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票员站在半人高站台后面,隔着围栏接过下面伸直挥舞的车票,几名管理员拿着喇叭维持秩序,门闸阻拦的人群拥挤一团。


    两个验票员雷打不动地一张张细看,确定无误才让几个管理员放行,想趁乱闯过去的,都被人抓住拦下了,观望的人见状脸色枯槁。


    顾曳拽住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温风,顺着人流被挤到检票口,拿出两张车票,成功通过了那道闸门。


    后面紧跟着的石头见大丫差点被人撞倒,赶紧拉了一把,成功从人堆里冲了出来后,四人快步跑向站台。


    大丫还在后怕,刚刚要是在那倒下了,一定会被疯狂的人群踩成肉饼,没饿死倒被人踩死。


    到了站台人群终于稍稍安定,开始打量着四周,围坐在一起的清点人数,家人是否都到齐,随身的行李可别落下,顾曳回手摸向包裹里的陶罐,还好没有碎。


    刚想休息一下,突然看向远处,之后跳下站台,往对面的铁轨跑去,温分紧跟跳下。


    石头和大丫反应两秒立刻跟上,其他人还以为是小孩乱跑胡闹,结果没几秒钟就听到远处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轰鸣。


    已经黑透的天被照亮,好多人钉住了腿,看着从黑暗中缓缓驶来的火车,即将停靠在对面的铁轨上。


    人们开始下饺子一样跳下高台,爬过石子的基道,踩过枕木,往停下的黑皮火车上涌。


    等凑近了发现这趟火车是拉货的,不是载人的,但没有时间多想,所有人都拼命往里挤。


    大人推着小孩,夫妻俩手拉手往上拽,行李一件也不能落下,越穷越是舍不得东西。


    有些连床板都背在背上,携带的东西太多,好多人怎么挤也上不去,被车站看守的几人拿着喇叭吼,要么把东西扔下来,不然连人带东西都别想走。


    无奈抛下了很多占地的物件,这会人是都进去了,火车开始轰鸣就要发车,但是因为拉货的火车没有出气孔,怕人群密集出现缺氧,门只能大敞着。


    将拆下的铁门板压立在一边,很多靠近门口后上来的人都拼命往里挤,大人搂紧孩子,生怕摔出车厢。


    顾曳几人来得最早,找了一个挨着火车头的车厢,坐在最里面避风处,火车开渐渐离开夜色中的济南站,一路强烈的晃动颠簸。


    温风感觉自己马上要被前面的被褥包裹压成肉饼了,深吸了几口“芬芳”的空气,转头凑近了身旁的顾曳,好受多了。


    被温疯子又挤又蹭的,顾曳脑子里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伸脚直接将占地的包裹踢回他们主人头上。


    被行李砸中的人眼冒金星,可惜除了骂两句脏话外什么也做不了,坐满人的车厢只门口处能透过些光亮,也多被人和行李挡住。


    只得将包袱放在脚边,又被周围的人一顿埋怨,顾曳趁着人群松动,带着几人挤到车厢拐角。


    伸手抓住立在一边的铁门抽出、举起,用力砸向地面,门栓卡入两壁,隔出车厢一角的三角区,刚好够四个体型瘦小的孩子坐下。


    里面的人感觉一阵向外的推搡,接着贴着脚边一声巨响,伸手只摸到了一面铁墙。


    里面的石头和大丫吞了口口水,就算是这铁皮车即将退休质量堪忧,但赤手门栓打洞也太夸张了得要多大的力气。


    被迫和顾曳分开的温风委屈缩成一团,成功脱身坐下的顾曳体力耗尽,重新体验了一回初来时的脱力感,从包裹里掏出一块杂粮饼,就着水壶里的水连着啃完。


    这点食物补充的体力有限,还没有睡觉恢复得快,火车才刚发车,真正难熬的日子才刚开始。


    整个夜晚过去,即便是摇晃最轻的车头,在车厢的晃动下也难以入睡,一直熬到天边亮起一缕阳光,众人从昏睡过去,直到被孩子哭的哭闹声吵醒。


    顾曳动了动蜷缩麻木的双腿,站起身从门板上方看向外面,清晨一股凉风吹来,顾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石头充当靠背的包袱里拿出一件成人的外套披上。


    外面不少人陆续醒来,满脸不善的看向那个哭闹的小孩,为了一口吃得能大打出手的年头,人们的包容心早就饿没了。


    感觉到情况不对的一家人赶紧哄哭闹的孩子,只是才四岁的孩子饿了一天一夜,一直哭喊着饿。


    直到他爹没法,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大饼,掰碎了一个角,让孩子吃下才渐渐止了哭闹。


    一旁稍大些的两个女孩看得直咽口水,这一通下来车厢里人都醒了。


    温风见那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男孩一点点啃着那块饼,又脏又丑,忙伸出手挡住了顾曳的眼睛,“不要看,伤眼,看我就好了。”


    顾曳将手拨开,打量了温风一眼,哼笑一声,“你现在和他也没啥两样。”转身去翻包裹。


    身后温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衣服虽然破旧,但是除了灰没有什么不明物体,就算他好久没洗脸刷牙,但也没有臭味。


    想到这个不是他原本的身体,到现在还没照过镜子,不会是这张脸长得奇丑无比,所以顾曳才对他这么冷淡?


    拉过一旁的大丫,温风严肃问:“我很丑?”大丫被拽住就抖,见他一脸严肃,认真看了几眼,突然发现她原先怎么没注意到温风长着一双丹凤眼。


    顾队长懒得看他耍疯,拿着三个黑窝窝头分给三人,重新找回自信的温风看着顾曳手里的黄色杂粮饼,捏了捏手里硬得能噎死人的黑疙瘩。


    “顾队长,可不可以换成你手里那个,这个实在不是人吃的。”欣喜地吃着自己那份早饭的两人没在意温风的话,多次无故躺枪,早已习惯某人时不时犯病。


    至于顾曳为啥能吃软和些的杂粮饼,两个抱大腿吃白食的人感觉理所应当,顾曳慢悠悠咀嚼咽下,“你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


    天亮,靠里的几人注意到了顾曳几人的三角隔间,也注意到了卡在车壁上的门栓,很是惊奇怎么办到的。


    不过他们更在意四个孩子没人一个的窝窝头,还有中间那个最小的居然还握着一张黄饼,这个吃法简直就是在乞丐堆里数钱。


    四人面对周围人的注视已经免疫,要不这些天怎么过来的,车厢里这么多人看着,人挨人,就是有起心思的,在被门板隔离的情况下也做不到什么。


    倒是那个哭闹要吃东西的小男孩见了顾曳几人手里的食物,两眼发光,拽住挨着的大姐,不停摇晃要吃东西。


    一家五口,中年夫妻加两女一个儿子,他们家人多,能吃的东西少,都是饿了至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身上挎着的包里鼓鼓的也都是瓶装的水,饿得难受就喝两口,偏小儿子总哭闹喊饿,他们夫妻俩总忍不住多给儿子吃些,每次也是一小块。


    其实不只他们一家,这个车厢里其他人也都在忍耐,但是能拿到车票,不管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后来换到的,身上多少都备着些粮食。


    如今也如愿上了车,见顾曳几人吃得香,也翻出了些食物,分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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