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降临

    明明只是只言片语, 方渡燃收到回复之后居然也能反反复复地看。

    好像郁月城发过来的不是“和你一样”四个字,而是说得什么热烈真切的情话。

    这种心情跟他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 会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在心里打翻蜂蜜罐一样。

    他自己都感觉意外,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行动这回事,它好像从来也没停过。

    蔷薇花开得真好看,他伸手去拨弄几下绽放的花朵,能想象到大白猫在这里仔细照看的样子。

    方渡燃是可以感受到时间流逝的,他的人生总是呈现阶段性的强行拔高要求生长, 他在一轮轮过关斩将里达到一个目标, 再接着赶往下一个。

    这些布满荆棘的路上,他每通过一个关卡,就可以清晰感受到获得了什么, 又失去了什么。

    现在,他站在郁月城在大洋彼岸的家里,在他的后花园里,方渡燃清楚地知道这一次见到郁月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胡思乱想地猜测, 会因为现实的风吹草动就辗转反侧怕这怕那的少年。

    但他同样惊讶于心境不同, 他却仍然还会一如初识般心动。

    时间的磨砺似乎只是让那些模棱两可的猜忌和负面情绪渐渐褪去,丢失掉这些之后,留下来的都是洗尽铅华的珍宝。

    他不在意分别的日子里, 郁月城有过什么别的际遇,完全影响不到他要再次把大白猫据为己有的心, 更不会因为他任何的态度而有所动摇, 他知道自己会长成有贴墙铁壁般越来越成熟的样子,却会因为对面发来的一条短信品出来甜味儿。

    他没有向谁诉说过, 这话说出来是增添压力的负担,但事实上,郁月城对他来说就是唯一的。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重要的人和事,只有郁月城和郁月城有关的一切。

    这一点,他在伤过大白猫的心之后才明白过来,当初他要是看准了,把这放在第一位,就足够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对大白猫的喜欢,从十七八岁的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到现在变得无坚不摧的样子,可仍然能一片片地捡起来细小的温柔,放进记忆里闪闪发光。

    在等待郁月城回家的时间里,他除了在院子里晒太阳,把郁月城尘封起来的油画偷偷拿出来再看一遍,还找了纸笔来梳理脉络。

    把他对方正海和方正业,以及魏杨的所有印象一条条地写下来。

    窝在沙发里对着列出来的一行行文字发呆。

    刚听到方正业还可能活着的消息,知道魏杨也许跟他是一个人的时候,方渡燃很想立马知道结果,已经遗忘的过去和因为第二性别而经历的种种都在骨血里沸腾,真相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的第二性别又是被什么人以什么样的过程去创造的······

    经过郁月城的安抚之后,他冷静下来,一觉睡醒重重疑问依然压在心底,但是理智已经回笼。

    方渡燃一向是瑕疵必报,他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对于他这样的人,没有报复这个选项?

    郁月城在为他打算,郁月城为他报复过方正海,但还是不够。

    他想到可能还活着的方正业,完全不能接受他的母亲投河而死,但是始作俑者的方正业居然还好好地存在着。

    方正海这个人,无期徒刑吃不够苦头,他都不解恨,方正业怎么带着一身的秘密,就失踪了?

    如果方正业有坟墓,方渡燃都觉得自己会去挖出来让他挫骨扬灰。

    手机的通讯录在指尖翻过好几遍,最终还是按住安靖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才回神般去注意时间,这会儿是国内的清晨五六点,他在想是不是打扰到干妈的休息,对方就已经接起来电话。

    “小燃,今天过得怎么样?”安靖比他先开口。

    他见到郁月城的那天,已经跟干爸干妈和郁闻礼都挨个报了平安,方渡燃卖乖道:“正在别墅等郁月城回来,他去实验室了。过得很好,这里比国内凉快一些,就是很想干妈。”

    “想干妈?”安靖笑道:“更想月城对不对?这才刚出成绩就走跑去找他了。”

    “嗯······干妈别笑我了。”方渡燃也知道自己的动作也太明显了,直接承认了。

    “好好,我不笑。”安靖说:“你们感情好,是好事。”

    方渡燃这会儿不再去想这个感情,究竟是说他们兄弟感情好,还是其他的。

    “我会努力一点,让我们感情好起来,好下去的。”他说。

    “哦?”安靖品出来一点火花,他们这一年没联络,她也是知道的。

    “需要干妈帮你劝劝月城吗?”她说:“不过月城不高兴的话,也有他的道理的,我还是很相信他的。”

    “不用。他很好。”方渡燃直接道:“我宁愿他跟我不高兴,揍我都行。”

    安靖那头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也是刚刚早起的样子:“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干妈来看看?”

    “是。”方渡燃有点抱歉:“因为比较重要,所以我没注意时间就打过来了。”

    安靖:“家人之间不用不好意思,有事干妈帮你。”

    家人这个词在方渡燃住在郁宅的时间里,一点点地感染他,他融入到这个接纳和照顾他的家里之后,也渐渐可以学着去跟长辈相处。

    “之前对我进行第二性别改造的实验室,里面有一个成员好像认识我母亲,所以我很想让您帮我找找这个人的信息。”方渡燃说。

    “认识茵茵?”安靖记得郁月城之前似乎也提过这个:“你把他的资料发过来,我看看。”

    “我没有资料。”方渡燃说:“警方的资料应该也不会提到他认识谁,我就打听他一下,您和我母亲真的认识他吗?或者见过?”

    安靖想了一会儿,郁月城当初提过之后,她是有认真在圈子里打听过,所以对姓名有印象。

    “是一个叫做魏杨的男性Alpha吗?”她问。

    方渡燃愣了下:“对。他对我说过他认识我母亲,后来还和方正海来过郁宅找我,想接走我,不过被郁月城拦下来了,那次他也说过一些认识您的话,没有唬住郁月城,还被赶走了。”

    “我听月城提过他,这个人我的确没有印象。我不认识,你母亲应该也不会认识。我在圈子里打听过,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安靖说:“没记错的话,他是C市的人,我在C市的生意最近两年才开展,之前并没有去过。”

    安靖回答的非常清楚,方渡燃是第一次自己去打听这些事,他不知道郁月城在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一遍一遍确认结果未知的事情。

    “小燃,这个人是有什么关键的作用吗?”安靖问:“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让你小姑联络跨省的档案室,在C市找一找他的相关资料。”

    “不用了。这些警方应该都找过了。”方渡燃说:“谢谢干妈,就不麻烦小姑了。”

    “如果他是涉案人员,那么他的资料的确已经都在警方了。警方的资料月城那里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弄一份来看。”安靖说。

    方渡燃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魏杨这个人会出现在判决书上,就证明他是真正存在的,这些资料大概率排不上用场。

    只有行踪轨迹才能从里面找出漏洞,魏杨要是方正业,起码也得有个交接的空隙。

    “查起来有些麻烦,郁月城已经再找了,可能他的行踪轨迹更有用吧。”方渡燃说:“小姑那边还是不麻烦了,到时候有需要,郁月城应该会联系的。”

    安靖是隐隐约约猜到郁月城在做什么的,只是儿子不说,她也不会特意去问,她对郁月城的能力和判断力,是抱有最大的信任。

    只不过,这一件事,她作为一个局外人,也能感到当中蹊跷。

    “他现在失踪了,我感觉他挺重要的。”方渡燃又提到一句:“我想他之前能找到郁宅来,还点名要见您,或许真的是认识您。毕竟我没有跟他说过我住在哪里,而且他又偏偏提的是您,不是干爸,我就顺着想到他还说他认识我母亲。”

    安靖那头沉默下来,方渡燃看看手机,没有挂断。

    他是想不通魏杨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可以说服安靖加入他的项目,安靖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不是可以胡乱糊弄的。

    安靖是不是也在奇怪这个。

    “看来你是有一些我才知道的问题。”安靖回话了,但是让方渡燃很震惊。

    她说:“小燃,你是不是在想你父亲的事情?”

    “您怎么知道?”方渡燃诧异道。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

    安靖说:“我和茵茵的关系十分亲密,她另外一个很亲密的人就是他的丈夫。而且她是个很特殊的Omega,性格也很单纯,生意场上作为廖家唯一的女儿,走出去八面玲珑,人人称道,可私下里往来要好的人并不多。”

    方渡燃完全没想到安靖一个局外人,思考的角度跟他们都不一样,却可以这么透彻。

    安靖的话似乎夹杂着叹息:“如果这个世上有个男人特意跑来告诉她的儿子,说他认识已经去世多年的她,除了方正业,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方渡燃说不出话,安靖作为一个过来人,是感情用事来说的话,可是找不出漏洞。

    是啊,他是方渡燃,他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没谁会特意来提起这个,方家已经没有别人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和逻辑可言。

    现实比他们盘的线条和逻辑要疯狂多了,他陷在局里,他切身体会过,怎么这会儿反倒没想明白。

    “小燃?”安靖叫他的语气缓和下来。

    “嗯。我在听。”方渡燃说:“我没事。”

    “你们是不是在怀疑,这个说自己认识我和茵茵的男人,是你的父亲。”安靖说。

    这话的语气再平稳,包含的意味也是血淋淋的。

    方渡燃琥珀色的眼睛,幽幽地、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瞬间明了。

    直到这时,一股从地底下升起来的阴寒才实体般降临。

    “嗯。”方渡燃在脑海里把第一次见到魏杨的白大褂影像翻出来。

    “我好像见过我的亲生父亲。”他说。

    电话那头和房间里一样的瞬间沉寂起来,话说开了,十年前的死亡气息带着腐烂味道迟缓地弥漫在房间里。

    安靖斟酌过后开口:“方正业当年没有打捞到尸体,但是打捞出他的随身物品,那一年河水湍急,捞尸的工作队三个月无果后才确定死亡。”

    方渡燃:“嗯。我看了新闻。”

    安靖:“小燃。”

    “嗯。”方渡燃目光出神,眸光里有电话那头看不到的阴沉。

    “如果在外看见这个叫魏杨的人,千万注意安全。”安靖说。

    “干妈也是,他现在可是通缉犯,见了我我当然第一时间报警,怕的人应该是他。”方渡燃说:“我这边很好,我没事。”

    安靖后来再三让他注意安全,方渡燃一一应下,思绪早已走到别处。

    夕阳落幕时,大厅里失去光线,彻底变暗。

    方渡燃重新拿起来他记录下来的跟魏杨有过交涉的了了片段,没开灯的环境里,写的字似乎散开来融化在昏暗里。

    终于把这件事弄明白了,他可不觉得魏杨看见他会害怕,但是他倒是挺怕的。

    他怕魏杨那身瘦弱的身骨,经不住他的滔天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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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2章 耍赖

    “怎么不开灯?”

    郁月城带着傍晚最后一丝朦胧天光回到家, 开门就看到沙发上靠坐的方渡燃。

    灯光打开,别墅里上下灯火通明。

    方渡燃面上的阴沉, 跟随开灯的瞬间,一并藏进消失的昏暗中。

    “刚跟干妈打完电话。”他站起来往前院里看一眼,郁月城的车已经停好了。

    是他想事情出神了,所以连郁月城回家也没听到。

    “这个给你。”方渡燃把手里写下来的信息递给他:“是我之前遇到魏杨的时候,他说过的一些话,还有我们见面的日期。”

    郁月城接过来,他继续道:“我能想到的跟他有关的, 都在上面了。”

    趁郁月城在看的时候, 方渡燃把他手里的电脑包接过来,这次挺顺利的,大白猫虽然有点犹豫, 但僵持了一两秒就松开手了。

    方渡燃在心里暗想,这回算是摸着大白猫毛茸茸的爪垫了。

    电脑包里面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文件似的,鼓出来方方正正的一块,他妥善地拿好上楼。

    “要放在你的房间里还是书房?”他问。

    郁月城抬头看向他:“放我房间就好。”

    方渡燃几步就消失在楼梯上。

    晚上郁月城吃过饭,就像平日一样, 在后院里拿上水管给他养的蔷薇花浇水。

    平时有管家安排好这些花花草草的打理, 就剩下他亲手种下去的这片蔷薇花,他都是自己来学着打理。

    浇水的时候,吃完晚餐的方渡燃也走过来。

    郁月城看他脚步靠近, 先开口道:“你今天来花园了。”

    “嗯,······你没说不能来, 我就四处都走了走。”

    方渡燃换了个方向, 走到大白猫的身边:“我以为这个种下去,花匠会照料的。早知道我就帮你浇水了。”

    “我出差的时候管家会来打理, 我在家一般都是自己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看看夜晚的路灯下,被水雾蒙上的蔷薇花,再看看专心致志弯下腰,洗过叶片再给土壤浇水的大白猫,跟着蹲下身。

    “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做,我来帮你。”方渡燃说。

    “你也该回国了,待不了几天。”郁月城说:“我自己来就好。”

    方渡燃伸出手,去接住叶片滴下来的几滴水珠,把语气放得温柔些哄道:“我又不是不来了,那就下次来的时候帮你浇水。好不好?”

    “郁月城,教教我呗。”他仰起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郁月城。

    郁月城的动作停滞一瞬,侧头看他,对方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真像耍赖的小孩。

    方渡燃看他不说话,直接往裤脚上轻轻扯一扯:“你不教我,明天你去上课,我就要拿它们练手,乱给它们浇水了。说不定就把根泡坏了······”

    耍赖的小孩,变成抓着裤脚撒泼的小兽了。

    “你之前不会这样说。”郁月城把水关掉说。

    “哪样?”方渡燃当然知道这是耍赖皮,那又怎么了。

    反正他的猫让他弄伤心了,不让他亲近,他自己去赖着猫就好了。

    郁月城总不会让他滚出这座房子。

    要真是那样,那他就前门滚出去,后门爬进来,他不要脸。

    “不会软磨硬泡。”郁月城说。

    “不会威胁是吧?”方渡燃扬唇:“我会,我只是没用到这种地方。”

    他拉住一片墨绿色的叶片,搓开上面冰冷的水雾:“我就是说说,我哪里舍得啊,你亲手照看的花,我喜欢都来不及。”

    他对着面前的蔷薇花说喜欢。

    心里想的是郁月城的那句“和你一样。”

    这片盛开的花丛,也是郁月城的心事吧?

    他是郁月城定过终生,喝过定亲酒的人,做一做他的心事,不过分吧?

    水管垂在他面前,方渡燃抬起头,郁月城正垂眼看他。

    “出水口有档位,最右边是最细的喷雾,给花朵和叶片清洗的,最左边用来浇土壤。”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下,一手抓住水管站起来,正想试试,郁月城在他身边提醒:“冲击力不小,你拿稳。”

    “好!看我的。”方渡燃听完就打开,水管当时在掌心跳动两下,他一把抓住。

    郁月城都说冲击不小,看来确实,他刚才完全没用一点力,差点让水管脱手了。

    实操上手,方渡燃有模有样地弯下腰,接着郁月城刚刚浇过水的地方往前去。

    “水流的大小在第二圈的阀门,你可以自己试试。”郁月城说。

    “好。”方渡燃看他做的时候很仔细,这会儿离得近,他才发现郁月城是照着每一株的根部都浇上了。

    他也有样学样的挨个淋到位。

    这片蔷薇花长得高,三四米,面积也不小,比榕城教学楼的爬山虎还要大,方渡燃上上下下的浇花的时候,突然想到,郁月城在做照料它们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把水流关小,再打开喷雾的模式,给上面的叶片清洗,他知道郁月城就在他的身后。

    会是在看着他吗?

    方渡燃想着就转头看了一眼,大白猫正站在距离他五米左右的距离,看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才抬眼。

    四目相对,方渡燃先收回眼神。

    想多了!真是想多了。

    浇花就认认真真地浇花,胡思乱想干什么?

    还想郁月城在偷看他呢,搞什么文艺主义!

    他直接把出水方式推倒最左边,想把脑子里面的自作多情也好好洗洗。

    “注意脚下。”郁月城说。

    “嗯?什么脚下?”方渡燃寻声回头看。

    因为脑子和动作都在走神,刚打开的如柱水流跟着他转身的姿势换了方向,直接冲向郁月城那头。

    “艹!”方渡燃就没这么紧张过。

    水柱直直冲在郁月城的手臂上,把居家服的上衣打湿一大半,很快裤子也跟着湿透一大半。

    方渡燃赶紧把水管关了放地上,走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绊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往前踉跄好几步没站稳。

    摔下去的瞬间,郁月城拉住他的手臂,方渡燃另外一只手撑在地上,保持了一个相对稳定,但是很不好看的姿势。

    两个人僵持住,方渡燃竟然闻到一丝草木味的冷香幽然浮现。

    “你放手,我没事。”方渡燃抬起头看他。

    郁月城没放,反而拖着他的手臂,站稳之后再拉住他另外一侧的肩膀,把方渡燃整个扶起来。

    那股冷香在靠近郁月城身上时愈发明显,不过等他发现这的确是郁月城散发出的信息素时,再去闻,已经闻不到更多的了。

    只剩下弥留在空气里的那一缕。

    方渡燃爬起来的脚步,因为踉跄踩秃了草地,打滑两下才站起来,手掌心压了一手的青草屑和泥土。

    “你没事吧?”他焦急开口。

    “是你摔了。”郁月城说。

    “我摔了就摔了啊,我又摔不坏。”方渡燃想看看郁月城,但是手上又脏,随意拍拍手,把稀泥先弄下去。

    “你先进去冲个澡,虽然是夏天,肯定也不舒服。”他说:“等我洗个手来看你。”

    “打湿了而已,我没事。”郁月城把地上的水管捡起来,想把剩下的一块浇完:“你先去洗吧。”

    湿透的衣服贴在他身上,把完美的身形轮廓都透出来。方渡燃立刻移开视线,这时候绝对不能想东想西的!

    “怎么叫没事?”他一把将水管抢过来,用干净的肩膀去推郁月城:“你快去,我帮你浇,完了再给你上药。”

    “嗯?”郁月城估摸着刚刚的水柱冲击力是有点大,但是不至于伤到他。

    方渡燃却面色凝重,一边浇花一边严肃道:“我咬的,我捏的,我亲的。”

    他转过头:“你忘了我还没忘呢,这才几天,肯定都没好。······说不定刚才还把伤冲红了。”

    他很自责,说到后面自言自语似的,这事他真就胡思乱想了一下下,怎么就给人弄得这么狼狈。

    是在说他的干性发热期。

    那他身上的被方渡燃弄上去的痕迹,确实还没好。

    “每次你跟我过生理期,就没好事。”方渡燃说:“以后不许在我生理期的时候出现了。”

    郁月城看着他负气的侧脸,口吻都变了,像是在跟自己置气。

    他没有对此做出回应,转而道:“我去洗澡。”

    “嗯,洗完我看看你的伤。”方渡燃说。

    看着郁月城要走回房子里,方渡燃猛然想起来,大声喊:“郁月城,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郁月城听到声音停下脚步。

    “就是我摔跤之前——!你说什么什么下?”方渡燃大声问。

    ······

    郁月城看看他已经被绊到过一次的水管,抿唇微微扬起嘴角。

    “我说让你注意脚下。”他音量如常道。

    方渡燃看他嘴里动了动,又听不见,接着大白猫就进屋了,还站在原地琢磨了一阵。

    郁月城的话,他可是一句都不想错过,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回头他还得再问一遍。

    非得弄明白,到底是哪句话,让他摔了一跤,还冲湿了大白猫。

    等人都走得没影了,方渡燃又站在刚刚郁月城站过的位置,闭上眼嗅了嗅。

    在蔷薇花的芳香里,确确实实地还存在另外一种很清透的冷香。

    ——就是郁月城的!

    多亏郁月城的信息素纯度高,留存时间也长,哪怕只是普普通通地散发一点点,都比一般人的信息素停留时间长。

    这才被他发现了。

    虽然大白猫收起来信息素的动作很快,不过也没办法否认了。

    刚刚那股迅速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是身体在意识到伴侣有危险的时候,情绪紧张下意识发出来安抚对方的。

    他的猫,看起来很冷静,比谁都要紧张他呢。

    第323章 学一手

    方渡燃浇完花快速地冲了澡, 换上睡衣去郁月城的房间。

    房门是关着的,方渡燃有礼节地敲了三下, 里面没人回应,他又敲了敲,再等上一分钟,还是没回应。

    想着他动作快,郁月城可能还没洗完,虽然现在跟以前的关系差距还大着,应该也不会就突然不理他了吧。

    方渡燃低着头琢磨, 干脆就原地等着。

    房门就在这时忽然打开, 方渡燃抬眼看到郁月城的黑发凌乱垂搭,还在滴水,睡衣的衣襟只扣上中间两颗。

    搭配上郁月城深邃立体的五官, 有种带着野性的美。

    郁月城真的······太好看了。

    方渡燃完全词穷,眼看他鬓角滴落的水珠从侧脸滑下来,积在下巴上砸下去,掉进锁骨中间的清晰凹陷里。

    然后朝下蔓延,滑进胸口里消失在没扣上变成深v衣襟里。

    墨黑色的光面丝绸高贵典雅, 融进他的气质里, 还更加彰显出他仿佛会完全透明的冷白肌肤,比上好的丝绸还要迷人。

    这样的郁月城,好看的很有攻击性, 让人不敢直视。

    但是方渡燃敢,他的目光被夺走, 定定地放在郁月城身上, 直到对方把他叫醒。

    “不进来吗?”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收回视线,抬眼:“奥, 进来。”

    好像是有点明显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咽了咽,还好刚才没流口水。

    郁月城好看的事实一直存在,都认识这么久了,猛然看一眼,还是会惊艳。

    没穿好衣服,还刚洗完澡没擦干,这也没见过几次,不怪他美色误人。

    “你要不先把头发吹吹?”方渡燃心生邪念,想到一边去了,也没好意思再看。

    脑海里还能描摹出那滴水珠滑过郁月城胸前的样子,所以站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郁月城:“嗯。”

    然后大白猫就去擦头发了,浴室的门没有关,方渡燃一眼就可以看到郁月城站在镜子前,拿毛巾裹住头发搓揉的动作。

    都洗完了,确实没有关门的必要了。

    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不排斥让自己看到?

    愿意跟他交流?

    毕竟都让他进屋了。

    方渡燃自己心里想七想八,看郁月城就总觉得是不是不应该。

    大白猫低着头在擦头发,服帖柔软的睡衣会根据他的动作时不时贴在身体上,若隐若现勾勒他漂亮的腰身。

    ······不行!

    方渡燃再欣赏下去,怕他自己等会儿都没脸站在郁月城面前了。

    他是个男的,想歪了这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他低头看一眼,他还换了睡衣,啧。

    真有事遮不了一点。

    “我给你吹吧。”他自告奋勇找点事来分散精力。

    他也是真的想给郁月城吹头发。

    郁月城听到话往后看了一眼,没回应。

    方渡燃起身过去,并排站在镜子前面,问他:“在想什么?不愿意吗?”

    郁月城的黑发打湿过后更黑了,一张脸简直动人心魄。

    “在想我要是说不用了,你是不是还会耍赖。”他放下毛巾说。

    方渡燃在镜子里跟他对视,冲他眨了眨眼:“很可能。说不定我就坐在你的浴缸里不走了。”

    郁月城的目光从镜子里转到现实,看向他的侧脸,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

    “你来吧。”他说。

    方渡燃的喜悦是挂在脸上的,唇角扬起来把吹风机拿过来。

    他们以前就相差无几,现在又都长高了,身高更像了,打眼看不错分毫。

    他拿着吹风机背靠洗手台,踮起脚一蹦,整个人坐在洗手台上,面朝郁月城把膝盖分开。

    “你站进来。”他朝自己面前示意。

    大白猫温驯地站在他双腿之间,方渡燃打开吹风机拉远试了试温度和风力,调整好了再关掉。

    “你习惯用梳子还是手抓?”他问。

    郁月城:“手抓。”

    “好嘞。看看燃哥的手艺。”方渡燃直接上手先把他的头发大致拨弄个朝向出来,打开吹风机将后面整个吹了一遍,把湿答答的多余水分先清掉。

    男生经常自己打理头发的,多少都会点,但是方渡燃一出手,郁月城还是稍微诧异了一下。

    只能说直接让他想到在理发店的感受到的专业手法。

    他给自己吹头发,也有规律,但没这劲头。

    方渡燃就跟要开张营业似的,不管是方向,风力,还是摆动的手法,郁月城毫不怀疑他是不是特意关注过。

    “我之前就想过,有机会要好好给你弄头发。”

    方渡燃在停下来摆弄发丝的间隙说:“不过今晚是要睡觉,不是出门,所以就不做造型了。”

    “吹干就好。”郁月城相信以方渡燃现在的劲头,给他弄十个造型出来也很正常。

    他是很少去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情,都上手了,基本都是能做到最好的。

    “我也这么想。下次去有机会,我再给你弄造型。”方渡燃说:“你这么好看,什么造型都能弄好看,我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十几个。”

    ······郁月城感觉自己的预料还确实没错。

    “你学过?”他问出声。

    “学过啊。”方渡燃干脆道:“每次去剪头发的时候,让理发师教我两手,我再注意注意他的手法。剪头发不简单,吹头发还不简单?”

