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睡午觉,下午上课的时候,李沧浪就有点犯困,刚好又是历史课,她不敢打瞌睡。
因为历史老师很爱抽她起来回答问题,历史老师也姓李,高一入学就教李沧浪她们班。
她已是快退休的年龄,保养得却像四十出头,只眼角纹路较深,身形板正,戴一副金边眼镜,总是挂着温和的笑,一举一动,都很有文人气质。
李沧浪很喜欢她,分科那时候,她懵懵懂懂,回家问父母,他们也不懂,孟方平说:“随便你自己选。”
除了外语,她各科成绩都还行,想了想,理综有确定的答案,分数上限似乎要高一些,便填了理科。
那天下午,她刚好在楼道碰见李老师,李老师笑着问她,选了文科还是理科?
李沧浪不知怎么,回答说,还没完全想好。
李老师便笑着拍拍她肩膀,说:“不要急,仔细想清楚,老师觉得你在历史上很有天赋,希望下学期在班上还能再见到你。”
她只是随口勉励,李沧浪听了,却回头就改填了文科,既因为对历史的几分喜欢,也因为只有这一个人,关心她选择文还是理。
李沧浪后来学历史,也受到了这位老师很大影响。
她家就在学校家属院,毕业后,李沧浪偶尔还会去探望她,七十岁的她仍同丈夫一起看书品茶,在校园里散步,两人一如少年时般相爱,是李沧浪眼里爱情最好的样子。
也因为喜欢历史老师,李沧浪从不在历史课上打瞌睡。
但她强撑着,哈欠还是忍不住的。
南央暗暗瞥了她好几眼,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趁着老师背身板书的功夫,倒了杯水递过来,小声说:“喝一点提神。”
李沧浪思维有点迟钝,一时没觉得不对,无可无不可地接过喝了,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儿,似乎还冰镇过,凉丝丝的,确实让人精神一振。
喝完了把杯子还回去,见南央滴落剩余的水渍,反手盖回杯上,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南央拿的是自己保温杯盖子。
李沧浪呆了两秒,忽然有点后悔,她刚才是不是喝得太着急了。
她盯着保温杯,南央误会了她的意思,小声问:“还要吗?”
李沧浪心里纠结了一瞬,还是摇摇头,没察觉就算了,察觉了,她还不至于那么没品,故意占这种便宜。
南央又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李沧浪转头盯着黑板,接过擦了擦脸,有淡淡的茶香味。
说起来,女孩子之间,点了不同口味的奶茶,就着吸管互相尝一口也很正常,但她和南央做朋友的时候,互相都很注意这一点。
刚才南央递水给她,却没有一点勉强,怎么后来……李沧浪忍不住想得深了些。
从前不知道南央也喜欢她,她都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直女就是这样,很正常,现在知道了,合着她俩都心里有鬼,再回想,就感觉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李沧浪又忍不住去看南央,想着还要多久才能向她表白。
又来了!南央好笑又无奈,轻叹口气,拿笔杆敲了敲她,“专心上课。”
李沧浪不紧不慢地扭回头,这段时间正好在复习中国古代史,这是她的主修,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没有一点难度。
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飘落窗前,一点点汇聚滑落,留下长短不一的水痕。
这样的天气,让人心里懒懒的,只想窝在软和的被窝里,听着雨声,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老师们都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就怕学生们睡着了。
说着李沧浪,南央自己其实也有点恹恹的,大课间做完眼保健操,就枕着手臂趴在了桌子上,头很晕,上课铃响,坐起身的时候,只感觉天旋地转,胸口闷闷的,有种想吐的感觉。
没忍住弯腰干呕了两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怎么了?”李沧浪这才发现不对,想着没淋雨怎么还是生病了,探手过去摸了摸她额头。
她掌心温度高,没感觉出什么不对,但李沧浪深知南央的多病体质,大学的时候,她都照顾习惯了。
南央缓了一会儿,才直起身,自己也反手碰了碰额头,清了清嗓子说:“应该是发烧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神情仍十分淡定,像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一样,抽出一包纸巾,举手站起来说:“老师,我要去一趟医务室。”
讲台上老师刚翻开书,走过来关心了两句,便同意了。
李沧浪有些愣神,这时赶紧跟着站起来,“老师,我陪她去。”
南央张了张嘴,刚要说不用,李沧浪已经过来扶住她,老师也没说什么。
一中的医务室在靠宿舍楼那边,离这儿有不少距离,两人下了楼,李沧浪撑开伞,先一步迈到台阶前。
“我背你过去吧。”
南央虽然觉得手脚发软,但还是能勉力维持住,推拒说:“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李沧浪便也没说什么,默默走在她旁边撑伞,只眼神略有些复杂。
南央从小就体弱多病,又不爱运动锻炼,家里人也纵着她,到了大学,似乎越发地变本加厉。
夏天一晒,就容易中暑,冬天一冻,就容易感冒,春秋之季,冷热交替,有个头疼脑热也再正常不过。肠胃也脆弱,食物稍不干净,就感觉胃疼,来了月经,起码要虚弱两三天。
李沧浪每次鞍前马后地关心照顾,她从前出门,不喜欢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后来和南央一起,慢慢变得什么都要备着。
可是,说好的柔弱不能自理呢?
她看南央,现在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的样子。
难道全部都是刻意展露给她看的,那她从前,到底是有多迟钝,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一路走到医务室,南央只唇色变得有点发白,她不像其他学生一样痛苦地纠着脸,倒是李沧浪紧拧着眉头,校医看见她俩,竟一时间没分出哪个是病人。
“哪里不舒服?”
“头疼,手脚发酸,还有点犯恶心,可能是低烧。”
“先量一下温度。”校医问完症状,递过来一支温度计,南央拉开校服放好,端坐着,看起来十分乖巧。
只有她们三个人在,校医继续看她的书,小小的医务室里十分安静。
南央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幕,还有闲心对李沧浪笑说:“还是生病了,中午劳你白送了。”
送了都这样,不送还了得,李沧浪心里有股莫名的气,却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她。
语气不太好地说:“生病了就请假,还来上什么学。”
南央眨眨眼,“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到学校之前还没什么症状啊。”
李沧浪便道:“那就一会儿请假回家。”
“可是,都已经来了学校,回去不就是白受罪了?”南央歪了下头,似乎还认真想了想,“我现在也没力气走回去了。”
“……”
李沧浪无言,你哪里没力气,我看你有力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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