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舜华一开始也有些惴惴——
借着火把,她这会儿自然也看清楚,自己抱着的果然是个女子,虽然对方头发散乱,青丝拂面之下,看不大清楚长相,可但看五官轮廓,明显也是个美人。
只是眼见得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举着火把身着皇城司服饰的男子却始终跟庙里的泥胎木雕似的杵在几步之外,以一种堪称凌厉的姿势俯视着她,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姚舜华终于后知后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位大人怎么看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的样子?难道是外面的场景真的那么惨烈,才会把皇城司的人都吓得魂儿都要丢了的样子?
还是说怀里的姐姐完成任务不利,惹得面前这位大人大怒?
这么想着,神情顿时就有些戒备,更紧的把女子抱在怀里:
“这位大人,我是镇国侯府姚家人,我父亲是镇国候姚平远……我的脚,伤到了,麻烦您能不能让我的丫鬟进来帮我一下?”
姚舜华抱着的女子之前力竭,根本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会儿终于睁开眼,正好和前面站着的一脸络腮胡的汉子视线相撞,吓得那汉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啊,好,好的……”
说着忙回身往外走,却是“咚”的一声撞到了旁边的柴门上,那声音,姚舜华听着都疼。
心说传言中皇城司的人不是各个都有飞天遁地之能吗,怎么走个路都会撞到门上。
不及细想,春草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瞧见姚舜华,顿时喜极而泣:
“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姚舜华上下打量春草,看她只是头发有些乱,却明显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你去看看能不能找辆车……”
不但她自己伤到了,身边的这位姐姐也明显重伤,这样的伤势,姚舜华自然不放心把她交给皇城司的人带回去。反正自己有灵泉,不然待会儿跟皇城司的人求求情,看能不能让自己带走,照看到伤势大好……
这么想着,俯身凑近女子的耳朵低语道:
“姐姐能不能答应我,和我到别庄住几天?我们家的药物极好的,刚才多亏姐姐救了我,姐姐可否给妹妹一个报答的机会……”
似是有些被舜华呵出的热气给烫到,女子不自觉偏了下头,冷冷的视线随即看了过来:
“你想要什么?”
“什么?”姚舜华身子一僵。
“直说吧,你有,什么目的……”京城的人提起皇城司,哪个不是避之唯恐不及?这位镇国侯府的小姐,明知道他和皇城司有关系的前提下,还敢往身边揽,要说没有什么目的,骗傻子还差不多。
姚舜华被看的遍体生寒,却很快又恢复平静,直视着男子的眼睛,柔声道:
“刚才是姐姐救了我,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舜华帮姐姐疗伤,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不是先给我了上好的金疮药吗。”女子微微一哂,明显没有相信姚舜华的话,心里古怪的感觉却是更浓——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姚舜华手里的药真是有奇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之前自己伤的有多重。
结果敷上姚家的秘药后,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又有了一战之力。执掌皇城司这么久,他怎么不知道,姚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那也是因为,我先砸倒了姐姐啊。”姚舜华却是对女子依恋的很——
重生回来,姚舜华甚至无法确定,这大楚京城,包括侯府那里,到底那些人是人,那些人是鬼,唯有眼前抱着的这个女子,虽然态度冷冰冰的,姚舜华却是笃定,对方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要不然,怎么会因为这小小的一面之缘,就能求着六殿下,帮姚家洗雪冤屈?
