自己的后代从根本上成为上百年前传统意义上的“强者”——Alpha。
也可能是利益趋使,现实里还存在很多这样的人或组织在注资。他要针对性地盘查国内的个人实验室和暗地里的集资机构。
再或者,方正海是个在基因研究上的疯子,郁月城知道在生物基因领域的实验上,走向道德对立面的研究人员不乏有功成名就的。
连这样扭曲的可能性他都想过。
一直挥之不去,缠绕心头的却是方渡燃的不理智。
方渡燃知道自己所处的立场和现状,清楚所有发生在身上的真相。
方渡燃才是局中人,他应该明白轻重和分寸,明白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还要让他来标记。
那晚的每一次邀请,甚至脱掉上衣把后颈送到他嘴边让他咬下去,每一帧甜蜜都带着刀口,扎的是方渡燃自己。
那本来是他们珍贵的记忆。
他在时空交错般美轮美奂的场景下,跟从小就认定的伴侣做了标记。
原来都是建立在方渡燃的任性妄为上。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这样不负责。
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这种肆意妄为跟小时候如出一辙,可是郁月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方渡燃不信任他,却把最好的最柔软的东西都给了他,自己需要承担什么后果也只字不提。
郁月城挨家挨户去找,这边基本全是没人住的房子,屋子前的水龙头已经生锈。
没有锁门的废弃房子,他也走进去,用直觉感受有没有方渡燃留下来的痕迹。
有人居住的房子,都是些留在这里的当地居民,不能肯定这些人是不是方正海一伙的,他要对每一个处每一个人都保持警惕。
所以全靠他自己判断,在几十处房屋花了几个小时查找蛛丝马迹,还要提防被人发现。
周围还有好几处隔着山坡零零散散的房屋。门前小路已经不见,一看就荒废许久,门前的山体多有滑坡,他也挨个攀爬出一条路去搜。
郁月城从来没有对第二性别产生过什么有差异的想法。
他一直认为每种性别都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无可替代,生而平等。
然而就是现在,他突然希望自己或者方渡燃,有一个可以是Omega。
他不会介意作为Omega的方渡燃咬他,他也同样标记过方渡燃。
只是如果作为Omega的话,那么被标记过的Omega就算离得远远的,他站在这些房子外面,也能作为Alpha跟方渡燃产生生理感应,仅凭一丁点信息素,就能捕捉到自己受伤的Omega。
哪怕方渡燃的信息素没有味道,标记产生的生理纽带也会有特殊的感应将他们结合起来。
或者他做Omega也无所谓,只要方渡燃健康、安全,他能找到就好。
天色从白天到了傍晚,再到晚上。
一百五十几户人家被他们全部搜查确认过,一无所获,郁月城正在另外一面山坡上排除剩下的零星那座荒废的房屋。
常维过来碰头,郁闻礼也在。
时间的拉长在救援中是最煎熬的,完全无法联络的情况下更为磨人,老板们能亲自出手的都不多,坚持到现在任何一句怨言也没有的更没见过。
常维看向郁月城,发现少年的侧脸沉着专注,看起来一点儿松懈的念头也没有,一脚脚踩着滑坡往上走。他和郁闻礼紧跟其后。
晚上林子里气温越来越低。
从山体滑坡的地方爬上来,郁郁葱葱的树木几乎遮挡住视线,夜色浓稠,连树干都看不清。
郁月城一言不发直直地往里面走,这是一个上坡路,一行人直接走进林子里。
“郁公子。”常维小声喊道。
“别说话。”郁闻礼打断他。
郁月城就像有目的地似的朝着南面的山坡一直往里踏进去,月光偶尔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枝照在他的脸上,神情凝重。
只剩下三个房子没搜了,还有两个在另外一面山坡上。郁月城渐渐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感觉。
随着步伐地深入,周围的空气明显变得不那么自由。
无形的压力似乎分散在四周,越往前走,受到的压迫感就越大,像是把他往外推。
这是他能承受的范围,他看了一眼常维,对方从裤兜里掏出来药片递给郁闻礼一颗。
常维自己也吃了一颗,然后将药片一整板都递给此次行动的老板,郁月城摇摇头没有接,脚下的步子从林子里走出来,终于停下。
三人面前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
右边就立着一座寂静的两层水泥房。
才晚上八点,不到睡觉的时间,里面没有灯亮起来。
远处看是荒废的房子,顶上的烟囱塌了一半,离近这院子也没有一点生机。
常维是Beta,吃过隔绝信息素的药片之后,正在调整呼吸。
来的时候他提前了解到,作为这次目标的Alpha信息素跟普通的Alpha不一样,现在还不能确定这股异常的后果,他已经提前做好准备。
郁月城和郁闻礼都是Alpha,他们对信息素有天生的直觉。
这座房子周围的空气压强都被改变了,有足以令普通人呼吸困难的气势,是不分性别都可以体会到的。
即便他们作为体能和指数都在高阶的Alpha,也同样感受到危险的压迫力。
如果这就是方渡燃的信息素,那等同于实体的攻击力在空气中沉默发酵。
郁月城就像察觉不到一般,脚步没有任何迟疑地走进荒院里。如月色般皎洁的少年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
然后停在跨上台阶的地方,侧头往一旁看了看。
郁闻礼吃过口服式的短效信息素隔绝片剂,只能减轻掉那股来自Alpha的压迫感,却没法阻止本能在报警。
在小侄子有反应的第一时间,他也发现了。
是动物面对危险天生的警觉性。
这院子里是切实的没有生机,在林子里的时候,他们还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叫虫鸣,此刻全部消失。
突如其来的寂静无比异常。
寂静得像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里发生一些事,腰椎颈椎和筋膜不太好外出治疗了一段时间,刚回来,没有忘记这本文不要乱想!虽然身体是有点不好,但是已经能报平安了,谢谢同学们关心,现在好多了,不能久坐,文有存稿进度不会有问题,没一次全发是因为打算大修精修。
宝贝的追更和关心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写更多更好的文。
第178章 炼狱
常维朝郁闻礼打个手势-要不要他先进去?