    “别小看你燃哥嗷。”他最后说。

    “没小看。”郁月城说。

    方渡燃打开吹风机,郁月城在风声里轻声道:“从来没小看过。”

    太轻了,方渡燃正全神贯注,一手遮在他的额头上。

    “闭上眼。”他低下头说。

    郁月城听话地闭上眼,任由他来打理。

    方渡燃的手心暖暖的,有热风吹出来的干燥,盖上来的力道也非常小心。

    “其实不应该吹得太干,伤头发。”他转身在台面上找到护发精油,倒在手上搓热了给郁月城打上,再仔细的一缕缕的都涂抹均匀。

    就像是在给洗完澡的大白猫打理他蓬松柔软的长毛,他不嫌麻烦,他做得心满意足。

    “但是有潮气睡觉会头疼。”他耐心地给大白猫解释:“所以我等会用小风给你烘一烘,加上精油,损伤我会减到最小的。”

    郁月城还没说话,他就直接行动起来,长指穿进郁月城柔顺的发丝间,用自己的手心贴上头皮,把多余的热风都吹在自己手上。

    风力变小,他说话也方便,就闲聊起来。

    “烫的话跟我说。”方渡燃提醒。

    “不烫。”从头到尾郁月城都没有一丝不适,方渡燃手法干脆利落,细节上又特别注意,比他自己来还要周到。

    他是不会这么小心的。

    “转过来点。”方渡燃说这话时,为了提醒他方向,一条腿的膝盖拿来拨弄郁月城的手臂。

    郁月城跟着转个身,站近一些,他跟着方渡燃的手抬起头,视线无意落在镜子上。

    方渡燃已经遮住了很大一部分的画面,但是眼睛还能行剩下的那一点看到——方渡燃正跨开腿,坐在洗手台的台面上,低下头的走势带着腰身微微弯下去,像是在拥抱他。

    两条腿恰好因为靠近,视觉误差上仿佛是在夹住他的上身······

    郁月城看着镜子里方渡燃的背影,目光停顿片刻,再度移开。

    方渡燃正在他身边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次······”

    话到一半,他垂眼去看大白猫的神情,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他才继续开口:“那次我们在榕城逛除夕的商业步行街。”

    他停了一下,在等大白猫的反应。

    那第二天,他们就分手了。

    还是他提起来的,他之后还没有遵守那次的约定。

    但是这件事,总要面对,不提也不代表就不存在了,方渡燃挺不想因为那一件让郁月城伤心的事,就把很多美好的东西都磨灭掉。

    那个新年,除了他们分手,其他的一切,真的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那么地盼望新春。

    盼望新的一年。

    因为郁月城在他的身边。

    他那会儿是开心到忍不住在饭桌底下跟大白猫说“爱你”的,他从来没说过这句话。

    他也知道这个字有多重。

    是那时的心,那时的氛围,他怎么也觉得不够,只感觉这个无比郑重的字眼才足够表述,所以他还偷偷地在大白猫的手心里画下来。

    “嗯。那天买了棉花糖和百香果的果茶。”郁月城说。

    等到他的话,方渡燃似乎才有了面对那时的勇气。

    接着,他口吻随性道:“对,就是那个棉花糖。那会儿有个像云朵一样可以很大的棉花糖摊位,一对情侣在买。”

    “嗯。”郁月城应。

    “有个男生,忘了是Beta还是Alpha,但他的伴侣女孩子应该是个Omega,很娇小,长长的头发,一看就是精心打扮出来约会的。”

    “是个Omega。”郁月城说。

    “棉花糖的糖丝粘在那个Omega的头发上,男生手忙脚乱地去擦,结果把头发和衣服都粘上了。”方渡燃放下吹风机,用手去挨个摸一摸大白猫的毛发是不是全部都干了。

    然后再打上两泵另外一个轻薄型的护发精油,在手里狠狠搓热,把手指都沾均匀,快要半干的时候才上手给大白猫涂抹。

    他一边有条不紊的做这些,也在继续讲下去:“我那会儿一直在看,心里就在想这个Alpha真不会做事,约会都搞得这么毛手毛脚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Alpha,但他很潦草。”

    “嗯,你提过。”郁月城说:“你说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了。”方渡燃打理好他的头发,左看右看,都非常满意。

    “我还想着,我得学一手,我男朋友的头发,我也得亲手打理。还不能输给专业造型师,得做出来精致又帅死人。”

    方渡燃笑了下:“不过我男朋友长成这样,就算不吹头发,也帅得我走不动道了。”

    郁月城抬眼看他:“如愿了?”

    “那肯定!”说完方渡燃就收敛起来,放低声音道:“我就过过嘴瘾,我知道现在不是我男朋友了。······但我真的是那么想的。”

    他看着郁月城被他吹干,打理蓬松的头发,随手拨弄了一下,就是个不一样的凌乱感觉。

    “不然我学这手,不是白学了吗。”他忍不住说。

    郁月城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关掉吹风机,两人之间快要贴在一起的距离才暴露出来。

    方渡燃看着近在咫尺的郁月城,已经关掉的热风似乎留在他的身边不走了。

    这间浴室里,还有郁月城身上自带的、清新舒适的草木冷香,随处漂浮。

    方渡燃感觉那热风是不是还吹到他身上了,被郁月城握住的手腕,那一点点皮肤,都在细细密密的偷偷发痒。

    郁月城偏偏还继续往近凑了一下,方渡燃条件反射夹住他的腰。

    实打实把大白猫囊括在自己的两次膝盖中间,很难说自己是在留住他,还是在让他别靠近了。

    “我吹得不好吗?”他没话找话地心虚道。

    尽管让他心虚的完全不是吹头发的手艺。

    “很好。”郁月城说。

    “那你······”方渡燃就快要把别再靠过来说出来了。

    他也很想跟大白猫在一起,郁月城再这样,他这个本来就对大白猫的美貌没抵抗力的没出息东西,真的要在这里丢死人了。

    郁月城把他的手腕拉近,方渡燃跟着往前一步还略微弯下腰,郁月城错开他的脸颊,呼吸只在他的侧脸上擦过去。

    方渡燃愣怔过后,说不上来的失落。

    郁月城对着他的耳畔,看着镜子姿势暧昧的两个人说:“下次不要这样给人吹头发了。”

    “嗯?”方渡燃转头看他,然后跟随视线往镜子里看,为了稳住身体,还拿另一只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后仰着上身去看。

    充满激.情,引人遐想的画面入眼,方渡燃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半天过去,方才在空气里撺掇他的热意这回全部贴耳朵上了,耳根面颊都在发热,镜子里□□坐着的青年耳廓都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现在怎么办?

    方渡燃脑子宕机,尴尬都顾不上了。

    他想要转过身,一动,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双腿下意识跟着收紧把上半身偏离的重心拉回来。

    靠······!

    更不对劲了!

    他发誓,他本来,真的没想这么多的。

    方渡燃单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一瞬间没脸到心如死灰,他吹头发的这么长时间,郁月城看到的都是这样?

    双腿跟没知觉一样,动一下现在都得把脸面直接摘出去。

    “······我不会给别人吹的。”方渡燃低声反驳。

    再不能好意思地装作平常心了。

    因为他绝望地意识到,就在这种境地下,他居然因为郁月城那举止和靠近他,硬了······

    他怎么就······

    啊——!

    方渡燃在心里都快抓狂了,这显得他像个满脑子急色的恶鬼。

    他真不是。

    他本来没想······

    一抬眼,看看镜子里命悬一线夹住郁月城的腰不敢动的那两条腿。

    方渡燃都没勇气往自己裤子上看一眼。

    行吧。就当他不做人了。

    郁月城这么好看,他色迷心窍也是情理之中的······

    “嗯?”郁月城正好没听清楚。

    方渡燃放弃抵抗,最后为自己无力地拉回来一点原则,小声、没脸、心虚,却又无比坚持道:“我说我不会给别人吹的,我只给你吹。”

    语毕他脑子暂停片刻,加了一句:“吹头发。”

    第324章 歧义

    这下方渡燃是真脑子一片空白了。

    为什么他要特意加那句话?

    不加不就好了?

    就不会这么让人产生歧义。

    他干性发热期里干了什么他都知道。

    本来什么也没有, 这下好了,有没有都有了。

    视线一滑, 正对面就是衣衫松散的优雅大白猫,明明就是因为他的突然闯入,所以急着给他开门没穿好衣服,现在看上去,加上他们暧昧的姿势,简直是明晃晃的引诱。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郁月城这么纯净的大白猫, 蓬松的皮毛上一丝灰尘都没有, 也就是他心有邪念。

    好看的大白猫凑近他,方渡燃感觉背后同时被捞了一把,维持的重心当场偏离, 他条件反射把郁月城的腰身夹紧,胸膛在郁月城的胸膛上轻轻撞了一下,心跳猛然加重,在胸腔里清晰得快跳脱出来。

    整个人已经被捞回来端端正正地坐好时,方渡燃才赶紧松开紧绷的大腿。

    奈何这会儿他们离得太近了, 松开腿也没地方再躲, 仍旧虚虚靠在大白猫的腰上。

    “那个······”他忍住尴尬先开口:“我看到你脖子后面的压印还没消,我帮你上药。”

    方渡燃庆幸郁月城没对他刚才无意间的不正当言语发表回应,还好大白猫那么温驯, 不然他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郁月城的视线直接放在他脸上,方渡燃目光闪烁。

    “好。”他说。

    方渡燃看看他, 再低头看看两个人的距离, 对方心领神会般退后走出来,他暗自长松口气。

    郁月城走出浴室的时候, 站在门口回头,方渡燃立刻抬起头,正襟危坐,除了双腿还随意分开搭着没跳下来。

    “你说的,不给别人、吹头发。”他说。

    “······我说的。我说的!”方渡燃被他的停顿弄得也紧张兮兮,耳根热乎乎地保证:“我只给你,嗯,只给你吹头发。”

    外面有拉开抽屉的动静,郁月城应该是在取药,方渡燃估摸这茬终于过去了,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在镜子面前低头洗手的时候,他顺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完蛋。

    他的脑子会把刚才那一幕引人遐想的激情画面自动放上来给他看,平复下去的心跳跟着突突动了几下。

    要是他们没有发生那些不快乐的事情,或许真的会在浴室里,在镜子面前,用那样的姿势去亲吻、拥抱。

    甚至赤.裸相对,做更亲密的、没有一点隔阂的事情。

    他仔细地把手指都擦干净,将纷杂念头都收起来,最后把镜子里面的自己打量一遍,让一贯看向自己的阴沉目光柔和一点,不要吓到等会儿要让他碰触到的大白猫。

    他用来给自己的视线,从他知道这幅身体在被人工强行的扭转改变的时候,就没平静过。

    很多时候方渡燃看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物种,又因为恰恰知道这就是自己而心情复杂。

    这些复杂情绪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不断变化。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对待镜子里的自己,愈发冷漠的眼神。

    但是刚刚不一样。

    刚才他和郁月城一起出现在镜子里,即便是那么尴尬的局面,印在他眼里,回想起来也是郁月城身上温暖的体温,和令人心旷神怡的冷香。

    大白猫真好。

    认识他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等他走出浴室,看到的就是大白猫已经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脑袋在松软的大枕头里,看见他转过头。

    方渡燃轻咳一声:“这么自觉啊。”

    低低地自言自语被耳朵灵敏的大白猫听到了,对方看他的眼神变得困惑。

    方渡燃忍住没有上去把这只大猫抱在怀里,从桌上拿上郁月城取出来的药膏,翻上床坐在大猫的身边。

    看到郁月城光滑的后背上有深深浅浅的指痕,瞬间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把药膏挤在手上,然后凑近去看,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青色,还有的泛着点紫色。

    手里的力道放到很轻很轻,他小心地碰上去涂抹。

    “可以用力点揉开。”郁月城趴在枕头里说:“跟以前的药不一样,这边配的药用力揉开会渗透进去。”

    “奥······好。”方渡燃答应了,手里也下不去狠手,还是不轻不重地打着圈按摩。

    他发现这样也能渗透进去,就是有点慢。

    “这两天都是谁给你上药的?”他问。

    “张叔,有时候他不在,就交代给来打扫房间的阿姨。”郁月城说。

    方渡燃低低“哦”了一声,然后随着伤痕的位置,跨上郁月城的后腰,又不敢坐下去,拿膝盖支撑,一只手按在郁月城脑袋旁边的枕头上,俯身下去涂抹肩胛骨和后颈。

    他是记得郁月城的大腿.根.部都是他弄红的印子,还因为他当时很强势,留得不少······

    所以这会儿宁可撑着也不坐下去再压到大白猫。

    郁月城好像就真的成了一直温暖的、身体柔软的大猫,要在手里也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这样才能不伤到他。

    想到这些伤,偏偏就是自己留下来的,方渡燃心疼得很。

    腺体周围的药膏涂好了,他禁不住低下头,在郁月城的耳廓上柔柔地吻了一下。

    “对不起啊,宝贝。”他温热的气息一并洒在郁月城的耳根上。

    郁月城在他眼前僵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每次他的生理期,留下一身伤的总是郁月城。

    方渡燃直起身,手指触碰上郁月城的后背,顺着漂亮的蝴蝶骨缓缓滑过去。

    “你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你就算生气了,还得安抚我。”方渡燃呢喃般低语:“怎么才能让你高兴呢?”

    轻柔的抚触带来一串细细的痒,郁月城的后背紧绷瞬间,然后放松下来。

    方渡燃看着他猫一般缩起来肩胛骨,然后再纵容的舒展开,收回手在后背正中留下一个吻。

    “休息吧。”郁月城的声音一般淹没在枕头里。

    你才不好呢。

    方渡燃在心里想。

    要是真的好,就不会被我逼成会示弱会难受到让我心疼你一下的地步了。

    这可是郁月城啊,是世界上最好最强的Alpha。

    方渡燃把薄被拉过来,搭在他的上身,以免在空调房里着凉。

    “腿呢?”他问:“也是他们给你上药吗?”

    “我自己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直接拉住他的睡裤往下脱了一截:“我来吧。”

    郁月城翻过身,看他两秒,然后自己脱到胯部,已经有三块淡青色的指痕在上面。

    “我会小心点的。”他说一边涂药一边说:“我发现这个药手轻一点也不影响,这几天我在这都我来吧。······是不是你白天都着急出门,所以他们只想赶紧上完药完事?”

    “不是。”郁月城说:“出门是赶时间,他们只负责上药,不会想别的。”

    “我也只想上药啊。”方渡燃说完,脸颊旁边就看到明显的一大块凸起。

    ······这好像是因为他刚才在郁月城背上磨磨唧唧,还摸他摸出来的,是这样吗?

    大白猫中途明显拱了一下身子,是他没多想就、就多摸了几下。

    “我真的只想上药。”他抬头想给自己辩解一下。

    郁月城:“嗯。”

    方渡燃咽咽喉头,算了,越抹越黑。

    垂眼把目光放在伤痕上,他一边涂药,一边把睡裤往下扯,他知道腿.根上还有,所以顺着就把睡裤整个扒下去。

    分量异常,明显已经有了反应的东西就在他眼前,郁月城居然没穿内裤?!

    “洗完澡要涂药,等干了才能穿。”郁月城解释。

    为什么大白猫的解释,就真的很正常,一到他解释的时候,都那么引起歧义?

    “啊,嗯,我也这么想。”方渡燃也不是没见过,这都不是彻底那什么的状态,他在心虚什么?

    不过很快他上药的时候,就因为消不下去的红痕心情复杂,心疼死了。

    郁月城的肌肤又白又嫩,这一片都是轻的重的红色,还有狰狞的牙印,他眉头都渐渐皱起来。

    “怎么这里一点也没好转的样子?”方渡燃问。

    “有点轻微烫伤。”郁月城说完,方渡燃抬起头诧异看过来。

    “你那会儿发烧,有两天烧得厉害。”他解惑道:“口腔温度高,咬的。”

    方渡燃的目光从惊讶到困惑,再到明了后的耳朵发热。

    那不止是咬的,是······大概是唇舌反复烙上去的。

    他不自觉地砸吧下嘴,这会儿他的体温应该是正常的了,那会儿怎么没把他自己烧死?

    烫伤大白猫还不如把他烧死。

    做完这个,他发现郁月城的目光看着他,还发现就他在底下这一通按揉,Alpha会有的反应都有了,比刚才成型还要明显。

    方渡燃明白了,好像是又引起歧义了······

    他就不该在这个姿势,这个行为,这个东西的面前砸吧嘴······

    那会儿还是干性发热期,这会儿直接说不清了。

    “好了吗?”郁月城问。

    大白猫真好,大白猫贴心地没有戳破他怪异的行为。

    方渡燃把最后一块红痕上的药仔仔细细地都揉进去,低垂眼睫:“马上好了。”

    面颊上的热意他自己都能感受到了,不知道郁月城眼里这会儿他是个什么样子。

    大白猫纯净乌黑的瞳仁正看着他,意识到这一点,方渡燃的心里更有说不出慌乱。

    是带着期许的慌乱。

    他喜欢郁月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所以他在这种目光下,头一偏,做了可能会让Alpha感到快乐的事。

    第325章 小把戏

    一个半小时以后, 方渡燃把郁月城房间里倒的水一口都喝光了,得益于他体质强悍, 一直弯着腰半跪,腿不酸膝盖也不疼。

    郁月城想给他顺顺气,他摆摆手把喝空的杯子放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干性发热期里累积的技术熟能生巧,这比他第一回次在车里要顺畅多了。

    那会儿他记得他还咳嗽了几声,也不到底,现在······

    他看眼因为他喘过气的大白猫, 现在他除了喉咙深处还不适应, 都用不着咳嗽。

    真不知道干性发热期,他具体到每个行为上,都干什么了?

    “我把你的水喝光了, 我去楼下倒一杯。”方渡燃说。

    “书桌旁边有饮水机。”郁月城的嗓音还带着一丝暗哑。

    跟房间里没有消失掉的暧昧融成一团。

    方渡燃一边接水,一边琢磨刚才郁月城的神态动作,是······没有不情愿吧?

    看着挺舒服的,这不算他霸王硬上弓吧?

    空气里都是清晰的薄荷味儿,这回能闻的这么明确, 都是因为到那步了。

    遗传因子里的信息素纯度最高, 他全部咽下去,鼻腔把闻到的草木味冷香都可以辨别出来,是同一个人的。

    他嘴里喝过一大杯水, 仍旧有带着微微清苦的薄荷味道。

    “郁月城。”方渡燃率先直面。

    之前几次要都是误会,那这次没跑了, 他主动的, 他按住腰不撒手的,他一丝不漏地全吃掉的。

    再说他没企图, 那就太道貌岸然了。

    “嗯。”郁月城黑眸里情.潮未退。

    方渡燃就像完成任务似的,一个完整的拥抱都没有,等他发泄掉就自己走开去喝水。

    他能感觉到,方渡燃似乎是在特意地、单方面地想让他享受。

    “我来的时候是真的想给你上药的,没想别的。”

    方渡燃背对着他,把热水接了一大半,再放到凉水的出水口底下:“结果一看到你,你打开门我就觉得你真好看,我心猿意马,我就时不时胡思乱想,但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我感觉还好,你的信息素味道很好,闻起来吃起来都好。”

    这回郁月城暂时地沉默了,方渡燃端着水杯回过头,就看到大白猫有点怔住的样子。

    尴尬的时候方渡燃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说到这种事,他知道惊讶的一定是他的大白猫。

    他走过去把水杯递给郁月城,笑了下,弯下腰对着床上的大白猫的耳朵上说:“吓到了吧?万一我就是喜欢这个味儿呢?”

    果然,郁月城愣住了。

    然后求证似的转头看他,方渡燃一脸坦然,还点点头回应。

    “······也可以。”郁月城沉默片刻说。

    方渡燃被他认真思考的样子逗得笑出声。

    停下来之后方渡燃才接着道:“刚才我话没说完,给你腿上上药之前,虽然我脑子里是没那么干净,但我没想对你干什么。我是就那一秒直接做了我才想起来的。”

    郁月城因为他的认真讲解,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腰身往下:“没事。”

    “我就是看你有反应了,Alpha的敏感带,我就······”方渡燃到这才住口,换言道:“算我调戏你,反正是我干的。”

    “想让我高兴吗?”郁月城问。

    “你听到了啊。”方渡燃以为他那句嘀嘀咕咕地话,郁月城没吭声,是没听到。

    毕竟他自己也没想到这话郁月城也能听在心里去。

    “想啊。”方渡燃大方承认:“我太想让你高兴了。”

    “不用这样的。”郁月城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喉结。方渡燃跟着喉头滚动,意识到郁月城指的是什么。

    那确实连他自己也有点意外,毕竟超过常人尺寸很多的直接顶到喉结下面去,他那会儿自己摸了一下,想看看多深,摸到的轮廓都吃惊了一把。

    他低头贴近坐着的大白猫脑袋,小声问:“那你爽不爽?”

    这次沉默的时候很短,郁月城说:“嗯。”

    “那就够了。”方渡燃贴了一下大白猫的面颊:“我就是想让你爽。”

    郁月城转头看他,目光沉静深邃,里面的茵茵微光,是可以把他整个都囊括进去的星辰。

    方渡燃扬唇道:“这算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疼不痒的。”

    他进一步伸手去挠一挠大白猫的下颚,跟以前逗猫的时候一样。

    不过现在,他得先试探地轻轻碰了一下,看到郁月城没有拒绝,再放下心得寸进尺地刮了好几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耐造,真没感觉,一点影响没有。”他道:“你高兴我就高兴,我就想让你高兴,我看你爽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多舒坦。”

    郁月城垂眼看了看他的睡裤,明显遮不住清晰苏醒的状态,方渡燃赶紧往后退一步。

    “我没想让你也来,我也不一换一,我要睡觉。”他说完往门外走:“我先回去洗漱一下,你也得睡觉,不许熬夜!”

    “不用出去。”郁月城叫住他。

    方渡燃回过头:“怎么?”

    “洗手台旁边的门推开,里面的第一格的柜子里,有你的洗漱用品。”郁月城说。

    方渡燃当下止住脚步,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大白猫这不就供出来自己房间里有给他的个人物品了吗?

    虽然他本来也只是准备出去洗漱一下,然后再回来哄哄他的大猫。

    而且他更没想过,要用这种不正当的手段让郁月城心软,好像是歪打正着?

    他知道,是因为他,所以他做什么郁月城都会紧张,会想要照顾好他。

    “好,那我去,你先休息。”方渡燃的脚步转个方向,去翻找他的洗漱用品。

    郁月城会心疼他,对自己何时何地都是心软,但他没撒谎,他是真的觉得很满足。

    大白猫因为他感到舒服,他不觉得有什么,他反而坦坦荡荡,他就喜欢看郁月城在他面前难以自持。

    找到他的洗漱用品时,他还看到了给他预备的一年四季不同的毛巾,刷牙杯,方渡燃恍然发现,即便在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的日子里,郁月城也有好好准备与他见面的一切。

    这可能是他们还有过邮件联系的时候,也可能是后来断连以后,无论是那个,它们现在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郁月城的房间里,就说明主人还在等,还在希望自己的到来。

    ······方渡燃顿时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带给大白猫的伤害。

    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同他深厚绵长的感情相比。

    自己这点小把戏,在郁月城长年累月、无论结果的等待和无比坚定的感情面前,什么也不是。

    方渡燃抑制不住心里的酸胀,对着一排整整齐齐的毛巾和分类为他准备好的物品发呆,好一会儿才取出来他当前要用的,恋恋不舍地合上柜子门。

    再次走出去的时候,房间的灯光已经暗下来,刚好可以把他沉重难受的心绪给藏起来。

    郁月城穿好睡衣在薄被里,空气里的薄荷味冷香经久不散。

    方渡燃单膝爬上床,伸着脑袋问,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郁月城同学,我要上来了?”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一把拉住他一只手臂把他整个人带下来。

    方渡燃惦记他身上的伤,落在怀里时还撑了一下床面,然后改变姿势找到一个可以挨着大白猫,又不会压到他的位置。

    “今天这么主动啊?”他笑了笑。

    郁月城在被子里伸手搭在他的腰上,还抬起手掌拍拍后背:“嗯,睡觉吧。”

    方渡燃静静地感受大白猫身上的气息,哪怕之前他才把纯度浓烈到极限的信息素咽下去,现在仍旧可以沉浸在大白猫舒缓温柔的冷香里。

    他知道,这是郁月城放出来让他安眠的抚慰意味的信息素。

    他自己的信息素没有指向性,几乎没有在相处的过程里产生过安抚的意味。

    永远都是暴力的、攻击性强的、凶悍的。

    要是他是郁月城,面对一个这样的自己,方渡燃是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也不知道在这么多的磨难里面,还会不会对对方保持初心。

    最多能走到哪一步,又会在什么地方放弃。

    郁月城对待方渡燃的态度和为方渡燃所做的事情,任何一个迷茫、艰难、凶险、痛苦······的时候,都可以是常人理所应当放弃的时候。

    包括他自己。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多好,他可能连常人都比不上,一个正常的身体都没有。

    如果他是郁月城,他都怀疑任何一步,他说不定都有走到绝境,无法走下去的时候。

    但是郁月城,他的大白猫,就是那么无怨无悔,任劳任怨,被他随心所欲地伤害,也走下来了。

    方渡燃迟迟没有睡着,大概是睁开的双眼让郁月城实在没法继续入睡。

    “在看什么?”郁月城问。

    “看你。”方渡燃说:“五百多天没有看到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是我影响你睡觉了?”他又问。

    “啊对,你还得忙,一堆的事。”方渡燃都没给他回应的时间,立刻自问自答:“你快睡。我也想让你快睡的,忘了你警觉性很高,我这么看着,你肯定睡不着的。”

    他伸手抱住大白猫的后背,对方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才半搂半抱着。

    “别想了。来日方长。”郁月城说:“明天我要早起,晚安。”

    方渡燃顿了顿,认真发问:“我可以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不问你要,我想给你,可以吗?”他诚恳道。

    第326章 我会很乖的

    方渡燃顿了顿, 认真发问:“我可以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不问你要,我想给你, 可以吗?”他诚恳道。

    大白猫的眼睛在夜里带着困倦的朦胧,看了他两秒,把脑袋凑过去挨近他。

    方渡燃笑了下,也往前一凑,在郁月城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轻轻啵个响出来。

    “晚安,宝贝。”他说。

    郁月城在被窝的手臂实打实揽住他的背:“晚安。”

    大白猫是真的疲倦了, 方渡燃发现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呼吸有规律且绵长,他闭上眼就可以感受到。

    他一动也不动,也不想睁开眼打扰。

    心里暗暗算了一下, 就算以他曾经精力最好的时期来算,需要做那么多事,都无法准确把时间平衡下来。

    更心疼了······

    也花时间把开学之后需要填报的专业想了一通,这事在很早以前,他还没有复读的时候, 郁治书和安靖就教导过他。

    考上国科大, 当然只是一个起点,一块培养能力的敲门砖。方渡燃很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他能有所把握,并且可以独当一面, 能真正撑起来的道路。

    他在世上孑然一身,他唯一的牵挂是郁月城, 他要养猫, 要养到最好最好。

    方渡燃见过十二中里那么多的二世祖们,各有各的路, 而他是最俗的那个,他现在想的就是他挣很多很多的钱。

    他要有很强很强的能力,能把他的大白猫照顾地好好的,做郁家的认回来的干儿子,跟同辈人站在一起,也可以不输给任何人。

    即便那几天的干性发热期,郁月城每天的二十四小时都没有离开过他,方渡燃在离开的时候,仍旧觉得他们相聚的时间转瞬即逝。

    原本来找大白猫,就是背着青苗基地偷跑出来,他的现状是不允许离开A市的。

    在当地拿到最后一项检查数据之后,郁闻礼带上所有与他有关的资料,再带上方渡燃一起回国。

    来的时候郁闻礼是乘坐郁家的私人飞机过来的,走的时候方渡燃也跟着一起乘机。

    原本他以为这样可以多跟郁月城见一面,结果郁月城的实验室项目正好有一个重要的进展,脱不开身。

    没有来送他是情理之中的,他们又不是伴侣关系了,方渡燃看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仍旧不免失落。

    郁月城只不过是少送了他一次,还是事出有因,他就这么失落,他每次消失掉的那些日子里,大白猫会有多伤心呢?