姚舜华的态度太过真诚,察觉不到丝毫破绽之下,女子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淡声道:
“随你。”
他这会儿精神不足,可只要他想,这世上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秘密。
两人的对话甫一停下,一道粗粝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马车已经备好了。”
明显是之前进来的那个皇城司属官。
春草上前,和姚舜华一起扶起女子,站直身体后,女子却是往旁边一步,很是疏离的和姚舜华两人拉开距离:
“你们前面带路。”
“好。”舜华乖顺的应了下来。扶着春草的胳膊,慢慢往外走,女子侧耳听着两人的脚步声,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皇城司的人办事能力果然很强,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准备好一辆两匹骏马拉得蓝呢马车,瞧着不是一般的气派。
“多谢这位大人。”姚舜华忙点头致谢。往后退一步,招呼后边女子,“姐姐,我扶着你上车。”
“不用。”女子再次拒绝,却是摸索着来到马车面前,一下按在了车辕上。
马儿有些受惊吓,跟着抬起马蹄。
侍立在旁的汉子忙上前拉住马缰绳,姚舜华吓了一跳,小跑着上前,一把握住女子的手,失声道:
“姐姐的眼睛……”
受伤的腿却是撞到车厢上,顿时疼的不住抽气。
饶是如此,却依旧没有放开女子的胳膊——
这会儿才发现,怎么姐姐的眼睛好像瞧不见啊?
女子本要甩开姚舜华的手顿了一下,神情也有些僵硬,却到底别扭的解释了一句:
“……无妨,白日就好了……”
夜间无法视物吗?姚舜华顿时了然——
她听父亲说起过,军队里也有不少这样的。
从刚才女子始终稳稳的跟在后面可知,对方听觉不是一般的灵敏,可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姚舜华可不想她再伤着,当下不顾女子的抗拒,只管抱着对方的胳膊,语气坚决:
“我扶姐姐上车。”
女子挣了一下,没有甩脱,虽然有些不悦的皱了下眉头,可到底遂了舜华的意。
“麻烦车夫大哥送我们去姚家别庄。”
对着前面报了地址,舜华和春草跟着上了车。
车夫应了声,随即扬起马鞭。
马车平稳的朝山下驶去。
直到车走出老远了,之前那络腮胡汉子还呆呆的站在当地。
看他不动,其他下属也不敢说话。只用力摁着地下三个血人——
皇城司的人过来后才发现,柴门外倒了三个黑衣人,而究其原因,竟然是被一剑穿胸!
也不知道柴房中哪位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一招就把三个死士给捅了个对穿。
甚至前面两个死士当场气绝,倒是串在最后面的这家伙,还有一口气。还想着从柴房里出来的,定然是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豪杰,怎么也没有想到,从轮廓上看,竟然是几个女子。
不过即便是女人,所有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能让他们家大人这么小心翼翼候在一旁的,放眼大楚,也没有几个。
也有那机灵的,看马车就要走远,忙小跑着上前,小声道:
“大人,就这么让他们离开?要不要让小的跟上去看看?”
络腮胡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抬手擦了擦头上涔涔的冷汗,抬腿就踹了手下一脚:
“眼睛放亮些!那位,也是你们能……别以为披了身皇城司的皮,就什么人都能盯着了……你们留下来搜剿余孽,我亲自过去。”
说着飞身上马就要追过去,要动身时,却是又勒住马头,回头瞧着一干手下:
“今天的事,谁都不许往外传,不然,你们项上那二斤半就别要了。”
语气森寒,吓得一干手下汗毛都竖起来了——
身为六殿下身边得用的人,他们这位皇城使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
可正经是在边关挖过敌人心肝当下酒菜的狠角色!
耳听得身后“嘚嘚”的马蹄声,春草顿时就有些紧张,掀开车帷,探头往外后看了一眼,白着脸小声道:
“小姐,之前那位皇城司的官爷又追过来了……”
“没事儿,他们不是坏人。”姚舜华倒是长舒了口气——
要是没人跟过来,她还不放心呢。毕竟车里就她们三个女孩子罢了,还几乎都有伤,真是再路遇匪人,那可就太危险了。
眼下有皇城司的人跟着,自然就不用再担心了。
这么想着,对皇城司的好感不觉更上了一层——
不但给找来马车,还派人护送,这京城衙门,实在没有那个比皇城司更暖心、更有人情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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