作为Beta的他吃过隔绝药片对信息素的感知更加模糊, 只凭多次任务的经验断定这里大概发生过什么。
涉险的事情不能让老板来。
郁闻礼看向郁月城,身体逐渐适应起四周的氛围, 这气息他似曾相识,很像是方渡燃身上散发过的攻击性,很强势,体感又完全相反。
面前的异常是沉闷的,可怕的,空气像是流动缓慢的混浊液体,浓稠, 压抑, 覆盖住整个二层水泥房。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阴暗的残忍的东西。
方渡燃曾经从身上散发的戾气,也是一样的野性,却是鲜活的。泛着顽强的生命力。
Alpha的本能不会出错, 这里不管是不是方渡燃,都一定不正常。
常维先一步走过去尝试推门,发现上过锁。利落翻出来工具撬锁,尚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未免打草惊蛇, 他动作尽量静声。
郁月城抬头看向二楼空空的阳台, 往房屋的另外一侧走过去。
死亡一样的寂静萦绕四周,他们像在深入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郁闻礼紧紧跟上去, 然后就看见自己担忧的小侄子踩着排水管道往二楼上爬。
他没法喊出来让郁月城小心,这情况也不能挡在小侄子前面, 把背上的急救箱扣牢固, 顺着郁月城爬过的管道也翻上去。
阴沉沉的荒院里,尽管已经再三小心, 鞋底发出的声响也格外明显。
二楼的墙面上是个老旧推开式的窗户,玻璃只剩下一小半悬在窗框上,断裂的切口散发寒光。
郁闻礼低头看向地面,森冷昏暗的光线下有几块碎玻璃在反光。窗户是被人从里砸破的。
本就担忧的心绪更重,他发现的东西,郁月城也肯定都发现了。
这房间里一定有什么。
但走在前面的少年始终镇定得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学生,他目的明确,不受情绪干扰,比常维这种专业行事的还要敏锐冷静。
郁闻礼是看着他长大的。郁月城的教养很好,性情也好,现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冷静到埋头苦干一言不发,心里八成越不好过,就连了解方渡燃身体异常的他也很非常担心。
郁月城撑住管道直起身,在窗户外扫了一眼,里面很暗,似乎没有人。
不对劲的直觉加倍强烈,他几乎能肯定这里一定有方渡燃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吃任何干扰感知力的药物,浓稠的带着攻击性的信息素和久久不散的低气压,把事态推向不乐观的趋势。
方渡燃目前的身体和所经历过的生活,他无法预设出会发生什么。
未知第一次让他恐惧,郁月城害怕了。
他连假设都做不出来。
行动不受影响,郁月城扒住窗框行动敏捷地钻进去,只想更快一步见到方渡燃。
手指突然在窗框上摸到粘腻的东西,刚落脚站在房间里,一股血腥气从信息素的夹缝里透出来。
郁月城明白了,手指上是血迹。半干的。
这里有没有人在都不再重要,被发现也无所谓。
方渡燃出事了。
凌乱的床上有斑驳的深色痕迹,地上是大片的水渍,眼睛适应过这样昏暗的光线,他一步步踩着不知道什么液体走到门边。
鞋底碾压了好几次的碎玻璃似的东西,刺耳尖锐,他也毫不避讳,径直找到白炽灯的拉线打开灯。
房间亮起。
郁闻礼也从窗户翻了进来,顿时愣在原地。
郁月城转过脸,简陋的床上有方渡燃的外套,那些斑驳的深色痕迹都是血点子。
地上趴着一个成年男人,腺体处的皮肤被剜掉一块,淌向地面的血迹已经在脖子上凝固。不是利器伤的,像是被手指生生挖掉一块肉。脖子上有被掐过的青紫指痕。
后背和大腿上歪歪斜斜地插着几只的注射器。
地上是水渍和踩过的电壶内胆,桌椅断了腿一片狼藉,那些打翻的液体水渍都成了红色的血水,蔓延在狭小的房间地面。
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他就站在其中。
鞋上的泥泞和血水融为一体。
触目惊心。
仅凭眼前的场景,这里肯定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
郁月城上前踢开地上的男人,被压在身下的麻醉.枪露出来。
他的感觉没有错,如果这个人受伤了,那一定是咎由自取。
因为方渡燃是不会有这些不重样的注射器的。
一个被迫无法反抗的少年,和一个手持麻醉枪,携带这么多未知注射剂的成年男人,力量和手段从来不对等。
