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想听到的消息之后,杜若就不跟二夫人多废话了。
也无意再看二夫人同她炫耀。
她是要离开这里的。
若不离开,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当二夫人再提起杜如的事情时,杜若便直接回了她,道:“二夫人不必担心,鉴兰典之前,父亲定然会让二妹妹出来的。”
“好歹,她也要在鉴兰典上露面。”
二夫人得了这话,放心了些,却尤不满足,追问道:“就不能更早些吗,你妹妹的身子弱,万一跪出个好歹来,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怎么吃得消呢。”
身子弱?
她还没见过哪个身子弱的,会在匕首上淬毒,甚至意图划了别人的脸的。
杜若冷下脸,漠然道:“二夫人若是觉得这样不好,那不如,二夫人你就亲自去跟父亲说一说情吧。”
“若是父亲也心疼二妹妹,也许当真能早点放二妹妹出来呢。”
二夫人便不说话了。
她已经去求过庄主了,可庄主丝毫没有要见她的意思。
若非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怎么会来找这个病秧子……
二夫人恨恨地看了一眼杜若,再没说话,直接转身便走了,连句再要维持表面功夫的话都没再说。
杜若也并不在意。
毕竟她的身子太差了。
二夫人早年被扶正,又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庄子里的内务事,基本都是二夫人在管着的。
而她,年幼丧母,又体弱多病,不能问事。
若不是庄主一直看重,时常过来,只怕她得到的对待会更差些。
杜若垂眸,看着绣布上完成的那只猫儿,心绪微浮。
庐陵,正乘派,肃王府……
袁掌门,陈子陵……
庄主……
这些人,也许都在一条线上。
而她的生死,就扣在这条线上面。
只是她还看不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条线。
要她命的人到底会是谁?
庄主吗……
杜若暗自否了这个答案。
若是庄主要她的命,又何必惺惺作态,替她寻医问药?
想要她的命,也太简单了,只要放着她在那里不管不问,她是活不了多久的。
就像上一世时,将她送去庐陵那样。
这背后一定有其他人。
什么人能命令庄主,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杜若抬头向窗外看去,此时正是日暮夕沉。
分明是晚霞灿烈如织锦。
可杜若却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前面看不见,后面也已不能回头。
她就被困在这里。
动弹不得。
那个说要救她的女子,还没有回来。
若是鉴兰典等不到……
杜若轻轻抚了抚手下绣好的那只蓝眼小猫,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凭她的身子,也想不到更多的出路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先离开这里,之后的……便留待之后再做决定吧。
鉴兰典不日将近,兰泽山庄邀请的客人们,也都陆续到齐了。
但杜若却不再出门。
鉴兰典前一日的早上,侍女来告诉杜若,二小姐被从祠堂里放了出来。
杜若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二小姐刚被放出来,庄主便过来看了杜若。
庄主一脸愧疚的样子,说:“若儿,明日就是鉴兰典了,爹也要顾着点……所以不得不先将你妹妹放出来。”
“你若是不高兴,等鉴兰典结束,爹再处置她。”
“不必了,”杜若拒绝道:“二妹妹不过是对我说了一句话,就跪了这几日的祠堂,也难为她了。”
“若儿不能为父分忧,反让父亲百忙之中还要担心,都是若儿的过错。”
庄主便欣慰道:“若儿能如此体谅,爹就放心了。”
说罢,又向身后挥了挥手,道:“送上来。”
几个侍女便托着木盘依序走上前来了。
杜若顺着望过去。
庄主道:“若儿,爹吩咐人给你做了些新衣,你看看,挑喜欢的穿。”
杜若颔首道:“多谢父亲费心。”
庄主眼含慈爱:“跟爹还说谢什么呢,都是若儿你该得的。”
又坐上一阵,庄主便不能再多待了。
明日就是鉴兰典。
庄主也是抽空过来的。
等庄主走后,杜若才拄着手杖上前,去看侍女们送来的东西。
不止是新衣服。
还有新打的钗环首饰。
杜若拿起一支步摇,她久病卧床,又不良于行,已经很久没有戴过这些首饰了。
明日就是鉴兰典。
但晏珂还没有回来。
杜若将那支步摇放了回去。
鉴兰典会连办三天。
她尽可以等到最后那一日。
袁蘅跑了几天,大约是怕袁掌门逮住了被发现,就又来了杜若这里。
一进门,便看见了摆了一排的衣裳首饰。
袁蘅惊叹道:“杜庄主还真是心疼你啊,我刚才在外面听见有人说杜庄主给你送东西来了,没想到,竟然给你送了这么多!这支发钗好漂亮呀!”
