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兰泽山庄大小姐缺席鉴兰典。
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更比第一日鉴兰典时来的还要热闹些。
杜若留在房里,远远地听着热闹。
不过她人没去鉴兰典上,倒是有人先过来找了她。
杜若正在做荷袋。
用的就是先前她绣好的那只蓝眼的小猫儿。
侍女叩门禀报道:“大小姐,正乘派的袁小姐来了。”
袁蘅来了?
杜若手上的针线停住,略一思索后,最终还是吩咐道:“去请袁小姐进来吧。”
侍女便应声下去请袁蘅。
杜若就继续做着她的小荷袋。
她本不想将袁蘅卷进来。
难得有袁蘅这样的人,坦坦荡荡,干干净净,说话行事全无隐瞒。
可实在不巧,袁蘅又偏偏是那位正乘派掌门的弟子。
她也有些事情,要叫那位掌门知道。
袁蘅正是个传话的最佳之选。
杜若仍然没弄清楚袁掌门格外关注她的原因。
但既关注的是她,那么因由也只会出在她的身上。
她迟早会知道。
袁蘅敲过门就走了进来。
杜若没有起身,仍然坐在那里。
袁蘅上前,小心地问道:“你……你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才没有去鉴兰典上吗?”
杜若将针线拉出来,又引过去:“不是。”
袁蘅更往前一步,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杜若仍不看她,用很寻常的语气说道:“昨日,庄主告诉我,雍州城南宋家求亲,若我答应,便立即下聘。”
袁蘅闻言,瞪大了眼睛,很不可置信一般:“什么?!”
杜若这才停下来,看向袁蘅,继续说道:“我准备答应了。”
袁蘅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于袁蘅的反应,杜若早有预料。
袁蘅愣在那里,好半天才终于又开口说话道:“你……当真准备要答应了吗?”
杜若微微笑着,说:“是。”
说罢,杜若又转口问道:“袁小姐,今日又是谁叫你来的?还是你的掌门师父吗?”
“是他来叫你看看,我今天为何不去鉴兰典上吗?”
袁蘅摇头,说:“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的……”
杜若又继续做起了手上的那个小荷袋,可有可无地随意问道:“你自己想来的,你想来做什么呢?”
袁蘅看着杜若,回答说:“我听说你好像病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杜若便下了逐客令:“那么你现在已经看到了,我并没有生病,可以走了吧。”
袁蘅就木木地点头,说:“是,是该走了。”
说完话,袁蘅就转身往外走,可才走了两步,她却突然又调头走了回来:“明日就是鉴兰典最后一天,明天之后,我就会随师父回去庐陵了。”
“明天的鉴兰典,你会去吗?”
杜若没有明确回答她,只说:“我也不知,明日的事情等到明日再说吧。”
袁蘅脸上就露出来那种失望的神情,说:“那好吧,我先走了。”
杜若一如她进来时,还坐在那里,说:“好,慢走,我便不送你了。”
袁蘅点点头,这次终于走了,再没有回过头。
卧房的房门才被带上,杜若就听见窗子那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哎呀呀,真是想不到,我们若若还真招人喜欢呀。”
“我这才走了多少天呢,就有人对我们若若如此念念不忘,还关心备至,都担心上若若你出不出门了。”
“若若,你什么时候交的这样的好朋友呀?怎么都没告诉我呢?”
杜若转头看向窗子那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晏珂就坐在那里,说话时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头上也还戴着之前的那顶斗笠。
晏珂从窗台上跳下来,向杜若走过去,问道:“若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杜若将东西收起来,不打算叫晏珂瞧见,说:“做点小东西罢了,没什么。”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晏珂也不多追问,只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在杜若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说:“我出去时,顺手捡到的这个,不过我认不得中原的字,就想着带来给若若你看看。”
“来,若若,你帮我认一认,这上面的字都写了些什么。”
说着话,晏珂就将那封信递给了杜若。
杜若接下那封信。
才看一眼,便见那信封上,赫然写着庐陵肃王府。
杜若倏然抬头看向晏珂,问道:“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晏珂眨了眨眼睛,似假还真地说道:“这个啊,这个就从一只鸽子的身上捡来的呀。”
“那鸽子可真不错,还好我是先吃过饭才看见的它,不然呀,我定是要把它打下来烤着吃掉的。”
杜若不听她这些歪话,径直把信打开,抽出其中的信纸来看。
信纸有两张。
其上倒并没有什么太过机密的话。
第一张信纸上只有廖廖几句。
但基本都是同她相关的。
信上写着兰泽山庄大小姐出席鉴兰典。甚至还有雍州城南宋家要求娶她一事。
最后一句——墨冠莲鼎,将于鉴兰典最后一日展出。
而第二张信纸上则更仅是一首童谣。
还是一首杜若也曾听过的童谣。
兰心宝,兰心巧,兰心藏在庄里找。
起死人,长白骨,抢得兰心万万古。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然而最不妥之处就是这个寄信之人,杜若盯着的最后的那方落款印信——正乘袁正。
正乘派的掌门,寄了这样一封信,要送给庐陵肃王府。
其中还多是与她相关之事。
那么这封信其中含义,杜若便不得不多加考量了。
肃王府……
难道她的事竟然和官家扯上关系了吗?