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应该就是这场斗争的开始。
他猜对了,方渡燃是被打过药,所以电话里那场暴行如此沉默。
郁月城尽量让自己强行保持冷静,直到他拿上方渡燃的衣服转身走出去,不小心踩在什么东西上,低头一看。
破旧的木门底下是方渡燃的手机。
因为被他踩了一脚亮起来,带着血点的锁定屏幕上是他和方渡燃曾经在球场上的合影。
只是方渡燃把自己那边都截掉了,只剩下他在地上的投影,远处还有灿烂的晚霞和球场。
别人认不出来,这只是张风景图,可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方渡燃特意截出来的,整个屏幕上原本的双人的倒影只被留下他的。
只有他。
一直万分紧绷的神经突然被拉断,鼻尖发热。
郁闻礼在后面简单查看过一下男人的情况,走过来道:“小燃很勇敢。”
“你觉得是他。”郁月城声音发闷,把手机放进自己兜里。
这里的门居然也是从外锁上的,他提起劲扣住门锁往内一扳,老旧的铜锁清脆断开。
“力量悬殊,这是专业的器械,只有他能在中伤的情况下办到。”
郁闻礼知道郁月城想要的是肯定,于是更加明确道:“他应激了。通过他之前提供的资料,信息素加速流失的时候,他的身体和意识都会失控,具备强烈的暴力倾向。”
“应激的后果是什么。”郁月城打开门走进去,目光跟着楼道里已经干掉的带着血色的脚印走。
“他没说过具体的危险指数,只知道他长期需要方正海提供给他的人工信息素保持生理平衡,按照目前来看,这种攻击性不小。刚才那个人就是方正海,要是伤在大动脉上,现在应该离死不远了。”郁闻礼跟着他下楼。
“小燃看样子不是手下留情,那些注射剂我都提取了,地上有两支是兽用的高浓度麻醉针,应该已经给他打过,还有亢奋剂和两支药品不清楚,他现在身体很虚弱,还能反抗全靠他的意志力。根据他人工注射信息素的规律,信息素大量流失,他很有可能正处在易感期。”
郁月城从嘴里轻声吐出来几个字:“······人为操控。”
郁闻礼遗憾地确认道:“对。他所有的数据和反应,目前来看,都是人为操控。”
能给实验品用的药物,肯定经过精确计算,能完全掌控方渡燃行动的,方正海现在能反过来倒在地上,是出了岔子。
这在实验里是失误。
另外两支药剂很有可能是催生方渡燃易感期爆发的。
让他易感期爆发,还要让他失去反抗能力,他们想做······
郁闻礼有点不敢再往下推测,这种手段看上去太像是用来给实验品强行交.配。
他至今还是很难用科研人员对待任何一个实验品的态度,来衡量方渡燃这个鲜活的生命。
能推测出方渡燃当时的应激状况很强烈,被强制爆发的易感期在生理层面上是能损坏器官的,不同于正常的Alpha易感期。
在没有专业的医疗救助或者有标记关系的伴侣陪同时,身心的痛苦无法缓解,身体都可能因为器官长期发胀导致血液循环不畅。加上各种药物带来的体能虚脱和致幻,还能反抗已经不容易。
没有意外的话,方渡燃行事也算小心,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争执。
地上的脚印突然多起来,气压让人越来越难受。
破废的楼梯道声控灯倒是很亮,郁月城转过楼梯拐角一眼看到靠在楼梯道上的方渡燃,正背对着他。
担忧的心情并没有缓解,而是瞬间提到嗓子眼,他两步跨下楼蹲下身去看。
方渡燃低着头歪倒在墙面上,发梢潮湿,半张脸上挂着淋漓的血迹,黑色的体恤黏糊糊地贴在上身,裤子滑在胯上被解开拉链,露出来的内裤底下是隆起的一大块。
像极了他易感期回潮那天独自呆在浴室里。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身上沾的不只是汗水,那些粘稠的东西全是新鲜的血液,他碰在指尖还是热的,因为方渡燃体表高热正顺着汗水在流淌。
猩红的,带着热气,沿着少年的下颚线滴落。
一滴滴砸在地面上,已经聚起来一小块。
看着像是头上、脖子上、手背上没有一处完好似的。
郁月城的心脏都在抽痛,无暇顾及其他,一把搂着他抱起来,空落许久的胸腔这才填满。全是酸楚的。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来,怀里身体被一股力道往下坠,郁月城发现方渡燃垂落的一只手腕被锁链缠住,另一头拴在楼梯护栏上。
谁把他锁起来······按照上次易感期回潮的样子,他的裤子也不会是自己解开的。
方渡燃发生了什么!
这群人想干什么?