杜若随意道:“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袁蘅赶忙红着脸摆手道:“不了不了。”
杜若随她推辞,自己走到窗边,向外面看过去,问道:“这两日,想必山庄之中多了不少人吧?”
“是啊,”袁蘅跟着走过去,说道:“你成日里不出门,大概不知道,我天天都能看见好多人呢。”
“不过没想到,杜庄主真是好人缘。”
“来的客人们,除了江湖门派,还有富商大贾,甚至还有书香世家,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果然,还是师父说的对,我们该出来走走。”
“也好知道这世上,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
杜若扶着窗子,凝眸远眺,她这些日子虽然没见到人,却也听见了许多声音。
这几天,山庄里远没有往日清净,吵吵闹闹的。
即便离得远,也还听见声音。
袁蘅看向杜若,试探着问道:“你明日……真的会去鉴兰典上吗?”
杜若轻轻笑了一声,回头去望袁蘅,反问道:“我为什么不会去呢?”
袁蘅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就是这么一问……”
杜若微微挑眉:“谁让你问的?”
“你怎么知道的?”袁蘅瞪大了眼睛,很不可思议一般,又很快将答案告诉了杜若:“是我师父……他叫我问一问的。不过你究竟怎么知道,是有人让我问的啊?”
杜若就说:“猜的。”
袁蘅更好奇了:“你是怎么猜的啊?”
杜若继续看向窗外:“随口猜的。”
这位袁掌门……
也实在是过于关心自己了吧?
去不去鉴兰典上,对这位袁掌门很重要吗?
听袁蘅问话的意思,袁掌门应当是不想让自己去的,可是为什么呢?
杜若想不明白。
袁蘅见状,也不再多问,就道:“好吧,那我回去告诉我师父了。”
这态度端的是坦坦荡荡。
杜若叫住她:“等等。”
袁蘅回身:“啊?怎么了?”
“那支发钗,”杜若指了指摆在那边的首饰盒子,说:“你拿去吧。”
袁蘅眼睛发亮,问道:“真的可以吗?”
杜若点了一下头:“自然。”
袁蘅就也不客气了,拿上那支发钗,很宝贝似的握在手里,说:“那就多谢啦!我先走啦。”
杜若浅笑:“好。”
是夜。
杜若洗漱过,便睡下要歇息了。
房中也已经熄了灯。
可才躺下来没一会儿,杜若忽然听见外面有响动声。
这响动声由远及近,甚至就要到她卧房窗外来了。
杜若就想起来上一次时的夜盗之事。
心下微动。
杜若便撑着坐了起来,随手拽了一件衣裳披着,就拄着手杖下床,向窗子那边走了过去。
响动声就更明显了。
分明是有人在窗外打斗。
杜若推开窗,按耐不住心底欣喜,脱口就要叫道:“晏……”
但不待她将名字叫完,一抹青衣便掠影而来,手持长剑挽了个剑花,利落地挡下一支向窗子这边射过来的飞刺。
来人正是袁蘅。
袁蘅转脸看向杜若,问道:“你叫的是谁?”
可还未等到杜若回答,那边又是几支飞刺袭来,袁蘅便立即将窗子关了回去,又闪身躲开。
那几支飞刺便全射在了窗框上。
袁蘅撇眼看去,钉在那里的飞刺,分明幽幽冷光泛绿。
显然是带了毒的。
杜若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有光影交错映在窗子上,模模糊糊地透进来一点点。
也不知谁胜谁负,战况如何。
杜若拄着手杖,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方才几乎就要叫出来了。
晏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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