    郁闻礼在通讯设备上收到郁月城发来的消息,将通讯器拿给方渡燃。

    方渡燃靠在机舱上的脑袋顿时抬起来,懵懵懂懂接过来,看到显示器上有简短的一句话-

    大伯一路顺风。帮我转告方渡燃一句,注意身体。

    “飞机上切断了常用的手机通讯系统,他用卫星信号发过来的。”郁闻礼说。

    “谢谢郁叔。”方渡燃说:“我收到很高兴。”

    郁闻礼笑着说:“这么大点事都等不到落地再发过来,月城是真着急。”

    方渡燃拿手机把通讯器的显示面板拍下一张照片存起来。

    他想错了郁月城。

    郁月城多善良啊,他好得要命,他怎么会因为自己被狠狠地伤过,就有一丝一毫地不到位呢?

    他只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多,所有细枝末节都用温柔填满。

    “他正在忙吧。”方渡燃把通讯器还给郁闻礼。

    “嗯,他那些项目都很棘手。”郁闻礼佩服道:“太拼命了,攻克一个都是难题,他捏了一堆在手上。”

    方渡燃想了下:“是什么方向的?”

    “基因科学、生物制药。”郁闻礼大概理了一下共同点:“基本都是跟Omega相关的,吃力不讨好的课题。”

    “Omega?”方渡燃不懂那些项目,但是有点常识的人都能想到,如果是生物制药和基因科学,做这些棘手又复杂的东西,远不如不如做跟Alpha和Beta有关的东西热度大,回报率高。

    “嗯,月城很有自己的想法。”郁闻礼说:“我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他涉足的领域不少,总要有人去做这些,既然他想做,一定是经过慎重思考的,我祝愿他。”

    “郁叔,帮我回一句给他吧。”方渡燃说:“就回‘我收到了,我会很乖的。谢谢你。’”

    郁闻礼一边在通讯器上编辑,闻声看向他,目光明显有些难以置信。

    “小燃,你会很乖?”他不相信到直接调侃出来。

    方渡燃扬起一侧嘴角,虎牙隐隐露出来:“会啊。你不信啊,郁叔?”

    郁闻礼打了个激灵,走回前面的机舱。

    ·

    半个月后。

    郁月城按照之前放假的安排,回到A市那天,来接机的就是方渡燃,并且也只有他一个人。

    青年遥遥目测他从机场出口走出来,然后站在最近的地方熟稔地提起他的行李,把手里的新鲜的花束递给他。

    “欢迎回来!”方渡燃带着满腔的笑意给了他一个礼貌而正式的拥抱,衬着他包裹起来的那束郁金香和鸢尾花更明亮了。

    “晚点了,等了很久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摇摇头:“等你的时间也在高兴。”

    方渡燃有点变了。郁月城想。

    不过他曾经在学校里那会儿,一样喜欢说些带着情调的话,都很好听,也一样是满含热情的。

    似乎又没有变。

    是他们中途分离的时间太长了,冷点冻结的距离筑起过隔阂,真正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时间又太短了。

    方渡燃在做“很乖”的样子和事情,这从他在自己面前的干性发热期之后,就开始了。

    把大白猫带到地下车库里,方渡燃为他打开车门,熟练坐进驾驶座里,打火启动,一个精准地转弯开出停车位,驶向回郁宅的路。

    一直到车辆开进别墅区,郁月城说:“什么时候拿的驾照?技术很好。”

    “那当然。”方渡燃有点得意:“回来就赶上驾考,连夜让李叔带着我实操,一把过考到的。”

    “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被你看出来了?李叔被我拉着当助教,陪着我把A市里里外外跑了好几圈,嗯······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他转过脸看了眼郁月城:“安全为主嘛,我怕我技术不过关,就加强训练了一下。”

    可不能让他的大白猫磕着碰着。

    “可以了,不需要再练了。”郁月城说。

    “我也觉得没问题了。”方渡燃说:“上次我们看过日出的山顶,我自己开车去了几次,弯道很大,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后来就习惯了。手顺了感觉怎么开都行。”

    “实操和判断力没问题就可以。”郁月城说。

    方渡燃发现现在提到那场日出,虽然已经是他们俩可以一起谈论的话,不再是禁区,还是会容易联想到不好的回忆。

    “那条路我都很熟了,等你回国之后,我们再去一次。”方渡燃说:“这次我开车,行吗?”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方渡燃开车的姿态非常放松,完全是老手的样子了,身上又多了一层深沉稳重的感觉。

    只不过不笑的时候,那股戾气仍旧四溢,从变成锋芒毕露的刀刃,到逐渐在给自己配上坚固的刀鞘。

    他真是每一次见到方渡燃,每一次有分别的重逢,总会有明显地看着他长大的感受。

    “不行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秀秀车技的。”

    方渡燃看他没接话,口吻如常道:“那一路上我看测速摄像头不多,几乎都没人去,你之前说你表弟让你带他飙车,我就想也带你上去的。”

    “等你多开几年再玩这些。”郁月城说:“山路和平地不一样,不安全。”

    “奥,好。那我不玩。”方渡燃过了会儿,说:“虽然想法挺大的,但是你坐在我车上,我肯定也不敢开那么快的。”

    这话是真的。

    不过方渡燃想带他飙车也是真的。

    谁让大白猫还带着那个漂亮的Omega飙过车呢?

    ······但是设想一下危险性,他还是算了。

    听话是不带一点犹豫的。

    “花喜欢吗?”方渡燃换言道。

    “看起来很阳光。”郁月城朝自己怀里看看。

    “那就是不是最喜欢的。”方渡燃故意道:“最喜欢蔷薇花是吧?”

    “······嗯。蔷薇花很漂亮。”郁月城停顿片刻,承认道。

    方渡燃稍微诧异,随机心里就甜丝丝的。

    “今天的也喜欢。”郁月城又道:“你很会选。”

    方渡燃:“那是我选的你都喜欢?”

    郁月城沉默了,方渡燃的选择,他并不是每一个都喜欢。

    方渡燃不是在说花,那么他听到的也不是花。

    不过方渡燃很快就先开口道:“不逗你了。花店的人说,这是很多希望的组合,我刚好就有好多的希望,所以特意选的。”

    “有人送花还打包选购流程吗?”郁月城道。

    方渡燃把那点甜丝丝放在面上,笑了笑:“别人不讲,我讲。我好意思,我还等着它们一个一个地全部实现呢。”

    轿车开进郁宅的大门,郁治书和安靖,再带上特意赶回来的小姑,和来一家人凑热闹的郁闻礼,已经等着在为快两年没有回家的郁月城接风洗尘。

    郁月城这次的假期有半个月,方渡燃把他系统提升编程和软件的技能的一对一课程都延后到郁月城返校之后。

    所有的时间都跟在郁月城的身边,保持绅士而礼貌地态度,又时常说点逾越暧昧的话。

    仿佛回到了他高二那会儿,想要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在追求大白猫的时候。

    郁月城带他学会了几句简单的手语,用来跟张工交流。方渡燃用来补上张工除夕那天在院门口,对他们说的新年好。

    他开车带郁月城去A市的购物中心,在三百多层的顶楼吃烛光晚餐。

    郁月城在后花园里照料已经移植过来的,送给方渡燃的那株风铃草,方渡燃会蹲在他旁边,头头是道地讲出来他是怎么学会要打理好这株花。

    院子里的石榴树又到了结果采摘的时候,方渡燃弄来两个大梯子,带着大白猫爬上去剪了一早上。

    晚上在泳池里游泳,郁月城靠在躺椅上休息,方渡燃过去把躺椅摆得近近的,要让大白猫讲他们小时候的事给他听。

    郁月城在这么短暂的相处时光里,也萌生出一种错觉。

    方渡燃和他只是年纪增长,跟小时候并没有差别的错觉。

    他还是像个小尾巴一样,粘着自己,处处要两个人在一块才行,会调皮会爬树会翻墙,还会打水仗,但是也乖巧得很,让家里人都很喜欢。

    要不是方渡燃身上完全无法掩饰掉的沉着地戾气,郁月城偶尔会恍惚,他们从未分离。

    第327章 拉个钩吧

    这种感觉没有因为分别即将来临, 或者往后又要面临长久的分隔两地而消失,反而奇妙地延续下来。

    在这个假期里, 方渡燃明显发现郁月城这次回来休假,就真的只是休假,白天他看到的所有时间里,郁月城没有处理学校和实验室的工作。

    晚上,他也雷打不动非常有礼貌的发出一起睡觉的邀请,然后蹭进大白猫的被窝里,郁月城跟他一起入睡。

    他回来这一次, 好像真的成了陪伴他而来。

    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 不是单独相处,就是跟干爸干妈或者大伯,还有因为郁月城回家时常赶来一起家庭聚餐的小姑同时出现。

    总之不管干什么, 他都能和大白猫一起行动。

    在郁月城临走前的第五天,方渡燃干性易感期爆发。

    前一晚上他们一起在投影下的美丽星云中,一起进入梦境。

    第二天一大早,屋子里就被蔷薇花的芬芳弥漫。

    郁月城关好门窗的时间,方渡燃在床上一边体会肌肤快烧起来的灼伤和疼痛, 一边用模糊的意识去寻找在房间里走动的大白猫。

    空气里的花香并不绵软, 反而充满攻击性,气势磅礴。

    尽管有过经验,郁月城仍然先把自身的防御力降低到极限, 再试探性地放出一丝草木香缠绕其中,来到方渡燃的面前。

    对方这次比之前的情绪要稳定得多, 只是因为干性易感期突至, 还未适应,再加上高烧, 时而就目光涣散,

    方渡燃从认出他的信息素之后,就手脚并用地缠着他,视线常常聚不起焦,失去神采的时候也懵懂地望着他,自己稍微有点动作,方渡燃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

    渴望也同他的视线一样,紧紧粘在他身上。

    郁月城尽可能地安抚,后来发现怎么安抚,方渡燃对他的需求都那么浓烈。

    几乎和之前一样的方式,方渡燃头脑意识尚存,但行为举止样样都带着不容反驳地气势。

    这次因为他的配合,对方会更安心地吻遍他的全身,留下一排排浅淡的压印,埋在他的脖子里面深呼吸去蹭他的腺体。

    埋在他被带动勾起来,明显能彰显欲.望的地方,把Alpha纯度最高最浓烈的信息素都汲取到。

    郁月城在被感染之后,会摸摸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然后在他起身拿身体贴上自己的肌肤时,给他踏实的拥抱,再给他更多的抚慰意味的信息素。

    明知道方渡燃对有Alpha释放出的针对Omega的指向性信息素,是没有承接能力的,他是感受不到的。

    可是郁月城切实感受到方渡燃的情绪会因为他这样的信息素变得安稳。

    直到他看到方渡燃始终不管不顾的器官已经自发膨.胀到成结,他还只知道粘着自己,极尽可能地跟他亲密,低下头去索要他的信息素,没半点要疏解的意思,郁月城开始制止住不知道第几次拒绝他的方渡燃。

    “你不是说会很乖吗?”他跟着弯下腰,靠近方渡燃放缓语气。

    方渡燃头脑烧得疼,话能有一半到了耳朵里,没思考就直接点头。

    “那就先松手。”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愿意,方渡燃还把不高兴放在脸上。

    郁月城抱住他的肩窝,整个人抬起来,跟抱起一只倔强的小兽一样,再放在自己怀里。

    “是在惩罚你自己吗?”郁月城贴上他的唇瓣,细细地研磨,一点点安慰。

    “呜······”方渡燃在思考这个复杂的话,发出的声音因为喉咙灼烧像小野兽的悲鸣。

    他把方渡燃的手放在他刚刚抱着自己腰身想要继续渴求的地方,舌尖带着温凉的薄荷冷香滑进嘴里,贴上对方的舌面缠绵,把信息素渡过去。

    一手碰上怀里这个Alpha滚烫的结,用带着力道的拥抱扼制住方渡燃的抗拒,从成结最凶猛的地方开始慢慢抚慰。

    因为已经成结太久,他触碰的力道都只能一点点地加重,以免让方渡燃感到疼痛,也避免损伤到器官。

    薄荷味清晰环绕住两人,逐渐让这个不愿意配合的Alpha在自己怀里稳定下来。

    “你答应我你会注意身体的,你还说你会很乖。”郁月城在渡给他信息素的间隙里说。

    “······嗯。”方渡燃尝到他的信息素,确实乖了不少,手里一刻没停地摸他的结,仿佛信息素沾在他的掌心上、手指上,都可以透过肌肤渗进他的身体里。

    “那就把你也交给我。”郁月城轻声且坚定地说。

    方渡燃犹豫了,他听懂了一半,他会很乖的。

    “这对身体不好,燃哥说话不算话?”郁月城问。

    过了会儿,方渡燃仍旧有些紧绷的后背才算放松下来。

    在每次疯狂过后,意识清醒大半的时间里,方渡燃对着自己舒缓下来的地方沉默,看起来有些歉疚似的,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到后来的三天,他才渐渐卸掉这层对他自己的要求和防备,不变的是目光一直跟着郁月城。

    对方已经去浴室冲澡了,他还要盯着浴室的门,视线涣散的时候,也循声去看。

    郁月城返回学校的时间,因为要坚持陪伴他的干性易感期推迟了两天。

    方渡燃在最后一天的夜里,和他再次相拥在那朵宇宙中绚丽盛大,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星云面前。

    投影的画面太立体了,本该因为黑暗幽闭而害怕的他,因为可以抱着大白猫,感受到的全是满满溢出来的温柔。

    这是他干性易感期结束的最后一夜,高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以后我们一起睡觉,不开小夜灯也可以。”他说。

    “怕黑就开着,不影响。”郁月城说。

    “影响的。有光照影响睡眠。”方渡燃说:“你需要很多很多的休息。”

    已经因为我每次都休息不好了。他想。

    “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不怕黑了。”他说。

    “好。”郁月城问:“感觉好些了吗?”

    “差不多了,明天睡醒,燃哥就满血复活了。”方渡燃说:“我还要送你去机场。”

    “你不送了,明天你要跟大伯先去实验室录入数据。”郁月城说。

    方渡燃有点失落:“好吧。我以为晚一点也没关系。”

    郁月城过了会儿,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个吻,吻到了他的发丝上。

    “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生理期不能不顾自己。”他说。

    方渡燃瞬间就明白什么意思,面颊发热。

    “我那不是······”辩解的话怎么说好像都烫嘴,方渡燃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没那么在意的,可能我当时想不了那么多,光想着要你的信息素,想跟你贴近一点。”

    “我烧糊涂的时候,意识和记忆都挺模糊的,但是我就喜欢看你舒坦,我没什么不满意的。”他在想怎么把这个逻辑讲得不把他显得像个流氓,索性道:“这件事上,我满足感都快爆炸了。”

    “会损害器官。”郁月城说。

    “我这么耐造,摔一跤都不会破皮的,这算什么。”方渡燃直接道。

    “嗯?”郁月城垂下眼,看着他平稳道:“假如损害到了,怎么办?”

    方渡燃抬眼就对上他认真的神情,一时语塞,没什么底气地说:“······你也不会接受一个身体不健全的Alpha吧。”

    不过就算没有这事,他不能成为一个Omega生孩子,做Alpha不知道那一天,就会失去繁育后代的能力,那也应该是不健全的一种。

    眼看他越说越偏,郁月城贴过去,在他耳边说:“嗯。我要你好好的。”

    “我知道。”方渡燃被他的亲密打消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要是有前兆了,就给我打电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你会陪我过干性易感期吗?”

    没等郁月城回答,他又立刻接着说:“电话里陪我也行,我听着你的声音就能过。”

    这像是在为自己争取。

    “时间允许,我会陪你过的。”郁月城说。

    他暂时还没打算告诉方渡燃他的想法,这也得等他把各个实验室的工作和学校的课程安排好才能进行。

    而且方渡燃的生理期,并不稳定,以后还会不会变动也不知道。

    “嗯!你愿意跟我打电话就行。”方渡燃觉得已经非常满意。

    郁月城肯定不会知道,他第一次的干性易感期靠着郁月城打来的那通电话里的声音和呼吸声都能过。

    这事现在想起来也非常羞耻。

    但是大大方方地跟郁月城说,能不能打着电话陪他,那就不一样了。

    况且,郁月城已经陪他渡过了两次。

    只要当事人知情,那就不是玷污了他的大白猫。

    “你要是当时有事要做,直接把我的电话静音就好了,我能听到你说话就行。”方渡燃这次是没想过任何一点有颜色的东西,他非常纯粹:“听着你的声音,我就会安心。”

    郁月城把他抱紧了一些,顺抚他还有些发热的后背肌肤:“嗯。你的情绪比上次要稳定很多。”

    “因为你一直在啊。我干性发热的前兆你就在,之前也在。”方渡燃说。

    睡觉之前,他突然举起手,伸出小拇指:“拉个钩吧,郁月城同学。”

    大白猫顺着他拉勾,再盖上大拇指的印章:“会陪你过。”

    方渡燃笑起来:“我要拉勾的不是这个,你那么忙,有时间就打电话,没时间我也能知道你心里是想要陪我过的,这就可以了。”

    “是什么?”郁月城问。

    “是我的。”

    方渡燃在孩子气的举动之后,郑重道:“是我给你的承诺。我知道你最少还要在国外读两年,时间挺长的,我一分钟不见到你,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所以是我的。我承诺我会不间断地联络你,一有机会,大伯同意我可以离开A市,我就来看你。我不知道别人分隔两地是怎么过的,但是我会学,我尽量让我们的距离没有那么远。”

    郁月城等他说完,沉默片刻。

    方渡燃都想要接受这个没有反馈的承诺,他知道是要用时间去证明的。

    接着就听到了郁月城的话,还是让他鼻尖发酸的话。

    “燃哥说话算话吗?”郁月城轻声问。

    “算!”方渡燃眨眨眼,把一点酸涩挥开。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不乏骗过大白猫的时候。

    “燃哥说到做到。”方渡燃稳着情绪,口吻如常道:“燃哥是要从失信名单上改过自新的人。”

    郁月城说:“今天有晚安吻吗?”

    方渡燃笑起来,在他面颊上定定印个吻。

    “晚安,宝贝!”他说。

    郁月城:“晚安。”

    第328章 走过茫茫大雾

    郁月城刚走, 方渡燃就投入到专业技能提升的训练里。

    未来要做什么这件事,在他能有未来的时候, 他就开始思考。

    这期间,他身边的兄弟朋友们一个个的走上不同的路,纷纷有了各自的目标,或者走上家庭的安排,而他有了郁家的帮助,干爸干妈纷纷尊重他的意愿,他可以做选择的空间很大。

    尤其是在国科大, 这个可以不分文理科随意转换专业的大学。

    方渡燃想到第一点就是能不能带来正向的收益。

    他高中那会儿自己在外网上接单做了好些小程序和网页, 现在算起来,是他挣到的第一桶金。现在他想挣很多很多钱,这条路算是他有一点基础的。

    当然, 他不会局限于不往上走,但这需要他积累非常顶尖的技术。

    方渡燃曾经把很多刻意挥霍掉的学习时间拿去学习软件编程,那时候没想到挣钱这回事,他拿到的报酬在他眼里只是对他这份交出去的东西的价值评定。

    方渡燃现在在进行更深入的系统学习,仍旧说不出自己是否喜欢软件编程这件事。

    干爸干妈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就好, 他从暑假就开始进修相关的技能, 毋庸置疑会选这个专业。

    写程序和设计程序,实际上很枯燥,就连电脑界面都只有单调的颜色。

    方渡燃以前会想到做这个, 正是因为它的枯燥。很适合用来消磨时间,可以让他把精力完全放空地投入到那些机械的字符里面。

    字符都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他也没什么额外的感情。

    编程也很容易出错, 会错在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方渡燃很擅长去摸排试错,纠错,干重复又复杂的脑力工作。

    虽然干到最后,对普通人来说,就成了体力工作了,他不用有这个担忧,他的体质超脱正常人。

    这个专业,不丰富多彩,看上去一点也不特别,但是方渡燃知道,这件事曾经在他漫长的独处时光里帮助他消磨掉时间,那时候他连朋友都无法深交,回到榕城郊区的房子里,就像是回到了另外一个牢笼。

    最灰暗的时刻,他都这么消磨过去了,以后他也可以花很多很多的时间,正式地把它当做未来的发展方向来做。

    方渡燃还知道他的耐心用在这上面是个优势,他的基础也是优势。他现在只想挣钱,这个东西卖过价,有需求,有市场,高端人才是有空缺的。

    他并不局限于只做技术层面,他甚至都已经在了解具体对外交涉的细节,跟市面上的产业如何挂钩,什么方向才是最优选,想过自己成立工作室会走什么路线。

    管理学的课,他在大一开学就同时选修。

    如果不是因为他太想早点挣钱了,他大一的时候应该会把管理学直接修成第二学位,国科大是允许的,但是要求每次考试必须拿到当前专业的前五名,方渡燃把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用在了提升软件编程的专业能力上,对这种可能拿不到的东西,直接选择了放弃。

    不过他把剩下百分之十的管理学习内容,都放在了有时间就跟随安靖去考核、出差、旁听一些会议上,也学到了很多。

    以往,方渡燃肯定不敢在明面上就去想自己能够做到最好的地步,学个软件编程,就能挤进当前行业的第一梯队层次里。

    他想要考国科大,以往都只敢偷偷地想。

    现在他已经做到,拿过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录取通知书。

    他亲身体会过复读那段高强度学习的感受,更是经历过比任何人都要艰难的时候,再去看以后想做的事,已经没有胆怯。

    他知道他不止是在构想,他是要确切去实践的,他的脚步,是一刻未停地在朝前走的。

    可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也并不是每个人这一生在奋斗或者追求的事业都是他们想要的。

    方渡燃曾经还会为此迷茫。

    尤其是在赵霖、路至安、丁羽这些朋友各自为前途四散的时候,还有班里学校里的同学们也走上家庭或者自己既定的道路时,那种茫然的,只知道看不见路,也要努力往前走的感觉,就更加清晰。

    如今他走过茫茫大雾,站在雾气散去的十字路口,坚定地选了他并没有太多热爱的专业。

    在逐步深入的学习里,方渡燃把不热爱,也不厌烦的耐心维持得非常平稳,进步的速度非常快。

    郁月城走后快一个月的夏末晚上,他结束完暑假最后一堂他约好的私教课,带着他的笔记本回家。

    等红灯的时候,赶上下班高峰期,需要穿过A市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他看到远处的园区里有络绎不绝的职员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他正在等候数秒的这条路上,堵着的几乎都是下班回家的车流······

    手机的屏幕在消息提醒时亮了一下,屏幕的背景是郁月城在高二那年,因为他们青训联赛获胜,和他一起拍的写真合影。

    夕阳在照片里的远方,在榕城郁郁葱葱的山林后面,天边是夜幕来临下的最后一抹盛开的绚烂,郁月城和他并行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让他截下来做锁屏画面,留到现在。