郁闻礼走过来帮他拿上方渡燃的外套,郁月城抽出来腰后锋利非常的匕首开始挑断锁链的钥匙孔。
再一抬头这时看清方渡燃的视角正对面——几步楼梯底下的大门口,堆着一大摊血糊糊的肉泥。
失而复得的劲下去两秒,他才意识到浓重剧烈,令人反胃的腥臭味铺天盖地传来。
这里的两侧的门都是紧闭的,郁闻礼走过来,在他身后差点因为气味窒息。
身处其中,荒废老旧的楼道底色把这里衬托得像是炼狱。
墙面和门板上洒满像是在屠宰场里才能出现的大面积喷溅式鲜血。
不久前就在他们眼前的位置,发生过正常人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
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和外界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方渡燃的攻击力,显得成了两个世界。
他连一把武器都没有,双手沾满鲜血,是从猩红色的染缸里捞出来的。
这是他和对方徒手肉搏的结果。
方渡燃赢了。
在分不清是人的血肉组织还是动物的时候,有扯碎的皮毛和没被撕烂的一只爪子可以稍微缓解心跳,这是头体型不小的四肢动物。
定下神可以注意到左侧门边有剩下的半个头骨没碎掉,眼珠子还惊恐地睁着,已经被扒光了皮,分不清是狼是狗。
整个大门口全在方渡燃的视角下,比现代的屠宰场还可怕,动物尸体砸烂成的肉泥洒得四处都是。
方渡燃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一大半也是它。
他就是里面的唯一的主角。
这是他干的。
一个十七岁的,看起来身体没什么不同的少年。
而这少年就那么随性地坐楼梯上,倒向墙面,整个人的姿态就像只是寻常累了休息一会儿。
巨大的反差能让方渡燃整个人都散发着强烈的,难以估量的危险性。
郁月城没法庆幸去方渡燃这么强悍,可以保住自己,只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少年,要经历什么才能面容淡定坐在这种炼狱里。
可以无比从容地直面这一切。
这场颠倒认知的画面郁月城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可怕。
他应该怕的。
他是个人,是人就会害怕。
方渡燃是超出普通人认知的存在。
靠力量可以有人能跟野兽一较高下,但没有人会这样,用暴力徒手把一个活物彻底变成一堆组织碎块。
这从心理和生理都超出常理。人类总是会对近在咫尺的绝对危险产生防御心理。
郁月城却只觉得这些看起来都是苦的,疼的。
方渡燃滴血的脸庞是疼的,沾满鲜血的双手是疼的,昏迷中的黑暗也是疼的。
郁闻礼有所顾忌地拉住他的手臂,郁月城不被他左右,只专注把方渡燃的锁链解开。
“月城,不要冲动。”郁闻礼嘱咐道,还好他身上也带了些镇定的药物。
郁月城扯住锁链的一头用力拔开,沉甸甸的金属砸在他心上。
“现在有事的是他,不是我。”郁月城说。
“我知道你担心他,可他意识不明。”郁闻礼站在血腥现场心有余悸:“他很危险。”
郁月城鼻尖热热的:“大伯,我等不了。他是我的Alpha,我不怕他。也不能不管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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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立场
近距离地接触到同类攻击力极强的信息素, 郁月城并不好受,深呼吸一下透透气, 充满戾气的Alpha信息素和浓重的血腥味瞬时压进肺部,还充斥着地上兽类的内脏和血肉组织发酵的味道。
他险些没克制住自己的信息素散发。
身体跟着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本能在体内想要奋起抵抗这些让感官不适的同类信息素。
他花了两秒钟专注调整被激起的防御力,摇摇头拒绝掉郁闻礼递给他用来隔绝信息素的药片,感知力下降会影响他感受方渡燃的状况。
“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先放开,我给他简单做个肌肉反射和心率的检查。”
郁闻礼劝不住小侄子, 把急救箱放下来, 转过身背对门口让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拿出来两个便携式的器材对方渡燃进行初步判定。
会不会完全有效他心里其实没底,这些器械的探测程度对方渡燃的身体数据来说, 级别过低。不过方渡燃现在虚脱得厉害,被注射过不少兽用高浓度的麻醉针,可以具备一定参考价值。
初步检查的过程里,方渡燃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安静极了。
郁闻礼也因此放心许多, 判断他已经体力透支, 已经虚弱的身体要抵抗住那些药品实施反抗,本身听起来就不可思议。
现在失去攻击性,对于他们营救来说反而便利些。
仪器上面的图表和数字都经过三次测量都显示得十分稳定, 低于正常值一大截,郁闻礼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
郁月城直接坐下来扶住方渡燃的肩膀, 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一地的脏污染上了他浅色整洁的运动裤。
“有问题?”他抬眼问。
“按照反应数值看,你和他短时间内待在一起是安全的。”郁闻礼说。
“那我可以带他走了。”
说完郁月城搂过方渡燃的膝窝重新抱起来, 少年倒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睫毛上挂了零星几点细碎发干的血沫。
仿佛那些残忍恐怖的现状都不是这张脸干的。
他只是一个累了进梦里休息的普通少年,浑身狼狈、毫无防备的模样还带着一点干净的纯真。
印在郁月城的眼底,在扎他的心。
他刚才和郁闻礼一起看到仪器在反复报警,这种身体完全没有条件反射的情况是不正常的存在。
可就因为方渡燃的攻击性强,所以就连身体发生状况 ,营救时还要第一时间为他不能反抗而感到安全。
科研人员也会先因他奇怪的数值感到困惑。
而不是首先担心他的安危。
郁闻礼的做法没有错,要先救人当然是要保证自身。
可郁月城现在感觉自己没那么理智,也不需要那么地理智,方渡燃曾经也一定有过失控的时候,或者别的什么让他想象不到的时候,也一定满身的伤痕。
他腹部那几道细碎的伤疤,总是没有好全。
这些郁月城都记得。
那他不在的时候,方渡燃是怎么过来的。
就一个人,像他找到的时候一样,像野外那些充满警惕没有归属的动物一样,就地找个能直面危险地方坐下来休息。
随时保持着能醒过来再继续的样子。
那些时候是不是也同样没人担心他会不会疼,担心他冷不冷,给他一个暖和干净的地方接纳。
郁月城知道答案很明显,这些年方渡燃过得好的话,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希望方渡燃的生活里出现负面色彩,可他仅仅是接触到一点边角,就那么黑。
郁月城停不下来往深里想,分开的七年被猩红的血色洒了一把,再也没法静下来。
其他人都会怕,他是不怕的。
他的Alpha他自己可以抱,可以照顾好。
现在找到方渡燃了,他能给他一个可靠的后背。
两人带上东西刚走到门口,门板被常维从外面打开,入目的血腥现场让他双目睁圆。
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吐出来,立即观察门板里面被野兽利爪挠出来的抓痕,判断道:“这狼个头很大,它想跑。”
话音刚出来,腮帮子酸软,侧过头扶住门框朝门外干呕。
郁月城怀里稳稳地抱着跟他身高相似的方渡燃走出去:“你去搜里面。发生过什么,几个人。二楼有个男人,你带出去,不用急着弄醒,先保住命。”
常维扶着墙连连点头:“好。郁公子小心,走我们来的那条路,我刚收到的消息,这几面山上除了咱们暂时没别的人。”
郁月城:“屏蔽器呢?”
