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鸢生生被气乐了,她深吸口气,吩咐门口的小厮:“去取银子,六两三百钱。”
说罢,她转头看向赵浔:“余下的三百钱是自城门到谢府的钱,一并给殿下结了。”
她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很好,竟然坑到她头上来了。明鸢素来不是什么忍气吞声之人,她比较喜欢秋后算账。
赵浔的屡次挑衅,彻底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等小厮取银子的间隙,她挑眉瞧着赵浔:“不晓得殿下听没听过一句江湖浑话,叫做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赵浔懒洋洋瞥了她一眼:“哦?”
“看来是没听过,无妨,很快你就明白了。”
赵浔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本王拭目以待。”
方才的那名小厮折返回来,明鸢自他手中接过荷包,扬手丢进马车里。荷包带着腾腾杀气掠过赵浔的衣摆,重重砸在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车夫被这响动惊得颤了颤。
赵浔倒是颇为淡然,抬头瞧了她一眼,信手拾起掉落在地的荷包,不紧不慢地去解绳扣。
瞧着他的动作,明鸢心头一紧,想起一桩事来。她的荷包上大多都绣着小狐狸的纹样,先前在昭王府时赵浔曾见过几次。
眼下烛火昏暗,他大抵注意不到,可若在白日里细看,多半会瞧出些端倪。
得寻个由头把荷包要回来。
然而,她还没开口,赵浔已利落地将荷包中的银子倒出来,把荷包丢还给她:“荷包还是还给姑娘吧,免得惹出什么非议。”
明鸢的嘴角抽了抽,这位昭王殿下莫非是怕自己反过来找他碰瓷?
她把荷包揣进怀中,转身走入府门。
赵浔信手将银子丢到一旁,吩咐车夫:“回府。”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必行至府门,在前头的东临街停下便是。”
明鸢匆忙换了身衣服,将桐木面具带上,一路小跑着去了昭王府。
她气喘吁吁在府门前站定,远远瞧见赵浔自巷口走来,手中还拎着几个油纸包。
她不由有些疑惑,这厮不是乘马车回来的吗,她怕误了时辰,还特意准备了个理由,没想到来迟的却是赵浔。
正思忖间,赵浔已经走近,抬头瞧见她,眼底攒出些笑意:“让小明姑娘久等了,我方才出去走了一遭,瞧见一家胡饼店,顺手买了些回来,等会儿先垫垫肚子。”
明鸢:“...”呵,还出去走了一遭,若非跟他一块自荒郊野岭赶了回来,她兴许就被忽悠了。
两人一路走进去,经历了方才之事,明鸢瞧着赵浔这张脸,觉得同他无话可说。她阿兄说得不错,这厮的皮相颇有些欺骗性,扒开他那层皮,里头不知道有多黑。
赵浔察觉出她情绪不对,先开口道:“小明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明鸢瞥了他一眼:“让人坑了。”
赵浔沉默片刻:“可有用得到我之处?”
明鸢摇头,心道大可不必,坑我的正是您老人家。
赵浔顿了顿,安慰她:“无妨,本王今日也被讹了,不过我连本带利讨了回来。遇到这等晦气之事,决不能忍气吞声,否则只会纵容得对方愈发猖獗。”
这话说得甚好,明鸢简直想给他鼓三遍掌,她也是如此打算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赵浔说他也被讹了?这一整日,他一直同自己在一起,所以他口中的讹他之人…是自己?
明鸢在心底冷笑一声,这厮面皮当真是厚,如此颠倒黑白,竟然还颇为理直气壮。
她盯着赵浔看了片刻,认真道:“受教了。”
理直气壮的赵浔继续发表着他的言论:“姑娘万万不可一时心软便放过了那厮,若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本王说。”
明鸢抚了抚袖角:“那便先过殿下了,倒是不必劳烦殿下,不过殿下放心,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浔最好不要给她留下什么把柄,否则…呵!
一无所知的赵浔露出了些许欣慰神色。
气归气,不得不承认,赵浔买的胡饼还是颇为不错的。明鸢原本没打算吃那饼,但奔波了一下午,水米未进,腹中空空,着实有些撑不住。
本朝的饼店有油饼店、胡饼店之分,传统的胡饼店售卖宽焦、侧厚、髓饼、满麻等,后来竞争愈发大,一些饼店便出了些新的花样,诸如白肉胡饼和猪胰胡饼。
相比传统的式样,这些新的样式要更受欢迎些,不过价格也高,倒是很得一众权贵世家的喜爱。
赵浔买的应该是东临街张婆婆的饼。张婆婆做的白肉胡饼是京城一绝,她家的胡饼是烤制的,里头的肉加得毫不含糊,整个饼身都被撑得鼓胀起来,一口咬下去,肉香、麦香和胡麻香混在一处,荤而不腻,很是合口。
明鸢一面掰着饼吃,一面套赵浔的话:“瞧着殿下面带倦容,可是最近事务繁杂?”
赵浔摩挲着手中茶盏:“尚可。”
明鸢噎了噎:“其实厨艺这事也不能一蹴而就,若是你近来不便,也可以停上几日。”
怎么说呢,一两日还好,要是日日这般折腾,她委实有些吃不消。
明鸢在心中想着,估计经过今日,赵浔也意识到了这样有多麻烦,此时自己主动提出,他多半会顺着应下,如此便是皆大欢喜。
她抬头看向赵浔。
赵浔清了清嗓子:“无妨,都说勤能补拙,本王天赋不足,便更该努力些。”
明鸢只觉喉头一哽,真好,是她低估了赵浔于庖厨一事上的热忱程度。
赵浔把一碟砂糖冰雪推到她面前,开口道:“姑娘有此一问,可是担心时辰晚了,回家有些不便?”
明鸢想了想,点头称是。
赵浔皱眉思索片刻:“倒是我思虑不周,不如以后让王府的马车送你回去,也免得你独自走夜路遇到什么危险。”
明鸢的嘴角抽了抽,难不成赵浔碰瓷上瘾,准备再讹上她一笔?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昭王府的马车可要收费,车钱怎么算?”
“收费?”赵浔似是怔了怔,“小明姑娘说笑了。”
明鸢:“...”半个时辰前他同她要车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两银子五公里,可是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让。
然而此时此刻,赵浔的神色颇为诚挚,倒是不似作假的模样。
敢情这位昭王殿下还有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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