    那条消息,正好就是来自郁月城的。

    这种浓郁的融化在尘世里的烟火气,上一次猛然感受到还是在他们分别之前的那个除夕。

    方渡燃忽然就释怀了,也明白了。

    他现在每天在学的,在做的,想要做到最好的专业,他不热爱也不讨厌,可他需要。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他也应该要去做。

    他是在为了他和郁月城的未来在朝前走,这也是他用来日后能独当一面的东西。

    他在为了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在建筑根基。

    这份感情,怎么就不算是喜欢呢?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这么多人,他们的目标也不一定都是功成名就,他也没有。他只想独当一面,挣很多很多钱,他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追赶郁月城的脚步,被光芒照耀过,就想要站在光底下。

    他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他和这份专业之间的联系。

    郁月城在中间成了纽带,他想要的本身就是结果,至于如何去到达的这个结果,不过都是他喜欢郁月城的路程。

    之前他不认为干这个无聊,他得有一条他能走出来的路,不能拖大白猫的后腿。

    现在他充满干劲,想要陪伴的人,想要拥有的生活,让他对这个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专业都兴趣倍增。

    原来遇到一个人,可以翻天覆地。

    红灯一过,路上的车流也没动起来,走得十分缓慢。

    方渡燃把屏幕滑开,直接给郁月城打电话过去。

    “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方渡燃说:“我的消息你静音了吗?是不是吵醒你了。”

    “静音了。”郁月城说:“实验出了点小问题,组员刚打电话汇报。”

    郁月城在那头的声音有一丝惺忪的困倦,是方渡燃少见的。

    画面里大白猫仿佛埋在枕头里被吵醒,想要退进被窝里。

    “是不是处理好了?”方渡燃放缓声音说:“不着急出门就再睡会儿。”

    “嗯,你怎么知道?”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下:“你猜。”

    郁月城:“那应该是因为我看起来没睡醒。”

    “是啊,听起来就很好抱。”方渡燃没跟他多说,催促道:“你快睡吧,好不容易能休息下。我刚下课,正在回去的路上,到家给你发消息。”

    郁月城:“好。”

    方渡燃猜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因为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安静下来,干净的声线,还带着一点半梦半醒的低哑说:“路上小心。”

    “嗯,睡吧。”那头没有动静了,方渡燃过了会儿才把电话挂断。

    他原以为分别的日子会很煎熬,但是郁月城不是他,永远不会像他那样了无音讯,大白猫把分隔两地的距离也变得温柔起来。

    方渡燃在他回学校之后,手里一空下来,就给郁月城发消息。

    一日三餐会拍给大白猫看,做练习会给大白猫讲进展,早上起床会给郁月城说早安,晚上一天不落的发过去晚安吻,在语音条上啵个响出来。

    到后来,郁月城那边方便的时候,他还能直接打视频过去。

    郁月城会给他看自己正在写方案的样子,会给他听他听不懂的几句的专业课。

    郁月城总是对他事事有回应的,反馈给他一些自己的生活。

    慢慢地,方渡燃了解到郁月城总是连续两三天的守在实验室里,休息只能片段式地将就一下。

    总是出差,四处参加各种不同学科的交流会议。

    易感期很准时,会直接提前打好抑制剂,没有过任何失误泄露的时候。

    会有很累很累的时候,会隔一阵子稍作调整,再接他的电话。

    ······

    方渡燃发现了很多他未曾发现过的细节,三个月下来,他的手机里就有几千条他们互相发过的消息。

    这些能够联系感情的机会,这么多,这么多,他曾经全部都切断了。

    把郁月城一个人丢在很遥远的地方。

    方渡燃因为他们日渐缓和,越来越贴近的关系而高兴,也因为这些东西,全是他曾经亏欠给郁月城的而愈发忏悔。

    所有的后悔,全被他用来专注学习,和方方面面处处想着法对大白猫好上面。

    本来就是应该做到的东西,怎么弥补都不够,方渡燃实在想念得不行的时候,就会去找郁闻礼,让他放自己出国。

    开始非常难,他的身份和身体,走出A市都不应该的,所以屡战屡败。

    可是他在郁月城走之后的第一个月的干性发热期,郁月城就意料之外地在他高烧的第三天出现在面前。

    虽然来去匆匆,但是郁月城真的出现了,大白猫从来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时刻。

    方渡燃都可以想到,他突然收不到自己消息的第二天,从安靖或者郁闻礼那里知道了他干性发热期来临,然后匆忙安排好手里一切的事物,紧赶慢赶才腾出来时间。

    郁月城在陪伴他干性发热的时候,中途他休息、喝水、进食能量补充剂的间隙,都见缝插针地在笔记本上查看很多他看不懂的文件。

    方渡燃没有要求,只要干性发热期的时候,能打电话了,大白猫可以接他的电话,听个声就好了。

    但是郁月城没有这样做,郁月城从遥远的天边来到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08 06:37:04~2024-03-09 23: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味薯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9章 监视

    第二个月, 第三个月,郁月城都出现了。

    有时候晚一些, 在他干性发热期的第三天半夜才披星戴月地赶回来,有时候走得太匆忙,他睡醒郁月城已经已经登机,留给他的是一屋子满满地让人安心的安抚意味信息素,还有在路上编辑给他的消息。

    但是郁月城从来没有放他一个人。

    方渡燃从前是不觉得苦的。

    虽然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那几年,他会失去一切的权利和根本的尊严,包括他的身体都没法属于他自己来控制。

    他知道自己脑子也跟别人不太一样, 有点疯。

    还明白, 他作为麒麟研究所的合作对象,作为郁闻礼的项目目标,他的评测体内有一部分的异物, 至今都不能算作一个人类的标准。

    这些疼痛也好,艰难也罢,方渡燃从来都是不知道苦的。

    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无从选择。

    没选择的时候, 谁会去想苦不苦呢?

    不过是被人为改造出来, 从阴湿地里爬出来的一条命,苟活而已。

    然而,郁月城让他知道什么是甜。

    是可以甜到, 单单能遇到大白猫,遇到这么好这么好的人, 就可以轻视掉曾经的所有苦难。

    即便腐烂不堪的经历无法清除, 即便方渡燃对生命都充满漠视,从未有过该有的敬畏, 仍旧抵挡不了温暖的光在他的十七岁出现,照在他的身上。

    方渡燃亲手扼杀过很多大大小小的生灵性命,活物刚变成尸骨的时候还会在他手里因为神经而跳动,他可以没有感情地咬下骨肉用来补充能量。

    自己随时死亡也无可厚非,不过就是折腾折腾,他从来不怕死。

    是大白猫出现了,大白猫跳到他的面前,让他移不开目光。

    让他变得惜命。

    变得有未来。

    方渡燃有时候都怀疑自己,那双占满鲜血的、肮脏的手,十七岁那一年,是哪里来的颜面去触碰雪白纯净的、那么温驯好看的大猫。

    因为年少,所以即便顾虑重重,也会因为贪恋一口一口地浅尝,一步步得寸进尺。

    时光倒流,这么好的郁月城,因为他遭受过本不属于他的痛苦和伤害,方渡燃想,他也许就不会再把他一同拉下深渊。

    他应该洗干净双手再去见他的。

    或者,他会再成熟一些,在同样的分岔路里,不再丢下郁月城,让他的大白猫难过。

    再或者换个时空,他可以保护好他的大白猫的时候,再相见就好了。

    脖子上挂的星云,如果能收到他的心愿,那么他就希望下一个百年,他们再相遇的时候,再也不要让大白猫落下一丁点失望。

    他的人生,是因为郁月城在他十七岁时出现,打翻了蜜糖罐,知道甜的滋味。

    从那道光照向他开始,渐渐地,往前那些他不知道苦的腐烂黑暗,都显得像是脚底下的灰尘。

    方渡燃一笔笔承受过,他一步步踩过,也永远都只会踩在脚下,抹不去没关系,他也从不否认。

    但是他的眼睛,他的心之所向,会因为郁月城,所以开始朝着光前进,也将始终这样走向前去。

    ·

    大一的第二学期结束时,方渡燃没有在每天的行程汇报里告诉郁月城,自己去了趟榕城。

    去到他已经去过五次的位于市中心的那条商业步行街,珠宝店的员工都认识他了,还没有走进大门,就有人迎上来。

    方渡燃拿到了交流过好几次之后最终的款式,他高三那年除夕给郁月城定做的戒指。

    因为工期耗时长,制造复杂,他的要求精度也非常高,从第一步的接触,辗转到他出草图,再到设计师细化之后来回确认探讨,最后由设计师和铸造的加工师之间反复沟通,所以接近一年才订做完成。

    从国外发回来,到手之后又根据他的要求,后来返工修改过三次,最后一步才刻字。

    到了后面,方渡燃追加二十万的预算,等到他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最新的工艺的出来,他提出要把星云的轮廓形状也印在内圈。

    最细腻的刻画方式精确到小数点后面的七位数,星星点点凝聚成的星云图案,会根据光照折射出真正类似于它的蓝紫色光芒,中间拟真地夹进去真实的少量的五彩取色。

    和他脖子上挂的表等比例还原的星球轨迹直接成为了戒圈,镶嵌在内的碎钻尽量模拟出类似于表盖上的结构。

    因为工艺和他低调的要求,戴在手里的厚度也只比普通的戒指多了一层,乍一看只是设计特别的镶嵌了碎钻的贵重戒指。

    他把所有的闪烁的浪漫都装点在内圈,取下来就可以看到。

    他是不介意向所有人展示他们之间盛大的浪漫,可是他还想让郁月城天天戴着呢,太浮夸就有点不合适了。这也是他想要做成的样子,他不介意对所有人宣誓郁月城是他的主权,同时他希望时时刻刻都让郁月城戴着。

    方渡燃坐在车里来回欣赏了几遍成品,这次非常满意。

    内圈还刻了他小时候给那朵星云命名的英文,最后妥善放进宝蓝色的戒指盒里。

    他的房间里,现在还珍藏着之前郁月城送给他宿舍钥匙的首饰盒,连这个,他也是亲自参与设计,精心挑选的同类材质。

    这枚戒指,原本是想用来做为和郁月城送个他的项链的情侣款,到了后来,看到的一瞬间,他就改变了想法。

    那会儿他们还没分手,他们才十八岁,他能想到的,敢想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情侣戒指。

    现在他拿到最终的成品,他已经不是那个不敢想的少年,他给这枚戒指不断地加码,不断地让它变得更加完美,更漂亮,去配上他的大白猫。

    他是想要用这个来向大白猫表明他想要厮守终生的心迹的。

    不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是他们长大以后,他要用来表示心意的信物。

    就像是他们小时候的定亲酒,双方父母那样正式地交换他们彼此的生辰八字和信物,定下婚约一样。

    车开出步行街停车场的时候,方渡燃想起来给郁治书买的一盒榕城特产的茶叶没拿,购物中心离步行街不远,他找个地上能停放的车位把车放着,步行走过去。

    伴随他下车,身影出现在这条路上开始,有一丝诡异而粘稠的目光出现在四周。

    等他不动声色地走了一阵,确定他没有感觉错。

    他没有停下来四处张望,他一切如常地向茶叶店走去,这视线他可以肯定不在后背这种容易被怀疑的视角,反而是堂堂正正,又诡谲地隐匿在来往的人群中。

    很有可能跟他擦肩而过。

    这感觉,太熟悉了,方渡燃都可以用怀念来形容。

    很有一阵子没见过,他的确是在怀念,怀念他怎么消失了?

    他怎么还不来?

    这种粘稠的目光里,明确透出他被人监视的意味。

    唯一给他这样感觉的人,只有方正海,和方正海的实验室。

    现在方正海正在牢里服刑,谁会给他这种感觉呢?

    方渡燃把拿在手里精致的蓝丝绒首饰盒掂了掂,取出来包裹它的绒布袋,然后放进运动裤的口袋里,再拉上拉链。

    他很喜欢这枚戒指,刚拿到手,爱不释手。跟他脖子上的项链一起出现,就更喜欢了,先拿着过过瘾。

    走一条街过去,这种感觉还若隐若现,总不是光天化日的步行街和购物中心,还有人看他进过珠宝店,想打劫的吧?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愈发明显,方渡燃反而越来越冷静。

    冷静地表皮底下,是挡不住的、癫狂生长的恨意。

    在暗处去看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偷看的方式。

    窥视、装作不经意、观察······但是这么平和的视线,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坚定渴望地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对方都没有一点偷看的自觉。

    即便每次他转身,抬头,那目光就会消失,做点他在暗处应该做的伪装和隐藏。

    然而那股在监视中观察实验品的眼神,他死了化成灰,下到地狱里面,都不会忘记。

    比方正海每次面对他的检查数据时,那股显而易见地刻薄的狂热不一样,这回监视他的视线,虽然也难以掩盖那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对他这个把超标数据实体化在身体上加载的渴望,但明显,这个人要沉稳不少。

    他目光里的一丝渴望,与其实说关于他的数据,倒不如说是一种变形的肯定。

    甚至还夹杂“上不了台面”的不屑。

    真扭曲啊。方渡燃想,比他还“上不了台面”。

    既监视他,渴望他,坚定地确认他,又像阴沟里的老鼠四处逃窜,又夹杂怀疑,又对他不屑一顾。

    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的呢?

    一个被Alpha标记过的残次品人造Alpha?

    一个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勾结麒麟研究所,双手奉上他们研究成果的叛徒?

    还是一个离开他们的药品,仍旧还活着的结果?

    方渡燃拿上茶叶回到车里之后,靠在驾驶座上越想越疯狂,忍不住血液里的兴奋。

    以至于他为了这个发现,在车里多坐了十分钟才出发回A市。

    树荫遮住了他的车前盖,阴影投在车窗上,贴了膜的车前窗把他眼里嗜血般的残酷和冷漠都遮在漆黑一片里。

    周身的气场像出鞘的带血利刃,他在回忆中无比熟悉的腐烂潮湿的血腥味里面,无声勾起唇。

    从哪之后,方渡燃会在两个月里抽出来半天的时间去躺榕城。

    方渡燃为了不让人发现,都是把车停在A市距离高速最近的工厂的停车场,这里给点钱就可以停几小时,不需要登记,也没有出入扫车牌的仪器。

    他总是正午过后去,在商业步行街的果茶店买上一杯郁月城曾经买给他的百香果果茶,然后去到旁边这周边的金店和首饰店里逛一逛,晚上之前准时回家。

    方渡燃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干什么,也没人任何人知道,他发现了谁。

    他非常耐心地对弈,他在等一个机会。

    两个月一次,从一开始的偶尔发现,到后来因为他的准时,也同样准时的目光。

    方渡燃站在步行街上的时候,看着前面朝他迎面走来的各色人群,感受和他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对着电影版每日都照常上演的街道想,他是不是也知道我发现他了?

    再去一次的时候,方渡燃肯定的确如此。

    方渡燃还从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一种他在明,对方在暗的优越。掌握主动权的优越。

    ——一种无法言喻的胜利者的姿态。

    “不过,我不这样看啊。”

    方渡燃站在步行街的路口,对着斑马线的那头淡声冷言:“我的父亲。”

    第330章 我好想你!

    郁月城的学业比原本预计的两年时间还要长, 后来做两门课的博士毕业课题,几乎忙得不可开交, 方渡燃和他默契地达成了一切都以休息为主,见缝插针的时间再用来联络。

    即便如此,他们的交流也很频繁。

    最后延长的大半年的时间里,郁月城似乎又投身到另外一门完全与之前不同的课程里,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以往的历史、社会演变、第二性别的起源、风俗地理······很多有关于社会人文科学科学的读物,要钻研海量的资料和不同国家的社会伦理,乃至宗教。

    大概是为了压缩时间来毕业, 也可能早有打算, 所以郁月城在前两年就满满地增加自己的阅读量,做好了铺垫,那大半年的时间里, 他还能一边写毕业论文,一边参与很多会议,一边和他维持联系。

    只是再也没时间一条条地输入文字回给他,发语音消息的时间居多。

    方渡燃把他们的短信界面打开,往上一滑, 全部都是语音条加上零零散散的实时照片。

    当然, 发照片的是他比较多,比起郁月城修了三门课,还参与校外各种专业项目的超高强度, 在国内只专心学一专业课的他显然宽松得多。

    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感受,是可以从房间走到车上的几分钟里, 仍然能拿起手机回应他的。

    郁月城就是这样的人。

    方渡燃跟他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就愈发体会到方渡燃这个人对于郁月城的重要性。

    或许一切的开端,他遗忘了, 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华丽梦幻的相遇,但是如今是他,早已成了他,他时时刻刻都可以知道在大白猫的眼里,他有多么重要。

    作为爱人,郁月城美好地不像人间会出现的角色。

    方渡燃偶尔一觉醒来,都得把昨天郁月城发给他的消息再反复放几遍,再看看他们已经几百天的日期记录,然后再给他确定是真实存在的大白猫说早安。

    从大二的下学期开始,方渡燃就跟着大三的学生一起出去实习,时间跟着少了一部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没有因此疏离,反而更加紧密。

    他们还养成了很多一点一滴积攒的信任。

    方渡燃几乎摸清了大白猫什么时候正疲倦地休息,什么时候在忙碌,没有回复他是因为什么,从来不会胡思乱想。

    那些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也早就不是眼下的他了。

    他甚至比去国外找到郁月城的时候,还要坚定。

    他知道大白猫对方渡燃的感情比海水还要深沉,他毋庸置疑,当下的他,更加不畏惧郁月城会出现任何新的际遇。

    他比以前还有底气了,他的能力再一步步提升,郁月城无论爱谁,做过什么,不做什么,他都能步伐笃定地走过去。

    放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面,方渡燃知道他过于强势。

    他不管那么多,他就要郁月城,只要郁月城。

    大白猫就算正在别人的怀里,方渡燃也会不眨眼地把他抢回来。

    更何况,他的大白猫,可是这辈子,都染上了方渡燃这个名字的。从小到大是这样,方渡燃会让他从始至终也如此。

    ·

    至于郁月城究竟在做什么?

    课业比他复杂,专业比他多两门,加上放在最后毕业的那门人文社会科学,怎么看都逐渐变得神秘。

    后来那半年,他去实验室的频率骤减,方渡燃知道他在把重心转移到人社科学方面。

    他这几年忙得连生日都没有过,方渡燃就陪着他不过,说好都攒起来以后再一起过。

    过年没时间回来,干爸干妈会出国去看他,方渡燃虽然因为身体留在国内跨年,但是开着视频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也没什么不好。

    他一向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对郁月城尤其,不过现在他没办法去看他的大白猫,那么他就做好当下的事就好。

    他们从来也不会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产生矛盾,不会因为时间上的交错有隔阂。

    方渡燃觉得十八岁的他,一定会多想一点,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但是现在的他不会。

    他和郁月城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起往前的目标。

    并且他这次没有把他的大白猫弄丢。

    他把大白猫捧在手心上,像刚认识郁月城一样心境,把他护起来,一丝一毫的摩擦也舍不得看见,一点一滴的好也能品出来甜味儿。

    却比曾经多了一些成熟,懂了处处也要为他喜欢的人着想。

    着想的这个范围,不止有他过去自以为是那会儿只能看到的郁月城的学业、前途、亲情,还有关于他这份感情。

    他们都在一点点地变成了大人,晃眼都过了二十一岁。

    郁月城没有详细地给他讲解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方渡燃也没有问。

    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什么,比如郁月城开始逐渐参加一些似乎是层次非常高的顶端会议。

    有关实验室的东西,他知道都是保密的,不能多说,而这些,他知道也是很重要的。

    郁月城在做很关键的一些事情,在用他的能力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或许是跟现有制度有关的事情。

    跟自己可以把专业上的事情当做寻常一样拿出来调侃不一样,郁月城做的是不可随便与人言语,步履维艰,却一往向前的事。

    方渡燃有时候在想,他的大白猫,是不是要改变世界?

    这想法冒出来,太夸张了,不适合他们的年纪。

    可是放在郁月城身上,居然意外地合拍,毫不违和,就像是他应该去做的事。

    所以他从来也不问,不冒出那多一丝的好奇,不让郁月城为难。

    ·

    方渡燃大三的第一学期结束,郁月城终于要回国了。

    他向郁闻礼再三请求,发动安靖一起去劝说,终于愿意放他去接郁月城回家。

    郁闻礼有事情不能在他旁边看住他,特意派了他们项目组一个经常跟他见面,还在他戒断期接触过他的组员一起陪同。

    为了放心和方便,郁家派了专机送他过去,把郁月城接回来。

    派来的组员非常称职,上机就给他的身体做基础的高压检查,检查完毕嘱咐完一句“有任何异样立刻叫我”,就回到前面的机舱睡觉。

    门一关,把整个宽敞的空间都留给方渡燃,完全不打扰。

    方渡燃这次去没有告诉郁月城,他上次来这里见郁月城的时候,刚刚拿到国科大的录取通知书,还是个连开车都不会的高中毕业生。

    再次踏上这片异国的土地,他已经结束大三第一学期的课程,在国内三家顶尖的软件公司轮番实习过,还跟着安靖出差谈过两次合作。

    方渡燃为了表达见到郁月城的正式,甚至还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工整的西装去见他。

    最后还是选了一套偏墨色的休闲西装,上面有精致的暗纹,决定走点亲和路线,太正式万一吓到大白猫就不好了。

    在下飞机之前方渡燃对着镜子整理,他深棕色的头发比以往稍微短了一点,打上发胶随意抓一抓,让浓重深沉的强势气场破开,显得随性一些。

    再解开领口的一颗纽扣,扯扯衣领,让身形放松些。

    方渡燃打量自己的时候,仍旧抹不去那种观看异类的眼光,他知道这身皮囊底下是什么东西,即便现在已经可以行走在阳光底下,生长的过程和一身骨肉会伴随他一辈子。

    不过有一点,方渡燃倒是挺满意的。

    他仔细地从头到脚观摩一遍这身皮囊,不得不说,曾经对他身体的改造唯一留下来的好处,就是他耐造,什么伤痕在他身上都会很快愈合。

    捅他一刀都得磨快了刀,用上力气,才能刺破他的皮肤,扎穿骨头怕是很难很难。

    所以至今为止,他从十来岁就被实验室各种翻来覆去的折磨,还能有一身光滑的皮肤。

    他对着镜子撩起衬衣,看了眼腹部经过精确计算培养出来的肌肉起伏,形状和大小都是按照Alpha在理想状态的发育下,最完美的黄金比例来控制的。

    大概只有用电脑来精准建模才可以达到这种精度,正常人很难长出来连肌肉形状都不差分毫的完美比例。

    这样看,跟他拥抱的感觉,应该不会太差。

    他的皮肤,摸起来也应该手感不错?

    对于这幅身体的外形,拿来跟大白猫亲近,他还算满意。

    方渡燃一边整理衬衣的衣摆,心里联想起郁月城的肌肤和肌肉轮廓。

    那是一种超脱理论范围的优雅和美,他的腿明显就比所谓的黄金比例还要长一点,小腿的肌肉线条、胯骨上面的人鱼线、后背的肩胛骨······处处都是自然流畅的漂亮。

    对着镜子时,他唯一可以消除心魔的就是想起来郁月城,顺带想起来他在郁月城的房间里,坐在洗手台上意外夹住对方的腰身,造成正在缠绵的视觉误差。

    然后他视线一垂,看到某个稍微有了隆起的轮廓,转身走出去,开始检查他带上飞机的鲜花,转移注意力。

    要见大白猫,怎么能不带上亲手包好的花。

    他怕不新鲜,在水里一直养着,这会儿捞出来重新包装好,把手写的贺卡插进去。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下飞机开车过去的途中,他仍然有些心慌。

    是十七岁那年看到郁月城会紧张的心慌。

    他都二十二岁了,每天都跟郁月城发消息,慌什么!

    可忍不住,离郁月城的方向越近,他就心跳得就越快。

    方渡燃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这句话因为他许久没这么紧张过,没注意的情况下,直接骂出了声。

    前面开车来接他的是郁月城别墅里的管家,他还有印象,听着这声音再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和蔼地笑。

    “方小公子意气风发啊。”比李叔年纪还大至少五岁的管家在驾驶座上说。

    方渡燃看看自己这身墨色的休闲西装,加上眼下这个天气,里面就一件单薄衬衣,是有点刻意了。

    “······过奖了。”他本就敞开外套,现在把袖口也解开一颗,穿都穿了,干脆让整个人姿态显得更加松弛,反正他也不会受到气温的影响。

    实际上心跳快蹦出来了。

    他来接郁月城回家,是郁家的大事,郁月城自己都知道,他紧张什么啊!又不是搞突袭。

    方渡燃看看手机他还没给郁月城发消息,也是有点刻意,上一条消息停在-陈伯去接你了,你们见面了吗?

    方渡燃看看驾驶座,他不说,这个陈伯肯定已经说了。

    “陈伯,郁月城在家吗?”他问。

    “小公子今天还有个手续没办,我来接机的时候还没回来呢。”陈伯说。

    方渡燃松了口气,又有点难掩的失落。

    虽然早一点见到,晚一点见到都没事。

    “这个点应该办完到家了,他知道您今天回来。再有十分钟,你们就可以见面了。”陈伯看完时间之后说。

    回来······

    方渡燃不可避免注意到这些有归属权的词汇。

    郁月城的家,他真的也把我算进他的家里面吗?

    方渡燃紧张的心没下去,同时又迎来稳稳地一股特别的安定感。

    好想见到大白猫。

    好想抱他。

    虽然上个月他的干性易感期,郁月城有回去陪他,可这是在接他回家。

    接他的大白猫回家了!