“中断了。”常维也觉得奇怪:“就在二十分钟之前,外部尝试的信号探测突然通了。我的人能精准定位到刚才那通电话的位置。”
他指指自己脚下:“缩短范围之后推测,刚才你们在车上打电话的时候,对面就在就在这栋楼里。”
“那就还有一个人。”郁月城说。
“确定吗?”郁闻礼警惕起来。
郁月城站在院子里往二楼上看,其他的房间他还没去过,一定还有一个人跑了,接他电话的那个男人看起来非常沉着。
就他刚才看到的方正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去找一下。”
他交代完看向郁闻礼道:“接我电话的,应该不是方正海。他在青苗基地的时候有会议录音,可以比对。”
“对面反侦察能力很高,受过专业训练。”
常维说:“他有军用的信号屏蔽器,热能识别干扰这些都很好做到。”
“你小心点。”郁闻礼说道。
郁月城已经带着方渡燃踏进来时的树林里了,他放低声嘱咐:“最好用担架抬回去,我看他的膝盖伤得比较重。”
“等你们走了我就联系人过来支援,放心,这房子前前后后我都会翻干净的,人也会安全带回去。”常维保证道。
“保命就行。”郁月城冷淡的声音从昏暗的林子里传来。
常维立即心领神会,没提高音量,态度职业地冲对讲机低声回过去:“明白。郁公子,刚刚已经通知您留下的联络方式,直升机会在这周围避开村子来接应你们,你们开车先赶到目的地。”
郁闻礼的设备上果然同时出现一个被定位目标的红点,郁月城什么时候把自己直升机挂在这次行动里他都不知道。
从A市过来要些时间,最晚也要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安排好。
郁月城做事滴水不漏,他能理解小侄子对方渡燃的感情,让他如此认真。
现状看来算是能把方正海千刀万剐的,但郁月城会直白指示常维,用刻薄冷漠的话让他给方正海一点教训,对教养优秀的郁月城来说应该已经气疯了。
只是现在没到时候算账,方渡燃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他也知道这件事只找到方正海这个人是没用的,方渡燃这几年下来累积有巨量的实验数据,没了方正海,再找一个可以接手他项目的人,仍然可以推进。
只要这个项目和方渡燃的数据存在一天,方渡燃永远都只能受制于人。
如果是二十四小时的活在监控底下被保护着不出门,也可以保证方渡燃的安全。
郁闻礼看看前面快步赶路的郁月城,身形稳健,踩在崎岖不平的山里,明显比来时的晃动频率要小,都是为了顾着怀里的人。
放在心里这么在乎的人,要活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过一辈子,郁月城和方渡燃都不会同意的。
·
脚底下的泥泞路没有尽头似的,走过一段还有一段,路况不允许他更快,郁月城把时间算尽也感到不够。
来的时候没有设想过会看到怎样的方渡燃,只知道一定要让他安全。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从小就定过亲的“伴侣”。
方渡燃不肯让他知道这些秘密,不允许他介入自己的生活,不相信他,这些都没关系。
时间总是充裕的,有很多很多。他等得起。
如果有一天,方渡燃都想起来了,要毁掉婚约,忘记他,也没有关系。
甚至让他无名无份地标记,忽然地热络和冷落,都没关系。
只要他安全,健康,什么都好。
一切都有机会。
他总以为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可现在方渡燃一点也不安全,他好像在炼狱里,在深渊里。
他还主动把自身放进险境里。
郁月城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重要。
是不是因为作为性别扭转的实验品,腺体上带着一个Alpha的标记回去,才会遭受这些对待?
