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完温度,校医拿过来一看,甩了甩温度计说:“都快39度了,哪里还是低烧,是打针还是输液啊?”
“不可以吃药么?”南央稍显迟疑。
校医推起眼镜看她一眼,呵呵笑道:“打针输液也要吃药。”
“那打针吧。”没那么浪费时间,南央说完,看了李沧浪一眼。
李沧浪没领会意思,还站着不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校医觉得这两个小姑娘挺好玩,调好针剂,对李沧浪调侃道:“你也想来一针?”
李沧浪这才反应过来,走到外侧背过身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隔帘很快被再次拉开,两人走出来,似乎很疼,南央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
提着药回教室,快要到下午五点,斜风细雨,吹着很是冰凉,南央略感不适,往李沧浪身后躲了躲。
两人都是穿的夏季校服,李沧浪看了她一眼,没吭声,路过宿舍楼时,忽然把伞递给她说:“去给你拿件衣服,等我一下。”
说完也不管南央同不同意,三两步跑过去,宿管阿姨同她说了两句,竟放她进去了。
南央慢半拍反应过来,想了想,干脆过去了宿舍楼底下等她。
不一会儿,李沧浪“咚咚咚”下楼来,手里拿了件秋季校服,蓝白两色。
她大概是跑去拿的,到南央面前时,却脸不红气不喘,只呼吸加重了些,让她很是羡慕。
“喏,干净的。”李沧浪接回伞,把校服递过去,见她手臂上已经被风激起了鸡皮疙瘩。
“谢谢。”南央这下没有推拒,顺从地穿上,终于感觉好受些。
“昨天还很热的。”她忍不住小声感叹了句。
李沧浪淡声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生活在平城,身体不好,就更要注意天气变化,常备着雨伞和外套。”
“还有,平时也要多锻炼,不要老在宿…咳,教室赖着不动,为什么别人不生病就你生病,一周才一节体育课,你都要偷懒……”
李沧浪不自觉用上了以后絮叨她的口吻,南央听着忽然有些茫然,她怎么感觉,她生病了,李沧浪比她自己还要担心和生气,也太热心了吧。
“记住没有?”李沧浪问。
她此刻气势太足,南央乖巧点头。
李沧浪看着她,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又说:“你不是还欠我一个要求来着,那以后每天下午你都陪我去田径场跑两圈。”
什么要求?南央呆了两秒,才想起来因为背单词欠她的奖励。
连连摇头,“不行,换一个。”
“不换,你又不是做不到,跑步放松多好的事,两全其美。”
“不行,学习这么紧,哪来的时间跑步?”
“这能耽搁多少时间,几分钟,跑步还能缓解压力,提高学习效率。”
“对我来说是降低。”
“……”
“……”
两人拉锯了几个回合,李沧浪挑挑眉毛,“你是不是要言而无信?”
“我,我又没说一定会答应。”南央回得颇没底气。
“别挣扎了,”李沧浪得意地笑笑,“学校今年决定,要把冬天的课间操改为跑操,早晚都要跑,你现在答应还能早点适应。”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李沧浪露出个胜券在握的笑容,“反正,你答不答应吧?”
南央鼓着脸看她一会儿,很是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我还生着病呢,就这么欺负病人。”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走了两步,忽然停住,眼眸弯起来,微嗔地问:“我才打完针,你怎么不说背我了?”
她长着一双好看的笑眼,眼尾略略下撇,不笑的时候,眼睛黑亮清澈,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弯,像是月牙,显得无害而可亲。
李沧浪怔了两秒,垂下视线,顺着她说:“要我背你吗?”
“要。”南央这次很干脆,答得毫不迟疑。
“来吧。”李沧浪走到她前面,半蹲下身,嘴角挂着无奈地笑。
女孩子软软的身体,轻飘飘的,并没有多少重量,稍一用力,她便站了起来。
只是两手勾在身后,便没法撑伞了,李沧浪偏头叮嘱了句,“遮好自己,不要再受凉了。”
南央“嗯”了一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上一次这样,好像还是很久以前,老爸背她,也不知她刚才怎么就幼稚了一下。
路上,一开始,她还努力保持着上半身距离,可撑伞也挺累的,雨也会飘进来,没一会儿就软软趴在了李沧浪肩上。
李沧浪脚步不明显地顿了一下,虽然南央穿了两件校服,但背上的触感还是很明显,少女身上的温度同她缓慢传递交融,李沧浪忍不住有点走神。
过了一会儿,南央终于觉得自己有点任性,不该这样折腾同学,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下,吐了吐舌说:“你累不累?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近在咫尺,她说话的吐息落在李沧浪颈后,有点痒痒的。
深呼吸两下,李沧浪偏了偏头说:“不累,你还比不上一背玉米重。”
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又补充说:“我的意思是,你太轻了,要多锻炼锻炼。”
南央不说话了,心里又有点气闷,不用一直强调这件事好吧。
到了教学楼,在南央的强烈要求下,李沧浪才把她放下来,一来一去耽搁了半个小时,这堂课已经快要结束了。
教室前后门都关着,两人干脆站在走廊一角,等着下课再进去。
并肩看雨的感觉还不错,一中的绿化做得很好,迷蒙细雨中,平日熟悉的校园风景,都像加了一层滤镜一般。
其他学生都坐在教室里,走廊上很安静,能听到老师忽然拔高的讲课声,或是集体的应答声,这个时候呆在这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两人都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
“好累啊。”南央站了一会儿,脚下发软,自觉刚才亲近了许多,便自然地倒向李沧浪,靠着她手臂,大半重量都不客气地压了过去。
“读书也好累,生病才可以偷闲一会儿,”她重复了一遍,望着远处,目光有些涣散,有点疲惫地笑说:“做人好辛苦,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不想再做人了。”
李沧浪僵站着一动不动,让她能靠得更舒服,笔直得像是一根标枪。
有点好奇地问:“那你想做什么?”
“唔——”南央思考了几秒,抬眸正好见檐下有蜘蛛在结网,便随口说:“做一只蜘蛛吧,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想。”
李沧浪能感觉到她情绪里的消沉,还是有被生病影响到吧,她也看着那只蜘蛛,想了想安慰说:“下次打扫卫生,它要是被人发现,也许就要命丧黄泉了,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障,不是更惨?你这样想一想,做人其实还是挺好的。”
“……”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南央一下子噎住,站直了看她,想反驳又没法反驳,她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这下却有点较真,说:“那我就做大熊猫,只要卖卖萌就可以了。”
哪是想做什么就能投胎成什么的,李沧浪失笑,就算大熊猫,硬要杠其实她也能挑出毛病。
她没同南央争执,而是问:“那你知道你上辈子的心愿吗?”
“什么?”
李沧浪笑了笑,偏头看着她,温声说:“做蜘蛛也未必快乐,这辈子做人,也许就是你上辈子的心愿,它已经实现了,所以,记得要开心一点。”
南央怔了怔,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一阵风吹过,她挽了挽飘飞的鬓发,对视间,李沧浪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她垂下视线,忽然觉得真的有被安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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