    方渡燃吸吸鼻尖,那股草木味的冷香似乎都因为距离的靠近浮现出来。

    有空间的,还有时间的。

    这一次的时间跨度,是他们一次走过去的。

    车辆停在郁月城的别墅前院里,方渡燃的紧张没让他忍耐踌躇,反而是让他飞奔过去的动力。

    轿车刚一停稳,他就拿着花束直奔大门,也不等身后的管家为他开门,越走越快,直接跑起来。

    只在按响门铃之后,用来等候开门的那点时间里,努力平息下快跑过来的呼吸。

    风把他打理好的头发吹得更加随性,看起来很是潇洒。

    方渡燃知道,他现在才不潇洒。

    他就是个想要看到心爱之人的Alpha。

    “方小公子您让一步,我来······”

    陈伯走到身边要为他打开门时,大门恰好从里面打开。

    日思夜想的大白猫出现在眼前,活生生的,是在大洋彼岸,在另一个板块上。

    方渡燃不顾身边有人看着,一点没有收敛情绪的意思,瞬间张开双臂抱住郁月城,侧过脸蹭蹭大白猫的耳根。

    “我好想你!”他学会了直接表达他的情意。

    “我好想你,郁月城。”他毫不吝啬展现他的思念。

    方渡燃刚平复的呼吸,因为抱到了心爱的人,再度掀起风浪,因为太过激动,他开口喘了两口气才捋顺。

    还没看清他拿着什么就被抱紧的郁月城,怔在原地听完这两句话,回给他一个同样紧紧的拥抱。

    “你奔向我,我看到了。”郁月城拍拍他的后背顺气,可是方渡燃的呼吸没有一点平复下去的感觉。

    “我很开心。”他对着方渡燃的耳畔说。

    方渡燃原本的激动瞬间化成没出息的酸楚,大白猫他总是会让自己心化成一滩水,他总是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方渡燃直接顶着这么一身戾气的皮囊,也会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他都不是少年的他,也不是两年前的毕业生,面对郁月城的好还是没出息。

    方渡燃放开手,退后一步,把手里的鲜花双手递给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有流转的水光:“谢谢你看到我。愿意看到我,愿意让我奔向你。愿意肯定我。我曾经在这里对你许过承诺,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我有认真地在做。”

    他咽了一下激动颤抖的呼吸:“现在我来接你回家了,郁月城。”

    第331章 只亲过你

    玫瑰花很漂亮, 传统而热烈,暗红色的花瓣上是晶莹新鲜的水珠, 被黑色厚重的包装纸裹起来,花束上扎着沉稳的金丝带递在两人之间。

    上面就映照着同样感情浓烈的熟悉面孔,方渡燃琥珀色的双眸张扬炙热地看向他。

    相隔海陆的思念都浮出水面,明目张胆地呈现出来。

    郁月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不在干性易感期时候的方渡燃,他每个月看到的都是因为发烧视线失去焦点,疯狂索取他的信息素,十分依赖粘人的方渡燃。

    眼前这一幕比他这两年多以来看到的都要真实, 方渡燃真实的锐利也都压向他, 浑身的锋利专注都直直指向他。

    他连想念,都是充满攻击力的热切。

    他从前,不会这样。

    他变了很多, 很多。

    从手机里每一天不落的紧密联络,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方渡燃每次出现,总能让他恍惚。

    一下子,他似乎又成熟了不少。

    他的目光都变得沉稳,身上强势锐利的气场, 被装进刀鞘里, 依然遮挡不住沉沉的锋利。

    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蕴满赤诚的柔情。

    这柔情,以往也不会这样张扬。

    陈伯在一旁悄然退下, 把空间留给他们,回到院子里从他们周围先行消失。

    郁月城看眼走远的陈伯, 再对上分毫不退的方渡燃。

    垂眼把花双手接过来, 认真看过,再拿出插在花枝间的贺卡, 打开来看。

    花体的字符映入眼里,瞬间愣怔,完全在意料之外。

    ——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这是方渡燃很小的时候,刻在那把纪念品的伞柄的上的字。

    方渡燃什么时候注意到的,他不得而知。

    他刚去十二中时用过几次这把黑伞,后来他们因为各种事夹杂,在学校的时间总是零零散散,他一些重要的随身物品都送回家了。

    其中包括这把伞。

    令人诧异的是,这张卡片上面的英文字体,是非常特别的手写花体,能让人眼花缭乱到一般人根本无法识别。

    郁月城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张真实捏在手里的贺卡,跟十几年前,还是年少时期小小的方渡燃,设计出来刻在伞柄的字体一模一样。

    郁月城看过很多很多遍,也用过很多很多次那把黑伞,他辨别得出不差分毫。

    “喜不喜欢?”方渡燃看到他的大白猫明显有些出神,出声问。

    郁月城抬眼,倾身在他的唇瓣上印了一下,正色道:“很喜欢。”

    方渡燃随即抬手,扣住郁月城的脑后,把这个吻折返回去,紧紧贴着大白猫柔软的唇,还未平复的呼吸将热度一并传递给郁月城。

    他没有深入,只是这样紧贴着。

    郁月城低垂眼眸看向方渡燃合上的双眼,睫毛正在颤动。

    他一手拿着花将青年拥入怀中,草木味的冷香幽然释放出来,将方渡燃围绕起来。

    方渡燃从他的呼吸里能感受到洒在他脸上的信息素,身体察觉到四周温柔的安抚,渐渐平复下来。

    唇瓣擦着郁月城的唇轻轻地、细细地厮磨片刻。

    没有激情的缠绵,他把所有涌动的思念都压制在尽量绅士的举止里。

    方渡燃小心地放轻动作,不去吓到他重新追回来的大白猫。

    然后在郁月城给他充满安全感的冷香里,获得心灵上抚慰。

    郁月城可以透过他的气息感到他大大方方地依恋,方渡燃在以往的相处里,很少在完全清醒的时候这么热情。

    热情里面还裹挟着一些小心翼翼。

    他搂住方渡燃的腰带回屋子里,玫瑰花暂时落在玄关的柜子上,直接将怀里的人按在门板上。

    就大开着门,光天化日下深吻,抵开方渡燃的齿关将舌尖递进去。

    舌面上的味蕾尝到淡淡的薄荷味,方渡燃抓紧他的衬衫相拥,含住湿滑的软舌吮吸,把大白猫的信息素都咽下去。

    透过肺腑,弥散在他的身体里。

    这把他压抑下去的热切都勾出来,一边享受他们二人来之不易地时光,一边在心里让自己别忘了要冷静一些。

    发热的头脑在的信息素的抚慰中,逐渐把汹涌思念化为绵长缠绵的亲吻。

    他是不想显得这么肤浅的,不想一见面就好像有什么身体上的企图。

    但是他真的想亲近他的大白猫,他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犹犹豫豫。

    方渡燃吃到好几口柔和的温凉的薄荷味信息素,将急切的渴望分散一些。

    一点点去咬大白猫滑腻交缠的舌尖,张口反复吮吻柔软的唇肉,细细亲吻漂亮的唇线······

    他情到深处,翻身把郁月城的按回去,制在门板上轻蹭大白猫的鼻尖。

    热息交融,彼此缠绕舔.舐的交吻中发出细微的水渍声,方渡燃耳根泛红依旧身躯紧贴,胯骨压合,放肆传递出他因为郁月城燃起的渴望。

    良久,将分离的思想稍微缓解,他才松开。

    方渡燃最后把大白猫唇角的水渍都吻掉,还未开口就听郁月城道:“现在被人看着也不会害羞了?”

    “啊?”方渡燃懵然。

    郁月城笑了下:“刚刚陈伯在这里。”

    方渡燃这时才想起来这茬,往门外看了眼,哪里还有人影。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对着敞开的大门反过来逗郁月城:“住在这是挺方便,做什么都不用关门了。”

    郁月城:“做别的,会关好的。”

    方渡燃本来还毫不遮掩彰显的欲.望,突然烫得他害臊。

    怎么都这么大了,他逗猫还能被猫挠一爪子呢。

    毛茸茸的爪垫往心尖上一撩拨,他脸上泛起热意,还要暗骂一句果然还是好没出息。

    方渡燃赶紧往后退一步,把摩擦相抵的地方分开,也不管西装裤有多明显,自欺欺人权当看不见。

    “······我没想别的,你别胡说。”他稍显局促。

    郁月城唇角弯起来:“我听到了,你在想我。”

    方渡燃心头一热,凑过去狠狠在大白猫脸上亲了个响。

    “我就是在想你。”他说:“你什么我都想。”

    郁月城把屋门关上,黑眸望向他。

    方渡燃不知怎么就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情意,然后贴过去,手扣在郁月城的裤边上,低头错开凑在大白猫的脖子上说:“这个我也想。但我不着急,我不是为了跟你做这个才来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干性发热期可以是他生理期的特殊情况,但是无名无分的,他们还没有正式地再次成为伴侣,他不会做这种逾越的事情。

    不过他能感受到郁月城的反应,同样明显。

    “好。”郁月城轻抚他的后背:“你要休息一晚再出发吗?”

    方渡燃的手指在他休闲裤的裤边上来回滑了滑,然后顺着往下:“不了。飞机上休息吧,我想我们早点回去。”

    “嗯。”郁月城的呼吸微微停顿,随即摸了摸方渡燃脑后的发丝:“要吗?”

    这话问得直白,方渡燃虽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手指还是被烫了下似的。

    “我不要。”他一口拒绝,但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郁月城就由着他来,没一会儿,气息开始浮动。

    “······我想你是不是应该放松一下。”方渡燃好半天,手心都热的真的在发烫了,才想到个体面点的叙述方式。

    然后弯下腰,正想做点什么,就被郁月城制止。

    方渡燃坦然抬起眼看他。

    郁月城拉着他就势再搂进怀里,沉默地抱着,什么也没说。

    方渡燃一只手里发黏,没能直接回给他一个满实满载的拥抱。

    “你不想,我不碰你就好了。”他单手抚摸大白猫的后背,语气里没有失落的意味:“还需要收拾些什么吗?要不要我帮你?”

    郁月城没立刻回话,刚才的缠绵思念的气氛,似乎泛起涟漪,有了变化。

    方渡燃想了想,才大致能明白大白猫怎么了。

    可能是自己显得太热情?

    他知道今天要出发,时间紧张,也真没想让郁月城做什么。

    至于对郁月城,他对自己有感觉,感觉来了,他出手相助一下,合情合理,完全没介意的。

    他很喜欢亲近郁月城的,任何意义上的。

    包括所有能让他感到快乐的方式。

    也包括他刚刚想做的事。

    他可以从中获得很多的满足感。

    这个事,他每次干性发热期的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论起经验,他觉得他已经如火纯青。

    “都收拾好了。陈伯会安排人把行李送过去。”郁月城抱着他说。

    “那我们还要准备些什么?”方渡燃说。

    “走之前要去看看舅舅,跟他们道个别。”郁月城说。

    “你来定时间,我跟你一起去吗?”方渡燃问。

    “嗯。我带你去。”郁月城说。

    以前郁月城就说过,他这个干儿子也是郁家的人,应该去见见舅舅,但是那回没撞上合适的时间,这两年多也没来过这。

    现在郁月城要走了,他来接郁月城回家,怎么算去正式地认识一下他的舅舅,都是应当的。

    方渡燃发现他想了一圈,怀里的大白猫还温驯地抱着他。

    所以他转过头,亲亲大白猫的耳尖:“我没有不高兴。你就算因为不想让我碰你,不给我碰,我也不会不高兴。”

    “没有不想。”郁月城说。

    “我知道。你都亲我了。”方渡燃感叹:“接吻的水平与日俱增。”

    “只亲过你。”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起来:“那好可惜,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跟你接吻多甜。”

    “你也是甜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稍作停顿,放开他的拥抱,把郁月城被他拉开的裤子纽扣扣回去,拉链拉好,再把贴合腰身的布料整理好。

    “你都不知道,我碰到你的身体有多喜欢。”他垂着眼,一丝不苟,不紧不慢地给郁月城整理着装。

    “我好像以前就跟你说过吧,超有满足感。”方渡燃说。

    “嗯。你说过。”郁月城道:“我都记得。”

    “所以干嘛因为这个心疼我?我乐在其中。”方渡燃说:“你会因为跟你喜欢的人肢体接触不痛快吗?”

    郁月城:“不会。”

    “我也不会。”他把话说得直白:“我碰到你的身体,浑身都不对劲了,舒服得很。要是还能吃到你的信息素,爽死了。”

    方渡燃说话时,没有抬眼,但是他知道郁月城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他咽了一下,说了句让他自己脸上都发烧的话:“我就是喜欢吃你的信息素行不行?”

    刚才他要干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个他指的信息素是哪里出来的,更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方渡燃是有意这样一竿子把所有都戳破的,他不希望给郁月城上什么顾虑,更不希望郁月城在这种事情上面还不能随心所欲。

    他都无数次地对郁月城随心所欲了,郁月城总是迁就他,任由他干什么。

    怎么不在干性发热期,难道他自愿让对方纾解一下,还得顾虑他吗?

    这不够坦诚相对。

    郁月城听他说完,手心贴在他的侧脸上将低垂的头抬起来。

    四目相对,刚大胆放话的方渡燃强行让自己直视,别躲开。

    他得把郁月城这种不好的想法扭转过来。

    结果就听到大白猫顺着他清晰地回应:“行。”

    随后接着解释:“是现在不方便。舅舅那边在你落地之后约过时间,有些仓促,用来做别的不够。”

    方渡燃没应声,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没有不让你碰。”郁月城直接道:“你想要碰哪里都可以。”

    方渡燃的脸彻底烧起来。

    那他刚刚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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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 评级A+的Beta?

    方渡燃的脸彻底烧起来。

    那他刚刚在说什么啊?

    完了, 全完了。

    他在郁月城心里的形象,花了两年苦心经营树立起来的认真学习, 奋发图强的良好青年形象,没了。

    还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就是想吃······那什么。

    彻底完了。

    方渡燃抬眼,郁月城正盯着他不放。

    “我是不是,看起来纯粹是个流氓混蛋的样子?”他用力消化掉这场误解后,捏紧指尖,让自己直面这尴尬。

    “不是。”郁月城看到他的耳根已经悄然变红。

    “那你看错了,我挺流氓的。”方渡燃说:“我还满脑子不正经的念头, 多得很。”

    郁月城推着他的肩膀, 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拿了酒精消毒的湿巾递过去,方渡燃赶紧拿过来, 制止掉他准备给自己擦手的趋势。

    自己抽出来两张,低下头老老实实地一根根地把手上沾到的体.液擦掉。

    郁月城在他身边开口:“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面对面地真实相处。每个月回去陪你过干性易感期,都是在你很少清醒的情况下,结束之后没等你睡醒就离开。现在突然见面,有些误解和摩擦都很正常。”

    他看向低着头的方渡燃:“我没有多想, 我能明白你的想法。”

    “······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和刚高中毕业那会儿, 也不一样了。”方渡燃没抬头说。

    “嗯,我知道。”郁月城道:“很明显。每次看到你,都能感觉你长大了。”

    方渡燃转过脸看他, 正式道:“你现在让不让我碰,我都不会不高兴, 这是真的。我没那么斤斤计较, 我现在心态可结实了。不愿意,我等一等就好了。这点小事, 完全影响不到我。”

    他说完又加了一句:“影响不到我对你的感情。”

    分开的这段时间,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方渡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毕竟这跟他在平时聊天里展现的粘人和热情是无法相关联的。

    但是这些细水长流,相隔两地的日日夜夜里,郁月城跟他已经培养出第一无二的默契,和相互理解。

    就如同方渡燃这解释,也跟他刚刚的回答无关。

    他就和说不在意自己爱过谁的时候一样,只是单纯在表明自己的想法和心迹。

    与其说解释,更像是通知。

    方渡燃唯一没变的就是身上那股劲,一次比一次浓重。

    不过没关系,郁月城想,现在的他们,都长大了,已经慢慢学会怎么相处,怎么去了解对方,体谅对方。

    所以他直言道:“你是在通知我,你情比金坚吗。”

    “那当然。”方渡燃直起身:“燃哥的心比钻石还经得起考验。”

    郁月城朝他张开手,方渡燃就转身抱上去,把他的大白猫抱个满怀。

    “你再休息会儿,我们就去舅舅的咖啡厅告别。”郁月城说:“我表弟也在,就是那个你看到过的Omega,你们今天刚好可以见一面。”

    “嗯,很漂亮的Omega。”方渡燃说:“我记得。过目难忘。”

    郁月城笑了笑:“他已经有伴侣了,是个Beta。”

    “啊?郁家会找Beta结婚吗?”方渡燃凭直觉都知道他肯定是个评级超过A的Omega。

    他太好看了,身上专属于Omega那种感觉格外明显,加上他出挑亮眼,有点酷酷的装扮,反差感把他整个人衬托的更特别。

    只是在院子里昏暗的路灯下遥遥地看了一眼,都格外吸引人。

    “会的。”郁月城说:“我表弟叫安心愿,他的Beta伴侣和他的感情很稳定,现在两个人在同一所大学读书。”

    “Beta,有评级吗?”方渡燃突然疑惑。

    郁月城:“有。”

    方渡燃小小地震惊了一把,Beta有评级他似乎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关注过,所以也没想过,居然真的有。

    “在曾经还可以做官方的评级检测的时候,一般都更注重Alpha和Omega的评级,所以大部分Beta不会去特意做这个评级划分。”

    郁月城说:“主要是对于信息素内循环,并不会扩散出来的他们而言,评级高低影响不了什么,Beta先天性的生理条件,也决定了他们既可以受孕,还可以提供让人怀孕的精子,生育系统其实更加稳定完善。加上大多数人本就是评级在C到B+的区域内,特意来给Beta孩子做评级的家庭就更少了。”

    “那Beta的评级,还有意义吗?”方渡燃问。

    “Beta的评级,如果单从数据上来做对比,那和Alpha、Omega的区别就是,A+以上才有意义。”郁月城耐心向他讲解:“评级A+,对Beta来说,是一个分水岭,数量的稀少程度相当于Alpha和Omega的评级S,这种Beta在情绪控制和理性思维上,有超人的判断力和执行力、忍耐性。并且他们能随着身体发育完善之后,对伴侣进行一般Beta做不到的标记行为。”

    “标记??”方渡燃难以置信:“是把信息素注入那种标记吗?不是单纯地咬破腺体?”

    郁月城点点头:“对。但是他们口腔里用来提供标记的信息素腺体很细微,用量不够。往往只是通过咬这个行为给伴侣带来安全感和归属感,真正的标记是通过医疗手段提取自己的信息素,然后注射给自己的伴侣,作为他们发热期的特制安慰剂一起使用。”

    方渡燃琢磨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家境富裕的Omega,可以有各种各样定制的抑制剂和安慰品,原来还可以这么来。”

    他目光发呆,出声道:“他们有信息素的味道吗?”

    “嗯?”郁月城说:“没有。Beta本身就不散发信息素的,只需要提供体内循环的信息素,是不带有气味的。”

    方渡燃明白这个,他以前就是个没有信息素气味的Alpha。

    这么说,其实评级A+的Beta在隐藏自己的易感期弱点这一项上面,更符合方正海他们曾经的思维模式。

    方正海也说过这样的话,人工注射的Alpha信息素没有气味,比人体自然发育的信息素还要完美。

    一个各项数据绝顶的Alpha,是不会散发那些前七八糟的气味来告诉所有人,他正处在易感期。

    放在动物界里面,这就是招摇地树白旗,是打着旗号告诉别人这时候送上来一个Oemga就会被拿捏。

    方渡燃忽然想到那个在榕城的市中心商业步行街,按时跟自己沉默对峙的阴影。

    方正业的信息素那么神秘,都没人知道,会不会他也是个Beta,是个······评级A+的Beta?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母亲没有透露过他的信息素味道,或者他的干妈也从未听说过。

    还能解释他对于需要人造一个Alpha的扭曲心理。

    可是他的证件登记上,他是个Alpha的。

    “在想什么?”郁月城问。

    “想方正业。”方渡燃坦然道:“在想他那么想要做一个把Omega变成Alpha的人体试验,是不是因为他自己是个Beta。”

    郁月城本意是不打算过早跟他沟通这些,没想到方渡燃能想到这个,事到如今,他对方渡燃早就无话不说,所以接下他的话道:“其实不是没有可能。”

    “嗯?”方渡燃松开他的怀抱,一脸诧异。

    “这两年,调查的事情一直没有大的进展。”郁月城说:“我和大伯讨论过几次,从头梳理了一遍。如果魏杨就是方正业,他可以改名换姓,改头换面,那他不是一个Alpha,也有可能。”

    方渡燃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面色严肃起来:“推测还是找到证据了?”

    郁月城:“我派人去找了他老家的村子,现在的旧址已经不在了,以前给他办过户籍的人都老了,山村里面留下来的旧档案没有现在这些办公系统,最初纸质版很多残缺不全了。不过我们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还是找到了当初他登记的那一页。”

    “是······Beta?”方渡燃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郁月城摇摇头:“不是。是Alpha。”

    方渡燃知道绝不是这么简单,不然郁月城不会说得如此详细。

    “那一页的户籍档案,那一天,只登记了他一个来上户口的。”郁月城说:“比前后的纸张都要新一些,印刷也不是同一个批次的。”

    “改名字都会留下曾用名的,他······”

    方渡燃蹙眉道:“他是后来自己去改的Alpha?把原先的档案替换了?”

    “当时给他登记的人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人我们派人去调查的结果,当初管理并不严格,一些登记错误的姓名、年龄,包括第二性别,的确是有后来修改的。”

    郁月城说:“也许是原档案在村办公室几次搬迁中缺失了,后来补上去的,也可能是他自己走了关系,去改的。”

    “郁月城。”方渡燃喊了他一声。

    大白猫摸摸他的额头,把他被风吹凌乱起来的发梢抚了一下。

    “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他说。

    郁月城重新把他拉回怀里,刚刚他们只是因为很久没见,想要多在一起一会儿,他才争分夺秒地抱着方渡燃说话,没想到话题可以到这一步。

    “我在这里。”他用信息素的冷香来给方渡燃安全感:“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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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3章 我听他的

    方渡燃在他怀里呆滞片刻, 面无表情道:“我不觉得他是想要一个Alpha的后代,才把我交给方正海。他再怎么无知, 学历不高,也不会不知道什么叫人体试验,他太知道了。”

    “他用我做实验,目的是什么呢?”方渡燃自言自语般,又对着郁月城说。

    “我是随时可能被他们一个零点几的误差,就直接弄死的。就算我能活下来,拿方正海的话说, 是我这副身体争气。”方渡燃面色复杂, 好一会儿才把内心的情绪暂时压下去。

    “他不是希望我变成一个成功的Alpha,他是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顶尖的Alpha。”方渡燃冷冷道:“我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罢了。”

    “这些都还是猜测,也许真相不是这样。”郁月城按住他的肩, 额头碰碰他的。

    方渡燃缓缓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豁然开朗。他是个评级低劣的Alpha也好,是个A+的Beta,我只是恍然大悟,为什么可以看做一个实验品。······因为他从来没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他要的只是他的利益,他想要的东西。”

    “包括我的母亲。”他道。

    “我会在你这边。”郁月城按住他的手。

    方渡燃看看大白猫的脸, 再把脑袋放进他的脖颈埋起来:“让我再抱两分钟, 然后我们去看舅舅和表弟。”

    “好。”郁月城静静陪着他。

    “信息素可以伪装吗?”方渡燃问。

    郁月城猜到他值得应该是魏杨的信息素,熬煮过后的枯草味,这是他们都闻到过的。

    “可以有这种药品, 不过时效性非常短。”

    郁月城在这上面,为了这件事是查清楚的:“这属于高危违禁品, 是跟毒.品列为同等危险的犯罪手法。因为它的流通用途, 很多时候用在伪装信息素来侵犯Omega,和隐藏自己本身的信息素和犯罪行为。

    “注射之后可以短时间里迅速进入血液, 因为情绪波动从毛孔里散发,罪犯集中在评级较低的Alpha和很少部分的Beta,因为信息素气味纯度越低,伪装和掩盖掉自己信息素的效果就越好,对Beta来说足够掩饰掉他的身份。”

    方渡燃在心里暗暗把还活在榕城,对他示威的那个影子刻画出来。

    这个人太危险了。

    之前他还有心思来等一个好时机跟他面对面的交锋,现在他不得不把大白猫算进去。

    方家人做的事情,足够他们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儿?