方正海他们根本没有把他当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
他边走边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上方渡燃的。
“他烧得很严重。”郁月城说,声音里带着些水汽。
郁闻礼提醒道:“他易感期来了。”
“易感期最多会升高一两度,但不会这么烧。”
郁月城记得很清楚:“这和他上次回潮的体温差不多。”
郁闻礼摇摇头,叹道:“是易感期。小燃之前告诉我,他这个月的易感期没来,他一直按照方正海的要求注射信息素不该错这么多,根据他的资料也没出现过,只有方正海对他做了什么手脚。加上这次注射太多麻醉剂和未知药品,体内平衡早就打破,需要做个全面检查才能治疗。我带的外伤药现在也不能用。”
走到一处下坡路,郁月城搂紧他直接跳下去,方渡燃在他怀里颠簸一下,生理性的膨胀部位撞在他身上,在昏迷中低低地闷哼一声,听起来像野兽受伤时独自蜷缩在山洞里的脆弱悲鸣。
一个Alpha的易感期,可以痛苦成这样。
“他还说过什么?”郁月城问:“还有别的吗,跟他身体有关的。”
郁闻礼想了想,总结道:“很多。他的资料我到现在都没看完。”
他给方渡燃测了体温,四十三点七摄氏度,放在普通人类身上,内脏都已经受损重症。方渡燃除了失去行动力以外,生命体征都还正常。
对着想要知道更多的小侄子,郁闻礼根据现状说:“小燃虽然昏迷,但疼痛不会消减,他只是体力透支,不是没有感觉,骨子里和神经上的疼痛,比起外伤的伤口等级要高。我回去会给他做个测试,他的忍耐性也很强,或者说意志力很强。他自己记载的资料里都是客观陈述,缺乏他主观的感受。”
“我们现在说话他能听见吗?”郁月城问。
“外界的情况要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去接收了,我看很难。他能维持住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就已经是奇迹了,没法以普通人类的条件来判断。”
郁闻礼提示他:“不过他的感知力很出色,如果他不排斥你的信息素,你可以适当放出来让他感受一下。”
郁月城顿了顿,眉目间溢出难过:“ 易感期的Alpha,我也是Alpha,他会难受。”
郁闻礼拍拍他的后背,琢磨道:“你能控制好,你知道怎么减弱信息素里面同性相斥的攻击力。而且你标记过他,我想既然他各项数据表现都那么好,应该对你的信息素也会记得。”
郁月城只听在耳朵里,没有应声。
下过雨的滑坡地带上坡容易下坡难,两个人尽量加快脚步来到环山路上,离停车的地方徒步还有好几公里,距离来时的废弃村落也隔了两面山,路上的水坑泥坑不少,郁月城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暂时修整。
现在需要郁闻礼骑山地车把他们的车开上来,带着人赶往目的地汇合。
收到直升机的消息,他们看过地图还得绕过一面山。
郁月城盯着扣在手腕上的电子屏,上面显示二十三分钟以后直升机就可以降落在目标地点。
他临时给那边打了电话,要求定位他现在的位置就地降落,越近越好。
自家用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在电话里下令时,地图上的直升机就已经停止原路径重新规划,不到十分钟就能加速赶过来。
郁闻礼在他挂电话时及时追问:“动作这么大,对面肯定会知道。”
“那就知道吧。”
郁月城目光垂下,将怀里的少年整个拥住,小心避开压住他的胯部和大腿。
他要给作为郁家长辈的郁闻礼一个交代,所以放言摊开道:“方渡燃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不重要。他如果还在这周围,看到也无妨。”
“你代表郁家的立场,方正海的项目绝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推动的。”郁闻礼点到为止,中间利益链不会那么简单。
“来的时候,不能打草惊蛇,是因为我担心他们对方渡燃不好。”
少年的声音在夜里发寒:“现在也该让他明白,他是在动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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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互斥
直升机上三个人终于安心落脚, 郁闻礼从急救箱里拿出来一支可快速吸收的营养针给方渡燃打进去,把酒精和纱布留给郁月城:“先物理降温。”
郁月城从始至终一直抱着方渡燃不肯让人接手, 他先用纱布擦掉方渡燃额头和脖子上的黏住的鲜血,每一下都很轻,生怕会擦出来什么伤口。
还好手臂和颈部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他碰上去时方渡燃不安地偏过头,像在睡梦里挣扎。
郁月城还想揭开他的衣服都查看一遍,但目前的没法给他做详细的检查,药也不能用。
方渡燃昏迷中备受煎熬, 他也清醒着备受煎熬。
用酒精棉球大面积地擦上去物理降温, 带着血色的水流滑过一层又一层才渐渐变得清澈,将少年熟悉的面孔露出来。
郁月城一直以为这次他能走在前面,能第一个感应到方渡燃在哪里, 他一定是那个最了解方渡燃的人。
他感受过方渡燃在易感期回潮时,强烈失控的信息素,只有他见过方渡燃的不同寻常的模样。
然而现实是,坐在前面的大伯知道的都比他多,比他详细。
方渡燃可以把自己做筹码, 拿来去交换, 去赌自己的命,身体健康对他而言好像和其他的什么可以交换的物质没有区别。
这一点让郁月城说不出地感到怪异,什么条件下才会把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变得像机器一样。
是他刚才见过的那种赢了就能活下来, 输了只能死掉的血腥画面吗?
