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豆马蹄糕倒也不算难做,只是颇费些时间。明鸢自去煮红豆了,让赵浔按照比例化开马蹄粉。


    今日倒是巧,小厨房打算做一道豆馅的点心,还剩下些浸好的赤豆。


    明鸢方才将赤豆煮上,赵浔那边就出了些状况。


    他认真道:“我不会化马蹄粉。”


    明鸢的嘴角抽了抽:“方才不是同殿下讲了吗,拿那只白瓷碗盛三碗清水倒进去,把粉浆搅匀就可以了。”


    赵浔抿唇:“我方才试了,搅不匀。”


    站在一旁的楚三瞧着自家殿下睁眼说瞎话,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分明瞧见赵浔只随意地搅了搅,生怕把粉浆搅匀的模样。


    明鸢往瓷碗中看了一眼:“得用力些,多搅一会儿。”


    “可能是我不得其法,还劳烦小明姑娘指点一二。”


    楚三有些听不下去了,伸手去接那只碗:“不必麻烦小明姑娘,我来试试。”


    赵浔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答话,单手握着瓷碗,分毫不让的模样。


    楚三默默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不就是搅个粉浆吗,谁搅还不是一般,非得找人家小明姑娘。


    明鸢只当赵浔从没做过这些,不理解何为用力些搅拌,伸手去接瓷碗:“那我来做个示范。”


    赵浔并未松手,明鸢的手搭在另一边碗沿,奇怪道:“殿下?”


    赵浔垂眸,似是在斟酌措辞,半晌方道:“上次切鱼脍时…”


    他顿在此处,耳根似是有些发红。


    明鸢茫然:“切鱼脍?”


    她还在思忖赵浔话中之意,一旁的楚三已经反应过来:“我记起来了,那时殿下刀工不好,还是小明姑娘手把手教的殿下。”


    “乱说什么。”


    赵浔出言打断了楚三,只是措辞虽严厉,语气中倒没半分斥责的意味。


    跟着赵浔十余年,楚三自诩天底下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家殿下,一听这话,他便知晓自己这是猜对了,只是自家殿下好面子,不愿意亲口承认罢了。


    对面的小明姑娘似是怔了怔,大半张脸被桐木面具遮着,瞧不出面上神色。


    眼瞧着氛围有些尴尬,楚三慌忙走上去:“不就是一张帕子的事吗,殿下等等。”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方雪白的帕子,给赵浔系在手上,末了长舒口气:“虽然殿下这个习惯有些奇怪,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我烧菜时还喜欢拿丝带把袖口扎上,殿下再搅拌试试。”


    赵浔顿了顿,在两道灼灼的目光下拎起筷子开始搅拌,不多时,一碗马蹄浆就拌匀了。


    明鸢瞧着这边的状况解决了,继续去煮红豆了。


    楚三帮着添柴,中间抽空提醒自家殿下:“其实也不用那么用力,您瞧,粉浆都有些溅出来了。”


    赵浔抬起头来,认真道:“多谢告知。”


    楚三只觉后脊一凉,自家殿下从没这么客气过,而且这语气听着…似乎殊无谢意。


    他忙补救了一句:“用力些也好,搅拌得更均匀,哈哈。”


    赵浔皮笑肉不笑地瞧了他一眼。


    月上枝头时,赤豆马蹄糕终于做好了。


    待晾凉后,明鸢将马蹄糕切成菱形的糕块,在白瓷的小碟中摆成一圈,晶莹剔透的糕身嵌着颗粒分明的红豆,吃起来细腻香甜,满口皆是浓郁豆香。


    楚三眼巴巴地瞧着,想分上一块尝尝。明鸢方才拿了一块要递给他,便听赵浔道:“楚侍卫,你不是吃不得红豆吗?”


    楚三下意识分辩:“殿下大概是记错了,我几时吃不得红豆了。”


    赵浔端详着手中的马蹄糕:“今日。”


    楚三:“...”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是得罪殿下了。对上明鸢垂询的神色,他干笑道:“属下确实吃不得红豆,先前给忘了。”


    说完此话,他默默退后了两步,将今日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遍。


    他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妥啊!


    吃完赤豆马蹄糕,赵浔漫不经心地同明鸢道:“今日有些晚了,你回家恐怕赶不上晚膳了。是本王耽误了你的时间,长宁街有家食肆不错,若你不介意,不如用罢晚膳再回去。”


    明鸢摇头:“不必了,方才吃了些赤豆马蹄糕,已经不太饿了。”


    楚三跟着附和:“就是,而且若回去得晚了,小明姑娘的家人也该不放心了。”


    赵浔拧眉瞧着他:“楚侍卫今日当真清闲。”


    楚三默默闭了口,自家殿下这几日很是不对劲,简直称得上是喜怒无常了,这症状倒是像极了他小妹每月的那几日。


    他忧心忡忡地想着,这说不得是那毒的作用,改日定得叫李大夫好生给殿下扶一扶脉。


    最终,在赵浔的盛情邀请下,明鸢还是同他一起去了那家食肆,原因无他,赵浔描述的五味杏酪鹅着实馋人。她听着听着,鬼迷心窍就应了。


    三人在食肆中坐定,等着小二上菜之际,楚三忽瞧见个熟悉的身影。


    他欣喜道:“殿下,是画采姑娘。”


    明鸢自然也瞧见了画采,她白日里出来,画采自然也不能留在府中,否则谢少傅和杜芷必然生疑。


    估摸着画采是瞧她一直没回来,怕她来不及用膳,买些吃食回去给她作宵夜。


    没想到如此之巧,竟在此处遇到。


    先前她嘱咐过画采,倒是不担心被叫破身份。她默默收回视线,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无意间发现楚三的目光一直随着画采。


    明鸢不动声色地瞧了一阵,心中有些奇怪:“这位画采姑娘是何人,楚侍卫与她认识?”


    楚三约莫意识到不妥,收回视线:“她是谢家姑娘的贴身侍女。”


    大概是觉得谢家姑娘指代得有些模糊,他又补充道:“就是同我家殿下有婚约的明鸢姑娘,我先前去谢府时…”


    赵浔掩唇咳了两声,将他的话打断。


    楚三忙道:“殿下这是呛着了?属下给您拍拍背。”


    赵浔抬手止住他:“窗子没关严,有些冷。”


    身为一名合格的侍卫,楚三立即开始了对自家殿下的关怀:“眼下刚入夏,夜间还有些冷,马车里还有件披风,要不我…”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殿下转头对小明姑娘道:“你别误会,我同谢家姑娘连照面都没怎么打过。”


    楚三:“...”得,自己这是彻底被无视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去看坐在一楼的画采姑娘。


    明鸢想了想,道:“我也听过明鸢姑娘的名号,听闻殿下同她有婚约在身。”


    虽与谢少傅商量好了退婚之事,但这婚约毕竟是御赐的,在陛下亲口答允前,此事不能大肆说出去,否则便是公然抗旨。


    赵浔的眉头皱了皱:“本王确然见过谢姑娘,可并不觉得她如传说中那般美貌。相色不过是表象,本王甚至能透过那副皮囊,看出她古稀之时的模样。”


    明鸢:“???”


    赵浔瞧她神色有些不虞,继续道:“况且本王同谢府的关系人尽皆知,我与谢少傅并非一路之人,总有一日,要么谢家将本王搞垮,要么本王让谢家垮台。”


    明鸢:“...”


    赵浔的心悬着,也不知道小明姑娘能不能明白他的暗示。还欲再解释两句,小二端了菜上来。


    对面的小明姑娘似是深吸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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