    那郁月城的安危就很重要。

    他得找个时间,找个最近最近的机会,把魏杨给揪出来。

    “陈优对魏杨怎么说的?”方渡燃问。

    “他的供词很少,他们是情人关系,他是从会所里被魏杨给看上带走的,魏杨标记过他,所以他对魏杨非常忠心,只是他们很少见面。”郁月城说:“比起情人,他们更像是上下级关系。魏杨曾经命令过他在发热期来跟你······”

    郁月城说起这些东西,总是理智的,但山里那件事,即便是他,也停顿下来,黑眸幽深。

    “我没事。”方渡燃说:“这哪到哪,燃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抱住他的手臂变紧了,他听见大白猫说:“那次没有成功,后来他又背着警方偷偷跟了魏杨一段时间,再后来魏杨就失踪了。”

    “评级S的Omega,可以忠心到为了标记他的Alpha,去和其他人做.爱吗?”方渡燃发问。

    “不能。”郁月城的手掌放在他的脑后,似乎不想让这种残忍的话就直接落进他的耳朵里:“但是可以用药让他听话,也可以用命令让他听话,用奖励让他听话。”

    “奥,跟方正海当初教我的一样。”方渡燃扯起嘴角:“我小时候也被洗脑过,他们总是有很多荒唐的逻辑来洗脑。他一个Omega,还是评级S的,被标记过的,肯定魏杨说什么他都信。”

    “方渡燃。”郁月城在他头顶上轻轻地说:“这件事会结束的。所有的,都会结束。”

    这很像承诺,想保证。

    郁月城没有明说,方渡燃就能懂。

    他在用尽全力为自己亲近所有的付出,倾尽所有的保护自己。

    他的大白猫在向他保证,以后一定会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

    方渡燃卸去浑身的力道,倒在郁月城的怀里,往下滑了一大截:“过去了好几个两分钟,我一抱着你,我就不想动了。”

    “美色误人。”他说。

    或许因为各种复杂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所以这笑话说起来有点苍白,所以方渡燃用行动,摸着大白猫的腰身把脑袋往脖子上蹭了蹭。

    大白猫真好抱。

    “等登机了,我让你一直抱着。”郁月城说。

    方渡燃:“嗯。”

    过了会儿,他突然喊:“猫。”

    郁月城:“嗯?”

    方渡燃抵着他的衬衣领口抿唇:“没什么,你真暖和,真好抱。”

    ·

    咖啡厅里,会面简约得让他意外。

    方渡燃以为郁月城要回国这样大的事情,他舅舅这里也会有一个大排场来送行,没想到他们四个人就只是休闲地坐在卡座里聊聊天。

    氛围轻松地让他都快把刚才的沉重都一扫而空。

    这些事当然不会是一天装在心里的,他时时刻刻都装在心里。

    只不过他还要生活,还要跟大白猫好好在一起,所以被隐藏起来。

    大概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也惯于埋在心里,一层又一层,长久下去,他身上的戾气也与日俱增。

    面前这个热情的舅舅看到他们时,还惊讶于他散发的气场和年轻的岁数完全不相符。

    “我会跟心愿经常通信的。”方渡燃对着让他们晚辈们常常联系的舅舅点头应和。

    “我应该叫你小表哥吗?”安心愿笑起来看他,再看看在他身边的郁月城,隔着桌子凑过去,小声说:“还是应该叫你表嫂啊?”

    舅舅没制止儿子这行为,跟着打趣:“那得问问你表哥,以后有没有喜酒喝。”

    “他是我······”郁月城转头看眼方渡燃。

    对方正好也望向他,把他的话中断,坦坦荡荡道:“我是你小表哥。前两年你有天晚上让郁月城带你去飙车,回来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Omega,认识你很高兴。”

    他伸出手,安心愿伸手跟他交握,然后说:“我表哥比我好看多了。我是他的颜值粉。”

    方渡燃点点头,很是认同:“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一致。他的好看是站在全世界的基础上,再也找不出来这么好看的了。”

    他把夸人的话说得太真,反倒显得重视,而不是夸张,配上郁月城的姿色,的确怎么夸都绰绰有余。

    方渡燃其实都想说他的大白猫一定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人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纯净,雪白优雅,不染尘埃的一只大猫。

    安心愿撑在桌子上左右看看他们:“你好会甜言蜜语,看来我大表哥完了,他会沦陷的。”

    舅舅居然还在孩子们来来回回地玩笑里饶有兴趣:“你记不记得你大表哥以前有个婚约,跟方家那个小子。”

    安心愿:“记得呀,方家后来不是没了吗?”

    舅舅朝方渡燃看一眼:“他不就姓方。”

    安心愿一时震惊,感叹出声:“哇——难怪姨妈他们要认他做义子,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方渡燃在桌子底下去拉郁月城的手指,拉起来一点点地捏捏指尖。

    “你的中文学得很到位。”方渡燃半是可惜道:“但是得不得月,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你小表哥在努力,哪天得了,请你喝喜酒。”

    “嘿,你要是方家那个,我觉得能成。”安心愿朝他抛个眼神。

    方渡燃打心底觉得他挺可爱的,作为一个同辈的小孩来说,他乐意去接触因为郁家带给他的这些人际关系。

    这慢慢地构建出他在把干爸干妈当做亲人去看待,然后延伸出来往来关系。

    社会关系,人际往来,对方渡燃来说实际上是可有可无的。

    他曾经向往过,不过后来生死都看淡了,来来去去,孑然一身,无所谓的。

    有干妈干爸他们惦记他这个孤儿,给他关爱,就足够幸运了。

    但是有大白猫在,这是不同的。

    那他就愿意品尝他在郁家的关系网里面渐渐融入进去的感受,愿意把这些人,都当做是他应该去维持的往来来看待。

    比起他跟着安靖见过的那些世交家庭里的同辈们,他从心里显然更喜欢这些跟他们真正是“一家人”的安心愿和舅舅。

    “要是成了,小表哥再送你个礼物。”方渡燃说。

    “也送舅舅一个。”方渡燃转向舅舅道:“谢谢您在这边对我哥的照顾,他一直都说想带我来见您,但是我在国内有些事不方便。”

    舅舅用咖啡杯当做酒杯举起来,方渡燃心领神会,立刻端起来碰杯。

    “这都是小事。什么国内国外的,一家人只要心在一起,那就没事。”舅舅碰完杯,跟喝酒似的一口闷了一小杯黑咖:“这味儿还得让他们再调调。”

    说完看向方渡燃交代道:“你的情况,我不了解,不方便的我不会多问。月城你应该知道,他是我们两家都引以为傲的后辈。你是Alpha,他也是Alpha,这事按道理讲,不好办。”

    方渡燃偷偷玩大白猫的指尖突然停下来,立刻严肃表态:“我听他的。”

    第334章 自由流淌的河

    方渡燃偷偷玩大白猫的指尖突然停下来, 立刻严肃表态:“我听他的。”

    舅舅有些意外,连安心愿也朝郁月城那头看过去。

    “小表哥都不争取一下吗?”他拿食指并在一起碰一碰, 意有所指道:“我感觉的到,你也是个很强的Alpha。并且······”

    他闭上眼,拿高评级的Omega特有的感知力去判断,方渡燃身上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

    郁月城是个顶级的Alpha,实力超凡,那么他这个小表哥也不是寻常的Alpha。

    虽然安心愿感觉有一丝丝的奇怪,方渡燃身上只有不怒自威的戾气, 很难凭感官去深究他究竟是什么样的Alpha信息素, 但可以肯定,他一定是非常强悍的那一类。

    这样的Alpha,他是可以接受自己从小的偶像郁月城跟他在一起的。

    “并且你的实力应该也不弱。”他睁开眼, 问道:“会甘心吗?一直跟我表哥在一起,不会有矛盾?”

    矛盾他们的确有过,不过不是有关于两个Alpha,谁在上面,谁做决策这种问题。

    实际上, 一路以来, 方渡燃心知肚明,是郁月城一直在跟随他的决定。

    大白猫总是默默无闻,是他总是自顾自地做让大白猫会伤心的决定, 对方就那么一直承受着,从来没有为此就放弃他。

    还倾尽所有给他成倍成倍的关怀。

    只不过, 这些都没有必要一一向他人诉说, 说不定被别人知道,都会让大白猫不要再跟他玩了。

    方渡燃知道怎么才是最让郁月城的长辈放心的方式。

    于是他直视安心愿的疑问, 转脸对着舅舅说:“郁月城,他特别好。我父母都不在了,在这世上,我没有亲人了,这几年都是干爸干妈在养育我,对我来说,他们就是我现在的亲人,郁家就是我自己的家,所以我不会让长辈们不高兴的,也不会欺负郁月城。”

    “我什么都听他的。”方渡燃说。

    他知道郁月城的目光投在他的侧脸上,但是方渡燃没有转头去看。

    他知道他撒谎了,他有欺负大白猫,他以前把大白猫都欺负地躲起来伤心了。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们的商量好的?”舅舅问。

    “是我自己的。”方渡燃说:“来日方长,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

    方渡燃将语气放松一些,恰好趁机对郁月城道:“舅舅都在这,我说了,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

    他这才转过头,对上郁月城的目光:“从今以后,我再有欺负你的地方,郁家和安家两家人都不会放过我的。”

    郁月城在桌子底下收起手指扣住他的:“舅舅认识你了,他会记下来的。”

    方渡燃看看正对着他点头的舅舅:“那太好了,怕我口说无凭,我可以立字据。”

    安心愿悠然道:“表哥说的真的有可能哦。这家店是我爸的第一家咖啡厅,那会儿刚开业的时候,他以前跟这里的白人打架,都把一群人打得这条街都不敢来了。”

    方渡燃笑着说:“我要是对郁月城不好,直接打我,往死里打都行。”

    他说得轻松,舅舅看他的眼神却不轻松。

    “有男人的样,是像我们家的人。”他说。

    安心愿争着说:“我呢?我呢?”

    舅舅在一旁拍拍儿子的肩膀:“你也有。都有。你少玩点你那极限运动,一天到晚不消停。”

    安心愿撇撇嘴,得意道:“我那是竞速。”

    ······

    方渡燃看父子俩的互动,这跟郁月城和郁治书的互动完全不一样,一样的是都那么真实。

    是血脉之间的亲情。

    父子之情,他只有在郁治书身上感受过一些,虽然他曾经因为郁月城的事情,跟郁治书怒目而视,但是郁治书没有因此对他介怀。

    反而一如往常地关心他的成绩,近两年,在家有时间的时候就跟他探讨一些当前的行业形势。

    是一个父亲的样子,是把他当做干儿子在教育。

    包括,他那两次人生的转折点,高考和复读。

    郁治书都在里面引导过他,尊重过他,肯定过他。

    “怎么了?”郁月城在他们告别之后,问明显若有所思的方渡燃。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像长辈,又有点像朋友一样。”方渡燃说。

    “心愿小时候皮肤有点黑,看不出像舅妈的样子,舅舅一直以为他会分化成Alpha的,从小就带他又是攀岩,又是冲浪,还去极地看企鹅,亲手教他潜水,满世界旅游,有时候我也在。”

    郁月城说:“后来他越长越白净,青春期变化很大,分化那会儿舅舅还苦恼了好几天,给妈妈打电话问怎么办,说表弟变漂亮了,还分化成Omega了,一个劲儿怪自己把Omega小孩带得这么野。”

    “那他现在喜欢极限运动,真怪不别人。”方渡燃笑着说。

    郁月城看出来,问他:“你喜欢心愿?”

    “喜欢。”方渡燃很干脆:“他跟你的关系好,人也可爱。”

    “他是很受长辈们喜爱。”郁月城看着他眼前穿着休闲西装的方渡燃,已经跟小时候那个调皮又乖巧的小孩天差地别。

    然而兜兜转转几年过去,如今跟小时候一样的爱粘着他了。

    只有在长辈面前,方渡燃才会透露出那种小时候亲人调皮的样子,即便这种时候,郁月城也能猜到一两分,他是刻意在收起来自己的棱角去亲近家人们。

    对其他人而言,方渡燃身上那股冷漠和气场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性格和脾性上,他也有一如既往的坚强和勇敢,可更多时候,是儿时没有的阴冷和锋利。

    “你是不是在想我?”方渡燃发现他的目光。

    郁月城:“嗯。”

    “啧,你在透过我看谁?”方渡燃说:“是不是小时候的我?”

    “嗯。”郁月城直言:“想到小时候的你,比心愿还会讨人喜欢,谁见了你都想抱一抱,跟你说说话。”

    方渡燃故意叹口气:“我成替身了。”

    郁月城却笑了。

    他深感现在和方渡燃的交往,真的改变了太多,包括他们再提到这件事。

    他知道方渡燃是在开玩笑,方渡燃也知道这样是逗他玩,一些曾经作为隔阂和矛盾的东西,随着他们的成长,慢慢地从高高的门坎,变成自由流淌的河。

    方渡燃说:“请问我隔着十几年的时光,可以牵一牵我的小伙伴的手吗?”

    郁月城把手递出去,方渡燃直接就拉上往外走。

    “但是小时候你跟他们说话,却不给他们抱。”郁月城说:“你认人,只给茵茵伯母和我妈妈抱。”

    方渡燃立即问:“那你呢?”

    “剩下的时间,如果要抱,都是要走过来抱我。”郁月城说:“你小时候一直认为自己是要娶我的,肯定会分化成Alpha,这样可以保护我,所以要主动抱我。睡觉的时候,手臂必须你的搭在我上面。”

    “郁月城。”方渡燃牵着他的手,走出咖啡厅。

    郁月城:“嗯。”

    “我说过要保护你,我以前是没做到的。”方渡燃站定,回过头道:“我会做到的。”

    “我会看到的。”郁月城走向他的位置,并肩而行。

    现在最大的隐患,方渡燃知道只有他亲眼见过。

    郁月城应该是还没查到具体的消息,就算查到了,也不会有他距离魏杨这么近。

    魏杨对他,可是会自己送上门的。

    方渡燃隐隐约约感觉的到,魏杨是在跟他叫板,炫耀还是别的,他都无所谓。

    他会亲手解决掉,这件事不能再让大白猫伤到一丝一毫。

    至于感情,方渡燃已经开始组建合适的团队,准备回国之后就正式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不管是物质基础,还是对郁月城的情意,他都能肯定,自己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做到别人做不到的,只有他会是郁月城的不二之选。

    得到郁月城这个目标上,他比别人的优势多太多了,就凭他是方渡燃,这三个字就能给他争取到任何人都没有的资本。

    “——班长。”

    两人正走到等候接送他们的轿车旁边,久违的称呼响在耳边。

    声音熟悉而陌生,褪去了校园里的青涩。

    方渡燃和郁月城停在车门前,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后面的停车位绕了一圈走过来。

    来人看起来谦逊温和,方渡燃这才注意到他那辆车也是外表低调,价格不菲。

    “赵霖。”方渡燃望向他,有些意外道。

    赵霖露出笑意,看到他身侧的郁月城,朝方渡燃伸出手道:“好久不见。”

    方渡燃回头看眼郁月城,让开一步,让三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握上手:“好久不见。”

    “郁月城。”赵霖再次朝郁月城也伸出手:“最近怎么样?”

    郁月城握上手道:“很好。你也在这边?”

    “我没有。”赵霖朝咖啡厅的方向回头示意:“我是从国内特意过来踩点的,刚跟人谈完事情。这边有人想说服我们家合作,共同出资把酒店开到这里来。”

    “这么豪气?”方渡燃问:“自己人?”

    赵霖主动提到自己商业方面的事情,丝毫没有什么隔阂,如同他们在学校里看球赛闲聊一样。

    这让方渡燃和见到他一样意外。

    方渡燃和他之间,曾经还有过独属于他们俩人的对话。这场对话里,郁月城是另外那一个当事人。

    或者说,那天在活动中心,他才是不该出现的第三个当事人。

    是他无意之间撞到了赵霖对郁月城的表白。

    第335章 故人重逢

    方渡燃心里很清楚, 这不止是撞到了一场表白。

    他还在无凭无据,并非郁月城男朋友的身份下, 站出来把赵霖顶了回去。

    一点情面也没有留。

    加之实际上,他那会儿根本没有什么立场站出来。

    但是他站出来了,他口吻嚣张地顶回去了。

    方渡燃对有人喜欢郁月城这件事,从前就不会因此就断绝朋友的关系,他总认为这是一码归一码的。

    郁月城喜欢谁才有意义。

    至于他,他只是在做他当时想做的事情,这不会影响他们的友情。

    郁月城当时没有拒绝他在赵霖面前展现的占有欲, 这是好事, 他很庆幸。

    如果郁月城拒绝了,表示了他不愿意被自己代表,方渡燃想那时候的自己除了尊重大白猫, 也别无他法。

    郁月城拒绝他与否,这些都是他和郁月城之间的事情。

    赵霖喜欢郁月城,那是赵霖的事情。

    这些都不能混为一谈。

    郁月城那么好,所有人都喜欢他,方渡燃也不会意外。

    他知道十二中里, 绝对不止一个赵霖喜欢他, 只不过赵霖是他们的好朋友而已。

    而赵霖这个好朋友,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

    他喜欢郁月城,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害他和郁月城感情的事情, 那个时期,他和郁月城甚至都没有在一起。

    他们只是关系更好一些的朋友, 大家都是朋友。

    赵霖还在很多时候帮过他和郁月城, 给他们营造在一起的机会。

    赵霖离开十二中之后,方渡燃扪心自问过, 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赵霖那样。

    他没那么高尚。他一直都是个大俗人。

    他不介意有人喜欢上最优秀的郁月城,但是他绝对做不到赵霖那么无私。

    他只知道他要得到郁月城,十八岁的他就这样想。

    大白猫要贴在他的大腿边,要被他抱在怀里,要跟着他,他才高兴。

    赵霖能默默地喜欢,大家每天都在一起,他从来没说出来,没有人知道,没让任何人为难。

    赵霖能帮他和郁月城营造机会,在一起单独相处的机会,帮他们打掩护的机会······还能坦坦荡荡地说走就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最后还能送上对他和郁月城的祝福。

    这里面,方渡燃自认没有一条是他能做到的。

    他那时候都再三对其他人撇清自己跟郁月城的关系,赵霖还可以坚定地认为他们很像一对,说很看好他们。

    这种纯粹的喜欢和祝福,方渡燃是能想通的,尽管他自己做不到。

    他到现在,也做不到祝福郁月城和别人这种喜欢。

    他知道自己跟郁月城是天上地下,是坠落人间纯净无暇的天使,和从血污烂泥里爬起来的脏东西,他也非要强求。

    会弄脏也要强求,是硬凑他也非要让郁月城走到他这里来。

    高三那年的方渡燃不介意有人喜欢上郁月城,放到现在,他更不可能介意这样一场往事。

    眼下再看,赵霖好像也走了出来。

    比起这些,方渡燃现在在意的是他们之间久未联络的友情还在不在。

    现在在异国他乡,赵霖还能叫他一声“班长”,能熟络地跟他们攀谈,就像中间间隔的那些年都消失了一样,方渡燃有些感慨。

    分明每个人都已经不同往日,不管是外表,还是气质和身份,赵霖先一步切断了中间断连的时光,他也一笔抹去。

    “一个前几年移民过来的亲戚和他的朋友。”赵霖坦然道:“不过我不看好。过来只是应付,顺便看看长辈。”

    方渡燃从他寥寥几句,听出来比他大一届的赵霖现在应该已经彻底接手家业了:“来日方长,你还这么年轻,想扩展业务过些年也来得及。”

    “是的,我也这样想。”赵霖问他:“班长,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方渡燃那时候因为身体原因请假,偶尔还得靠赵霖来顶替他干班长的活,做记录。

    “我挺好的。”他指指郁月城:“我们刚去见过他舅舅,正打算回国了。”

    赵霖看向郁月城问:“这个点,赶时间吗?你们是专机?”

    郁月城:“嗯。我刚办完学校的手续,家里都准备好了。”

    “那回头再聊。你们先出发。”赵霖说。

    方渡燃的手已经揣进裤兜里,他想把手机拿出来加个联系方式,但是赵霖在离开十二中之后,再也没有在班级的微信群里说过话。

    虽然现在看起来熟络,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心。

    他不知道对方想得和他是不是一样的。

    郁月城已经在身边应声:“好。再联络。”

    方渡燃捏住手机拿出来,赵霖先一步把他的微信号递过来。

    “以前的宿舍群我退了,我跟宿舍里的人不熟,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赵霖说:“都毕业了,把我拉你们群里吧。”

    方渡燃愣了下,突然笑出来:“怎么不早说,你在班级群都不说话的。”

    赵霖:“那会儿都用企鹅的班级群,微信里都是家长,除了你和班主任,没几个学生说话。”

    “我们宿舍里也没外人,你想进来怎么不说。”方渡燃用手肘碰了下郁月城:“不过他也不在我们宿舍群。”

    赵霖:“那会儿下楼就能进屋,没什么非得在手机上说的。”

    方渡燃一边把他拉进他们的宿舍群,一边往自己的通讯录里面加,发现他的微信号都没变过。

    “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他问。

    “还没想好吧。”赵霖如实道:“发消息不如见一面。怎么见这一面,我没想到。”

    方渡燃抬眼和他对视,赵霖温和的视线正好和他相撞,二人都没有移开。

    四目相对,片刻,方渡燃说:“见面没想到,离别倒是算得很好。前脚说一起吃个饭给你送行,后脚人就没了。”

    赵霖笑了笑:“改天我来补上。”

    “现在想好了吗?”方渡燃问。

    赵霖:“想好了。”

    方渡燃一拳打在他肩膀上:“要不是你没许烈阳那么欠,我直接揍你。”

    这拳的力道实在很小,小到可以忽律不计,赵霖捂住揉了揉,然后和方渡燃同时展开双臂抱了抱。

    他以前就性格冷静内敛,在学校里他们也没有这样亲近过。

    方渡燃拍拍他的背:“这回燃哥就原谅你了,下次再放我鸽子,等我想办法做大做强,就要给你使绊子了。”

    赵霖松开手道:“不会。故人重逢,是大好事。我就你们这些朋友。”

    方渡燃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什么是场面话,什么是逢场作戏,但是他不会什么都听。

    他只凭自己的感觉去判断,是这些人构建了他在实验室以外短暂自由的那一段青春,他对他们之间的情谊是心有所念的。

    不是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那么肮脏。

    他见过最肮脏的东西,仍旧相信时间长河里会有熠熠生辉的情谊。

    他们这些年的隔阂,就在那个校园时期也没有过的拥抱里化成了灰。

    “我也一样。”方渡燃说:“你们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赵霖朝向郁月城,对方看了方渡燃一眼,也和他交换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都是朋友。”郁月城说:“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认识你们的确很特别。”

    看到郁月城和方渡燃至今仍然站在一起,他几乎不用问,也能猜到大概。

    这肯定不只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关系,那种十分自然和熟稔地氛围,紧紧围绕在两人之间。

    这比高中那会儿看起来还要般配。

    “省前十来十二中,没有比这更特别的了。”赵霖说:“一路平安。回国我安排,请你们一起吃饭。”

    “好啊。”方渡燃为郁月城打开车后座的门:“除了许烈阳,其他人都在呢,我们宿舍群还没凉,时不时就有人说几句。”

    “那就好。”赵霖道:“再见。”

    “那我们先走了。”方渡燃绕过去上车,想起什么似的。

    赵霖没问,他还想问的。

    车倒出来,赵霖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司机贴心地让方渡燃的车窗对上他,为正想要说话的方渡燃摇下车窗。

    赵霖先开口道:“班长,许烈阳,你见过他吗?”

    “见过?”方渡燃摇摇头:“没有。我高考那年倒是收到过他的消息,给我加油。”

    他补充道:“我后来复读了。”

    赵霖似乎是跟着他的话算了一下时间,方渡燃说:“你们没再见面吗?”

    “没有。”赵霖道:“我知道他家出了些事,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了。”

    方渡燃想了想,他是能肯定的,复读那会儿高考,收到的加油信息一定是许烈阳发来的。

    但是他回复之后,对方并没有再回过来,而且他能想到,就算打这个电话过去,对方也不一定会接。

    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能在他复读的时候还惦记着他,卡着时间来祝福他,最后一定也是关注了十二中给他考上国科大的大字报。

    这已经足够了。

    “都有各自的路要走,说不定等他走好了,就会来找我们的。”方渡燃转过头说。

    赵霖稍作沉默:“他是用手机号给你发消息的吗?”

    “嗯。”方渡燃问:“你要号码吗?”

    他顿了顿说:“我可以给你,但是如果他没有联系你,那你打过去,可能他也不会接。”

    赵霖仿佛在思考,方渡燃已经翻出来通讯录。

    “不用了。”他抬眼道:“你说得对。”

    方渡燃看他两秒:“走了。”

    赵霖:“嗯。回国见。”

    郁月城在车里一同回应:“再见。”

    第336章 怎么叫亲

    直到方渡燃的车消失在视线内, 赵霖还立在原地没有上车。

    茫茫人海找一个失去踪迹的人,的确很难。

    然而, 许烈阳家曾经做的生意和他们有过交集,他要在A市找出来一个有痕迹的人,不算太难。

    许烈阳给方渡燃发消息的那段时间,的确是不愿意见自己的时候。

    这些年也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消息,只要较真去找,是能找到的,毕竟他没有改名换姓。

    但是就像方渡燃说过的一样, 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联系, 想要见面,那么拿到联络方式也只是在通讯录里面多了一串数字而已。

    ·

    “你觉不觉得,赵霖提到许烈阳的态度有点不一样?”方渡燃倒在后座里问郁月城。

    “有一点。”郁月城说。

    方渡燃琢磨了会儿, “啧”了一声。

    “你说,你们俩不会瞒着我们见过吧?”他合理推断:“我没见过许烈阳,他从宿舍走了以后我就没见过,路至安和丁羽更没见过,那天他们都没发现。”

    “赵霖很关心他。”郁月城说。

    “对!”方渡燃转过头道:“你看看, 这么多人, 他谁都不问,就问许烈阳!”