他想不出来。
尽管方渡燃已经找回来,抱在他怀里, 少年身上还是有很多很多离他很远的东西。
郁月城自以为跟方渡燃可以算得上是有一点特别的交情, 他们曾经很亲密的,事实上, 方渡燃从没有跟他提过任何一句有关于他自己的事。
甚至没在他面前展露过难受的神情。
那些肢体接触的亲近,在这些未知的经历面前都变得脆弱。
他对方渡燃了解的太少了。
在C区,方渡燃易感期回潮,对方第一时间就是进浴室里反锁上门躲起来,浑身戾气静静一个人待着,被发现也只是不吭声,身体难受也不喊一句。
郁月城总是认为他很强悍,有蓬勃的生命力,是正午的烈日,是晨起的朝阳。
无论是外表实力上的强悍,还是内心深处的坚强,都展现出超过同龄人的韧性。
抛开这些他刚知道的真相,方渡燃早早地在世上失去双亲,还能成长到在十二中里做一个耀眼的少年,一定承受过很多很多。
可是眼下,郁月城看过方渡燃作为主角,徒手搏斗出的残忍可怖的现场,翻过方渡燃厚厚的一堆堆资料数据,第一次有些痛恨方渡燃的坚强。
或许怀里的少年软弱一点,不那么独立,不会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痛了知道喊出声,难受会求助,那自己就能一直守在方渡燃身边。
至少重逢之后,不会缺席他这段时间的独自煎熬,不会让事态发展发展成这样。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眼睁睁看着方渡燃受苦。
可那样,也不是方渡燃了。
方渡燃很小的时候额头上摔破皮,打针吃药,被父亲训斥,被剥夺喜爱的绘画······任何时候都没有哭过闹过。要是自己在身边,他还能一如既往笑起来,逗自己玩,找新鲜的玩意,好像什么事都能过去。
这种忍耐和坚强延续到身家性命上,一点也不好。
不好看,不好受。
郁月城明白方渡燃这些年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他也不能强行插.入方渡燃的思维里去更改他的想法和决定。
然而正是方渡燃这种只能独自前行,没有退路的决绝,更让人难受。
郁月城不能感同身受方渡燃的此刻的痛苦,可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酸楚和苦涩。
自幼聪慧,一直作为家族的骄傲存在的郁月城,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的郁月城,第一次感到自己变得无措。
“还能再快点吗。”他在后面说。
郁闻礼和来接应的人坐在机舱前半段,把空间留给他们:“很快,小燃会没事的。月城,他的承受力很强,数值点也高,现在找到人,一切都好办了。”
这是事实,方渡燃在郁闻礼那里也必须是有精准数据的实验品,他要解除掉药品控制本身就是一个合作项目。
可是听到需要用数值点来评估一个有温度的人,他放在心里的人,郁月城心里不是滋味儿。
“嗯。”他让自己稳住情绪,应了一声。
受伤的Alpha易感期很奇怪,并没有谁闻到什么味道,但是人人都能感受到机舱里压抑的信息素,十分挑拨同类。
为了不分心,郁闻礼把隔绝信息素的药片补了一颗,给在场的另外一个架势的Alpha和Beta替补也发下去。
同时将挡板升起来,物理阻隔一下机舱后散发强烈攻击力的发源点。
郁月城把方渡燃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少年脑袋歪倒在他颈窝里,鼻尖顶上他的侧颈,高烧的呼吸洒在皮肤上也十分灼热。
他手里不断擦拭方渡燃的额头和脖子降温,每次擦到靠近方渡燃后颈的地方,郁月城总会滑过他亲手贴上去的信息素阻隔贴。
这底下,是他标记过的齿痕。
Alpha对自己标记过的人总是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郁月城心知方渡燃是自由的,评级越高的Alpha只会越理性,但少年在他怀里昏迷不醒,靠着他,带着他的标记,郁月城总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思。
他内心认定这是他的Alpha。
是他的人。
就这么一个好好的,会笑的,会跟他形影不离的少年,现在抱着他都不敢用力。
酸楚漫上来,从心口一直能苦进嘴里,真尝到了呼吸都发痛的体会。
每一分一秒都成了折磨。
也顾不上方渡燃的信息素攻击力有多强,郁月城忽略掉腺体的不适,始终分出精力去强迫自己压抑住随时都在被刺.激的Alpha防御力,尽可能不带给方渡燃任何一点不适。
两个Alpha的弊端终究还是会出现。
酒精在体表上挥发得异常快,郁月城刚擦完的地方很快还没到第二遍就干透,他怀疑方渡燃并没有好起来,而且体温还有升高的迹象。
“四十三点七五。”郁月城低声读出体温计上刚测出来的数值。
“他高烧加重了。”他对着手腕上扣住的联络器说。
挡板密闭性很好,除了信息素,就连声音也会被几乎隔绝掉。
“月城,你标记他的时候,你和他,发生过什么吗?”郁闻礼收到他的话,经过短暂的思考发问。
郁月城怔住,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两个Alpha······
他们是发生过最亲密的接触,见过彼此最隐秘的一面,但那会儿方渡燃的状态似乎还好,没有发烧。
比起身体上的相互碰触,“发生过什么”更重要的是行为当中涵盖的信息素交换才对。
郁月城想到这儿,幡然醒悟。
方渡燃本就是一个靠人工信息素扭转的Alpha,正常的两个Alpha之间标记,理论上都不成立,不会好受,方渡燃当时一定只会更加不适。
他会疼吧。
怎么会不疼呢······
他只是没有说而已。
“发生过。”
一旦涉及方渡燃的身体健康,郁月城没有隐瞒:“标记的时候他没有发烧。哪里不适······我不清楚。整个状态比较清醒,但反应需要时间。”
他记得方渡燃那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以为是Alpha互斥不舒服。
现在看来,每一步都是他给自己挖的火坑。
跳进去烧伤烫坏了,还笑着拿平时开玩笑的口吻说那句“爽得要死”。
“只有那一次?”郁闻礼追问。
郁月城不用回忆都熟记在心里,当时也察觉到不对劲:“回潮的时候,我也陪过他一起。他精力充沛,状态有些亢奋。当晚没有休息,白天也没有休息,但学习效率不受影响。”
“是他的体能问题,要承受这些精力和体能需要一个强悍的肉.体。他很多的数据都不在常人范围内了。”郁闻礼说。
