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的小女儿忍不住小声抽噎,拽住了她娘的衣服,知道小女儿的意思,夫妻俩还是忍痛从那张不大的饼上掰下了几块。
女孩如愿吃到饼,但是看到弟弟手里也握着一块,伸手就要夺过来,“你刚刚都吃过了,不能再吃了。”
饼被二姐抢走,立刻开始哭喊,被他妈看到从小女儿手里拿回了那块,“你怎么可以抢弟弟的东西。”
女孩解释,但没有人听,看着弟弟胜利冲她翻白眼,嘴里啃着那块饼,饿了许久,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涌起,猛地伸手打掉了他正吃的饼块。
不大的饼块掉到地上,瞬间没入拥挤的人群,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小女孩,吓得呆愣看着食物消失的地方。
夫妻俩急忙弯腰寻找也没找到,气得跺脚,顾曳几个扶着铁板看这外面的闹剧下饭,打发时间。
直到一阵刹车声,接着猛烈的晃动,好多人反应不及差点被甩出车门,下了一身冷汗。
之后就听到后面车厢传来的骚乱声,好像有人滚出车厢了。
火车渐渐停下,外面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废弃站点,等车停稳了,车里的人却不敢动,直到列车员下车,用喇叭喊原地停留半小时,这才有人陆续下车。
顾曳几人从铁板翻过,外面不少人都出来了,去厕所,活动身体,还有试图从周边找到能吃的东西,例如那一家五口。
顾曳看着远处被搀扶着往这边走的,身上全身刮蹭的伤痕,不过好在车本身开得就慢,没摔断骨头。
顾曳摸到外套里的盐包,发现有些受潮,看来到地方前他们这些人还有一关要过。
视线落到脚边不起眼的枯草上,弯腰拔出细细闻了下味道,果然和当初从那两个男人身上搜出来的一样。
“是黄苓,在这边很常见。”想起这疯子是华国人,虽然学的是法医,但是药理也懂些。
“这东西能治什么?”“去湿气,治发热,解毒的作用也有些。”“你去那边。”“好的,顾队长。”
把他赶去一边,顾曳从另一边找,石头和大丫见了跟上,帮忙弯腰寻找。
有些人注意到两个小孩的动作都没在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直到哪些草能吃,哪些不能吃,草药可不能当饭吃。
等喇叭召回人开始发车,所有人都已经回到车上,有些人从始至终没有下车,还有些人换了一个车厢上去。
顾曳看到几个生面孔,没有在意,看向占据了他们地方的一家人,两个大人守在外面,三个小孩坐在里面坐着。
见了顾曳四个回来了就当没看到,顾曳没说什么,直接伸手将门板从原地拔了出来。
这次光线足够,所有人都看清了顾曳的动作,两个想阻拦的大人惊得说不出话。
眼看着响声过后又立好的另一个三角隔间,没了“根据地”的小男孩顿时不满大声叫嚷,扑过去就要打顾曳。
没人阻拦,下一秒就见小儿子被一脚踹开,“你一个大的,怎么能欺负小的呢。”
“大妈,你要感谢我才对,这要是我旁边这位踹出去的,你的宝贝儿子可就成死宝贝了。”
收回脚的温风回头冲顾曳露出招牌笑脸,可惜放在这张脸效果减半,怪异加倍,顾曳嘴角抽了下算是回应,温风见了心情大好,原先她都是直接无视处理。
那家男人见几个小毛孩子这么嚣张,想也没想就要上前教训顾曳两人。
车厢里的人都挤到另一边看热闹,给几人让出位置,人堆里有人认出了顾曳的。
实在是这四个小孩的组合太扎眼,顾曳胃口大开黑吃黑让人印象深刻,没出声,等着看戏。
温风喜欢出风头,顾曳可没打算陪他在这给人当猴看,抓过嘴里脏话不断的小男孩,将人伸出车外。
吓得小男孩哇哇大哭,后面听到声的几节车厢,都探出头往这边看。
男人刚揪住温风的胳膊想打下去,转眼连儿子什么时候被抓了都不知道。
那女的看着悬在半空的儿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又哭又喊,饿得颧骨都突出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鬼嚎,这会是知道那小男孩哭闹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了。
男人松了温风想救儿子,顾曳闪身将小孩丢回去,“这节车厢不欢迎捣乱的人。”骚乱之后两边各归各位,车厢陷入诡异的安静。
片刻后开始有人劝和,开始有了说话的声音,在车站就见识过顾曳这个小娃娃邪门的人,凑在一起嘀咕,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听。
隔着铁门板坐在里面,温风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顾曳,突然说了句:“马上就要下雨了。”
石头抬头看向车厢外的蓝天,大风刮过一片云彩也没看到,这怎么可能下雨。
大丫和石头两家都是种地的,对天气还是有些了解,不过温风只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出声,也像顾曳一样闭眼休息。
他一句话也不解释倒让他们两个有些不把准,石头摸这身后的包裹,心下稍稍安心,临上火车顾曳帮他们“带”回来了一批衣物,就算到了东三省那也会不挨冻。
火车摇晃前进,中途停过一次,再发车那家五口人就没再出现,车厢里的人开始熟悉,聊的东西也渐渐多了。
有说到伤心处的忍不住流泪,还有人出声安慰,尤其是在城外赶来的那些人,想起家乡没走或者没法走的亲人,心里就泛酸水。
石头和大丫也想到了自己家人,但是他们又与外面拖家带口的人不同,他们是被迫来赶火车的。
如今能活着坐上这趟火车,也都靠顾曳一路保障了安全,找到了食物,换到了车票。
“不知道这车还要多久能到,现在估计已经出关了吧?”“谁也不清楚,不过俺老叔去过那边,坐的硬板,大概花了两天就到了。”
“那不久快了?”“咱们未必到一处,听说要分别安排到不同地方,叫啥平均分配。”
时间一点点过去,即将天黑时靠近车边的人被雨点惊醒,“下雨了!”车里的人都往外探手,过了没一会就不需要他们伸手去感觉了。
黄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拍打在车顶,靠边的人被淋了一身,所有人都往里靠。
火车行驶在夜色下大雨磅礴的荒郊中,微斜的雨点开始浸透车厢,身上的温度快速溜走。
挨饿了一年多的身体,皮肤下面就是薄薄的一层肌肉,下面只有骨头撑着,御寒只能靠衣物。
火车上的人将随身携带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半夜湿寒难耐,有被子的都将被子取出来披在身上,哪管是不是会被淋湿,所有能取暖的东西都用上了。
顾曳将石头背着的包袱打开,拿出几件衬衫裹上,再将过膝的棉袄套上,穿上真好盖过脚腕,缩成一团,合眼静静等待雨夜过去。
第二天清晨火车停靠,被雨水侵扰了一夜的人都下了车,听说有人昨夜因为体力不支晕倒,现在人都僵住了。
还有感冒发烧的,列车长带着列车员挨个车厢检查,发烧生病的都隔离到一个车厢。
那些没气了的,就地掩埋绝对不可以带上车,为这个与死者的亲属发生了争执,僵持下无法继续发车,等冷静些,最后还是妥协,找了个地方挖了个浅坑。
一个小坟包,没有祭奠,没有名字,孤零零目送自己的亲友,火车再次发车,车厢里的人都沉默没有说话。
一号车厢虽然没有死人,但是有个感冒已经开始发热,被查出来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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