    “而且······”他边想时间线,边说:“许烈阳的号码在他打完最后那通电话之后就没了, 赵霖那会儿早就出国了,他怎么知道许家出事了?我在学校里都是打听之后才知道的。”

    “许烈阳没告诉你他家出事, 应该也没有告诉其他人。”郁月城说。

    “嗯——但是赵霖知道了。”方渡燃说:“我们三个以前去哪都一起, 丁羽常去训练馆,路至安在宿舍里做衣服, 玩游戏,就我们三个在一块时间最长。赵霖肯定是后来跟他又私下联系了。”

    “也许是知道许家出事,想帮他一把。”郁月城说:“他父亲那事,后来我妈妈在新店选址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对他们家来说,很棘手。”

    “他不会要赵霖帮他的。”方渡燃把车窗摇上去:“许烈阳经常不着调,八卦得很,但是他不会为了家里的事情,把朋友兄弟拉下水的。”

    郁月城点点头:“我想到了。赵霖应该有能力能帮他,也愿意帮他,是他不愿意。”

    “真硬气啊。”方渡燃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郁月城看看他:“你比他硬气。”

    “我怎么了?”方渡燃把脑袋贴过去:“我还硬气啊?我什么都听你的,郁月城同学。”

    郁月城唇边荡起一丝笑意:“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

    “还不许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啊?”方渡燃去抓他的手。

    大白猫没有反对,他就把大猫漂亮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一根一根地挨个摸。

    郁月城垂眼看着,忽然道:“我出国的那年,除夕前一天,家里做了晚餐等我们回家。”

    “嗯?”方渡燃抬起头:“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我手心里写了字。”郁月城口吻平和说。

    方渡燃望向他的目光,突然就有点怯意。

    随机立刻被镇定取代。

    脑子里其实已经开始乱了。

    他暂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去说这句话。

    那是肯定的。

    他当初的心意,是真的。

    他现在只会更浓。

    ······但是他不想太潦草。

    这句话,他不应该如此潦草。

    即便他和郁月城都长大了,都能理解彼此,体谅彼此,哪怕因为忙于学业和事业,还有身体的因素,不能团聚,不能一起过生日,他都可以先暂时放下所谓的仪式感。

    这句话,这两个字,三个字,他也一定是要工工整整,堂堂正正,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再妥善地呈给郁月城。

    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是。”方渡燃承认道:“我写了字,我太嫩了,那会儿才十八岁。我只写了两个字,没写完。”

    “我不好意思说,也可能是还没准备好说出口。”方渡燃认真思索着道:“但是我心里有那话出来了,所以我就偷偷摸摸地在餐桌底下写字。”

    他想好之后,直直看过去:“我想让你看见,又害怕你看见。想给你看,又害怕你真认出来。”

    “我认出来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点头:“嗯。”

    “我可以装作没有认出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摇摇头:“不用。我能面对你,也能面对过去的自己。”

    “会成为你的、负担吗?”郁月城问。

    “想什么呢?”方渡燃笑起来,紧紧把他的手指扣住:“是我太完美主义了。不想那么仓促。”

    他不管前面的后视镜会看到什么,凑过去在大白猫的耳朵边认真承诺:“我会给你最好的。我要给你最好的。”

    他打着商量似的:“再相信我一下。”

    郁月城转过脸,恰好碰上他的鼻尖,乌黑的眼眸看着他专注的神情。

    方渡燃的心砰砰跳起来,他试探一般往前两寸,大白猫没有躲开。

    他们见面时的那个吻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所以他往前一碰,贴上郁月城的唇。

    对方揽着他的腰把这个清浅的吻延长几分,柔软的唇瓣相互吮吻几下再放开。

    大白猫的嘴唇,真的太好吃了。

    方渡燃实在不想放开,还是郁月城先停下来,他才最后凑上去轻轻“啵”一下,作为结束。

    唇瓣上留着一点大白猫的草木味冷香,方渡燃舔进嘴里,得逞地笑笑:“真甜。”

    ·

    方渡燃站在飞机的窗户旁,凑近了再凑近,最后额头顶在玻璃上。

    越来越远这片大陆,郁月城生活了两年还多一大半出来。

    现在要完全离开了,方渡燃只是第二次来,看起来却比郁月城还要有感触。

    跟郁月城在一起,他不想要伪装,他把遥遥的目光坦坦荡荡的放在面上。

    旁边有人递上来他专属的蔬菜汁,几年的时间,他不习惯的味道,现在仍然没有习惯。

    不过喝下去的动作越来越顺滑。

    这次有一点多出来的铁锈味,方渡燃面色淡定地问郁月城:“里面放了能量补充剂?”

    “嗯。”郁月城说:“是L8型号,研究所的人给你准备的。”

    “该不会是让我睡觉的吧?”方渡燃淡定地把愈加古怪的味道喝进去,不知道怎么来了一句:“你的信息素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美味佳肴。”

    他说完没察觉什么,等喝空了杯子再抬头,郁月城看他的视线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方渡燃后知后觉耳根一热。

    咳咳嗓子,然后不要脸地说:“说错了,不该这么比,你那不比也好吃。这玩意儿太奇怪了,再给我十年我也习惯不了。”

    郁月城把温水再递给他:“喝慢点。”

    “嗯。”方渡燃咕咚咕咚都喝了,把嘴里的味道冲淡一点。

    视线往郁月城身后没有拉上的舱门看,对方收到他的眼神,转身去关上。

    走回来的时候,方渡燃正对上郁月城,那点心思好像被放大直接摆在明面上了。

    这回脸都热了。

    “夜景是好看的。”郁月城把机舱里的光亮关掉,留下一盏小灯。

    飞机上的小灯是冷白的,在夜空里是莹莹独立。

    因为照在大白猫深邃的轮廓上,变得相得益彰。

    仿佛他就真的是天上的皎洁的月亮来到身边。

    方渡燃庆幸这氛围把他刚才胡思乱想的脸热给压下去,再看过去,脚下已经离那张陆地板块越来越远,目之所及是茫茫的,在夜色里沉静的黑色海洋。

    身边是就是黑夜中散发冷白月光的大白猫。

    方渡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加深,自然接话道:“不如你好看。”

    他背靠在座椅后面的背靠上,姿态悠闲,眼神却专注直接。

    直接地欣赏郁月城。

    欣赏郁月城额头前的碎发,欣赏郁月城深邃的眉骨,欣赏郁月城高挺的鼻梁,欣赏他漂亮的唇线,巧夺天工的下颚线······

    优雅脖颈弧度,突起一块的喉结,遮挡住锁骨的衣领······

    夜幕把他不好意思的胡思乱想,变成顺理成章的畅想。

    把他直接的目光,变成赤.裸的渴望。

    郁月城把他手里的水杯拿下来,放在他身后的桌上,手臂收回来撑在他倚靠的靠背上。

    机舱里低幽的冷白光线,仿若是他本身白都透明肌肤上发出的。

    “我是不是很不正经。”方渡燃起身站直,鼻尖就碰上郁月城的。

    “是有一点频繁。”郁月城说:“登机之前刚亲过。”

    “那怎么叫亲呢?”方渡燃狡辩。

    郁月城:“怎么叫亲。”

    方渡燃的吞咽声在静音的机舱里,在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之间,非常明显。

    此情此景,他乐意这样地明显。

    明晃晃地告诉郁月城,他在想什么。

    “好学生,张开嘴。”方渡燃轻轻说,带着蛊惑的调子。

    郁月城能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幽深夜色里,仍然有流转的光辉。

    听他的话启开唇瓣。

    方渡燃勾手把郁月城的腰身拉近,顺势往后靠在椅背上支撑两人,拥住之后侧过头,同样张开口贴上去。

    一套举动行云流水,舌尖如愿没有任何阻碍地滑进去,长驱直入。

    再空出来一只手,在下解开他在别墅里亲手为郁月城合上的长裤纽扣。

    因为这次他们有漫漫长夜,方渡燃不紧不慢地舔舐郁月城口腔里的每一寸,把带着凉意的草木冷香都扫刷一遍。

    再顶进舌根底下,抵住唾液腺的位置搅动,刺激那两处不断分泌出能具体辨别的薄荷味信息素,然后封堵大白猫的唇,将所有的冷香都吞尽。

    第337章 有氧运动

    下午刚见面, 他们的拥吻是激动而仓促的,每次的干性易感期里, 郁月城看到的方渡燃都异常疯狂执拗。

    并且大多时候,他都不是很清醒。

    直到这个时候,郁月城彻彻底底感受到他们相隔的时间里,方渡燃积攒下来的沉沉的思念。

    他吻得很慢,又耐心。

    却带着一股要把他的所有气息都吞噬殆尽的执着。

    是平静的海面之下,汹涌澎湃的激流。

    选择了在夜里,用最柔情地方式呈现。

    他拉起来方渡燃的衬衣衣摆, 上一次这样的时候, 方渡燃穿的还是十二中的校服。

    两人彼此都在寻找中间这段停摆的时间。

    方渡燃在做他那一块已经离开的大陆板块上没有做完的事,不过他从头来过。

    尝到了郁月城嘴里的薄荷味信息素,还要尝皮肤上的, 尝他作为最优秀的Alpha的腺体上的。

    方渡燃在三万英尺的夜空里,虔诚地亲吻他放肆欣赏过的美貌。

    吻郁月城额头上细碎的发梢,吻他的挺拔的鼻梁,吻他的眉目眼角,连纤长的睫毛也没放过。

    大白猫的温暖的手心贴在他的后背上轻抚, 就是给他最大的鼓励和许可。

    方渡燃的鼻尖埋在他的碎发里, 于莹莹幽暗中,去寻找郁月城耳根下那颗红色的小痣,然后一点点地舔舐。

    掌心里有越来越多的潮热在蔓延, 他满足到轻轻叹息,没有拒绝郁月城上手给与他抚慰。

    方渡燃吻到他后颈的腺体四周, 明显感到郁月城有一瞬间的紧绷, 然后迅速放松下来。

    他抬手把自己的腺体药贴给撕下来,头也不抬地继续啄吻那一小块白嫩的肌肤。

    薄荷味的信息素在他的刺激下散发, 他知道自己在取巧,他还把捏着大白猫的结。

    两年多了,方渡燃的理智,从来没有过这么清楚地碰触过郁月城。

    他仔细到把Alpha的结是个什么轮廓,每一丝一毫的脉络,都反复摩挲。大白猫染上情丝的呼吸比什么都美妙。

    他唯一一个伤疤就是后颈的腺体手术上的,现在已经长出来新肉,恢复得非常缓慢,至今跟他象牙白的肤色还有些差别,泛着淡淡的粉。

    方渡燃大大方方地敞开来给郁月城看。

    他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等到郁月城的指尖碰上去的时候闭上眼,忍下来条件反射的紧绷。

    “已经愈合了,只是还没跟皮肤融合好。”方渡燃说:“可以碰。”

    这行为,不是允许。

    是邀请。

    “还疼吗?”郁月城的指尖轻轻地扫过那道十字伤疤。

    方渡燃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做足准备,也没抗住这一下,肌肉绷紧之后,再次卸下力道。

    “不疼。”他往郁月城的腺体上印上一个吻:“我不是疼的。有点痒,条件反射。”

    “郁月城。”方渡燃的嗓音拢上一层暧昧:“碰碰它。我请你碰它。”

    这是坦坦荡荡的邀请了。

    过了片刻,后颈传来异常明显的触碰,方渡燃双肩缩起。

    起先他还憋住一口气,后来索性放弃,让自己失控的呼吸没有规律地、深深地响在郁月城耳边。

    腺体实在太敏感,加上做了手术之后长出来的新肉,就更敏感。

    方渡燃贪恋大白猫身上的信息素,热乎乎的舌面小口小口地含吻象征Alpha尊严的腺体,不敢用力,不能让他尖利的虎牙刺破。

    郁月城把手指移开几寸,触摸到手术伤痕旁边的皮肤,来回心细地抚摸,再绕着整块腺体按摩,让方渡燃慢慢适应。

    对方给他的回应是手里愈加激烈的动作。

    “不舒服告诉我。”郁月城释放信息素安抚他。

    方渡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牙齿浅浅地划过Alpha的腺体:“那我肯定告诉你,我爽死了。嘶······”

    郁月城的手指移向他的伤疤,方渡燃立刻收起贫嘴的心思,投入专注缠绵的亲密举止里。

    他不敢太过分,机舱虽然关了门,毕竟一门之隔外面就是好几个人。

    自己倒是无所谓,他不能坏了郁月城的名声。

    所以他最后把郁月城按在机舱用来休息的小床上,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品尝大白猫纯度极高的信息素。

    临界点之前的时间漫长而持久,薄荷味的信息素浓郁到一定程度,淡淡的发苦,他仍旧不紧不慢地。

    机舱窗外是夜里的昏暗天光,他已经看过,脚下正在经过的是黑色的茫茫海洋。

    机舱内是冷白的小灯,他正在拥吻他的月亮。

    月亮银白的光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仿佛在做什么神圣地祷告,以祈祷月亮的光辉可以永远的落在他的身上。

    同时他拿他已然纯熟的技巧,让最为纯粹的信息素爆发在深幽狭窄的枯野。

    方渡燃不知廉耻,也不知遮掩,得意地抬头看向郁月城,对方在他后颈的腺体上轻按下去,指腹紧贴十字状的手术伤疤抚慰。

    很快他靠在郁月城的膝盖上一边喉咙沙哑地拿嘴呼吸,一边时不时轻叹。

    爬起来就抱着他的大白猫亲吻,原本只想一次就收场,生生在郁月城帮过他之后,又摸着大白猫顺滑的皮毛接了一场。

    “不许还我。”方渡燃起身一把搂着郁月城挤在小床上。

    两米的临时休息铺可以并排躺下他们俩,但是方渡燃不愿意,就想挨着郁月城。

    “不是还。”郁月城抽出纸巾擦掉他鬓角淌下来的汗水:“我以为你还想。”

    “我想我肯定要。”方渡燃看出来他想给自己倒水,但是这会儿他不想动弹,也不想让郁月城动弹,就抱着大白猫的腰不让他走。

    “我不想。你别管它,它看见你就不老实。”方渡燃汗津津的额头蹭在郁月城的侧脸上:“这个时间,刚才那片海,我们穿过了吗?”

    “嗯。”郁月城放轻力道揉揉他的喉结:“那是个小海湾,这会儿已经穿过了,现在在一片大洋上。”

    “那么大还是小海湾啊?”方渡燃懒洋洋地说:“看来时机没掌握好,应该在大洋上做。”

    “不是不要了吗?”郁月城说。

    “就不要。”方渡燃翻个身,面对他道:“赶上哪是哪,大不了我们下次再来。”

    “这时候脸不红了。”郁月城伸手就往方渡燃的面颊上用手背试了温度。

    “红啊。”方渡燃握住他的手,大方道:“这个时间上看,得是有氧运动了,肯定得红了。”

    他笑起来,虎牙在幽白的冷光下是危险的信号,却在郁月城面前可以袒露心迹,赤诚相对。

    是只穿梭在暗夜里,眼眸亮晶晶的小野兽。

    “不过这光太小了,肯定看不出来。”方渡燃说:“看不出来,那就是没有。”

    “你比以前话多一些了。”郁月城说。

    “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话更多。”方渡燃说:“你没发现?”

    “发现了。”郁月城说:“文字没有面对面来得真实。”

    方渡燃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脑勺上:“刚才摸到腺体没?真不真实?”

    郁月城:“真实。”

    “我再躺会儿,你先去冲个澡吧。”

    方渡燃坐起来,自己给自己倒水,口吻自然道:“位置不够,我就不跟你一起冲了。”

    “好。”郁月城先出去,然后拿了一壶加热过的蒸馏水进来,放在桌上给方渡燃备着。

    等郁月城进去冲澡了,方渡燃往小床上一躺。

    他刚才其实是有话想对郁月城说的,本来想在接吻的时候就说,但是那会儿,气氛太好了,说这个,有点太严肃了。

    郁月城说得没错,他的话就是变多了。

    他只是把跟别人交流的话都一再地压缩,加上不需要逢场作戏和团体协作的非必要时候,他跟别人交流的欲.望并不大,潜心钻研技术的时候,就更用不着说话了。

    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拿来跟郁月城用来交流了。

    方渡燃想要显得积极,显得把曾经被他葬送掉的时光都弥补回来,所以他加倍加倍地跟郁月城交流。

    他一点不觉得麻烦,他真的去做的时候,才发现他跟郁月城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可以在忙碌的时候,不用特意解释,就一整天没有消息,也可以在忙碌的间隙,发很多很多消息。

    相处模式的变化,让方渡燃感到自己成长了。

    现在的他,跟郁月城一句话不说,待在一起多久,也不会尴尬,不会产生间隙,要是说起话,只要他还有精力,他想说能说上一天。

    方渡燃惦记着他定做的那款戒指。

    那是他的终点,而现在,他想跟郁月城说的,是他的起点。

    真到了应该开口的时候,三言两语远远不够。

    他左右措辞,有点恨自己怎么没有写一份稿子,要说出来,这不打个草稿,他怕他说不好。

    他······他很久没有面临过这种害怕。

    他方渡燃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也不怕苟活着。

    几年过来,他对郁月城的事情,担惊受怕是一丝没变。

    这导致郁月城刚走出来,方渡燃坐在床上跟他对视,因为在思考所以有点呆。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站起来,甩下一句“该我去洗了”,就匆匆钻进去。

    郁月城想提醒他,里面的浴巾和浴袍放在哪里,方渡燃直接关上门。

    就连刚才进去的时候都低着头,明显是在避开他的目光。

    郁月城走过去把自己带来的蒸馏水掂了掂,方渡燃一口没喝。

    回想一下,并没有发现刚才方渡燃跟他有不对的地方。

    是他进去这十五分钟,发生了什么吗?

    还是方渡燃自己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

    第338章 我不是来做你男朋友的

    郁月城把他喝光的水杯倒满, 放在离床头近的桌子上,拉开被子先躺下。

    虽然他看书看得快, 看完一百页也需要一些时间。

    等他翻到一百零一页的时候,方渡燃从浴室里走出来,浴袍系得很很紧。

    “柜子里有准备好的内裤,你有看到吗?”郁月城提醒他。

    方渡燃撞上他的眼神,这次幽暗的光里也能看出来他些许匆忙,原地转身直接又钻进去。

    等出来的时候,郁月城已经合上书。

    方渡燃上床窝进被子里, 先问了句:“你怎么还不睡?好不容易能空下来两天好好休息。”

    “等你。”郁月城说:“要不要再喝点水。”

    “奥, 好。”方渡燃坐起来,一眼看到准备好的水杯,拿起来就灌下去一半。

    郁月城:“慢点。”

    方渡燃托着水杯点点头。

    他看了看亮着的灯, 郁月城以为他是要睡了,正想关上。

    方渡燃之前说,有他在,晚上就不黑了,郁月城每一句都记得。

    在他伸手要关上的时候, 方渡燃突然说:“等会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郁月城作势要坐起来。

    方渡燃放好水杯, 把他按下去,自己也躺下去。

    看着头顶连机舱顶部都装修豪华,人工画上去的漂亮纹样, 方渡燃顺着那华丽的线条看,深吸口气, 再缓缓吐出来。

    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郁月城, 这次是我跟干妈,还有郁叔, 说了好久,他们才让我来接你的。”他说。

    “我能想到,你出门,很难。”郁月城说:“肯定是妈妈心软了,大伯没办法,只能让研究所的人带上药跟你一起来回。”

    “嗯。他们还要抽调人手再分配。”方渡燃刚说完,就自己把这看起来的麻烦给接着否决掉:“但是他们拿我的样本,跟我出来,负责我的安全,也是他们的职责。”

    郁月城道:“你在研究所这几年,从来没有单独离开A市超过一天,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看着。复读的时候,我听大伯说了,有在学校里安排了人随时随地的观察你的情况。”

    “嗯。好听点是观察,难听点就是监视。”方渡燃语气松快。

    “方渡燃。”郁月城低喊。

    “我明白。”方渡燃说:“这些东西,我无所谓的。我乐意跟麒麟研究所合作,这几年,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唯一想要出远门的一次,就是想要来接你。”

    “啊对,还有跟干妈一起出差。”方渡燃转头说:“需要过夜的时候,研究所的人都会跟着我们一起出去的,郁叔都安排得很好。”

    “你跟我讲过。”郁月城在被子里面拉住他的手:“比以前出行自由一点。”

    “麒麟研究所的人监视我,和他们借青苗基地的地盘来监视我,他们在学校里监视我,这些眼光,我是能感受到的。”方渡燃说:“他们没有恶意。他们把我当一个研究目标,也把我当一个有生命的活着的东西。······甚至还把我当个跟人差不多的东西。”

    方渡燃在心里清楚,与之完全相反的,是方正海他们。

    包括他方正海实验室里被他意外碰上的人,被他在麻醉之前看到的人,从来没有用对待一个生命该有的目光看过他。

    他不是十来岁的时候,他分得清。

    “我已经觉得很自在了,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方渡燃说:“他们这种目光,有时候还会有些、怜惜?还是别的什么,我没注意,反正不是恶意的。所以我都能接受,不会觉得不爽。”

    方渡燃笑了下,给自己缓解掉这个不太轻松的话题:“不过怜惜我真没必要,我一拳能打他们一个研究所。”

    郁月城看到方渡燃的反应,拉上的手十指相扣:“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研究成员,在你戒断期晕过去的时候对我说过,让我别太心疼你,说你皮实得很。”

    他语气里有笑意,方渡燃也跟着笑起来:“我猜他肯定说的是,我皮实得很,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对不对?”他看过去问。

    郁月城:“嗯。”

    方渡燃心里有星星点点的涩撒上来,再对上机舱顶部的纹样,往事一层层,一轮轮地在脑海里上演。

    他眨眨眼,对着自己的上方放空目光,郑重地开口:“我这次过来,接你回家。还跟你做了这些事,郁月城,我不是来做你男朋友的。”

    方渡燃下定决心,在枕面上侧过头,看着郁月城好看的侧脸,正色道:“我是要来做你终生的伴侣的。”

    这句话响在只有两个人的机舱里,郁月城听得清清楚楚,方渡燃也说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想到方渡燃会忽然冒出这么严肃的话题。

    在他们的感情上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有分量,需要认真斟酌的一道坎。

    他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想要跟方渡燃一直走下去的,这从他们小时候定过亲开始,他就不曾怀疑。

    但是时机,什么时候,他至少现在没有想过。

    他以为方渡燃是需要时间的。

    而他,也在一步步的成长中,体会到彼此的变化,他愿意等。愿意用时间,去打磨他们之间的感情,让它变得更加紧密。

    不是像从前,那样松垮。

    在这一步里,他以为需要慎重思考,花大量时间的,是方渡燃。

    毕竟是方渡燃很多次的拒绝过他,也是方渡燃动摇过,将他抛下。

    方渡燃知道自己这话有多么唐突。

    但是他就是要赶在这个时间,来接郁月城回家的时候,告诉他。

    这是有意义的,非常重大的意义。

    他从知道郁月城要回来开始,就在计划了。

    不对,他从郁月城还在实验室里加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了。

    从郁月城新增了一门课,开始学习人文社会科学的最后大半年就开始计划,开始等他回家的那一天。

    这些想法终于在他百般跟干妈求情,让他亲自来接郁月城回家的时候,得以搬到明面上来计算时间。

    “我大概要耽误你一点睡觉的时间。”方渡燃在他没有立刻回应的时候说:“你可以不用现在就回复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你要是困了,就直接睡,没听见也没关系。我下次再讲。”

    “我等你一起睡。”郁月城说:“你讲,我就听。”

    方渡燃知道他是在思考。

    大白猫是喜欢他,很喜欢他,喜欢到为了他不要命,为了他倾尽一切,也可以在所不惜。

    这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时随地不把郁月城当做一个有自己思考的人。

    他学会心疼大白猫了。

    郁月城也是需要时间的,谁的未来都很珍贵。

    “我只是告诉你,我有这个坚定的想法。”

    方渡燃坦白:“我一直都有,但是高中的我太嫩了,除了瞎想,能力也不够。后来的我又做错了事,让你伤心。要是那会儿再说这个,显得像是冲动和挽留,我不希望是那样,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纯粹的感情。

    “它不是挽留,不是冲动,不是意气用事,不是同情,不是任何别的东西。我会因为我喜欢你,而诞生出很多情绪,有好的,有坏的,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些情绪,拿来说爱你。”

    方渡燃以为没有写过稿子的他,会措辞不流畅,会不知道怎么去表达。

    他冲澡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只在想要怎么开这个口才好。

    没有预料到,感情,是不需要打草稿的。

    他就是把这两年想说的说出来了,自然而然。

    停顿片刻,方渡燃说:“直到现在,距离我上一次说谢谢你给我机会,已经两年又过去一大半了,这次我没有数日期。我每天都在联络你,我想那个数字,它也变得失去意义。有意义的是,我们一起渡过了这些时光。

    “这段时间里,我知道我还是不够成熟,但是我有去让自己不断地坚定下去,我做到了。我对你的感情,在我第一次去国外找你,住在你那里的那几天里,从我明白过来你才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那一刻开始,再也过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方渡燃肯定到:“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没有变过。”

    他又明明白白道:“我曾经不够好,连应该把你放在第一位都没认识到,导致我错失很多。我很遗憾。”

    郁月城:“你······”

    方渡燃强势打断他:“而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感情,我是这辈子都数不清的。我用这条命再重来几次,我都还不了。”

    郁月城在他的打断下沉默。

    “以我们现在的默契,你应该知道,我不觉得这些是压力。我觉得是我的幸运,我特幸运能遇到你。”