“不会没有副作用的。”郁月城不是行内人也可以断定:“这是人工干预的。”
“主导作用本身不是益处,我已经叫所里的几个元老都来A市了。”郁闻礼算过时间之后,感觉现在有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
郁月城是最直观可以看到方渡燃状态的,易感期长期得不到安抚,可能导致器官受损。
况且方渡燃的情况,刚才提取的几支注射器里多半还有强效性的易感期诱导剂。郁月城没有提这件事,不会是健康面前,还碍于什么长辈晚辈的面子。
他可能压根就没打算自己来。
“根据你说的情况,那小燃不应该对你的信息素陌生。”
郁闻礼回头看向身后,挡板把视线全部隔绝了,他也还记得自己抱着方渡燃不放的小侄子。
“他的信息素浓得我都受不了,你也不好受吧。”郁闻礼说。
郁月城对这话没有回应。
“既然你们有过一起渡过生理期的经验,还有过标记,说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小燃的个人意志不会拒绝你。”
郁闻礼有意让郁月城可以先尝试一下,方渡燃目前看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完全可以试试。从意愿上讲,方渡燃肯定更愿意接收曾经接收过的信息素。
刚说完,郁月城和他就同时收到常维最新发过来的消息,因为涉及救治的部分,所以他也有查看权限。
“隔壁的房间里有Omega用过的30%浓度的抑制剂,信息素是草莓味的。”
郁闻礼边翻看收到的文字和照片,边同时推测:“30%,加上剂量和品牌,受众是正值信息素饱和度最佳的适孕期,且发育良好的Omega,年纪跟你们相差不大,测量结果信息素的纯度偏高,初步估计他的评级在A以上。”
从接收器传来的话让郁月城不自主地收紧手臂,昏迷中的方渡燃眉心轻蹙,他马上松开手。
眼看着方渡燃难受地、沉沉地呼吸了好几次,揪心得疼。
这个Omega的作用,他隐约能猜出来,现在没时间去愤怒,方渡燃的性格眼下一目了然,没有人能逼他。
他是宁可玉石俱焚的。
“他没有。他没碰他。”郁月城说。
“如果他和Omega结合过,那支抑制剂就不会被用。”郁闻礼担忧加剧:“小燃也不至于于此。”
郁月城理智的天平在动摇,他不能冒险。
“他的易感期跟普通人不一样,之前靠的是注射方正海的合成信息素补充维.稳。一般抑制剂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更可能适得其反,所以到时候落地会有专业的Alpha易感期救助团队来搭手。
“你也是Alpha,你知道团队里面一定会有Omega。最直接的方式,会给小燃匹配契合度最高的Omega信息素来全程协助。排除掉性.行为的结合方式,会用其他的方式来让他充足使用Omega信息素。”
对面在沉默,郁闻礼考量道:“你很理性,不会因此有心有芥蒂,但是小燃他能接受吗?让一些陌生的Omega来接触到他易感期的信息素。”
郁月城把方渡燃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低下头去轻轻贴方渡燃的发顶,视线放空。
Omega的信息素当然是最适合解救Alpha濒临危险的易感期。
这没什么。
谁让他们都是Alpha呢。
可手里的行为却先一步凌驾在他的理智之上。
方渡燃的呼吸正抵在郁月城腺体的边缘,方渡燃曾经很多次凑上来嗅他平时严谨自律,从不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一定要闻到衣领里面,找到皮肤上残留的一点香味,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或者把他抱得更紧。
让他给出来更多。
都是Alpha,有什么好闻的,闻着不会难受吗。
郁月城会严格控制好自己信息素里的意味,收起任何有攻击力的倾向,方渡燃也一遍遍过亲吻他的腺体。
“月城。”郁闻礼提醒道:“你知道你不能帮他做决定。他能在易感期被注射麻醉剂的情况下,还能拒绝掉一个发热期的Omega,你让另外一些陌生的Omega来帮他渡过易感期,小燃以后还会配合研究所的治疗吗?”
郁月城一手去摸方渡燃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手指按在腺体四周小心轻抚。
“我想。”他说。
“太冒险。他的身体受不了。”郁月城又说。
他的信息素纯度很高,先前标记时,方渡燃都短暂地失神过。
郁闻礼同样知道这是冒险的行为,他也很为难。
找Alpha易感期救助团队是顺理成章的做法,这是正规的医疗手段,他作为项目的负责人,却不得不去更多地考虑到方渡燃完善的防备心。
以他的性格,如果替他做选择,后续很难再相信研究所继续合作。
“如果我和他,有一个是Omega就好了。”郁月城终于把这话说出口。
从不认为是问题的问题,终究没法忽略掉。
“······好,香。”
怀里突然传来成型的话语,郁月城立刻低下头去看。
少年的脑袋从颈窝里被拉开,鼻尖离开温暖还有淡淡清新味道的皮肤,不满地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
“方渡燃?”
郁月城听到那两个字,整个人才又活了过来似的,急忙叫郁闻礼:“他是不是醒了?大伯!”
方渡燃不为所动,动了动指尖放佛花光力气,蹙起的眉心彰显不安。
郁闻礼放在他身上的仪器没任何反应:“他这是算条件反射,是他无意识地行为。”
郁月城垂眼,重新把方渡燃搂在怀里,这个姿势要避开碰触到少年肿胀的生理部位,有些别扭,还很费力。
他一直保持微微俯下身的样子,把他的Alpha刚刚在昏迷中也没有忘记的味道重新递给他。
舒适气息跟随呼吸窜入胸腔,让睡梦里都在因为备受折磨而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
是清透纯粹的味道,是草木味的信息素。
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很好闻。
很好闻。
“我,不要······Omega。”方渡燃迟钝地反应,抵着Alpha的后颈无意识地闷声拒绝。
郁月城心脏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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