还有这正乘派,究竟又与这肃王府是何关系?为何会向肃王府寄信,信中所言还是与她相关呢。
还有附上这首童谣,到底是想干什么?
晏珂等杜若看完,便笑着抽回了杜若手上的信,说:“若若,是不是看不明白呀?”
“那若若你再看看这个。”
说罢,晏珂就又拿出另外一封信,要递给杜若。
杜若接下那封信,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
这是一封寄给兰泽山庄的信。
或者该说,这信是寄给兰泽山庄的庄主,她的生身父亲的。
杜若拿着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晏珂在这时候拿出来的……
绝不会是无关之物……
晏珂就站在一旁看着杜若,唇角微勾,说:“若若,不打开看看吗?”
杜若抿着唇,动了下喉头,去看晏珂:“这封信……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几日我去的地方实在太多,若若你这忽然一问,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呢,”晏珂故作苦恼,想了一阵,又说:“哦,若若,我想起来了。”
“是我在路过贵庄庄主的书房时,一时好奇进去随便看了看,就随手拿了这封信。”
“若若,你真的不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杜若只觉手上这信重逾千斤。
正乘派的掌门与肃王府既有来往,她还可以去探究。
可兰泽山庄的庄主,她的父亲,竟然也与肃王府有这样的书信来往……
晏珂绝不会是随手拿来的这封信。
那么这封信里面……
晏珂见杜若没有动作,便走去杜若的身后,微微俯下身,握住杜若的手,要信件启开:“若若,快打开来看看呀。”
杜若没有阻拦,由着晏珂握着她的手,将那封早已开启的信封再度打开,抽出其中的纸张。
然而纸上并没有杜若想象中的字。
那张纸上仅有一个图纹。
杜若微愣:“这是什么?”
晏珂笑着引导道:“若若呀,你再仔细想想嘛。这个东西,你是看过的。”
她看过,她在哪里看过呢?
杜若微微蹙眉。
是了,她的确是看过的。
就在晏珂给她准备的那只小葫芦上。
她当时便觉得这个纹样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从前是在哪里看到过。
现在杜若都想起来了。
她曾在很久之前,见过庄主有一块玉佩,而那块玉佩上雕刻的,正是这个图样。
晏珂看见杜若的表情,便知道她都想起来了,也不多问,只将那张纸塞回去信封中,说:“若若,这个就是錾在兰泽馆引玉之上的图案。”
引玉?
什么是引玉?
晏珂却不再多做解释,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就说:“好了,有人要来了。”
“若若,我就先走啦,下次再来找你。”
说完话,晏珂就揣着那两封信,很是利落地又从窗台上跳走了。
杜若都没来得及多反应。
门外就立刻响起了侍女通传的声音:“大小姐,老爷来看您了。”
杜若将情绪收敛,也将绣框里的那只小荷袋藏起来。
平了平声音,才说:“进来吧。”
没一时,庄主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杜若正靠坐在桌边,手帕掩唇,微微咳嗽着。
杜若将要起身行礼。
庄主赶忙拦住了,说道:“若儿,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再这样拘着礼数了。”
杜若又跟着咳嗽了两声,便问道:“父亲,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日的鉴兰典都结束了吗?”
“是,”庄主应了一声,在杜若旁边坐下来,说道:“若儿,今日宋家的家主又来催问我了,爹也想来问一问你的心意,你可有什么想法吗?”
“愿意或是不愿意,都没关系。”
“要是若儿你不愿意的话,爹就替你回了宋家,再给你寻更好的。”
杜若微微笑着,说:“父亲,不必了,我觉得宋家很好。”
“不过,还有嫁妆一事……”
庄主听杜若答应很是开心,立即拍板道:“若儿放心,你的嫁妆,爹已经给你准备妥当了,定不会让若儿你受委屈,绝不叫宋家的人轻看了你。”
杜若低下头,沉默不语。
庄主便追问道:“若儿,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杜若抬头:“父亲……我想要墨冠莲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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