    方渡燃只要一想到郁月城为他做过的事,消耗过的岁月,随便扯出来一件,都是能伤筋动骨,可能让他丧命的危险。

    是让他最珍贵的大白猫,辛辛苦苦熬光了时间和精力,付出的所有心血。

    那都沉得像浩瀚宇宙,像他能够活下去的呼吸。

    方渡燃不想在这个时候,显得不够正式和体面,所以他把心里涌动起来的热气压了又压。

    然后对郁月城道:“郁月城,我不用你现在给我回应,我也不要你现在给我回应。我只是告诉你,我这次过来接你回家,没有跟你过家家,不是要跟你分分合合的,我是在用对待我终生伴侣的态度来对待你。我在以结婚为目的和你肢体接触,跟你甜言蜜语。”

    他最后道:“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可以告诉我,这都没关系。”

    “没有。”郁月城诚恳地回应:“是有些突然,我没有想到能听到这些,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方渡燃凑过去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这样很好。我喜欢你给我这种答案。”

    他说:“我答应过你,会很心疼你。我在努力去做,我不要你想也不想地给我答案,什么都听我的。我要你认真地想,认真地思考,等你想好了,你再告诉我。”

    郁月城翻个身你,把他拥在怀里,重复道:“我明白。我会认真地去想。”

    他两具身体紧密相拥,把中间间隔的时空都从拥抱里挤压出去:“我在用要跟你走下去的心态认真地想。”

    “嗯。”方渡燃在他怀里点头。

    “睡会儿吧,等回去就是白天了。”郁月城说。

    飞机在夜空里穿行,方渡燃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大白猫在归程中沉入梦乡。

    时间他给够,感情他用心,他相信他的猫会自己跳到他的腿上来。

    第339章 陈优

    大三的寒假还没有结束, 郁月城回国之后在家休息了长达半个月,中途偶尔需要出门办些事情, 方渡燃知道他要对接下来的生活做计划了,只抓着大白猫在家的时间跟他待在一块儿。

    郁治书和安靖没少找他谈话,方渡燃大约能猜到都是些什么。

    安靖之前曾经有一次带他出去签合作,圆满结束之后,他们在项目规划的地皮上下车走了走。

    当时安靖将跟随的助理和司机都避开,问他想不想做项目执行人,把新开的游乐场交给他练练手。

    方渡燃平心而论, 他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诧异, 随后他动心了。

    他太想变得更强,走得更快,更高。

    但是他也知道, 现在的自己,还不够格。

    安靖是有意向在培养他的,也时常在利益牵扯的几方周旋里,言传身教地指引他。

    包括待人接物,名利上的心思揣摩, 她知道自己一身不同与人的气场藏也藏不住, 从来不会让自己去做些与气质不符合的事情。

    方渡燃跟着她,没有端过茶倒过水,从起点就被竖立成郁家名正言顺的义子, 行事作风凌厉,靠山硬, 手腕也硬的形象。

    还听从安靖的话, 实际去执行过一些会有少数人非议,还不那么和平的争端。

    安靖是个很出色的商人, 更是个很好的长辈和引路人。

    她会因人而异地教自己怎么利用自己特征来站直腰板,把他的性格脾性也实现利益最大化。

    从心底里关爱他,让他自由地做自己,教他往来取舍。

    方渡燃最开始跟着她出行的时候,是想要从小事做起,累积经验,不介意去端茶倒水,或者当个司机和后勤的,这些安靖都没让他做过,完完全全把他当做管理者带在身边。

    用安靖教他的话说,就是适合的人做适合的事,他身上的气场太重,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来弯腰,学会怎么站稳就好。

    安靖还时常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在迎来利往里去把握人心的,方渡燃都一一听了进去。从安靖那里,他了解到属于自己母亲的,不止停留在评级S的Omega这个身份上的东西。

    这次的假期里,安靖再次对他提出了邀请,方渡燃刚把工作室注册下来,再次回绝了她。

    “我很感激干妈愿意把自己的生意交给我来打理。对您来说,对郁家来说,这个项目亏得起,练手都说了,我再拒绝就不好了。”

    方渡燃这次可以坦言道:“但是我前几天刚把工作室的证件办好,我想先做一做软件开发和维护方面的东西。”

    “要兼顾对现在的你来说,确实有困难。”安靖说:“但是你有想好,以后就局限在这个行业里吗?可以先尝试着接触些别的来看看。”

    “当然不会。”方渡燃笑了下,直白道:“现在国内的市场缺乏的是技术上的突破。我想做小而精的,走技术路线,做尖端最前沿那块,手上已经有两个项目再做了,如果开发出来,能有不错的反响。至于中低层,需要大量人力和物力来支撑,我不考虑。”

    “想法是有可行性的,起步都会耗时费力,那以后呢?”安靖问:“如果你的软件开发走上正轨,你还要一直做技术吗?”

    方渡燃摇摇头:“不。我只是需要一点东西来给工作室打出名气,所以才会亲自来。以后稳定下来,我找到好的合伙人,或者能把一些高端的技术型人才召集起来,我会只做管理的。”

    安靖点点头:“有自己的计划也好。我可以给你五年的时间,如果不行,我还是希望你能跟着我多学一学。”

    “如果你对郁家的产业没有意向,当然,我和你干爸也不会逼你。”她看向这几年亲眼看着长大的方渡燃:“是因为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希望你能够接手一部分。”

    “我明白。”方渡燃说:“这就是我的家,我们家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让它流走的。”

    安靖说:“我以为你是很想做软件开发,才坚持要做这个。”

    “不是。”方渡燃抬起头:“我就是为了挣钱。”

    安靖微微一怔,随即笑出来,夸道:“好啊。干妈还怕你不喜欢挣钱呢。”

    “没有,干妈别担心,挣钱的事,我太喜欢了。我做梦都想挣钱,挣大钱。”方渡燃如实说:“我只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给我个工程,您拉扯着我,怎么着我也磕磕绊绊地弄出来了。但是这太虚浮了,我还不够格。”

    安靖:“嗯?怎么说?”

    “我想有个自己的根基。”方渡燃丝毫不介意把利益纠葛都在安靖面前讲清楚。

    这种话题,应该是很敏感的,毕竟郁家家大业大。他已经见过一些人,他知道背后不免会有人说闲话。

    他赢就赢在他是方渡燃,是廖茵茵的儿子,廖家还留了不少老关系给他的身份撑腰。

    然而,在安靖面前,方渡燃的毫不掩饰倒显得他的野心比理想还要有色彩。

    “这样的话,以后走出去,跟别人提起来,我就不只是两手空空,我有我自己拿得出手的事业,等以后,我还可以帮干妈照顾产业。”方渡燃继续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但是我希望无论是谁,看到我和郁月城站在一起,看到我是郁家的干儿子,都能知道你们没看错人。”

    安靖缓缓点头,片刻,开口问:“你是为了月城?”

    方渡燃心里沉了沉,点点头。

    “为他,为你们的养育,为他分担责任······”他及时止住:“都有。”

    “小燃。”安靖倾身靠近他一些:“你和月城的年纪都不小了,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以后啊?”

    “想过。”方渡燃说完就站起来:“······我去看看郁月城回来没。”

    安靖正想再打听打听,方渡燃自己就走出门了:“干妈,等会儿晚饭我上来叫你。”

    留下安靖乐了好一会儿,说挣钱的时候,说拿郁家产业的时候,方渡燃都没一点遮掩。

    放别人身上,会避嫌的一点不避嫌。

    提到郁月城,反而害羞了。

    以前提到月城,他也没这么着急。多半是两个小家伙又冒出什么火花了。

    不过做郁月城的伴侣,结婚这事,现在的方渡燃跟小时候不一样,安靖不是没有担心的。

    郁月城这天晚餐没有回家,方渡燃左等右等,等到十点郁月城才回来。

    方渡燃在沙发里拿笔记本做测试,听到玄关有动静,立刻坐起来,直接将做到一半的测试按停。

    “你出门了?”方渡燃上前把他手里的箱子提起来。

    “就放这里,等会儿大伯会来取。”郁月城说。

    方渡燃看看手里的保险箱,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锁温的。

    “这里面是——”方渡燃蹙起眉,能被郁闻礼带走,除了是实验用的东西。

    ······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房再说。”郁月城的口吻平静,但是方渡燃也能察觉出里面的些微仓促。

    方渡燃和他对视一眼,把手里的保险箱平平稳稳地放在离大门最近的玄关平台上。

    去的是郁月城的房间,刚一进门郁月城就合上房门。

    “那是什么?”方渡燃立刻问。

    “样品。”郁月城说:“我今天见到陈优了。”

    方渡燃一脸难以置信,陈优后来因为魏杨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伤害,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拒绝再和任何人见面了。

    在他身上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他怎么会见你?”方渡燃想不通:“他不是跟这件事无关了吗?”

    “他还在见魏杨?”方渡燃问。

    郁月城走到房间里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他因为清洗标记身心受损,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方渡燃使劲回想了一下:“他的脖子后面的腺体,应该是没有标记的。”

    郁月城摇摇头:“之前他跟着魏杨,被生殖腔标记过,腺体的确没有,所以对腺体的实际影响不大。魏杨失踪之后他们还来往了一段时间,一个月之前他足月流产,手术的时候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把腺体的标记也清洗掉了。”

    方渡燃先是把这几句话在脑子里拼凑完整,然后想到那个锁温的保险箱:“难道你带回来的是他······”

    郁月城淡淡“嗯”了一声。

    方渡燃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郁月城起身倒了温水递给他:“不是全部,是一小部分组织。”

    方渡燃摆摆手:“别!你等会儿!”

    他是最不应该有这种反应的人,谁看到那些糜烂的肉泥都会接受不了,方渡燃以前是亲手把活物砸成过这样,也啃食过热乎乎的血肉,但是一想到这是魏杨的,是······

    是他们生出来的,他受不了地想吐。

    “他这种人,连人都不算,能生出来什么怪物。”方渡燃不应该对陈优这个被操控的没反抗能力的Omega有恶意,但是这东西有一半都是那个人的基因。

    他压根想不出来这种人,能造出个什么东西。

    “人道主义上,医院是不应该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的。因为我一直在找人,像他这样跟魏杨来往密切的,警方也在盯着。”郁月城说:“他被送去医院,就是以前我们在榕城高新区去过那家。”

    “林镜遥?”方渡燃记得他的名字。

    是郁家的世交,林家的人,他跟着安靖也见过几个。

    “就是那里。”郁月城说:“我给过他消息,有这些人要特别注意。所以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因为太特殊,他把部分组织留了下来。”

    方渡燃呆了一会儿,终于明白郁月城为什么会把这东西带回来,而且是必须带给实验室。

    “你刚才说,这个······胎儿,是足月的?”方渡燃说得有点艰难,人类的词汇,他实在是不想用在魏杨身上。

    郁月城的神情也明显沉重起来:“对。”

    “足月为什么会流产?他受伤了?”方渡燃问。

    郁月城:“没有。”

    “这不科学。”这算什么原因,方渡燃理解不了:“陈优的评级比普通的Omega都要高,正常的Beta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虽然他恨魏杨,但是他对陈优是恨不起来的,这个Omega遇到魏杨,就不会有好下场。

    陈优比起魏杨的情人,更像是被他利用和操纵的棋子。

    方渡燃后来想到他和自己近似的发丝,和比他深一些,却一样色系的瞳仁,心里还有些古怪。

    如果他没有被魏杨这群人盯上,他本来可以过得平平安安。

    郁月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原因。”

    方渡燃感觉自己听不懂了,什么叫没有原因。

    “好好地为什么会······”话语戛然而止。

    方渡燃抬起头,看向对方。

    郁月城向他肯定道:“是你想的那样,没有原因。”

    方渡燃想不出来,他只知道这会儿他后背有点发凉。

    “因为这很异常,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失误,是在大出血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出事之后,医院被领养陈优的养父母追责。现在消息封锁,警方刚把这件事彻底调停。”

    郁月城说:“事发当天医疗垃圾都已经清理过了,是林镜遥觉得很蹊跷,从医疗垃圾里找到它,然后提取了部分组织保存起来。”

    方渡燃把大水壶直接拿过来,给自己倒上,再灌下去顺顺气。

    “他为什么不拿去化验?”方渡燃问。

    郁月城:“因为这是违法的。”

    方渡燃僵住,看向郁月城。

    “虽然是医疗垃圾,但是属于人体组织,没有得到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用于实验用途,是违法行为。”郁月城平平静静地说。

    方渡燃听得一点也不平静。

    他能落进方正海手里,被私下做为实验品,就是因为方正业给了方正海一份完整的《分化风险认定书》,方正海还合法拥有他的抚养权。

    不举不报,单单就让他分化这件事,是没法追责的。

    家庭虐待和在他身上使用的违禁品才能扯上法律关系。

    林镜遥只是自己拿来亲自动手去化验,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日后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或许没有问题。

    但是他因为郁月城的嘱托,留给郁月城,郁月城再送出去,万一有任何一步泄露了,万一陈优他们要追责,万一让其他人知道郁月城做了这种事······

    “那你在干什么?”方渡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在犯法?”

    第340章 亲自交手

    郁月城他、他那么干净的大白猫。

    方渡燃知道他为了自己, 在以前收集方正海证据的时候,就亲自去灰色地带走过, 才能套出来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但这是犯法啊······

    “他们对你,没有讲过法律。”郁月城说。

    方渡燃低下头:“怪我。是我的错。”

    “我拿到了陈优的授权书。”郁月城道。

    “他把······这些东西给你了?”方渡燃问。

    “嗯。我答应他,会帮他换一个城市生活,带上他的养父母,重新开始。”郁月城说:“医院也会一直照顾到他身体康复。”

    方渡燃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道:“钱是个好东西。”

    “他说了一些魏杨有关的事。”郁月城问他:“你想知道吗?”

    “想啊。”方渡燃说:“你转述给我就行了,我不想听他提起那个人的录音。”

    “这次没有录音。”郁月城说:“我答应他不带通讯设备, 他才愿意见我。”

    “看来他被审问过很多次。”方渡燃似乎能共感一点那种应激反应。

    郁月城想了想, 转述道:“他说他对魏杨有很深的感情,也许是信息素和那些药的原因,也许是发自内心的。魏杨对他好的时候, 非常好,对他不好的时候,很严厉。他见过魏杨的力气很大,打过其他人,但是从来没有打过他骂过他, 他惹魏杨生气之后的惩罚方式就是放他一个人。这样打上药, 他就会屈服于欲.望和信息素,自己跪下来求魏杨原谅。”

    方渡燃略有惊讶,然而, 听着听着,眼神渐渐变得幽暗。

    “你说, 他当初, 会不会对我母亲也这样?”他冷声道。

    “当然不是最后一句。”方渡燃凉凉地笑了下:“我是说,他是不是也是这么跟我母亲相处的。”

    郁月城伸手去拉他的手, 握上去,反而被方渡燃反过来拍拍。

    “毕竟大家都说,他性格风风火火,有痞气,但是对我母亲没话说,我母亲只会夸他。”方渡燃拉起他的手吻吻指尖:“你继续讲,我听着。”

    “他可以肯定魏杨是个Alpha,并且他的信息素强烈,味道却不稳定。大多时候是熬过的枯草味道,偶尔是抽过烟之后的房间里的味道,或者刺激的化学气体的辛辣味道,他能肯定的是这样三种,共同点是闻起来都非常的燥。”

    郁月城说:“也就是说,魏杨的信息素不管什么味道,都是特定条件下信息素。陈优说他起初会奇怪,但是被他标记过一次之后,身体会识别他的共同点,所以不会觉得陌生。”

    “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东西?”方渡燃说:“跟毒.品划到一条线那个违禁品,能模拟信息素的。”

    郁月城:“只有这个能做到。”

    “但是他是个Alpha,为什么这样?”方渡燃问:“怕泄露行踪?”

    “有可能。”郁月城说:“等大伯带走它,化验分解的结果出来了,会有很大的帮助。”

    方渡燃第一次感到这一切离他这么近,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戳破真相。

    或者,他感觉他自己已经窥见真相了,需要一个什么东西来作为支撑。

    “这个······”他顿了顿,道:“能测出来,和我的关系吗?”

    郁月城:“可以。”

    沉默良久,方渡燃说:“谢谢你。”

    他知道郁月城不想听,也不差这一句谢谢。

    方渡燃是想再说点别的,但是有些无力,张不开口。

    他想说谢谢你给我一个交代。

    谢谢你为了我忙前忙后这么多年,投入这么多。

    很多话到嘴边就变得很无力,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他有点一点点的疲惫。

    从何而来,方渡燃不知道。

    是压上身的疲惫。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个念头,直接坐直了身体。

    “你去榕城了?”方渡燃问。

    “嗯。就刚从榕城回来。”郁月城说。

    方渡燃嗓子堵了一下,有句话他不说,他想郁月城也已经猜到了。

    魏杨就在榕城。

    他现在很可能还在榕城。

    方渡燃:“陈优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

    “根据他的回忆,差不多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郁月城说。

    “然后他就走了?”方渡燃点点头:“挺好,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郁月城:“后来他们打过电话,半年之前,电话也没有打过了。”

    “陈优,是不是一直还在等他回来啊?”方渡燃凉薄道。

    “他说没进医院之前是这样想的。”郁月城说:“他不清楚魏杨具体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们很需要体质好的Omega,所以他一直认为,他的体质,是不会被遗弃的。”

    “他不是因为魏杨在他身上做实验死心,也不是因为魏杨让他和我像那些用来繁育的畜生一样交.配,生孩子,而死心。”方渡燃不知道该觉得可悲,还是可笑,但是这样评级的Omega,对他们的Alpha,就是无法抗拒。

    更何况,魏杨还会用药来让他听话。

    方渡燃太知道药品能把一个人变成什么样,甚至可以改造成另外一个物种。

    “······不是。”郁月城说。

    “他只是因为他到了生产的时候,魏杨都不来看他一眼,所以认清自己的位置,死心了。”方渡燃说。

    “嗯。他说,魏杨连药都不肯给他用了。”郁月城道:“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遗弃了。”

    “廖茵茵。”方渡燃低低地说:“她会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吗。”

    “应该不会。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自言自语般:“如果她知道,就不会在河边散步。”

    魏杨把药品用的这么自然而然,会不会对廖茵茵用过?

    此刻,他清晰地在脑海里割裂,截断这个念头,不愿去想。

    他收敛起自己这些额外的情绪,突然承接这么多消息,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至少是几个小时,一夜。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所以才联系大伯亲自来取。”方渡燃说。

    不然这东西,他完全可以交给别人送过去。

    “它死的不合理。”郁月城道:“你上次说,他也许不是为了要一个Alpha作为后代,是为了他自己,所以有这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然后你就亲自去榕城?”方渡燃抓到他的重点。

    “魏杨就在榕城,万一真的是我想的这样,那你不一定能搞定他。”方渡燃看着他,严肃道:“你相信我,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范畴,他如果是对自己也改造过······”

    方渡燃希望郁月城能重视一下,随手在茶几上摆好的果盘里拿出来一把金属叉子比划一下。

    “就这个,比这长得多,锋利的多,开了刃的刀,你拿来扎我一刀,都得费劲。”他说:“你看过我的报告,你知道我的体质。虽然我现在没注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了,数值比不上过去那么高,但是也跟普通人不一样。你砍我一刀,费点劲能砍断肌肉,但我骨头可能都不断的······”

    郁月城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会注意安全,现在你的安全比较重要。”

    “别他妈瞎说!”方渡燃扯下他的手,正色道:“你最重要!”

    “反正这件事,以后你不许单独去了。”方渡燃说:“你去见陈优就很危险,我不许你再去了。”

    “DNA鉴定什么时候出来。”他率先终止话题,不给大白猫留空隙。

    “这个很快,今晚能做,明天就出来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明天直接给我结果吧。”

    郁月城正欲开口,方渡燃就接着道:“我要纸质版,看完就烧了。知道电子版不外传。”

    郁月城拉他的手臂,方渡燃跟着站起来走过去。

    单人沙发被郁月城一个人就坐满,他大大方方跟着跨腿坐上去,面对面一抱,把郁月城抱个满怀。

    也让对方把他整个拥在怀里,给他力量。

    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自己跟那团人体组织的DNA重合度能有多高,或许,他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方渡燃了,他是不是一个人类,都是个存疑的问题。

    那个人,他要是对自己都能下手,那他也不是个正常人。

    就这样情况,也许压根就匹配不上。

    ·

    郁月城可以见到陈优,却不是想见就能见到魏杨的。

    魏杨现在还在榕城。

    昨晚的谈话,让方渡燃一夜都没睡下,他抱着郁月城的腰,装作睡着的样子。

    然后趁对方睡着了,才有机会偷看大白猫。

    不能盯着看,顶级的Alpha睡着了,敏锐的体感都在上夜班。

    方渡燃看几眼,就埋下头。

    他算了很多,最后一把推翻,什么也算不出。

    魏杨这个人,他有时候感觉自己能揣测他的想法,有时候感觉他纯粹就是邪恶的集合体。

    陈优,仅仅只有陈优吗?

    是不是,恰好那时候安排来和他做的是陈优,还有别的······

    方正海说过,他们进行人体改造的时候,折损过其他Omega。

    什么是折损?

    死吗?

    还是废了?

    陈优这样被他们挑选的Omega······

    方渡燃不想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母亲,但是他在一点点接收这些消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能联想到廖茵茵。

    廖茵茵也是那个人挑选的吗?

    他甚至感到这一切在他的身上,也在重演。

    不过是因为他被大白猫带出来了,所以逃过一劫。

    魏杨和方正海催化他和陈优的生理期,企图让他们交.配来生出孩子,想及时保住他这个在他们眼里,已经被Alpha郁月城标记过的残次品的能诞下后代,也只是他实验的一部分。

    或者,就是为了他本身服务。

    第二天一早,青苗基地的人来给方渡燃送当天的食物,顺便交给他一封信。

    方渡燃淡定地跟安靖一起吃完早餐,然后在郁月城的房间里打开那封信。

    展开来看,是一份完整的检测报告。

    不同的是,它没有像那些鉴定书一笔带过是与否,而是出具了好几张检验结果的并列对比,把这些的重要性排在了遗传物质重合率的前面。

    方渡燃看不懂表格,看不懂各种他不认识的专业符号。

    但是他看得懂结论性话语。

    这比DNA重合率超过百分九十九还要荒诞。

    郁月城因为需要参加一场考试,早上跟他嘱咐过之后被他催促着先走了。

    方渡燃用手机给考试的郁月城发消息,这样他考完试就可以看见了。

    他可以给到自己一点时间。

    今天的日期,方渡燃坐在去榕城的出租车里确认,刚好是他和魏杨不谋而合的见面日。

    魏杨这么关注他,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他跟别人生不出活人了,所以好奇自己这个东西,是怎么长大的?

    有机会的话,方渡燃正想把他的头骨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人类该有的组织。

    他越是心急,反而显得越冷静。

    等出租车并没有停在他报出的位置,方渡燃神情晦暗,在后座盯着没有出声的司机。

    对方在后视镜上朝他看了一眼,对上方渡燃的眼神立刻移开。

    “你好像不是很熟练。”方渡燃嘲了一句。

    魏杨都能把人插进A市他打车的地方了,是不是昨晚郁月城干了什么都被他知道了?

    想到郁月城,方渡燃觉得这次没来错,总要有人来把魏杨揪出来。

    对方亲自上门,他再不接手,危险的就是郁月城了。

    车越开越偏,荒芜大道上,两侧偶尔闪过几个废弃的厂房。

    这条路很熟悉,方渡燃走过很多次——是去实验室的路。

    出租车没有开到实验室这个终点,而是中途拐进一个空旷的厂房门口。

    方渡燃拉开门直接下车,对方果然钱也没问他要。

    他在车上的时候,有想过,要不要给郁月城打个电话。

    对方正在考试,这是大事,他不能耽误。

    况且,这是他和方家人之间的仇恨,他需要亲手来解决。

    郁月城已经帮他解决过方正海了,雪白的皮毛在灰尘里滚了一大圈,他不该做这些的。

    更不想对警察解释一大堆,然后带着一大堆人过来打草惊蛇。

    魏杨,只有他想见你的时候,才能见到。

    方渡燃甚至还有些血液里的兴奋。

    想到能亲自跟魏杨交手的兴奋,他是恨不得撕碎那些牲畜一样撕碎他的。

    然而,空旷的厂房里,他等了很久,没有人来。

    方渡燃的时间观念很强,四十分钟,还不出来,未免也太谨慎了。

    “就这么怕?”他毫不掩饰口吻里的一点嘲讽。

    然后转个身朝厂房里面走。

    空旷废弃的厂房里,堆了几大捆生锈的钢筋,水泥粉末一袋袋的叠在一起,外面是厚厚的灰尘。

    他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都觉得脏了衣服。

    一个小时之后,手机在他的裤兜里震动起来。

    方渡燃拿出来,是郁月城回给他的短信,问他晚上要不要和干爸干妈一起出去吃饭。

    他发给郁月城的是早上他去工作室了,要做几个测试,下午才能回家。

    现在距离郁月城考完试,还有两个小时,他赶回A市还需要时间,最好回去之后还能先找个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

    方渡燃没察觉到周围有任何动静,厂房里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他决定先回个消息给郁月城,手指敲在键盘上,有非常轻微的响动。

    即将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一道劲风射过来,他反应灵敏侧过身,金属容器的针管直直扎在水泥袋子上,浮起一层灰尘。

    方渡燃立刻把手机放回去,冲着兽用麻醉.枪的发射点走过去,消音过后的枪响打在他身边的钢筋横截面上,子弹砸出火花掉在地上蹦了两下。

    方渡燃低头看了一眼,是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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