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胡饼,两人来到小厨房。前两道菜赵浔已经做得有些模样了,作为断头餐来看,虽然不能说走得了无遗憾,总归不至于死不瞑目。


    但是那道葵花斩肉…


    明鸢想起昭王府遴选小师傅那日,赵浔自信满满端出的那盘黑糊糊的物什,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这已经不是死不死得瞑目的问题了,若是当真叫她在死前品尝这道菜,她做鬼都不会放过赵浔。


    听闻要做葵花斩肉,赵浔倒是颇松了口气。他信手把肉丢在案板上,回头对明鸢道:“小明姑娘上次称赞我做的这道菜,其实有些过誉了。”


    称赞?明鸢认真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当时是怎么称赞那道菜来的,对了,腴而不腻,软嫩鲜香。


    那几日正逢春雨连绵,她没被雷公盯上,当头劈上几道,委实有些侥幸。


    好在赵浔认清了自己的实力,明鸢清了清嗓子,正要鼓励他几句,便听他继续道:“不过这菜也算是本王的拿手菜之一了,那日听完小明姑娘的一席话,本王又仔细琢磨了一番,重新改进了一二,拿给楚三尝时,他赞不绝口。”


    明鸢:“...”楚三当真不是迫于他的淫威才这般称赞的吗。


    其实赵浔的刀工已经练得不错了,有问题的是火候,他能做得外焦内生也是不易。这就好比答一道全是选择题的卷子,全部答对固然不易,一个都蒙不对也需要功底深厚。


    赵浔便是个罕见的功底深厚之人,甚至说炉火纯青也不为过。明鸢煮了杯茶润嗓子,回来就瞧见了一盘熟悉的焦黑之物,焦糊的气味自鼻端散开。


    赵浔端详着盘子里的葵花斩肉:“比之上次又有了些进步。”


    明鸢:“???”


    她喝了几口茶水压了压惊,这才开口道:“殿下且同我说说,这进步之处在哪里?”


    “姑娘上次说这葵花斩肉讲求既大且圆,这次做成的比之上次又大了些,外观上也更贴近于圆形了。”


    明鸢:“…”


    她有种预感,这道菜的教学大概不会如同先前一般顺利了。


    果然,一个多时辰后,赵浔仍不得其法,做出来的葵花斩肉依旧是外焦内生的老样子。


    外头夜幕四合,二更将至。想着还要赶回去,明鸢开口道:“殿下,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赵浔也顾及着那面,点头应了下来,又道:“让王府的马车送你回去。”


    明鸢断然拒绝:“不必了。”


    昭王府的马车,她不打算再坐了。


    回到山中时已近子夜,画采正等有些焦急,远远瞧见她,面上露出笑意:“姑娘可算回来了。”


    明鸢道:“赵浔可回来了?阿碧那边没怀疑吧?”


    说起此事,画采面上露出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昭王殿下也是方才回来的,我原还想着如何给姑娘遮掩过去,没想到昭王殿下倒是先给了解释。”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两人一起出去散心,结果从傍晚时分散到了大半夜,最后还是分开回来的,赵浔心思缜密,未免皇后的人起疑,必然想好了说辞。


    提着裙裾走上马车时,她好奇问了句:“赵浔给的解释是什么?”


    画采迟疑半晌:“他说…”


    “他说什么?”


    明鸢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说姑娘碰瓷去了,被人家当场抓获,扣了下来,他先行回来,遣小厮送了银子去赎你。”


    明鸢:“...”


    她就不该生出这个好奇心。那种情况下,画采不能出言解释,她们只得平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


    更为离谱的是,今晚她还得同赵浔这厮呆在一辆马车上。


    她有种预感,此行之后,谢家和昭王府估计得彻底撕破面皮了。这大概也是赵浔想要达成的效果。


    所以,今夜这厮八成不会安生,两人多半难以平和地度过这宁静的夜晚。


    不出所料,第二日晨起,两人皆顶着双青黑的眼圈,一副神色萎靡的模样。


    早膳时分,明鸢恹恹地拿着块桂花糕吃,吃到一半,一阵睡意袭来,险些没能坐稳,多亏画采机灵,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赵浔也是强撑着精神,行止间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恍惚。


    阿碧打量着两人的形容,对于这一进展很是满意。于是用过早膳后,马车也终于修好了,行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到了静林寺。


    明鸢一早便听闻静林寺是处幽僻所在,直到站在山头上向下眺望,她才晓得何为真正的幽僻。方圆百里,群山连绵,连户人家都看不到。


    不过庙宇虽然荒凉,里头的屋舍并不简陋。这寺庙是皇家的,后宫妃嫔有时会遣婢女来此祈福还愿,还有几名前朝的太妃居于此处,带发修行。


    明鸢与一众女尼见过礼后便回了屋中补眠。昨日僵坐了一晚,她现在腰酸背疼,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赵浔这厮绝不会比她好上多少。


    昨日她走上马车,还没同赵浔理论先前的事,他倒是先撂下茶盏,自袖中取出根束发的绸带。


    在明鸢不解的目光下,他比划了一下,将这根绸带横在两人之间:“今晚我二人便以此绸带为界,明鸢姑娘以为如何?”


    彼时她在心底冷笑一声,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学幼稚园小朋友画三八线,当真是无聊至极。


    她随口应了,抱着毯子坐在了自己那端,只当赵浔信口一说。直到半夜被赵浔叫醒,那厮义正辞严地提醒她:“你的手臂越界了。”


    借着胧明月光看去,他的面上一派大义凛然。


    明鸢愤怒地收回手臂,被气得睡意全无。


    小半个时辰后,赵浔也睡了过去,垂落的袖摆越过了那条绸带。


    明鸢拾了颗蜜饯丢进口中,呵,这就叫因果循环,天理昭昭。


    她凉凉开口:“殿下,你的袖摆滑到我这边来了,劳烦往回收收。”


    如此反复几次,俩人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愤怒与怨气,最终谁都没能安枕。


    她不由想起一句话,来啊,互相伤害。


    当真是应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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